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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星无月无风,沉闷的天气是否正昭示着我此刻怅然黯淡的心情?
??来到玉府两天,我只出去过一次,除了给刺史孙大人送信的那次,其余时间则全被我耗费在等待之中,等待玉吟逍送来玄的讯息。
??一年的时间其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方说爱好、习惯还有感情。我跟玄从相识、相恋到分别,前后只有短短半年,以至于我在旅途中曾经怀疑过自己对玄的爱恋究竟是不是真的。他离我太远,我的情意传递不到他心里,他的思念也传递不到我眼里,那样的爱让我没有安全感,让我禁不住退缩,用淡而视之来武装自己。但当得知我极有可能会失去他后,心底尖锐的刺痛使我赫然发现,变淡的不过是态度,并非感情。
??闭上眼,他幽深的眸子,清冷的声音,疏离的气质,以及甘爽的草木清香便会清晰地浮上心头,原来这一切早已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融入我血脉间,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的。我爱玄,这点毋庸置疑!
??如果他真成了亲,我不确定会不会对他死心,虽然绝不与任何女人分享我的丈夫,是我的原则和底线,但让我放弃玄,我做不到。该怎么办?当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情人,抑或奋起抗战,踢掉正室取而代之?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惧怕耍尽手段争宠,只担心如此一来我的感情会变质,因为当爱一个人需要用上心机时,谁敢保证这还算爱?
??敲敲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先是莫名其妙被召来这个世界,结果得知永远回不去了,好不容易爱上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结果他要娶别人了,我到底招谁惹谁啦?为什么就不能给我条平坦点的路呢?两年多的穿越旅程走得我好累……
??“小姻……”忽然,一抹幽暗的身影渐渐自夜色中显现,由于光线不足,他的容颜仿佛笼了层轻纱,瞧不分明,不过那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入秋了,晚上天凉,你出来也不多披件衣服。”
??“双双啊,陪我坐会儿吧!”拍拍身侧的石凳,邀请来人坐下。
??月无双依言同我并肩而坐,静默良久,轻轻开口道:“如果他真的成亲了,你还会回到他身边吗?”
??我怔怔望向草丛间燃烧着最后一点生命之光的萤火虫,内心无比挣扎,思来想去仍然只能给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不,你是知道的,你不可能容忍别的女子占有自己心爱之人,无论这种占有仅仅是形式或者是实质上的,你都不可能再接受他了,不是吗?”月无双一针见血地戳穿了我脆弱的伪装,“小姻,你没必要自己欺骗自己,像他那样不守信诺之人根本不值得你爱。”
??“不,当初是我提出分开三年的时间,才导致今天这事的发生,不怪玄。他为我承受了太多压力,即使他明日成亲,也只能怪天意弄人,怪我没有好好把握住手里的幸福,怪不得他……”我当初干嘛为了赌一口气而选择更为艰辛的道路呢?事实证明那个刚穿越来古代的我,思想太过天真,太自以为是,存着几分来自21世纪的优越感便以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了,到头来尝到苦果的还是自己。
??“我知道我没资格那么说,但假如你……你不愿回到他身边,也不想再继续飘泊,那么我可以陪你、陪你找一处繁华都城或者世外桃源,安乐逍遥地过一辈子……”
??他在说什么?我诧异地隔了浓重如墨的夜色看向月无双,“你、你的意思是……”
??月无双清润的眉眼散发出柔柔波光,宛若春日暖阳下最澄澈一汪泉水,明净无瑕地令人移不开视线,“我愿意陪你一生一世,我想要与你白首偕老,我希望同你永不分离……小姻,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这算表白还是求婚呐?我傻愣愣地冲月无双眨巴眨巴眼睛,貌似他跳过了许多中间步骤,在我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就来个突然袭击,让我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啊!
??“你说要买下整座长乐山同我遁世隐居;你说我们无论飞多远,最后一定要回到彼此身边;你说爱便是爱了,哪分对错,所以我才能抛开一切顾虑道出深埋心底的话,那么你呢,你能给我个答复吗?”温温的手掌轻抚上我面颊,连带着温暖了我的心。
??月无双和玄不同,一见到玄我会心擂如鼓,热血沸腾,头脑也比平日来的迟钝,眼里除了玄以外会自动屏蔽其他人。而与双双在一起,我的感受就没有那么强烈,偶尔的悸动不确定是眩惑于他的美貌,还是沦陷于他的温柔,有他在我只觉得安心,觉得舒适,觉得理所应当,这种感情是爱情吗?
??“我、我今天不太清醒,脑子一团乱,怕是无法回答你,双双,你让我再想想,我……”
??淡淡的玉兰花香袭面而来,不容我把话说完,一种熟悉的温软触感已覆上了我双唇。略带生涩的亲吻,仿佛三四月间吹起满城柳絮的清风;仿佛落红时节逐水飘零的花瓣;仿佛晨曦枝头盈盈欲碎朝露,轻柔缠绵,却又甜美诱人。双双的吻,有邂逅初恋的气息。
??“小姻,我不会逼你,你慢慢考虑清楚,我可以等,无论多久我都可以等……”喁喁低语种下爱的魔咒,他在许我一生,我能还他一世吗?抬眸目送那道纤长的身影重归黑暗,我坐于原地,陷入了更深的迷惘之中……
??
??“时姑娘,你到这居沂多日,也没四处逛逛,光待在园子不嫌闷吗?走,我领你去个好地方。”
??路过游廊时碰上刚忙完公事的玉吟逍,他二话不说便半哄半拖地带我出府,驾车前往貌似郊外的区域。换作旁人我或许会怀疑他居心不良,把一单身女性拉来这么偏僻的山林,通常不是想杀人灭口,就是想霸王硬上弓。不过玉吟逍属于YY派,给他加件马甲也成不了行动派,所以虽然与他独处,我却放心得很。
??“快到了,穿过前面的枫香树就是凌海阁,那是全居沂视野最佳的酒楼,时姑娘一定喜欢。”
??玉吟逍最近的态度非常令人费解,我请他调查的东西他总说快有回信了,可接连七八天依旧音讯全无,等我不耐烦想要离开吧,他又说帮我加紧催了,可再过几日仍是老样子,我这一拖就被拖了小半个月,而按玉家的情报网怎么可能至今毫无消息呢?
??此外,玉吟逍一直有意无意地打听我与玄的关系,还隔三差五地送我各种礼物,邀我参加府内大小家宴,俨然同我关系极为密切的模样,甚至带了点巴结讨好的感觉。我不认为自己有如此大的投资回报率,值得他下那么多工夫积极公关,因此对他的行为倍感困惑。
??“干嘛带我来这儿?就为了吃顿饭啊?”我漫步走入枫树林,不远处一角飞檐跃然林梢,看样子那家酒楼规模不小。
??“我是瞧你闷闷不乐的,所以想让你出来透透气,散散心,登高望一望海,见识到海的宽广无垠,相信你便不会有什么忧愁了。”玉吟逍认真道:“过去我心情不好时只要一来此处,就能烦恼尽消,等会儿你试试便知。”
??我郁闷还不是因为你,延误我那么长时间谁心情好得起来呀?忿忿不平地白他一眼,“玉兄,你尽早将我要的消息告诉我,就算解决我一桩心事了,否则即使天天望海又有何用,最多变成望夫崖或是神女峰之类的名胜古迹罢了。”
??玉吟逍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居沂的这两处风景?莫非时姑娘来过?”
??“没,只不过凑巧我家乡那边也有同样的景观而已。”汗……各地关于山峰的传说真是惊人的相似,连取个名字都能想到一块儿,不容易啊!
??我胡思乱想间凌海阁已至眼前。从西南角度看,这座三层建筑仅仅称得上外观古朴典雅,造型别致大方,与山下的寻常酒楼无甚差别。但若从东北角度去看,凌海阁竟有一半是架在悬崖峭壁之上的,底基以纵横交错的椽木、铁棍承重支撑,瞧着悬之又悬,我险些没勇气踏进酒楼半步。犹豫片刻,最终好奇心战胜小小的怯懦,我干脆登上三楼外间,正对波澜壮阔的大海点了一桌极品海鲜。
??“凌海阁果然是凌空望海的绝佳场所,玉兄真会挑地方……”坐定后环顾四周,富有冒险精神的大有人在,还几乎全是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怪哉,那些千金小姐怎么有如许雅兴,全跑这危楼来喝茶聊天啊?”
??玉吟逍正色道:“此楼是我朝最著名的建筑大师花费多年心血设计督造而成,怎能戏称为危楼呢?你别看它有一半建在悬崖之上,其实它的安全性……”书呆子滔滔不绝地讲解,我基本当作浪涛声、鸟鸣声、风啸声忽略不计,否则会影响消化。“……再说那些大家小姐亦非为了喝茶聊天才专程赶至凌海阁,她们可都是上山求完姻缘,顺路进来歇歇脚的。”
??“求姻缘?”终于听到感兴趣的了。
??玉吟逍喝口茶,指向山顶道:“再往前数百丈即有一间供着姻缘石的小庙,据说在那儿求姻缘十分灵验。莫非时姑娘也想去求求看?”
??“来都来了自然要顺便一下。”呃,这话貌似我逛街路过WC时常用……
??“那我们这就过去吧,我也很想知道姻缘石是否灵验。”玉吟逍瞥了我一眼,而后结完账,领我沿门外一条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朝北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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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约千米,我便望见了山路尽头黄瓦红墙的小寺庙。太粱虽无佛教,可同样有宗教信仰,也有许多诸如山神、土地之类的小庙,眼前这座仅设一间正殿、两厢偏房的寺庙便算其中之一。
??走进寺内,简陋的建筑已显陈旧斑驳,但穿梭往来的善男信女为数倒是不少,我粗略算算,总共才三十几平米的大殿跪了约四五十名女子,场面蔚为壮观。
??这块其貌不扬的人形巨石真有那么灵验?它能解答纠结在我心里的矛盾和困惑,指引我正确的方向吗?将信将疑地跟着队伍走到蒲团前跪下,闭眼合什默默祈祷: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想知道我那一心人究竟是谁,还请神石指点迷津!刚欲低头拜下,眼尾余光一扫,我身侧跪的居然是玉吟逍!
??“喂,玉兄,你跪我旁边干嘛?这样好像不符礼数吧,我听说只有情侣或夫妻才能并头合拜的,我们两个又不是那种关系。”
??玉吟逍讪笑着打哈哈,“我是看后面的队伍还很长,想节省点大家的时间,如果时姑娘介意,我起来便是……”
??“哎,算了算了,随便吧!”拜拜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懒得同他计较。
??胡乱磕个头,站起身,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水流喷涌的巨大轰鸣,扭头望去,青石广场中心果真树了股白色水柱,难道这儿还有天然喷泉?罕见呐!
??参拜的众人明显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奇景,纷纷舍了姻缘石,聚拢过来瞧稀奇。这时,寺内的女庙祝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直抵我和玉吟逍跟前,拍着我的手背来一句:“姑娘,什么都不必说了,缘分,缘分呐!”
??恶寒……她以前不是卖拐的吧?台词说那么溜,连眼神都贼亮贼亮的,肯定没安好心。我使劲抽回左手,提防道:“你我素昧平生,缘什么分呀?”
??“姑娘误会啦,我指的是你与玉当家的缘分。方才你们两个往姻缘石前一拜,这口试情泉便喷涌而出,证明你与玉当家缘定三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庙祝接着又激情澎湃地攥紧我右手,“想我在此做了二十七年的庙祝,仅见试情泉喷涌过五次,其中四次皆于独身女子拜谒时喷发,唯独这一次恰于二位共同参拜时喷涌,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缘啊!”
??玉吟逍闻言早已满脸喜色,“此话当真?试情泉真能昭示这些含义?”
??庙祝任我抽离右手,转身朝玉吟逍诚挚地点点头,“我怎敢欺骗玉当家,二位快看,试情泉一涌之后便即退回地底,轻易不再喷发,足见此等机缘并非人人皆能有之,唯姻缘天定方可有幸一见啊!”
??我望向逐渐缩短终至完全消失的泉水,记起有种间歇泉似乎就是这么个特性,周期有长有短,与地壳活动有关,跟天意、神命压根不沾边,分明是庙祝借题发挥,逮着机会忽悠人呢,也不晓得为什么连最爱较真的玉吟逍都深信不疑,这会儿已经把打赏的银两掏了出来。
??“多谢庙祝,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若一切顺利,玉家定当重修贵寺,以作酬谢!”说罢,玉吟逍看着我露出了充满深意的笑容。
??“玉兄,你、你明白什么啦?她那是在蒙人,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书呆子的眼神说不上是温柔或者热切,反正比庙祝更叫我毛骨悚然。算了,我决定明天就启程离开居沂,免得成了人家嘴边的肥肉还懵懂不知,兀自等着被下锅呢!
??玉吟逍哪儿猜得到我的心思,他召来两名暗中保护我们的侍卫交代几句话后,便对我说晚上有个重要的宴会务必邀我一起出席。我在他的地盘上是答应得去,不答应也得去,没别的选择,因此下了山就给直接拖回设好晚宴的玉府,陪同他出演了一场真正的闹剧。
??
??酉时开宴。
??玉吟逍居主位,我作为寒照特使坐他下首,其余人等皆为玉家最有身份的宗族亲友,零零总总共计十二桌,各自按辈份落座后,晚宴照正常流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由于我们主桌坐的全是白发苍苍、神情端肃的玉家家长,他们席间几乎不发一言,只会时不时阴鸷地瞪我两眼,害我如坐针毡般食不知味、饭不下咽,浑身难受。
??憋了半天,悄悄扯过玉吟逍问道:“既然没我什么事,我能否先行退席?这么僵坐着简直就是受刑,我挨不住了,还请玉兄自个儿慢慢享受吧!”
??玉吟逍立即拉住了我,“最重要的事情我还未宣布,你怎么能走呢,再忍一忍,马上就好。”
??我抬首朝右侧射来的质询目光报以无辜的微笑,嘴巴却舌动唇不动地低声道:“你快点啊,我可不敢保证能撑多久,况且我也没这个义务陪你参加家宴,万一让下面那些老头子们误会了我俩的关系,定我个莫须有的罪名,我跟你没完!”
??“我知道,我会解释清楚的。”玉吟逍示意我放心,而后站起身,默然扫视了在座诸人一眼,待场面静到落针可闻时,他才凝声沉着道:“今日召集各位亲族长辈,主要为两件事。第一,我决定放一路海运航线给寒照天荣商行通商……”
??此言一出,原本安安静静的十几桌人立刻比菜市场上的小贩还要哄闹吵嚷。我大概知道一些令众人抓狂的原因。玉家能长期垄断太粱的海运,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及努力才总算能取得今天局面的。而为了巩固目前“海老大”的地位,玉家又辛辛苦苦经营多年,没理由突然自毁长城,将通商航线让一路出去,且让的还是寒照的商团。这意味着垄断被打破,玉家赖此牟取的暴利将大大减少,如此损己利人的傻事谁愿意干啊?
??“玉当家,你先说一说你的理由,若不能让大家信服,此事便无需再议了。”坐我对面的一名灰袍老头看来身份不低,他以杖跺地迫使众人安静下来后,命玉吟逍给个合理的解释。
??玉吟逍早有准备,张口便道:“我之所以让出通商航线原由有三:其一,近日朝廷对玉家长期垄断海航的行为已颇见微词,宰相大人还曾上书弹劾,指责玉家借商运之名,行海盗之实,低买高卖,从中赚取巨大利润,盘剥百姓钱财。我们如果不想个办法应对朝廷接下来的制约措施,那就会变得非常被动,倒不如由玉家提议让出一路通商航线给其它商团,这样既能掌握主动权又能赢得较好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从下面十几桌人交头接耳,点头称是的反应来看,玉吟逍这番话说中了他们的顾虑,因此在诸人间产生了共鸣。
??“其二,天荣商行是经蔚王举荐才最终确认可与玉家合作的,鉴于蔚王从中介绍的关系,即使这会造成我们的损失,玉家也必须全力达成王爷的要求,何况这不过是个顺水人情。其三,寒照的商团只做往来两国的长途货运,并不影响玉家的内陆生意,他们在居沂的活动范围将被圈定为港口码头附近,对我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如此一来,各位对我的决定还有任何意见吗?”
??不出所料,底下鸦雀无声,众人哪儿还有半点微词,家主的考虑面面俱到,再要反对就是不知好歹了。我第一次见到玉吟逍作为成功商人精明干练的一面,对他刻板执拗的印象禁不住略微改观。
??“另外,我还有第二件事要宣布……”玉吟逍深吸了口气,朗朗道:“我准备择日迎娶时姑娘为妻!”
??话音方落,四周的气氛便陡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静到连呼吸声都分毫不闻,时间、空间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瞬,直至不晓得是谁手里的酒杯没拿稳,滚下桌面发出“哐啷”一声脆响,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掀起讨伐的热浪。
??“时姑娘是谁?莫非就是所谓的寒照特使?”
??“她怎么佩做我们玉家的家主夫人……”
??“家主万万不可啊……”
??各式各样的质问、反对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有几位态度强烈的竟当场翻桌子走人,也有冲上主桌苦口劝说的。而我前一刻还在美滋滋地品菜,下一秒就莫名其妙成了众矢之的,含着食物瞪住情绪激昂、口沫横飞的来人都不敢下咽。
??“家主,你为什么要娶她?我们居沂容貌比她好、年岁比她小、家世比她高的女子多的是,家主如若喜欢,还不是任君挑选,娶她只会给玉家抹黑!”
??啥米?这人的意思是说我又老又丑,娶回去纯粹丢人现眼,白送他都不要,是吧?我抬眸狠狠剜向他,然后迅速清空嘴里的东西,打算同他大战三百回合。当然,我指的是口水战。
??玉吟逍却羞愧地按住那人肩膀,垂目摇头道:“男儿大丈夫必须敢做敢当,我同时姑娘既已……既已有了那种关系,我就应该对她负责……”
??“咳……咳咳咳……”他说什么?我跟他哪来的那种关系?他分明是污蔑!我刚想辩白,一口菜竟噎在喉咙里下不去,顿时噤了声捶着胸脯猛灌水。
??旁人见我一句话不说光在那儿牛饮,以为我是沉默表示默认,讲的话更加难听。待我好不容易顺了气终于可以为自己张口争辩,他们仅丢下句:娶她也行,但绝对不能当正室!便一股脑全部起身走人了。
??我现在纵有一百张嘴也不顶用,只能眼巴巴望着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我和书呆子真没那种关系,不过碰巧睡到一张床上罢了……真的……”
??
??此地不宜久留!
??一脚踹走胡说八道的玉吟逍后,我把晚宴上的状况统统告知了月无双。他倒是早有准备,东西也基本收拾妥当,就等我一句话便可立即出发。
??我起初并不打算不告而别,但玉吟逍的自作主张惹恼了我,他凭什么以要对我负责为由娶我,我乐不乐意让他负责还是个问题呢,大男子主义猪,你爱娶谁娶谁去,本姑娘恕不奉陪,反正卷铺盖夜奔也不是头一次了,熟能生巧嘛!
??于是,我们三人先由月无双以轻功带出玉府,再跳上马匹飞速赶往码头,一路有惊无险地顺利登船,等到扬帆起锚,我才终于定下心,独自立于船尾眺望薄雾弥漫的东方。天快亮了!
??耀目的霞光穿透重重雾霭,拨开层层烟云,将万千光华投射至天上人间。沐浴在淡金色的朝阳下,我却并不觉得如何温暖,因为初升的旭日驱散不了我心底的阴霾。前所未有的迷惘笼罩着我,令我感到惶惶不安。
??一直以来我的目标都很明确,取得金曜然后与玄生活在一起。可如今我和玄都已不在原地,那我该怎么办?是重新出发还是回到原点?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还是把他彻底遗忘?但真要忘记他,我做得到吗?
??沧海茫茫,我恍然环顾天地,却为何遍寻不着一盏可以指引我心路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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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月忆(上)
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辉,渐渐消失在了暮色低垂的天际,暗夜挽着幽蓝的披帛迤逦而来,施施然占据了整幅长空。
??匆忙赶路的行人加快了脚步,都想趁天未全黑前尽早回家,其中跑得最快的却是名八、九岁的男童,他一阵风似的钻进街巷,立刻便没了影踪。
??“娘,我回来了……娘……”男童刚要推开自家大门,忽然脸色一黯,背过身靠向木墙不再出声。
??娘又在哭了,每年这个时候娘都会偷偷对着块玉牌掉眼泪,男童知道那是爹的东西,可他从来没见过爹,也不晓得爹是不是还活着,因为他不敢去问娘亲,怕娘像上次被隔壁大婶追问时那样伤心。男童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就是……
??门内的呜咽声慢慢低了下去,男童仰起脑袋,露出一张精致秀美的小脸。他长长的睫毛好像蝴蝶的翅膀扑扇个不停,黑玉般的眼眸晶莹明亮却略带忧伤,丰润的小嘴正努力维持着上翘的模样,然后他深吸了口气,抬手推开屋门甜甜地唤了声:“娘!”
??屋内女子身形单薄,面容憔悴,但依然掩盖不住她惊人的美貌,相反更为她平添了三分我见犹怜的纤弱韵致,若有若无的玉兰花香隐约弥漫,更衬得女子娇若初蕊,柔若新萼。她看到男童笑眯眯地抱着一大捧红薯向她献宝,唇边不由跟着绽开朵堪称颠倒众生的微笑,轻轻道:“煜儿,怎么才回来?天都已经黑了。”
??“我跑到西村外头的山上才挖着红薯,所以晚了,不过娘你看,我今天挖到好多哦,够吃三四天了。”
??“煜儿真能干,可你得答应娘,以后不再这么晚回家了,娘会担心。”少妇温柔地抚了抚男童的面颊,男童重重地点点头,接着手脚麻利地端出饭菜,将少妇扶到桌边。
??原来少妇的腿脚早年受过风寒,如今只能勉强走动,大部分时间必须卧床休养,于是家里的活计全压在了年方九岁的儿子身上。
??“煜儿,娘听说邻村快被大水淹了,咱们村里人也是走的走、搬的搬,没剩下多少。娘腿脚不便,出不了远门,不如你先回你姨婆家避上一阵子,等洪水退了再回来……”
??“不,我要跟娘亲待在一起,娘不走,我也不走!”男童坚定的望着少妇,漆黑的眼眸中投射出不容更变的决心。
??少妇叹了口气,把孩子拥入怀里,“娘明白了,明天我们一块儿出发,看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
??次日清早,背个大包袱的俊秀男童搀扶着另一美貌少妇,吃力地步行在村外通往官道的泥石小径上。
??昨晚刚下过雨,地面又湿又滑,正常人走着都嫌困难,何况是腿脚不便的少妇,她每走一步,面色就苍白一分,光洁如细瓷般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密集的汗珠。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数声仓皇的呼喊,男童扭头一望,十几个西村村民带头疯狂地朝这边奔涌过来,远处还有更多的人惊呼着拼命窜逃,跑得最快的经过他二人时好心提醒一句:“山上的洪水下来啦!赶紧逃命吧!”
??男童不知道什么是山上的洪水,但他明白那意味着致命的危险,因此拉拉娘亲,急切道:“娘,我们快走,洪水来了!”
??少妇咬牙点点头,拉起孩子奋力朝前一路小跑,但刚跑出没多远,就被后头逃命的村民猛然一撞,当即踉跄着扑倒在地。男童见状丢下包袱便去扶她,少妇勉强笑笑示意自己没事,爬起来继续带了孩子往前奔逃。
??不知像这样跑了多久,周围已是人潮汹涌,逃难的村民越来越多,少妇撑到现在早过了极限,步履渐趋不稳,若非有男童扶持,她肯定连站都站不起来。即便如此,当再一次遭受人群的冲击后,少妇身子一歪,终于精疲力竭地倒了下去。
??“娘……”男童回头想搀她,但接踵而来的人群立马如同海浪般将他小小的身子冲往了更前方。只闻得一声声稚嫩的呼喊离另一道焦急的女声渐行渐远,终至完全听不到,取而代之的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凄楚哭号。
??“呜……娘……呜呜……”男童从不轻易掉眼泪,可他毕竟才九岁,与娘亲的失散令他一下子慌了神,晶莹的泪珠一串串从他秀美的脸庞滚落,打湿了他皱巴巴的前襟。
??“孩子,怎么啦?是不是同家人走散了?”方才那股人潮慢慢退去,跟在队伍最后头的一名白眉老者看了男童一眼,接着弯腰蹲至他身前,温和地问道。
??男童抬手擦掉泪水,见老者面目慈祥便抽抽噎噎地回答:“娘……娘还在后头,我要找娘亲……”
??白眉老者望向极目处灰蒙蒙的一道水线,心知山洪转眼即至,如要救人,必须趁早,迟上片刻,这男童的娘亲恐怕会被洪水吞噬。于是他抱起男童,足尖稍一点地,身子便宛若离弦之箭飞也似的朝来路射去。男童在他怀里感觉到疾风扑面却并不慌张,反倒睁大眼眸略含惊喜地体验着速度的快感,老者对他的反应显然非常满意,因为刚一瞧见这男童,他就动了收徒之心,如今看来,那孩子果真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娘!娘!应该是这儿呀,附近有棵老槐树,是这里没错啊!娘怎么不在了……娘!”男童茫然环顾四周,什么人都没有,地上除了一些被弃置的杂物外,空荡荡的不见任何人。
??而不远处奔腾翻滚的洪水好像狰狞的野兽正向他们目前所站的方位迅速逼近,老者双眉紧蹙,安慰一句:“你娘既然不在,必定是让好心人给救了,我们也赶快离开吧!”便重新挟起男童,以闪电般迅捷的身法飞离了原地。
??完全脱险已是一天以后。男童虽然知道娘亲应当安然无恙,但沿途打听许久未曾获得半分关于她的消息,不免叫人忧心沮丧。再找了小半个月,仍旧毫无消息,老者决定带男童返回居住的山上,以后再想办法慢慢寻访其亲人,因为这一路他还捡了不少同男童遭遇相似的孤儿,需得好好安置他们才行。
??“我不要上山,我要找我娘亲!”男童竟然一口拒绝了白眉老者的好意,坚持不肯离开故乡。
??老者却并不着恼,而是慢条斯里地与男童分析了他的处境,以及他找到亲人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老者在他面前露了手真功夫,并把他之所以会跟娘亲失散的原因归结为男童的本领不够,没能力保护自己最爱的人。结果单纯的孩子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就心甘情愿地同意上了山。
??“对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老者拍拍男童的小脑袋柔声问道。
??“煜儿,娘叫我煜儿!”
??“那你姓什么呀?”
??男童仔细想了想,“我没有爹,我娘姓月,我也姓月吧!”
??“月煜?这名字不好,日月相冲,煞气太重,师父帮你改一个……”白眉老者沉吟良久,忽而展眉道:“皓月凌空,其清自敛,其华无双,从今往后你就叫月无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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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月师兄,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呀?又要下山吗?”七年的时光于弹指一挥间匆匆流逝,当年的孩子们早已脱胎换骨,变成如今绮玉花貌的青葱少年。
??“我刚收到消息,说怀阳府有位女琴师很像是我娘亲,所以正要赶过去查证一下。”答话者青衫布袍,腰悬长剑,一回眸眼波流转,现出清磬如玉的神韵,面容却是平凡至极。
??“哎呀,月师兄,你先把这个摘了嘛,看得我浑身别扭。”少女皱着娇美可人的小脸,伸手就将少年脸上戴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那一刹,满天星辰骤然黯淡无光,遍山繁花也瞬间失了颜色,只因眼前这张美得不似凡尘所有的容颜,盖过了万千风华。
??“素弦师妹,别胡闹啦,我还急着赶路呢!”少年声音绵柔,仿佛流水漱玉,清而不媚。
??被唤作素弦的少女脚步微错,移到他身侧,不依不饶道:“我哪有胡闹,我是要跟月师兄一起下山。”
??“不行,师父说你学艺未精,必须勤加苦练,不能随意下山。”也不见少年如何动作,那人皮面具转眼便到了他手上。
??“月师兄,求你啦,你不在的话留我一个人多闷呐!”
??少年重新戴好面具,揉揉素弦挽着双髻的脑袋,“傻丫头,有那么多师兄弟们陪你怎么会闷呢?况且你不是很喜欢跟易师弟合伙捉弄其他人吗?他能陪着你啊!”
??“不管嘛,我只要月师兄,其实在人家心里,早就对你……”素弦俏靥晕红,垂头正欲说什么,眼尾一扫突然发觉面前的少年没了影踪,再举目四顾,那人早如片羽轻鸿般飘飘然掠至了山腰。
??“月师兄!”素弦又气又恼,原地狠一跺脚,急展身法便衔尾追去。
??而此时的少年一心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怀阳府,确认女琴师是否就是自己失散七年的娘亲,所以他才会连一分一秒都等不及,连夜便下了山。虽然从前也有过很多次收到消息兴冲冲过去验证,结果发现那人并非娘亲的事情,但这次他有预感,传闻中容貌倾城却无法行走的琴师一定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半个月长途跋涉,等到达怀阳府的悦凤楼,少年已经疲惫不堪,可一想到等会儿便能见着娘亲,止不住的笑意透过眼眸无声流淌,让他易容后的平凡五官也焕发出了飞扬的神采。
??悦凤楼是间酒楼,少年一进门便向掌柜询问琴师的情况,不料掌柜的一听立即摇头抱怨,说人十天前就给寒照来的几位贵客接走了,现在累得他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客人竟是连过去的三成都不到。
??少年哪来的心情听这些,追问好久才得知那些寒照贵客似乎与琴师认识,而他们目的地是煚城,且其中一位客人好像还是什么王爷,来头不小。
??未及多加思考,少年再度拍马急追,这样日以继夜不停地赶了七天,终于在一个无名小镇让他追上那支队伍,并且横马拦了下来。
??“请问……请问悦凤楼的琴师是……是哪位?”纵使少年修为再高,功力再深,可经过大半个月的折腾,他的内息紊乱,损耗巨大,这时候又因激动而血气上涌,一时竟连句话都说不连贯。
??锦衣护卫见有人胆敢拦路,早就齐刷刷亮出兵刃,挡在了车驾之前,两方正自僵持,忽然车厢内传出一声威严的喝止,接着门帘一掀,出来位温文儒雅、衣饰华美的中年男子。他瞥了眼少年,浅笑着问道:“看少侠风尘仆仆的样子,必有要事寻找琴师,本王无意阻拦,但少侠可否先告诉本王,你是何人?”
??少年深深地望着掩起的门帘,目光恨不得穿透其中,可他明白不能急于一时,因此勉强沉住气,回答:“在下月无双,冒昧拦驾只想确认车内之人是不是我失散七年的至亲,还望王爷恕罪。”
??话音方落,门帘又被一截羊脂白玉般的手臂轻轻撩起,然后众人眼前一亮,车内出来的女子竟比四月间盛放的牡丹更娇美,比七月里摇曳的清莲更脱俗,顾盼之间宛若有春水荡漾,情致风韵流转无限。
??“煜儿……不,不是……”女子眸中明显的期盼在看到少年后化为了浓重的悲伤。
??“娘,娘……我、是我……我是煜儿啊!”少年一把扯掉脸上易容的面具,飞身掠到女子跟前,那极度肖似的外貌无须更多的证据,便足以说明一切。
??女子怔怔抚摸着少年略带疲惫的脸颊,眼泪蓦然扑簌落下。而少年强忍住泪水,唇畔还系了抹微笑,这是他从小的习惯,因为怕娘亲看见他哭心里会更难受,所以无论自己有多痛他都不会在娘亲面前流一滴眼泪。但今天他好像快撑不住了,眼里薄雾弥漫,似有水光盈盈欲动,睫毛一眨,两行清泪终是脱眶而出,滑过面颊,流入了娘亲的手掌。
??“真是煜儿……我的煜儿,我的好孩子……”女子悲呼一声,把少年抱进了怀里,母子俩相拥而泣,流露的真情触动了每个人心上最柔软的部分,侍卫们瞧着都感到鼻子酸酸的,不禁联想起了自己家中的母亲。
??“卿怜,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你就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温和的男声似带着无比怜惜悠悠劝道。
??女人仿佛才想到什么,稍止眼泪,面含愧疚地看向少年,“煜儿,来给你爹请个礼,你出生至今娘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爹是寒照人士,并且还是……寒照的亲王。”
??“他不是我爹,我不需要爹,我只要娘足矣。”少年从未对父亲怀有任何感情,甚至在他的内心深处对父亲是存着些许怨恨的,因此他选择无视那个男人,转而扶起母亲,道:“娘,你同我一块儿离开吧,我已经长大了,能够照顾好你了。”
??“煜儿,你是寒照皇族的血脉,始终要认祖归宗的,何况你爹答应过娘,会给我们一个正式的名份,娘希望能看到你与其他皇族一样,得到应有的礼遇,那样娘即使去了也才会安心啊!”女子说着说着,泪珠又无声地滑落。
??“礼遇?我不稀罕!他当初既然抛弃了我们,我们何必再争这些……”
??“不,当初是娘自己离开的,你爹不知道。”女子情急之下道出了隐藏心底的旧事,“其实……其实那个时候娘是你皇祖父的乐姬,却和你爹有了私情……娘为了生下你,也不想连累你爹,才自愿远走他乡,你千万别怪责他。”
??“唉……全是我的错,这十几年来我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煜儿会怨我份属应当,但煜儿你要相信,爹对你娘是真心的,你娘走后,我寻了她整整十六年,十六年间我再没纳过妾室,每回听闻有她的消息,我亦亲自探访,现在总算找回你们母子,我只希望能给我一个补偿你们的机会……卿怜、煜儿,随我回宫吧!”
??情真意切的表白配上温柔动听的软语,立刻感动了女子,少年望着投入他怀里的娘亲,不由心生动摇。谁料这片刻的动摇却换来了他一生的懊悔。
??数月后,他的父亲,用同样温和的语调对他说:“帮本王训练一批杀手和死士,我需要他们替我办一些不方便公开处理的事务。”
??少年张口拒绝,但那个人掌握着娘亲的幸福,控制着娘亲的喜怒哀乐,当他以这柔弱女子相威胁时,少年不敢冒险毁灭娘亲得来不易的生活,只有妥协,一次次的妥协,哪怕他双手沾满血腥,哪怕永远与黑暗相伴,哪怕会失去自己的幸福……
??
??“咳咳……煜儿,你来了,快让娘看看……”如梨花般娇弱纤柔的女子半卧于榻,微笑着搂过清隽俊美的儿子,倏然低眉道:“你怎么瘦了那么多,是不是王爷交待的任务太重?娘去跟他说说……”
??“与他无关,是我最近练功练得太勤。”五年的杀手生涯令稚气少年迅速褪去青涩的外表,成长为低调内敛却依然温柔似水的男子,“娘,三天后我要出一趟远门,是去娘亲的故乡沧浪府。”
??“沧浪府?那是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
??倚着床榻的年轻男子嘴角一勾,“对啊,我猜想那边的水土必定特别养人,否则怎么能生出像娘这样的绝色美人呢!”
??“贫嘴!沧浪府是娘的祖籍,娘可不是出生在那儿的……咳咳……煜儿,你要早些回来呀,娘会担心!”
??“嗯,等娘的病一好,我就回来了,所以娘要乖乖养病,快点好起来啊……”而且那个人说过,等我了结沧浪府的事便正式公开我们的身份,为我们母子册封。娘,你的心愿我一定帮你实现。
??如果想要获得,那就必须付出,等价交换是这个世间恒久不变的原则。但若相遇是为了离别,拥有便意味着失去,你会如何抉择?取舍从来不易,爱,毕竟也不能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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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诗美,景美,眼前绚烂如火的红梅更美,但如火毕竟不是真的火,我徒然望向漫天冰雪中肆意怒放的花朵,非常煞风景地想要把它们绑上火引,然后付之一炬,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太太太冷了。
??“陪本王赏花真有那么痛苦吗?你整张脸都在抽搐哎!”身穿银灰色窄袖长袍,外罩翻领雪貂披风的荣亲王呵着白气,哭笑不得地看向我道。
??“回、回荣亲王,小人脸部抽、抽搐,纯粹是给冻的,非关赏花、花的事。”我的贝齿们正在爆发一场激烈的武装冲突,而事态之所以演变到这种程度,完全归咎于荣亲王邀我上梅园赏花,顺便代替身体欠佳的陛下传达最新旨意。
??赏花就赏花吧,偏偏现在是十二月间,恰值寒照最冷的季节,室外平均气温估计有零下二、三十度,我从没体验过如此酷寒,加上前两回进宫碰上的全是盛夏,还以为传说中的冰封之国不过尔尔。谁料我今天裹了三层棉袄外加一件裘毛大氅、一只黄铜暖手炉,依然感觉瑟瑟发抖,冻得连平时最灵活的舌头都打了结。
??“时姑娘,你这么怕冷可真不适宜长留寒照啊!”荣亲王浅色的眸子饱含深意地凝视着我,“所幸父王交派的下一项任务无须待在寒照,你再多忍几天便能摆脱身上那堆厚重的东西了。”
??我知道我这副尊容很像灰熊,但要不是你非得找个清静点的室外场所谈话,我至于沦落到挑战吉尼斯最高穿衣极限纪录的地步吗?偷偷瞪了荣亲王一眼,无力道:“请问……陛下委派的任务究、究竟是什么?”
??荣亲王信手折了枝梅花,凑近鼻端轻嗅,神情颇为愉悦,“听说时姑娘同太粱的紫轩太子也有些交情,他还将准许内廷行走的玉玦给了你,那么由你去完成这次的任务再适合不过了……”
??他怎么知道紫轩送我玉玦的事?自从获悉那块玉玦是什么巡察御使的信物后,我就再没拿出来过,按常理他不可能知道呀,因为那会儿我还没进寒照呢,难不成他为了翻我老底,连我一路上的行动都事无巨细地彻底调查啦?正疑惑中,忽听荣亲王接着道:“父王想要紫轩太子手里的一份名册,上头抄有其安插于各地的眼线名单,包括与朝中诸臣金钱往来的记录,你需要做的就是接近他,套出名册在哪儿,并设法弄出来……”
??“让我做间谍?不行不行,凭我的微末道行哪能跟他斗法,我会死无全尸的,不行啦!”为什么他们布置给我的全是不可能完成的变态任务?叫我去偷紫轩最机密的文件,那不是送羊入虎口,等着被他生吞活剥吗?我嫌命长啊!
??“时姑娘,这已经是你最后的考验了,若要放弃,你不觉得遗憾吗?之前的种种努力全将作废,你不感到可惜吗?再好好考虑清楚吧,不必急于回答我。”荣亲王说罢竟转身离开梅园,留我一人独自站在雪地里费神思量。
??紫轩确实不易对付,光靠我的能力绝难胜任此事,但假如我只承担明面上转移紫轩视线的工作,暗地里则由双双负责寻找名册并将之偷出,或许还比较可行,就不知道用我这个不咋样的美人来施展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对紫轩那么精明狡诈的家伙会否有效……金曜我志在必得,绝不会半途而废,如今给逼上梁山,惟有搏命赌一赌了。
??权衡再三,我提步踏着深及膝盖的积雪奋力赶上荣亲王,急喘吁吁地憋出一句:“我……接受、接受任务了,等我取回名册,金曜、金曜必须归我,亲王殿下可以保证吧?”
??荣亲王像是早料到我会答应似的,淡淡笑道:“时姑娘放心,父王金口一开自然君无戏言,待他收到名册会举行封赏仪式,将金曜正式赐予你,同时还可任命时姑娘为宫中女官,保你一生富贵荣华。”
??“仪式就免了吧,女官我也没啥兴趣!”他们惟恐紫轩不知道是谁偷了他的东西,还要召告天下呐,这不存心毁我嘛,为免我下半辈子在紫轩的通缉追捕中度过,我必须想个办法推卸责任,至少得尽量减轻自己的嫌疑才行!
??“对了,到太粱后会有我们的人跟你随时联系,你若需要什么或遇到紧急情况,直接找他们便是。”
??哼,随时联系不就表示我被人时刻监督着吗?都让我当“粽子”了仍不信任我,够谨慎的呀!既然人家不懂得什么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我也无须客气,真遇到麻烦,咱们该翻脸时就翻脸,该出卖组织就出卖组织,绝不含糊,大不了一拍两散。腹诽完毕,我痛快地应道:“没问题,一切听从王爷安排。”
??“小姻,你怎么样?冷得厉害吗?快进屋里暖暖……”不知不觉,我已跟随荣亲王回到梅园入口,而守在那儿的月无双只漠然扫了眼荣亲王,便将我冰凉的脸颊搂进他温热的怀里,并拖我匆匆离开了无遮无蔽的外廊。
??隐约中我仿佛听到身后荣亲王轻声道:“别忘记你的身份,那不过是一项任务罢了……”
??牵着我的手一紧,我微觉诧异地望向月无双面无表情的侧脸,看来刚刚并不是我幻听咯,莫非荣亲王的话是对双双说的?可我心底为什么那么不安呢?好像我即将揭露某个不该触及的秘密,而它却会令我感觉痛苦和后悔。要问问清楚吗?一抬眸,正落入月无双黑如墨玉的眼里。算了,很多事情不去追根究底或许更好……
??
??是夜,若有若无的寒意与不知如何偷取名册的忧虑交替折磨着我,我躺在床上将山羊、绵羊反反复复数了一遍又一遍,就是睡不着。无奈之下只好爬起身,裹上两件织锦大袄,再往炭盆里新添两块木炭,斜倚着窗前的金丝绣垫卧榻,独自发呆。
??屋内幽黑寂静,除窗口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外,仅余炭盆里偶尔闪现的点点火星。我懒得拨弄灯烛,便缩在榻上朦胧着眼神想心事,带点松木味的炭香令我联想起多年前那个坐在香樟树下抚笛的清冷男子。玄,所有得来的消息都说你已经成亲了,这是真的吗?
??光线忽暗,我扭头随意一瞥,却愕然发现窗上映出了一抹人影。仔细瞧来,那身形、那轮廓熟捻至极,又分明透出缕缕玉兰馨香,令人望而欲醉,不是月无双是谁?大半夜的,他不睡觉跑我窗外放哨吗?
??刚想开口招呼,却被一声柔柔的叹息震慑了心神,即使隔着厚重密实的窗户,我依然能感觉到他依依凝望向我的眸眼。万种情思不消说,千般愁绪上心头!我就这么与他隔窗对视,空气中仿佛有微热的电流穿梭,脑际竟还掠过一段《冬日恋歌》的旋律,然后我倏然惊醒,发现自己因沉湎于方才涌起的暧昧气氛,险些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半开的窗户便是明证。
??“咳,双双,你……你怎么站在外面?天寒地冻的,进来坐会儿吧!”为免尴尬,我刻意装作自然而然的样子,笑着邀请道。
??月无双盯了我半秒,突然垂首“扑嗤”一笑,指着被推开的窗户问:“让我从这儿进去吗?”
??“哈啊?”原来我请人的手势是顺着窗户做的,脸上顿时涨得通红,直想埋头挖个地洞钻进去。
??“好啦,小姻,快把窗子关了吧,外面风大。”
??扭头一看,就那么数秒工夫月无双已不知怎么的进到了屋内,正取出火折子点燃两盏琉璃彩穗宫灯,端的是来去如风,不着半点痕迹。
??我闷闷地合上窗,嘟起嘴道:“干嘛偷窥人家香闺?幸亏我机灵,没把宫中侍卫招来,否则有你好看的。”
??月无双学我盘腿坐至软榻,舒舒服服地靠了个大垫子,“你知道的,我晚上经常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刚巧路过你这儿,想看看你睡了没有。”
??“是吗?那……看在你我同病相怜,全都睡不着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收留你一晚吧,咱们可以随便聊个通宵。”月无双温暖的胸膛对我发出呼唤,我瞄一眼,再瞄一眼,终于矜持抵不过诱惑,蹭啊蹭地窝了进去。呵呵,我借他地方落脚,他总要付出点儿代价吧!
??“小姻,我好像记得你欠我一段往事没说啊,今天能补上吗?”月无双揉了揉我披散至腰际的长发,声音绵绵若水。
??咦?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的往事,我穿越前的往事可以告诉他吗?似乎也没有瞒他的必要。挪了挪位置,沉吟半刻道:“假如我说……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你会相信吗?”
??月无双将我膝盖上的薄毯掖紧了些,而后缓缓道:“我相信,其实从千湖国的祭司那儿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来历,虽然匪夷所思,但我相信这是真的,你与寻常女子不同……”
??“呵呵,不过就是受到的教育以及思维模式不太一样罢了!”我闭上眼睛,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往事重又鲜活真切地浮现在我面前,我禁不住沉溺其中,接着开始梦呓般对他讲叙了自己的故事,包括顽皮的童年,学生时代的初恋,繁重的课业,找工作的艰辛……还有疼爱我的父母,楼上要好的姐妹,交往过的男生,一帮把shopping当成毕生追求的死党……以及我最喜欢的偶像,最爱吃的零食,最常玩的娱乐活动,最想去的旅游胜地等等等等……
??说着说着,莫名的凄凉跟委屈刹那间齐齐涌上心头,前尘往事俱成云烟,我已经没有过去了,且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蜷作一团,泪水慢慢浸湿了月无双的衣襟,他默然不语,只是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我后背,任凭我肆意发泄,全不在乎我把他的刻丝兰纹黑袍当手帕、当毛巾、当抹布……直到我哭累了,心情松快许多,才止住眼泪疲倦地赖着他温暖的怀抱,酣然入睡。
??“小姻,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说,但刚才犹豫了好久始终说不出口,或许像现在这样反而更好,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向你坦承一切……”夜阑人静,在我所触及不到的梦乡之外,月无双披着透窗入室的清辉,喃喃自语,娓娓细诉。
??远处隐有风声呜咽,似惋惜、似告诫,徘徊不去,为着一场无法挽回的错失而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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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宓,看见月大哥了吗?”昨晚把什么都讲出来后,我睡得又香又甜,早上起来神清气爽,连阴郁的心境也跟着雪霁天晴,感觉真是畅快无比。
??安宓好奇地打量了下我,问道:“姐姐怎么这么高兴,是不是捡到银子啦?”
??“比捡到银子还好!”我冲她眨眨眼。
??“哦……那一定是捡到金子了!”安宓了然于胸地笑道。
??我贪财的形象这么深入人心?不过敢于表现真实的自我也是种难能可贵的勇气嘛!在得知月无双出门后,我望望明朗的天色,决定趁未离开寒照前拜访一下生意伙伴,因为我有些想法准备同韩子苑他们商量,看能不能借他们的势力付诸实施。
??告别安宓,系紧水红妆缎鹤氅,戴上雪帽,足蹬鹿皮长靴,匆匆忙忙沿抄手游廊往东南方向的外殿走去。我记得负责内廷事务的当值人员一般都在那儿办公候差,但不知道秦叔教我的联系方法能否管用,我还没试过呢!
??踏出夕颜阁,迎面扑来的皑皑雪景令人目眩神迷,我头一次发现简简单单的白色竟能分那么多层次。脚下是绵延伸展的灰白,树梢是略显松散的粉白,屋檐是厚实如盖的纯白,穹顶是剔透明亮的莹白,天空则是冬日里最常见的青白。这一天一地间冰与雪的完美搭配,构成了最具震撼力的效果,牢牢吸引了我的视线。
??边走边赏景,偶尔恶作剧地朝平整的雪地上踩一行脚印,再退回来换个方向走,这样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我又迷路了。等绕过七八道相似的回廊,相似的矮殿,相似的花园,我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转到了一处从没见过的幽雅别院附近。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某位妃嫔的住所,我贸然闯入不会犯宫禁吧?正自迟疑,忽从里面出来三位宫装女子,当先一位身着莲青色花绫皮袄,墨绿盘金绣裙,外披银白色羽织狐袭鹤氅,眉淡如烟,肤腻似雪,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滴水流波,气质纤弱柔婉,竟是我生平仅见的绝代佳人。
??不过她似乎不是后妃,我听说寒老头最年轻的妃子也有四十多岁了,她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而且我直觉认为眼前的美人非常温和亲切,所以干脆壮着胆子凑到她身边问道:“请问这位夫人……能否、能否指点一下去东外执事殿的方向,我迷路了。”
??宫装美人先是惊讶地看了我半晌,估计她从没碰上像我这么迷糊莽撞的姑娘,然后美人便掩嘴一笑,我立时觉得花儿朵朵开,并且真真切切地闻到了熟悉的玉兰花香。奇怪,这香味跟双双身上的一模一样,清幽而弥远,甚至连其中蕴藏的淡淡哀伤都别无二致,莫非她与双双有什么特殊关系?
??“姑娘,我正要出宫,你若想去东执事外殿可随我同行至前庭御花园,到那儿后一直向右走便是你找的地方了。”
??娇弱的声音听得我不由心生温柔,随之接口的话也客气委婉不少,“多谢夫人指点,真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没什么……咳咳……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迷路,为此还挨过很多次训斥呢!”宫装美人身姿袅娜,但她好像有病在身且行动不太方便,需要两旁的丫鬟费力搀扶,走没两步,又必须停下休息一会儿,体质比林妹妹还弱。
??“卿夫人,奴婢去找顶软轿吧,要走那么长的路,您的身子怕会吃不消。”体贴的丫鬟提了个合情合理建议却被立即驳回了。
??“别胡说,我哪来的资格在宫里坐轿,今日难得进来找姐姐们叙旧,可不能惹出什么是非!大不了走慢一点,我撑得住。”原来如此,我倒把宫里的规矩给忘了,除受宠的后妃、正品夫人、公主外,其余女子是没资格坐轿或辇的,她不敢僭越份属正常。
??一路陪着宫装美人辛苦走完二万五千里长征,待我望见前庭御花园时总算松了口气。她走路是在受罪,我们看她走路更是在受罪,仅仅数千米路程,我就开始对自己拥有完好的双腿充满了罪恶感,再这么走下去,保不定我要跪求她换上我的腿,在杀伤力非同凡响的绝色美人面前,怜香惜玉一词对男女老少尽皆通用。
??眼瞅着即将分道扬镳,我耐不住心里的疑惑,看似随意地冒出句话:“夫人,您认识一位名叫月无双的公子吗?他跟您长得很像呢!”
??宫装美人微愕,急咳两声便马上回答道:“不认识,我不过蒲柳之姿,哪里能同他人作比,但……有男子同我容颜相像倒也特别,姑娘似乎与那位公子很熟呀,否则也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Kao!就算她体弱也绝不是蒲柳之姿,否则长成我这样的叫什么呀?郁闷一小下后,我见她矢口否认,便不再追问,客套了一番准备顺势告辞,“夫人您的样貌若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我那位朋友虽也是绝世倾城,比之于您却仍欠了几分翩然尘外的气质,您真的是过谦了。好啦,前庭已至,我……”
??“因为他担负的东西比我重吧……咳……咳咳……”美人低声打断我的话,咳了一阵子便示意我自行离开。但听她方才话里的含义,怎么感觉她很了解双双似的?这真是她无端的揣测吗?
??宫装美人越咳越厉害,两名丫鬟急得团团转。她患的会不会是肺痨啊?要把年华推荐给她吗?可如果猜错了我岂非有咒人的嫌疑,顿住脚步不确定道:“夫人,您真的没事吗?我认得一位不错的大夫,他最擅治咳症,现下住在南川城内。”
??“不碍事的,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犯,是我身体不适应寒照这边的气候。姑娘不必管我,快忙自己的事去吧!”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施完礼便直接朝右手边的长廊拐过去,心里想着等会儿要问问秦叔知不知道关于这位夫人的事,我好奇心作祟,不查个一清二楚浑身难受。
??路上巡逻的侍卫渐多,我低头前行倒未遇阻拦,可能是腰间的通行令牌发挥了作用,所以尽管他们质疑我一个女子来外执事殿的目的,却不敢造次询问。
??找准方向,不消片刻我已看到了银装素裹下带点欧式风味的白色殿堂。寒照冰宫原本就像座梦幻城堡,只是其内部的各个区域又有各自不同的建筑风格。我住的夕颜阁一带比较偏古典日式,门廊小巧、轩室精致,而外殿则偏向西洋欧式,立柱高大,穹顶宽广。两块区域以前庭御花园为界,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了一起,并不会显得突兀或者不伦不类。
??“子苑?”离外殿尚有段距离,我忽然发现一个柔黄色身影正坐在圆形的大理石露亭里……晒太阳?他微仰着头迎向日光,脸色比周围的冰雪还要苍白,几缕黑发贴面垂下,更衬得他宛如雕塑般毫无生气。对了,他口鼻间看不出有任何呼吸吐纳的白雾,难道说……
??我让脑际闪现的念头吓了一大跳,赶紧飞奔过去摸了摸韩子苑的脸颊试试体温。天呐,好冰啊!我缩回手指,心脏紧张地“嗵嗵”狂跳,咬着牙再度颤巍巍探往他鼻下。哇!真没气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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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苑……子苑你醒一醒!怎么办、怎么办啊……”托抱着他斜倚亭柱的身子,我六神无主下未及多想便把他放平了施行心肺复苏。
??解开他衣领按压胸口,然后撬开他嘴巴往里渡气。唇软软的,未见青紫,应该是刚休克不久……咦,我怎么仿佛感觉到了微热的鼻息呢?转身侧眸,竟直直对上一双隐含笑意的温雅凤目,“子苑,你、你这是……”
??“我刚才眯了会儿,大概不小心睡着了,没想到一张开眼睛就看见有人正对我为所欲为呢!”弱弱的声音倦懒无力,但在我听来却不啻于仙音灌耳。
??“太好了,你没事!”揪紧的心一松。等等,他说我对他为所欲为?就算确实是我误会他突然发病,自作主张地施以急救,但我纯粹出于一片好心哎!怎么能叫……调过头一瞄,呃,半躺于地的韩子苑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嘴唇红肿,神情幽怨,倒真的很像是被我为所欲为一番后的惨状,我顿时心虚地弹起身,“那个……我什么都没干哦,你别指望我会对你负责!”
??“我不需要别人对我负责,有我对自己负责就行了。”韩子苑轻笑着刚想站定,腿一软摇晃两下便蓦然朝我扑倒,幸亏我眼明手快,展臂急拥,牢牢接住了他纤瘦的身子。
??呼……好险,倒下去还没什么,万一压到我可就糟了,万一压到他不该压的地方那就是糟无可糟了……
??“吓!公子爷,姻丫头,想不到你们两个都、都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啦?我怎么没瞧出些端倪来呢?恭喜恭喜啊,对了,我……我得禀明王爷去!”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巧这个时候出现的秦叔,瞠目结舌地将面前紧紧相拥,且带有明显“激情”痕迹的亲密景象视为主子终于开窍,懂得女人妙处的天大的喜讯,感动得差点老泪纵横。
??我一个箭步拦下他急着报信的脚步。开玩笑,真让他告诉郁亲王我和韩子苑有超越朋友关系之外的男女私情,我要么会给赶出宫,要么会被灭口,即便碰上最好的情况被逼着成为韩子苑的侧室,那也不是我愿意接受的,因此我岂容他这么离开到处去散布莫须有的谣言!
??“秦叔,你误会啦!刚才是子苑没站稳,我扶了他一把而已,不信你可以问他!”牵牵韩子苑衣袖,他知机地连连称是。
??“哼,你们想联合起来蒙我啊?丫头,你来瞧瞧公子爷的衣裳,这分明是……哎呀,男欢女爱很正常嘛,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呢?是丫头你有何难处?还是公子爷不准你说出来呀?告诉秦叔,秦叔替你做主!”说罢殷切地凝望住我。
??我欲哭无泪地向韩子苑求助,他迅速整理完衣衫,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当瞧见我皱成一堆的包子脸时,竟破天荒地朗声大笑起来,全然不管我与秦叔陡逢强烈刺激,吓得心惊肉跳。
??“公子爷,你怎么啦?大夫交代你不可情绪过激,别因为高兴而乐坏了身子。”秦叔这会儿又怕韩子苑兴奋过了头,慌忙劝道。我估计他再这么笑下去,不止他一个,其余人都要吓得突发心脏病。
??还好等韩子苑笑够了身体并无异样,他拍拍秦叔的肩,语调一如往常那般温和、诚挚而具有说服力,“我跟姻儿真没什么,她告诉你的全是事实,你再看她憋屈气愤的脸,哪里像骗人的样子?呵呵,说像包子还差不多。其实今天这整件事就是一连串的误会,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他二人随即嘀嘀咕咕说开了,我站立一旁,捏捏自己的两颊,寻思着该不该减肥,结论未下,那边竟已解释完毕,秦叔苦着张脸垂头丧气地对我长叹一声,抱了歉。希望破灭,主子压根儿没转性,想要搞定他的终身大事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了,秦叔的面部表情明明白白传达出了这个意思。
??我可不想再掺和进韩子苑的私事,他爱不爱成亲与我无关。为岔开话题,避免秦叔把脑筋动到我身上,我赶紧提起此行的目的:“子苑,《时尚》在太粱的发展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期,这全归功于你的运作,真是非常感谢你。虽然你可能并不在乎这些,但我想将《时尚》的一半股份送给你,毕竟你帮我经营了那么久,我又没什么足以报答你的……”
??“股份?”韩子苑一愣,“是指收入吗?”
??“不全是,简单来讲,即我跟你共同拥有《时尚》,你也是《时尚》的东家,掌握着经营的决策权及自主权,当然盈利分红之类的有一半都归你。”
??韩子苑思考了下,“这么说如果有亏损我也必须担负一半的责任,对吗?”
??“意思是这样没错,但我相信《时尚》至少能保持在今后十年内不会出现亏损状况,你若仍不放心,我写个承诺书保证亏损由我一人承担就是。”撇撇嘴,他可真够精明的,不好糊弄啊!
??“承诺书就算了,我相信自己的经营能力。但是,你应该不会专程为此找我的,说吧,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此时的谈话地点已逐渐由室外移入了邻近的室内。
??我知道瞒不过他,因此开门见山道:“目前《时尚》只在太粱有售,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发行寒照版和千湖版。各国的文化民俗虽有差异,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针对不同的审美略加修整,融入各国独有的特色,将《时尚》打造成引领潮流的风向标,那么它在其他国家也一样会备受欢迎,如此我们的销售市场至少能扩大三倍,影响力更能覆盖全球……”
??“等等,你的提议是不错,贩售方面我也能尽力达成,可仅凭你一人如何兼顾三头的编绘任务?况且你尚有别的工作要做,是绝对忙不过来的。除非……你能想到什么好办法解决编辑问题。”韩子苑淡淡的眼波扫向了我。
??我很清楚他的顾虑,关于这点我一早便有了对策,“海选!我的办法是:雇人在各地张贴布告,公开表示我们要从全球海选具有敏锐时尚嗅觉的优秀人才,而后聘之以高薪,任其为《时尚》各个栏目的主编。这样一来既为《时尚》打响了知名度,又为今后的发行做足宣传,同时也网罗到我们所需要的人才,不正是一举三得的好办法吗?”
??韩子苑与秦叔对视一眼,显然为我的主意感到吃惊,这么大胆又切实有效的办法被一个小小女子提出来,实在超乎彼此的想象。他们哪儿知道我接触的选秀节目多了,对于炒做造势自有一番更高的领悟,海选也不过是我们那边世界玩剩下的,借鉴谁不会呀?
??三人当即研究了各个方面的细节,确定最终方案:将第一轮海选定为明年三月,大概是我到达紫都后的日期;地点则设在三个分会场,寒照煚城、太粱紫都、千湖墨龙;评委分别由韩子苑、我以及浣香居的头牌含香姑娘等“圈内”人土担任,后者我会传信去诚邀她加盟,以她仗义的个性断不会拒绝。而每一个会场通过初选的百名人才必须等交出我临时命题的文章或图稿方算通过复选,至此胜出的六十人便是我们重金礼聘的主编了。
??商讨完毕,我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忽然想到一件事,又回头问向韩子苑道:“杜二少爷去哪儿了有留下口信吗?他说会待在这边等我回来的,孰料连人影都不见!”
??韩子苑深深望了我一眼,“他接到杜家大少爷成亲的消息后便走了,我猜他是赶着去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这样啊……谢谢!”心好像给针扎了下,我还以为再听闻此事会麻木得无痛无觉呢,原来心仍未死……
??“姻儿……”韩子苑柔声轻语道:“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千万别憋在心里,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挤出丝微笑,摆摆手转身离开。你不明白,有很多事情不是说出来就能解决的,同理,有些伤口只有靠时间去舔舐,才会慢慢愈合。而我所需要的,正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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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划过天空,送走冬的阴翳,岁月划过枝头,迎来春的清新。三月初三,时间的脚步终将我带到了生命中的另一个舞台——紫都。
??“姐姐,你不是说我们要进宫办点事情吗?为什么还开演唱会啊?”安宓跟着我四处联系表演场地,安排服装道具,忙了十来天,好不容易得空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边检查连日赶制出来的三套衣饰,边笑着回答:“原因有三:其一,云意沉寂许久,再不搞点大动作,歌迷们就要把我们忘了;其二,可借云意的名气,同紫都的王公大臣们打好关系,方便咱们日后行事;其三,姐姐虽然必须得进宫,但希望是被人用八抬大轿请进去的,否则……”否则岂不明摆着告诉紫轩,我自动上门刻意接近他是别有用心吗?
??“否则什么?是不是姐姐觉得没面子?”安宓猜度道。
??“嗯,姐姐好面子嘛!”我进宫卧底的事除双双外没再告知任何人,这种工作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所以安宓只以为我想去宫里登堂表演,顺便拜访几位老朋友,为《时尚》的进一步发展打点好关系。
??“客官,外面有两位女子找你。”我们住的客栈是全城最豪华的致爽斋,店内仅两间上房,每间各配一名小二专门服务,现在敲开我们房间的便是那名小二。
??奇怪,谁会找到这儿啊?女子的话……难道是前些天参观梵仙楼紫都分号时新结交的姑娘?我抬步欲走,月无双拉住我道:“我陪你去!”当先踏出内室,迎往花厅。
??“姻妹妹,果然是你呀,我听红姑说起时还半信半疑呢,这一见之下我总算放心了,没找错人。”上穿天蓝色绉丝对襟衫,下着水青色荷叶边褶裙的美貌女子笑容娇媚,发髻间的八宝璎珞摇曳生辉,晃得我不由一阵眼花缭乱。
??“怎么会,她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看错了、看错了……”揉揉眼睛,感觉不那么确定。
??“姻妹妹,你没看错,我和姐姐受人邀请特来紫都献艺,方才在梵仙楼见了红姑打听到你的消息,我们便直接寻来了,怎么?不欢迎啊?”桃红绫子绣襦,晕黄莲花罗裙,面似FR,声若莺呖的另一女子笑盈盈牵住我手道。
??我朝她俩轮番扫视,终于肯定青岚、青黛的出现并非是我的幻觉,“太好了,真想不到会在这儿见着你们,我、我当然欢迎之至啦,换作旁人请都请不来二位大美人呢!”
??青岚闻言笑意更深,“两年多没见,姻妹妹这嘴越发地甜了,不过我们姐妹俩现在可比不上你这美人出名,普天之下没听说过云意乐团的恐怕不多吧,王公贵胄们全以请云意入府表演一场为荣,妹妹如今的身价真叫不菲呀!”
??“岚姐姐,瞧你说的,当初若不是凭借你给我的信函请妙娘帮忙,我哪儿来的今天,你可是我的大恩人!走,我们快进里屋坐下,好好叙一叙旧。”亲热地挽住她俩朝内室走去。
??互道别后各自的状况,聊得兴起,不知不觉中都错过了晚膳时间,于是我干脆在房间里摆了个小宴并且留她们住下,反正这边的上房跟总统套房差不多,共有两个客厅、四间卧室,足够住的。
??次日,五个人说说笑笑预备一起逛街买点东西,刚出客栈大门,迎面竟又遇上了另一熟人。
??“小微子,你怎么跑紫都来啦?不是……不是应该回沧浪府了吗?”他穿着最喜欢的墨绿竹纹锦袍,发簪翡翠玉冠,抱手拦在我跟前,笑得比阳光更灿烂。
??“我早就到紫都了,倒是你,突然无声无息地回到太粱,又大张旗鼓地开演唱会,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我能不亲自过来瞧瞧吗?”杜若微待看见我身后的青岚、青黛,先是一愣,随即夸张地挑了挑眉,“我说上次回去怎么没见着双姝呢?原来她们在你这儿啊!”
??“我进紫都可没几天,岚姐姐、黛姐姐也是昨儿才来找我的,我打算邀她们当我演唱会上的嘉宾,正准备去买两身鲜丽点的成衣,你要一块儿去吗?”凑热闹的事他肯定不会拒绝。
??果然,杜若微笑嘻嘻地加入了我们,“有美人相伴,我自然乐于奉陪,不过话说在前头,别指望从我口袋里挖出银子,我几乎身无分文,还等着投靠你赏我顿饭吃呢!”
??他头上的翡翠玉冠、腰际的紫金累丝佩环、指间的镶金白玉扳指不值钱吗?随便卖卖至少能有四五百两吧,够他在致爽斋的顶级包房住一个多月的,也好意思哭穷?斜睨向杜若微,而他恍若未见似的继续絮叨:“紫都可比沧浪府繁华得多,我带出来的银两原也不少,就买了几样小玩意儿便已花个精光,下次得同大哥再……”没了下文。
??他其实不必处处顾忌,如此这般岂不更着形迹?我微笑着打岔道:“你所谓的小玩意儿恐怕来头都不小,说吧,买了些什么?”
??“这块玉佩和扳指啊,足足花了我九百五十两!”
??“哈啊?这两样东西值九百五十两呐?横看竖看最多价值三百两,你被宰了!”我下定结论。
??杜若微由怀里掏出一只红色锦缎布包,递给我道:“那么你觉得这个值不值一千两呢?”
??我掀开一看,里头是对浅紫色的蝴蝶形宝石耳坠,通体晶莹的宝石约半指大小,未经镶嵌而是直接切割成展翅欲飞的蝴蝶形状,中间用亮银色金属穿制,底下还坠了颗小巧的透明水晶,倍显精雅灵动,趣致可爱。好东西呀,我顺手塞入衣襟,不管会否遭人鄙视,眯眼轻笑道:“小微子,既然你没地方去就住我那儿吧,刚巧还留有一间客房,你愿意住多久都行,我随时欢迎。”
??“谢啦!”杜若微雪白的牙齿肆意招摇,他有备而来,对付起我这种嗜财如命的人更是轻而易举。
??晃到西兑门大街,买齐所有物品,接着再去北坎门大街泡馆子,来紫都十多天我基本摸清了这座城市的布局,不会像头两天那样对着蜘蛛网般的街道干瞪眼了。紫都作为太粱的行政中心,当年在建造上可是颇费工夫的。它共有八条主街,分别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方位命名,且八条主街的位置暗合兵家阵法,如遇外敌,城里的一墙一树皆是兵刃、皆为盾牌,能困敌于无形,伤敌于不备。
??而城内守卫的重中之重——皇宫,则是我见识过的最离谱的皇宫。从外面看过去,它就是座建在峭壁上的大碉堡,四周光秃秃绝难攀爬,城墙直笔笔耸入云霄,唯一的通路居然是连接到对面山头的悬空吊桥,据说一旦发生紧急状况只需切断绳索,便能保证其不被任何人攻破,且还可凭借宫内物资坚守皇城三年。
??天啊,真不晓得是哪个变态建筑大师设计出来的皇宫,住在里面绝对跟蹲监狱没啥差别,我总算理解紫轩为什么三天两头地老往外面跑了,那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嘛!忆及此番进城的来意,我背脊一寒,前途堪虑,前途堪虑啊!
??回客栈排练了两日,发出近百份名帖,终于到得了演唱会当天。
??我们表演场地就设在致爽斋大厅,这是我同客栈掌柜交涉好几天的成果,我将演出收入的一半分给他,而他停做三天生意,空出场地任我布置。细细算来,他既赚钱又赚名,获利着实不小。我则要买道具、买服装、雇人帮忙、托人拉关系,花费如流水一般,粗略估计肯定是入不敷出了。
??“别太计较这些,我们若能借此顺利入宫就算达到目的了,不是吗?”月无双换上我定制的朱红罗纱云霞纹长袍,瑰艳的神采咄咄逼人,宛转的眼波勾魂摄魄,将他妩媚阴柔的一面展露无遗,看来我刻意安排模糊彼此性别的招数非常管用啊,他这副妖娆风流的样子不正是小受的典范嘛!瞧得我口水哗啦啦滴向东流呀……
??“小姻,小姻!”脸颊一痛。
??“啊?!”我回神擦干净口水,“明白、明白,我没计较……”嘿嘿,仅凭能见到双双这一身打扮花再多的钱也值了!
??“姐姐,月大哥,快开始啦,咱们过去吧!”安宓抱琴催促,我整整衣冠深吸口气,举步登上三楼房梁。干嘛爬房梁?咳,因为我不懂轻功,想要制造翩然入场的效果只有靠一些机关辅助了。
??底层大堂内烛火骤暗,观众席渐至无声,事先设定好的烟花顺着引线方向接连燃放,我右手拉紧一截白绫,朝控制轴承的四名小厮使个眼色,他们立即转动杠杆,使吊在房梁上的简单机械沿轨道把我带至半空。再递个眼色,他们便缓缓松开绕在轮盘间的白绫末端,将我降了下去。
??“咚咚”声响,我于万众瞩目中身穿红衣,手持白绫飘然滑落,脚底是直径为一丈半的牛皮大鼓,我赤足打着拍子点击鼓面,且行且舞。而后音乐渐起,高山流水似的琴意缠绕辽阔悠远的箫声,形成自在逍遥的氛围,烘托出我略带惫懒的嗓音: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那个人来了吗?我信手丢开铺在鼓上的朵朵蔷薇,目光游离,神情不羁,唱这首歌要拿出卡门的热情和洒脱,而这一点恰恰最能吸引他,因为对他来说,得不到的女人要比美丽的女人更具媚惑力,不是吗?
??眼波横扫面前的Vip贵宾席,没有!瞄向普通席,也没有!剩下便是二楼的包厢了。我侧身噙着抹挑衅的微笑抬眸遥望,不出所料,正对舞台的那间包厢外,一名紫衣金冠的俊美男子施施然斜倚栏杆,狭长凤目内幽芒频闪,仿佛是狩猎者紧盯住了待捕的猎物,随时都会发动侵袭。呵呵,尽管放马过来吧,我可扫榻以待地等着呢!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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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一首接一首地唱,小半个时辰后,青岚、青黛便顶替我上场表演片刻,容我退至后台换过下一套服装。
??穿戴完毕,调整好配饰将要出门,身子忽然让人猛力一推,我吓得才想扬声惊呼,却发现把我禁锢于两臂之间的正是这趟任务的目标对象紫轩。
??“太子殿下打招呼的方式未免特殊了些,不知情的还以为您是在公然调戏我呢?”揉揉碰疼的双肩,他什么时候有暴力倾向的?如此一来危险系数可就直线飙升了呀!
??紫轩唇畔勾勒着邪肆的笑意,抬高我下巴,用充满蛊惑的声音道:“分明是你在引诱我,从表演刚一开始你便以眼神朝我发出邀请,这会儿怎么又反悔了呢?”
??我确实想要引诱你,但你的反馈速度也忒快了点,那么容易上钩我吃不消啊,好歹给个心理准备吧!挣扎着试图推开他越收越紧的怀抱,“太子,我、我必须上场了,请松手!”
??“点了火却想走人?”强健的身躯缓缓压向我。
??MyGod!我都感觉到了他兴奋的灼热气息,慌忙使劲摇头道:“没有,我没那种意思,太子殿下误会了,请放开我!”
??“叫我紫轩,或者轩也可以……”酥麻的感觉顺着耳廓直达心底。
??“紫轩,我得出去……唔!”话音被霸烈的激吻吞没,唇舌交缠只一瞬息,他便蓦然退开,转身毫不留恋地扬长而去,剩下我呈当机状态傻愣愣地呆立原位,反复衡量逃脱紫轩魔爪的可能性。结论却是除非我不进宫,否则定然让他啃噬殆尽,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虽做好了牺牲准备,可牺“身”准备没做啊,按眼下的情势推断,这次绝对会令我万劫不复,我才不要什么大无畏的“献身”精神,我宁愿当泰迪熊也不当英雄,怎能为区区任务而出卖肉体呢?不过,若能想个既勾引紫轩又不让他得手的方法就更好了……但,会有这样的方法吗?
??
??数天后……
??紫轩那边派过一名内廷侍卫宣太子旨意请我入宫,但被我拖延了下来,回复说偶感风寒,身体欠佳,不方便进宫。谁都明白这是借口,但这同样也是耍赖的最好法子,他总不能把我从病床上拎起来拖回去吧!
??其实我倒不是不想进宫,只是在等更好的良机,要让紫轩认为我并非因他而入宫,我“粽子”的身份才多一层防护,才不容易被人识破,最关键的是,这样我个人安全才能得到保障。另外,我近期真有要务需办,所以传旨的侍卫前脚刚走,我后脚就爬下床继续热火朝天地忙海选之事。
??海选地点在东震门大街的集会广场,毕竟《时尚》也算是太粱小有名气的杂志,我们前期宣传工作又做得相当到位,故此来报名的群众非常涌跃,已登记人数将近万名,其中虽含跟风之类的水分,但我相信里头肯定也囊括了很多拥有真才实学的人。地方大些,场面热烈些,好便于他们自由发挥。
??当然,我考虑到也许会有一部分本身已小有名气的才子或者佳人,手头并不怎么宽裕,希望能得到《时尚》聘用,可又担心大庭广众之下与那些普通百姓竞争有失体面,于是我专门安排了持名人推荐信享受单独面试的待遇,如此一来无须抛头露面即可参加海选,正好两全其美不是吗?
??“你请的人什么时候到啊?活动都快开始了!”海选的评委着实难找,杜若微是离家出走的,不好公开亮相。青岚、青黛眼光还不错,欠在名望不够高。我众里寻他千百度,勉强凑到几个太粱知名的贵侯公子,但尚缺一位,杜若微说他有个好人选,结果等到现在还没到。
??“别急嘛,你看,人不是来了吗?”杜若微指指入口,我瞄一眼,认出了来人。
??“你说的便是他呀?唉……”那不就是给我捉弄过的姬言吗?他穿着雪银盘绣兽纹劲装,褐发高束,金剑垂腰,显得格外英气勃发。如果我没看错,这身打扮应该是内廷侍卫统领的装束,多日不见,升官了嘛!
??姬言大步走近我们,笑着开口道:“抱歉抱歉,我来迟了。刚刚当完值临出宫之际,又让皇上叫回去奉命领了道圣旨,才会晚那么久,望诸位见谅!”
??废话,替皇上办差谁敢不见谅啊!彼此寒暄虚应一番后,海选总算正式开始。
??前两回合的淘汰赛主要考查参选人员的文化素养,无非是些写写画画的基本功,你时尚嗅觉再敏锐,不会将之化为笔墨也白搭,我花钱请的是操作工可不是空谈家。两回合下来,人数筛减至一千左右,我对这样的结果还算满意,看看天色将晚,决定把第三回合审查拖到隔天。
??“时姑娘且慢离开,我有圣旨要传。”姬言拦下赶着回去吃饭的我,神色古怪道。
??“圣旨?给我的?”见他点头,我只好恭敬地跪下领旨。
??姬言略清了下嗓子:“奉皇上口谕,邀云意乐团择日入宫表演,钦此!”
??“……没啦?”一句择日入宫表演便结束了吗?
??“咳,你还要磕头谢恩啊!”姬言好心提醒。
??“噢,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顺口山呼。
??姬言一愣,“万岁……万万岁?你会不会太阿谀奉承了些?”
??电视剧里都这样啊!站起身拍拍衣服,“习惯了,我们家乡那儿为表示无上尊崇便如此称呼。请问姬大人,皇上说的择日是指哪一日啊?随便的吗?”
??“嗯,等你决定好了就可以通知我,我带你入宫。但切记,最好别超过十天,没人能在皇上面前摆那么大架子,你也不例外。”姬言再度露出深奥的笑容,看得我鸡皮疙瘩统统稍息立正站好,直至他拱手告辞,才恢复原状。
??我怎么感觉他方才的眼神好像兴灾乐祸中夹杂了一丝悲天悯人,仿佛是预见到我即将掉进某个陷阱,而他既想看好戏又于心不忍似的。莫非……这道旨意是紫轩下的?不,他不可能假传圣旨,那必定是他撺掇皇上下的咯?虽然说正中我下怀,事情也仍按部就班地朝我估算方向发展,我却完全高兴不起来。我的估算会不会正落入他人的算计之中,而我依然对此一无所觉呢?
??唉,当一名合格的间谍要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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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五,一个称不上黄道吉日的日子,我斗志昂扬地迎向盘踞于紫都中心的庞然大物,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
??话虽如此……在我望见这个世界的又一大奇迹后,所有斗志皆给抛到了九霄云外。面前宽约三丈,长逾百丈的悬桥如玉带横空,飘然云端,牢牢架设于两相对望的山头之间,底下高不可测,人行其间便宛如凭虚御风,我甚至感到四周有仙霞缭绕,凤鸣鹤唳,恍惚中产生了超然尘世的错觉,脚步一顿,便再不敢迈出第二步去。
??“小姻,要我带你过桥吗?”月无双看我一动不动地眺望桥面,神色异常,知道我生了怯意,笑着探手想来牵我一把。
??“不用劳烦月公子,她交给我就行!”低沉慵懒的嗓音由远及近,以无可辩驳的威慑力拒绝了月无双的援助。
??我回神凝眸,紫轩身穿明紫色螭纹金线朝服,发束七宝金冠,正优雅地信步而来,他只淡淡扫了我一眼,就出乎众人意料地拦腰横抱起我,转身大踏步往皇宫方向走去。月无双面无表情地看着紫轩狂放不羁的背影,随即垂眸掩去眼里乍现的薄怒,举步跟上。
??“唉……他这老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替我们引路的姬言揉揉额角,不住哀声叹气。太子就该有太子的典范,像他这么三不五时地当众戏狎女子,影响的确不好,也难怪朝中元老多番上表,说他荒淫无度,要求皇上另立太子了。
??而一路疾行的紫轩哪管这些,待越过悬桥,他仍旧不顾旁人的侧目,抱着我东穿西绕朝皇宫更深处前进。我求他放我下来的话,他只作不闻,气得我光顾着以眼神杀人,彻底忘掉了记路这档子事。等他总算丢我下地,我赫然发现由于进入敌腹太深,按照我路盲的级别,没一两个月的时间休想摸熟宫中路线。
??莫非我就这样成为史上首位迷路“粽子”,稀里糊涂混迹皇宫吗?不行,看来唯有等我接上宫里内线的头,向他讨份详细的深宫内院图才能开始行动了,否则即使我只给双双打掩护,也极有可能会犯些方向性上的低级错误。
??“怎么样,喜欢这个院子吗?今后你就住这儿,隔壁是我的上和殿,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先不提他把“需要”二字念得如何暧昧,单凭他特意将我的住处安排在他隔壁,便大大滴居心不良。
??“太子爷,我看这间院子清静幽僻,不像是给宫中乐伶们居住的场所,倒很像后妃的别院,我们恐怕不方便住进来吧,还是请太子将我领去司音阁同其他乐伶住在一块儿好了。”为防被他夜袭,找个人多点的地方更安全些。
??“你原本就不是普通的乐伶,自然得住不普通的地方,况且你既然答应进宫,就该知道这对你我意味着什么,现在再跟我装傻可不太明智啊!”紫轩微眯的凤目中充满了侵略性和危险性。
??他的想法难道是说我进宫便代表我愿意从他,换言之我此刻已经算作他尚未侍寝的姬妾了?早晚都要让他上,他安排我住这儿不过是图个就近,比较省事些!你爷爷的,这究竟是他脑子有问题,还是我思想滞后,跟不上他的节奏?抑或对古人而言,这些都是约定俗成的惯例,各人心照不宣,偏偏只有我处于状况之外,闹出如今百口莫辩的局面。
??“太子爷,我觉得……我们两个的想法可能有什么偏差,我不过是奉命入宫献艺罢了,没考虑要、要永远留下来……”
??“咦?你只想春风一度,不要任何名份?”
??吐血,他的脑部构造确实异于常人,我明明讲得一清二楚,他怎么就听不懂呢?难道要我直白地告诉他:想上我,门都没有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太子殿下,小姻的意思是说她此番入宫纯粹为了献艺,并没有除此之外的其它想法,是你误会她了。”救星啊,月无双适时出现说中我的心声,我连忙点头如捣葱,竭力证明自己的无辜。
??紫轩脸色一沉,不快地盯住月无双冷冷道:“我和她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你最好先认清自己的身份,在我宫里,只要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尤其是女人!”
??月无双不紧不慢地将视线调往乾元殿即皇帝的正宫,语出惊人地来了句:“太子所言谬矣,恕在下直言,这座皇宫目前还不是太子您的,我们奉皇上旨意入宫表演,一切还需听凭皇上吩咐,您想要什么,请得了皇上的首肯再说吧!”
??我在旁边听得冷汗涔涔,月无双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啦?居然敢当面顶撞太子,且出言不逊,摆明了不承认紫轩的储君身份,万一紫轩发起飙来定他个大不敬之罪,那可怎么办才好?我不希望有人出师未捷身先死啦!
??幸而紫轩并未当场翻脸,他甚至扬眉轻笑道:“是我失言了,这座皇宫还由不得我做主,眼下我所拥有的东西也全蒙父王恩赐,但……”紫轩忽然把我搂入怀内,貌似无限爱怜地柔声喁语:“即使不依靠权势,我想要的女人,一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试?他不会要……Kao,猜中了!紫轩二话不说便当着月无双的面吮住我唇瓣,施展他久经沙场的高超吻技,力图挑逗我掩藏心底的原始欲望。我火大了,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方法来勾引我,算什么英雄好汉?不对,是算什么正人君子?好像也不是……总之他显然是在看不起我!小样,今儿就让姑奶奶告诉你,受无数H小说千锤百炼成长起来的新时代女性也绝不是吃素的!
??头顺势一仰,香舌灵巧地与他放肆纠缠,贝齿配合舌尖深入浅出的动作,细细噬咬着他双唇,带去阵阵直抵胸腹的酥麻感受。紫轩禁不住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推开我,自信心大受打击。为什么明明是他发起的挑战,结果他却差点把持不住呢?这个女人就像最烈的媚药,在他心底点了把火,然后将情欲散布到他全身。
??“怎么?太子还想试试?”我努力压下紊乱的气息,做出一副根本未受他勾引影响的样子,镇定自如道。
??紫轩沉默不语,望住我的眼眸内却仿佛燃烧着簇簇火苗,良久他才用堪称性感的嗓音宣布:“很好,看来没有谁比你我更般配的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且永远别想离开我!这座倚玉轩你就安心住下吧!”说罢以一种欢愉到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笑声,快步离开了院子。
??“我不是又弄巧成拙了吧?他的男性自尊怎么没受到半点打击呢?”拉拉月无双衣袖刚要诉苦,他竟面含煞气地蓦然抽身,扭头迅速走进屋内。
??糟糕,莫非我把双双惹怒了?冤枉啊!我只想以流氓的手段对付流氓而已,谁料他不仅是流氓更是无赖,非死赖住我不放,我能怎么办呀?话说回来,双双最近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以前他总是尽量保持低调、不引人注目,今天竟一反常态地扛上紫轩,若是为了我也没必要把话讲得那么阴损啊?他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时姑娘!”比我们晚到片刻的姬言望住我笑得合不拢嘴,“你干得漂亮呀,自打我们太子爷十二岁开始就再没从女人那儿吃过瘪,你是头一个,估计他晚上要睡不着了,呵呵,真想看看他饱受挫折的懊恼模样,肯定非常有趣,哈哈哈哈……”
??这人兴灾乐祸得也忒明目张胆了点,公然取笑紫轩,小心乐极生悲!鄙视地斜睨他一眼,我甩甩头将他晾在后边,自顾自进屋挑喜欢的房间,随他笑多久,即使笑到嘴抽筋都不会有人管他,只当作乌鸦飞过便OK!我比较在意的是双双,没得说,赶紧去哄哄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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