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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表于 2004-12-4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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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官场、学院到民间
《两地书》时期,这是鲁迅人生经历发生重大转变的时期。鲁迅没有走上科举之路,因为家庭的经济原因,以及他要寻找“别样的人们”,他到南京上了洋学堂,“将灵魂卖给了洋鬼子”,官费出国留学,弃医从文,他开始了自学和从事新文艺运动。回国后,他到杭州、绍兴等地师范学校教书,成为学院派知识分子。辛亥革命以后,由于老乡蔡元培的举荐,他成为北洋政府教育部门的官员。
当鲁迅和许广平通信的时候,鲁迅的职务仍是衙门里的官员,他在女师大只不过是兼职,所谓外聘教师。与许广平的亲密交往以及介入了当时“女师大风潮”,他得罪了当时北洋政府教育总长,他的上司章士钊,被章士钊一度开除。鲁迅为此和章士钊打起了官司,官职丢而复得。在通信的第一阶段,即北京时期,鲁迅算得上是官场知识分子, 按现在的话说,就是体制内知识分子。
从《两地书》的第二阶段起,鲁迅开始了教书的生涯,脱离了官场。当时的自由知识分子普遍认为学校,特别是高校,是非官场性的,胡适说他二十年不参政,只当教授。当今天我们来看,高校仍在“体制”之内,是因为高校仍是官办的,党委领导的与实行与衙门相似的管理制度。鲁迅离开了官场政府的教育部,到厦门大学教书,这是民办的高校。后来他又到广州的中山大学教书,还当起了主任。但这时期,鲁迅在个人职业的前途上开始了新的思考。在犹豫和矛盾中,他在教书和创作间徘徊。许多信上都又表现。最典型的是1926年11月1日的信:
但我此后的方针,实在很有些徘徊不决,那就是:做文章呢?还是教书?因为这两件事,是势不两立的:作文要热情,教书要冷静。
看外国,兼做教授的文学家,是从来很少有的。
但我想,或者还不如做些有益的文章,至于研究,则于余暇时做,不过倘使应酬一多,可又不行了。
后来鲁迅到了广州,仍然是教书。但由于他和顾颉刚的太深的矛盾,所谓“鼻来我走”,他辞职了。到上海后,鲁迅开始了他的最后十年的战斗生涯,他基本上不再教书,成为一个自由职业者,以写作为生的知识分子。
鲁迅到上海后,与许广平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组成了一个家,很快有了一个孩子。鲁迅生活的维持资本上靠着写作、翻译和编刊物,虽然有难以想象的困难,如北新书局一度被封,鲁迅版费大减,生活很快出现困难,但鲁迅最后十年基本上以这种职业方式生活了下来。
在上海,鲁迅基本上谢绝了教书的邀请。1929年,鲁迅到北平探亲,与许广平开始《两地书》中的第三集的通信。北方又有许多高校请他教书,他都坚决回绝了。在5月23日信中,鲁迅说:“很有基础相送我饭碗,但我对于此种地位,总是毫无兴趣。鲁迅的北上甚至得到了几个教授的猜忌和谣言,他在5月3日信中说“这一定是极为教授所流布,实不过怕我去抢饭碗而已。然而我流宕三年了,并没有饿死,何至于忽而去抢饭碗呢,这些地方,我觉得他们实在比我小气。”
鲁迅离开科举到洋学堂,是他反传统知识分子人生的第一次重大选择。 而他从官场知识分子到纯学院知识分子,再到一个自由职业者的人生职业道路的选择,为传统向现代文明过渡的中国知识分子开辟了另一条道路。那就是真正的民间,非官场、非学院的民间,在那里,鲁迅获得了官场知识分子和学院知识分子所缺乏的眼界和思想,成为现代知识分子的楷模。
4、战斗的杂文
鲁迅是我国新文学,特别是小说创作的奠基人,《狂人日记》是第一篇真正意义上的现代白话小说,《阿Q正传》被有些评论家赞为20世纪中国文学唯一得到世界声誉的作品。但鲁迅的写作中,小说和散文这一类被看成狭义“创作”的作品所占的比例很小,他更多的是所谓的“杂文”。从二十年代开始,就有人对鲁迅的杂文多产不满,善意或恶意地劝告。但鲁迅既没有放弃创作,杂文也越写越多。
探讨这种现象的原因,是一个冒风险的话题。我们可以说,鲁迅是为创“精神界之战士”,或启蒙而创作的,为人生的救国救民志向,“我以我血荐轩辕”的抱负是他从事文学创作的内在动机。当他感到杂文更适合作为战斗的武器的时候,他就毫不迟疑地拿起它。我们也可以说,鲁迅是爱发议论的人,一议论便成了杂文。实际上,三十年代,鲁迅仍有小说集《故事新编》,他的杂文集里也有许多抒情记人的纯文学性散文,如《夜颂》、《为了忘却的纪念》,但他没有了厚实的小说,应该与他后期生活面的受束缚有关。作为当局的通缉对象,蜗居“且介亭”限制了他的创作素材。
实际上,鲁迅是自觉地献身于杂文的创作的。《两地书》中,特别是第一集中反映了鲁迅对这一选择的思考。杂文创作的意义、杂文写作的经验谈,文学在改良社会方面的无力等,都在他给许广平的书信中被谈及。
在北京两人通信的时候,鲁迅正编辑着《莽原》,他不只一次向许广平谈到他对来稿的不满:“我所要多登的是议论,而寄来的偏多小说,诗。”在他的影响下,许广平写投老师的也多是杂文。在1925年4月28日的信中,鲁迅谈到了杂文创作的意义:
中国现今文坛(?)的状况,实在不佳,但究竟做诗及小说者尚有人。最缺少的是“文明批评”和“社会批评”,我之以《莽原》起哄,大半也就为了想由此引些新的这一种批评者来,虽在割去敝舌之后,也还有人说话,继续撕去旧社会的假面。
所以,鲁迅说以后要多做“报章文字”,以韧的精神“治这麻木状态的国度”,“此后最要紧的是改革国民性”。而杂文可正对“论敌”之要害,可“一击给与致命的重伤”。鲁迅当然重视起杂文来。
在《两地书》中,鲁迅也谈到杂文写作的一些招术。如在1925年4月14日的信中,鲁迅说自己“好作短文,好用反语,每遇辩论,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迎头一击”。他谈到好议论的《莽原》要注意的:“浅显则味道不觉得隽永,含蓄则观众不易于了解领略”。在白色恐怖的中国,战斗的杂文要打“壕堑战”,“猛烈的攻击,只宜用散文,如‘杂感’之类,而造语还须曲折,否,即容易引起反感。”鲁迅的杂文集议论性、形象性、情感性于一身,立论新奇,驳论鞭挞入里,剖析细腻深刻,是杂文这一文体的集大成者和高峰。
对于鲁迅,文学的使命是改良社会,它的性质是战斗的。文学毕竟是文学,它对社会的功用是有限的。鲁迅有句名言:一首诗吓不走孙传芳,一炮就把他轰走了。鲁迅在《两地书》中向许广平发感慨:“我现在愈加相信说话和弄笔的都是不中用的人,无论你说话如何有理,文章如何动人,都是空的”。但是,鲁迅最可贵的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他坚信政治变革并不能取代思想启蒙,尽管后者的任务是艰难的、长期的。
抱着“绝望的抗战”的精神,鲁迅说:“对于攻打这些病根的工作,倘有可为,现在还不想放手”。他既然早已否定了毁坏“铁屋子”的无希望,他就要问“然而,世界岂真不过如此而已么?我要反抗,试他一试。”
从此中国知识分子的战斗的武器多是杂文,现在流行的社会文化评论的随笔文体正是这传统的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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