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发帖

乐医—— 老牛吃嫩草

这个故事发生在你的身后,那个影子的世界,它近似,却又不相同,也许。。。。。吧!

  吴岚国。暨历六七二一年三月。初春。

  吴岚国都——白水城。

  白水城的人,喜欢在初春季节漫步于东市。东市是吴岚国最美的植物——四色花树的集中地,每年的阳春三月,花云、树海,和穿梭其中的人潮车龙把东市烘托地热闹非凡。

  雨后天青云破处,东市的天空异常绚丽,一阵微风吹过,漫天遍野飞舞着的四色花瓣上残留的露珠折射着云朗深处的阳光和东市熙熙攘攘的喜悦。

  花树下,随意而有序得铺放着各有特色的小摊子,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和手工编织的工艺品随处可见。六岁的随知之紧紧抓着哥哥随知意的小手走在东市的石子路上。

  随知之的个头儿和大他一岁的哥哥随知意差不多,眼眉竟有八分相似,宛如双孖兄弟。细看两人,都是一副精致瓜子脸,细细弯弯一对单凤眼,好似宝石镶嵌在宛如粉玉雕琢的嫩白脸庞上。随知之跟哥哥唯一的区别是在他的眉心正中位置有一颗红色的胎痣,却更是福气之相,可是知之并不喜欢那个胎痣,因为他觉得男孩子生有这样的胎痣有些女气。但是不管怎么讲,兄弟俩都是非常漂亮的孩子便是。

  嫩绿色的义空学院幼年班的袍子穿在随知意的身上,引起无数行人的羡慕——未来的乐医大人啊!虽然知之的领口下也同样佩戴了随家的竖琴金扣,但是,仅仅就是那件义空袍子就从根本上区别了兄弟二人的社会地位。

  在一家售卖糖果的摊子前,随知之停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五颜六色地糖果,抓着哥哥的那只小手紧紧的握了一下。

  “要吃吗,吱吱?”随知意笑眯眯地看着弟弟,唤着他的小名,随知之生下来很小,就像个小耗子,所以家里的大人都叫他“耗子”,同龄亲切的兄弟姐妹都喊他“吱吱”,因为他不怎么爱说话,即使说话声音也很小,就像小耗子在“吱吱”地叫。

  “恩。”知之的眼睛亮了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知意问身后的侍从要了一个亚塔,递给贩卖糖果的老者:“麻烦您,红色和三色的各要一个。”随知意很有教养和礼貌地对老者笑着说。

  随知之有些失望,只是买两个吗?

  随知意笑眯眯地看着弟弟。两个糖果,他全部给了弟弟,虽然他也很想如同弟弟一样站在四色花树下肆无忌惮的舔着糖果。但是那件嫩绿色的袍子显然在时刻警示着这个孩子,不可以做任何有损于这件袍子形象的行为。

  “哥哥,不吃吗?”随知之觉得自己独享两份实在说不过去。他瞅瞅左右手,顿了顿,把最喜欢吃的那个三色糖果放到哥哥嘴巴下。

  随知意拿出手帕帮弟弟擦了擦染上颜色的嘴角:“吱吱吃,哥哥牙疼。”

  随知之眨巴着眼睛看下左右悄悄打量他们的行人,那些人的眼睛从各种角度瞄着这对兄弟,他们的眼神大都挂在随知意身上,盯得随知意微微僵硬了身体。随知之觉得这样的哥哥很可怜,连享受糖果的权利都没有。

  啊,只是孩子单纯的想法罢了,他看不出来,哥哥眼底对自己的怜惜,家里侍卫眼底对自己的怜惜——知之是一个先天五音缺乏者,宫、商、角、徵、羽,他缺乏了三音。作为出生在乐医四大家族的孩子,他的出生就是个悲哀。

  一阵带有丝丝阴气地风刮过,大片的四色花瓣席卷而起,花瓣上凝结的露珠簌簌地掉落下来,冷光散落,随知意打了个寒噤,他动了动鼻子,有种味道——一种腐烂的味道,他,非常不喜欢。

  还举着糖果地随知之看着哥哥呆滞地表情,不禁问道:“哥,怎么了?”

  随知意没有回答,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这种不安的感觉叫做——恐惧。

  “有人暴虐了!!快跑!”

  “快逃!是暴虐症患者!”

  远方拥挤的人群一瞬间沸腾起来,漫无目的的四处逃散。

  是暴虐症!

  所有的人都知道“情感缺乏暴虐症”是多么地可怕!

  情感缺乏暴虐症,也称“暴虐症”,这种病症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从出生就带有的疾病。起因是由于人类进化的过程中一味追求力量和智力的高度,而使得DNA出现缺陷。

  这种疾病是可怕的,需要每周接受乐医的治疗,否则会逐渐出现三种病发表现:第一阶段,感情麻木、自闭;第二阶段,自残、焦躁;第三阶段,开始癫狂,血液逐渐凝结,思维混乱,开始失去人性。轻微的就自爆,严重的就伤人伤己。出现第三种情况的时候,力量,灵敏度,反应力是正常人的几十倍,甚至百倍。这些力量会在短时间内急速地爆发出来,人犹如丧尸一般失去所有感觉,即使是拿刀子一片一片地刮他的肉,他也毫无知觉。

  卖糖果的大爷丢下摊子就跑,几个侍卫连忙抱起家里的两个小少爷离开。

  “放下我,放下我!”随知意很不喜欢被这样抱着狼狈的逃跑,他大力地拍击着侍卫的臂膀,小脸涨红。

  “知意少爷,那个人是三度暴虐症!”侍卫一边匆忙解释,一边脚不停步地奔跑着。

  随知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侍卫一把抱起抗在肩头,糖果从手心跌落。“糖……”他伸出小手无奈的在空中的抓挠了几下,睁大眼睛看着晶亮的糖果落在地上混进四色花瓣里再也看不到。

  侍卫们抱着两位小少爷跑了没几步,一个人的身躯“呼”地从身后飞了过来重重地撞击到了面前的花树树干上,漫天的四色花瓣随着风曼妙地飘飞起来,就像一簇四色的云彩,但是,这花树的美丽映衬着忙于逃命的人民,却显得异常诡异和妖娆。

  随知之看到了,他一直盯着他的糖果,一直一直,看着糖果掉落的地方被无数人的脚踩踏过去,看着原来美丽地四色花瓣在地面上稀烂一团。

  接着他看到了那个暴虐症患者,那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他浑身都是鲜血,连眼睛里都是。他的毛细血管开始爆裂,再过一会儿无法缓解的话,这个人会自爆的。男人痛苦地嘶叫,痛苦到想毁灭面前的一切!他一路横冲直撞,不停地抓起身边来不及逃跑的行人丢出去,人体撞击在树干上发出“嗵——嗵——”的闷响,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声一直灌进随知之的耳朵里。那个男人甚至啃咬着那些可怜的游人,把他们咬得鲜血淋漓,就跟他一样。随知之吓得紧紧抓住侍卫的肩膀,再也不敢去想他的三色糖果。可是就在一刹那,随知之的视线对上了那双血红的眼睛,这是他一生里第一次和暴虐症患者对视。

  痛苦,哀嚎,想解脱,他在无声地挣扎,他想得到救赎,随知之觉得,他能听到那个人内心深处地啜泣,他需要帮助!随知之无声地伸出小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想帮那个人拉住什么,如果不拉住的话,有什么东西就会粉碎丢失……

  暴虐症患者错开了视线,他快速的跳跃着,从这一颗花树灵敏地蹦到另外一颗花树的树干上,他的身体灵活无比,犹如猿猴一般,终于他蹦到了抱着随知意的护卫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抱着随知之的护卫一个惊慌,被隐藏在花瓣下的石头绊倒,随知之被丢了出去,膝盖重重地摔在地上,出了血。剧烈的疼痛让他大声的哭泣起来,他的声音吸引着那个暴虐症患者慢慢走向他,所有的人都绝望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他死定了!

  侍卫们惊慌的想冲过去救小少爷,可是他们对付正常人还差不多,面对一个三度暴虐症患者,他们只有送死的份儿。

  “随武,医器!医器!”随知意大声对着侍卫喊着。

  “少爷,您还小,治疗不得当,会连累您的。”侍卫抱着随知意想继续跑。

  焦躁症患者距离随知之越来越近,随知之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那个人。

  随知意挣扎着,最后狠狠的咬了侍卫一口,侍卫呆了一下,随知意从他身上滑下来,转身冲着随知之跌倒地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吱吱快跑,吱吱快跑!”

  随知之的世界里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着远处冲着他奔跑过来的哥哥,呆呆地看着眼前对着他伸出血淋淋手的男人,耳朵里,似乎只听到花瓣从树上跌落,缓缓地飘散在大地母亲的怀抱发出轻轻地,轻轻地沙沙声。

  空气,继续缓缓地流动着。一首古老的童谣,悠悠地从东市传出。那首音乐的旋律叮咚鸣脆,声音可爱酣畅。游人们停止奔跑,慢慢地看向那个方向。

  东市的四色花树下,一个穿着嫩绿色小袍子的少年,盘膝坐在那里弹奏着一个比他身体大了一倍的医器【古琴】。

  随知意的小手异常灵活的在那具医器上翻动,眼神坚定,任何人此刻看到都不敢说这个孩子只有七岁,他的指法纯熟,犹如行云流水……

  他要救弟弟!他要救吱吱!此刻,这是随知意唯一的想法……

  随知意看着弟弟的方向,心脏跳到要崩裂,但是他还是强忍着要哭的欲望,因为那个暴虐症患者伸出的血淋淋的手距离弟弟不到半米远。

  平和而充满童趣地琴音在东市上空流淌着,暴虐症患者立刻停止了癫狂,陷入呆滞的迷茫状态,他缓慢地转过身体,竟然慢慢向随知意这边走来,他不再大喊大叫,不再到处啃咬。

  随知意额头的汗珠慢慢地从额角流淌到耳根,他很累,用精神力演奏不是他弱小地身躯可以承受的,这是他第一次演奏。七岁的稚龄,他还没有学到以神驱器,但是那个是吱吱啊。他的弟弟,他必须救他。

  “你真的忘记了吗

  那房间后面的小池塘。

  暖暖的春风,

  可爱的小蝌蚪。

  绿色的水面,

  蜻蜓在舞蹈。

  童年记忆里的小池塘,

  就在家的后院。。。。。。”【乐医,童趣启蒙练习曲第七小节】

  焦躁症患者慢慢走到随知意不远处,慢慢的,竟然犹如孩童一般的趴在那里,双手撑着下巴,血淋淋的脸上露着狰狞的笑左右摇摆着。随知意很害怕,一种无助,恐惧的情绪蔓延在全身,他不停的用眼角看着发呆的弟弟,心里呐喊着:“吱吱,快跑。。。。。。快站起来啊!!”

  知之呆呆的看着哥哥,他吓傻了……

  随知意一遍又一遍的演奏着童趣,汗越来越多,他支撑不了多久了。他觉得腹内的精神力慢慢空虚起来,好累,真的很累……弹奏的节奏越来越慢,终于他缓缓的向后倒去,世界安静了,安静到只能听到随知之的大声呼叫哥哥的声音,他看到弟弟跑到了他的面前,伸开双臂护住他……嘶叫声……?奇怪的铃声……?敲击在花瓣中的鼓点……

  谁来了……?

  “哥哥……哥哥……”下雨了?吱吱在哭,随知意觉得许多雨水打在自己脸上,吱吱没有带伞吗?为什么又哭了。随知意慢慢睁开眼睛,一张犹如雷公一般的大脸赫然挂在他的面前。随知意吓了一跳,他挣扎的坐了起来,又无力的倒下去。

  “吱吱!吱吱呢?”随知意吃力的问。

  “哥哥,我在这里!”随知之大泪小泪的掉着,他摸着哥哥的脸,把哥哥的脑袋纠正到自己面前。随知意看着平安无事的弟弟露出笑容。再次倒头睡去。

  “不亏是随家的孩子。呵呵。”抱着随知意的中年人笑眯眯的把随知意放到紧张的侍卫手里。

  “精神力耗费过度,正常现象,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中年人安慰那些吓慌了的侍卫们。

  随知之听到这位挽救了自己的大鼓叔叔的一番话,心终于安下。

  “大鼓叔叔,哥哥没事了?对吧?”他又问到。随知之很担心。

  中年人呆了下,大鼓叔叔,这个称呼从何谈起,中年人的女同伴哈哈大笑,说来也是,因为这位大叔真的背了一面巨大的铜鼓。那面铜鼓足足有他躯体的三倍大,不是大鼓叔叔又是什么?


  随家的侍卫带着两个受惊的孩子远远的离开。中年人抓了两把头发对漂亮的女同伴叹息:“随家这一代了不得啊,七岁就能用精神力压制三级暴虐症。那个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帝行舟点点头,不过眼神却看着另外一个小小的身躯,在那样光辉的笼罩下,那个孩子的日子,并不会好过吧?

  “跳大神的,这个可怜的家伙这么办?”钬行鼓弯腰看着那个可怜的焦躁症患者,此刻他已经全身冷冻。犹如一支大冰棒。

  帝行舟无奈地看着满口胡说八道的钬行鼓,摇头,她的医器是阿诺铃,演奏的时候,需要腰身随着节奏晃动,所以那个混蛋,喊他跳大神的。当然,她也喊这个大猪头雷公。在乐医巡逻队,他们算是比较有特色的一对搭档。

  “能怎么办?送到焦躁症总裁所,家属有钱的话,就支撑到年底听乐圣曲,没钱的话……人道毁灭。今天他也够本了,四条人命。”帝行舟看下那只大冰棒面无表情的说。

  东市今年的花市早早地结束了,代价是四条人命,焦躁症的阴影已经浮动在这个世界九百多年,这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如感冒发烧一般。世界上的万物原本就是相生相克的,当焦躁症出现后,一个职业应运而生——乐医。虽然乐医们无法根治焦躁症。但是,可以延迟,舒缓。只要定期的接受乐医的治疗。人类的焦躁因子能始终保持在一个度上。乐医级别越高,暴虐症就能压制的越完美,中间间隔的时间越长。乐圣的级别可以把三度癫狂治疗回最低度,而且中间的间隔时间可以达到十年不复发。

  乐医的级别是这样划分的,宫、商、角、徵、羽。五大等级。每级别分七音。比如,宫一音,是最低级别,商七音过度后就可以成为乐医了。乐医到达角的级别后,会拥有可怕的音乐攻击力。

  那位叫随知意的少年,虽然年仅七岁,但是现在已经达到商七的级别。不能不称为天才。这样的天分即使放在四大家族,甚至整个吴岚国。也是凤毛麟角。就如钬行鼓所言,随家这一代,随知意是最有天分的孩子。

ding

TOP

--------------------------------------------------------------------------------


  

--------------------------------------------------------------------------------


 

  

--------------------------------------------------------------------------------



  
--------------------------------------------------------------------------------



   
--------------------------------------------------------------------------------


  


--------------------------------------------------------------------------------


  连饮十二杯


--------------------------------------------------------------------------------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是要断粮的。。。不过牛嫂及时出现提供存粮。。。想抱怨更新晚了的就请不要说出口了。。。
冒着被扣工资的危险来更新。。正被感冒折磨中,口气不好请原谅。。。by代理编辑某扬


--------------------------------------------------------------------------------


 




--------------------------------------------------------------------------------


  
--------------------------------------------------------------------------------


  
  



  
  










  
 





 

  水下看不到的激流

  鱼悦和天州谈完后一直很沉默,但是不管他的内心多么风起云涌,他也依旧是老样子,所有的人都在跟着他,他就是不管有多难也不会放在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学会把情绪深深的藏在内心深处。
  即使如此,当飞机降落,他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小下,因为这是个四面环水,不足十平方公里大的秃岛,没有建筑物,没有树木花草,只有一个飞机场。
  经历两天飞行的人们脚踏实地的站着,互相惊讶的看着,难道这就是传说里,那个仙山一般的乐灵岛?那个四面都是仙鹤鸣叫,到处都是绝美风景,神仙才应该住进去的乐灵岛?
  琴早带着他的仆从看下这些人,他脸上终于放弃疲惫,露出这段时间来唯一的一次调皮之色。
  “请跟我这边来。”他对大家说。
  于是这昂长的有将近几十人的队伍,推着两部棺材慢慢的跟着这位向导。
  大约走了一公里左右,琴早不知道踩到哪里,地面缓缓升起一栋精钢所铸造的房子,琴早亲手拉开那道巨大的铁门。他回头看下那些人,他一张张的观察着,接着他开口问:“如果后悔,飞机就在那边,你们可以自由的回去没人阻挡你们,但是当你们踏入这里,你们的命运会走向何处,这就不是我能左右的,关于乐灵岛的传说有很多,我能提醒大家的是,它从未善良过。”
  人们互相看着,除了领头者,似乎某种犹豫真实的都印在大家的脸上。
  帝堂秋看着紧紧抓住他袖子的叶杨,他深深呼吸了一下,问他:“你愿意留下来吗?如果十天之后我不出来,那么就别等我,回家好吗?”
  叶杨拼命摇头只是紧紧的抓着他。
  榔头看着鱼悦,鱼悦很难得的回头看他,最近他一直回避榔头的眼神,现在鱼悦的眼睛里有着哀求和其他的什么东西。
  榔头看了他一会终于笑了,也罢,在这个时候他能想起自己,自己的付出也算了是值了,于是他错开鱼悦的目光看着蝴蝶君:“你在此等我,如果十天后我出来,那么我们可以试验的在一起相处一下。如果我不回来,那么……请你随意的去生活吧。”
  蝴蝶君笑了下,毫不在意的从他身前走过,第一个踏入那个钢铁房,当他迈进之后,他调皮的扭过头吐下舌头:“我是第一个!”
  榔头失笑摇头:“这个家伙。”
  鱼悦看下月光,他们拉着手慢慢的走了进去,然后陆续的……所有的人都走了进去,那栋屋子很大很大,即使再有上百人都是可以装下的。
  铁门慢慢的关闭起来,隔断了小岛上最后一缕阳光还有空气,许多人贪婪的吸着,好似今后就真的无法吸到了。
  几盏灯光从屋子的四个角落打开,一些氧气慢慢的释放着,一种奇妙的震动微微响起,屋子缓缓下降,琴早拿起屋子里的一个喇叭,竟然做起导游。
  “欢迎各位光临乐灵岛,不过……我知道大家一定很失望,你们所盼望的乐灵岛竟然是这个样子,很抱歉的告诉大家,这里根本不是乐灵岛,如果可以用你们的世界来形容的话,这里只是乐灵岛的某个入口而已。当然,乐灵岛虽然叫岛,其实,这只是一个名称而已,乐灵岛不是岛,它是个水下城市,一个集合了全世界最最顶尖的科学技术建立的一个伟大的都市,一个给人类世界带来八百年奇迹的都市。我知道,许多人都把这个岛恶魔化了,当然,有时候它也的确不做什么好事(一些人符合的笑了起来,空气的紧迫感轻松了一些),好吧,不管未来会如何,各位是最后一批进入这里的市民,请放开你的思想和身心看看这个伟大的都市吧。”
  琴早说完,放开话筒,不知道按动那里,铁屋子的四面墙壁突然缓缓升起,一副奇妙的水底世界展现在众人面前,无数光怪奇离的照明设施在水底犹如卫星一般环绕,飞翔旋转着。这里犹如白昼一般,一群一群的游鱼在游荡着,游鱼的外层是一道天然的水幕,犹如激流一般隔开两个世界,在水幕和鱼儿游荡的中心,竟然是一个玻璃罩子一般的水下琉璃世界,那里……真的不大,大约几十平方公里的样子,但是人们在高空看到了什么,他们看到了一个微型的城市。
  街道,商店街,成群的居住区,古老的房屋,隐约着还有穿着古装来回走动的小人儿。
  琴早满意的看着众人脸上惊奇的样子,对啊,每个人初来的时候都会被这里美丽的景色所震撼,乐灵岛是美丽的,令人灵魂都震撼的美吸引着无数人居住在这里,再也不想离开。
  琴早的眼睛巡视到鱼悦和月光那里的时候顿时迥然,那两人根本没去看水下的世界,这样的世界,对那两个人来说,无外乎是看过千次的景色。月光是来自海底的生物,这里就是他的家,对于鱼悦,他在海底生活了那么多年,他才懒得看。
  月光盘膝继续调整那个发丝琴,鱼悦拿着一块飞机上拿的蛋糕一口一口喂着,月光好久没吃东西没跟他说话了,这令他很担心他的健康。
  这上下被巨大牵引绳拉着的钢制房屋,正在慢慢的停顿下来,人们收回震惊的目光看着琴早,琴早拍拍手,门的那边先是缓缓舒缓出一大股子压力,接着门再次被打开。
  人们看到一间巨大的休息室,依旧是三面环水,休息室的上部是悬挂着的由水下压力产生电力的大型水晶灯。几排长桌摆放满了各种美食,靠左面是休息区,房屋的正中甚至有歌唱和乐医联系设施摆放,图书角,电玩角,陆地上的休闲设施这里都有了。
  琴早拍拍手,吸引大家的目光:“这里是休息区,在下个激流过去之前,各位请随意的在这里等候(他看下墙壁上的激流计算器)。下次激流停顿离现在大约还有十三个小时,那么,请各位自由的放松一下,需要什么尽管跟工作人员说。
  相熟的人们都聚集成一团一团的,第三方乐医,有风,还有融心的随行者很自然的划分开来。这是人类潜意思的不安定感,他们互相依靠着,找着心灵深处的安慰感。
  不管是无所畏惧也好,故作清高也好,毫不在意也好,人们被如此放松的环境暂且安定了下来。
  琴早看下四周,找到坐在角落里的易两,他走到他面前:“我们……谈一下。”
  易两看下他,缓缓站立起来,他们一起走到屋子的边缘处,在他们面前的是数只巨大的白色水母在优雅的上下缓缓挪动着。
  “你就别进去了。”琴早对易两说。
  “为什么?”易两问。
  “四海需要你。”琴早回答。
  “我不懂,你的意思,好像你都有危险似的?”易两觉得这些话不该琴早说。
  琴早没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回头看下随知意带着的那两具巨大的棺材,他的眼神很暗淡,绝望一般的光慢慢的闪着:“有人疯狂了,要拉着全世界陪葬,我只想不叫他孤单的生存着,我想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你看到屋子里那个春天挂画了吗?”
  易两点头。
  “我们进去之后,你打开他,乐灵岛的唯一紧急设施就在那里,活着回去,请你给他一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人生。融心也好,有风也罢,第三方也罢,这些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今后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当这些制定规则者全部消失,世界从新组牌,劝阻他,远离是非,我们都太多善良,永远不是上位者的料子。”
  琴早说完缓缓离开,他不怕易两告诉谁,那个紧急设施只能带走一个人。
  易两慢慢走回第三方的圈子,没人问他和琴早说了什么,倒是有风那边有人好奇的看着他,易两缓缓坐下,抽出靴子里的奇怪的三棱匕首,拿出一块白色的丝巾慢慢擦拭着。
  时间缓慢的过去,食品台上的东西没人去动,这些人就是坐在那里想着自己的事情,鱼悦始终没抬头去寻找他找了多年的哥哥,从飞机畅谈之后,他知道,有人隔断了他的一份牵挂,他们都互相不需要了。
  激流的声音很大,咆哮一般,越来越大,墙壁上的激流表开始倒数,琴早缓缓脱去陆地上的衣服,换上一身洁白的袍子,融心所有的人都换上了那种古代人才穿的袍子,他们的腰上甚至别了装饰华美的信仰之刃。
  当激流终于过去,从乐灵岛那边缓缓伸延过来一架连接梯,屋子墙壁上那扇巨大的油画缓缓推开。
  一个水晶通道展现于人前,鱼悦抓着月光的胳膊向里走,月光突然叹息了一下:“我们以后的家可没这个漂亮。”
  鱼悦拍拍自己的心口,总算是放下心来,他看看月光,嘴巴向上扯了下:“怎么也好,那怕只是窝棚呢!”
  “恩,我们慢慢来,家会越来越漂亮的。”月光抚摸他的头发,放开他抓着自己的手,这一次换成月光紧紧拉着鱼悦。
  巨大的棺材缓缓震动了一下,有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打开,我要出去,我要站直了进去。”
  天州看下左右,点点头,有人缓缓打开其中一具棺材巨大的蒙布,随着那具棺材的打开,巨大的尸臭突然蔓延在屋子里,有人干哕了一下,但是很快被面前这个人吓呆了。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个缓缓坐起来的人,他在慢慢的腐烂着,虽然他擦了大量的防止腐蚀的香料,但是那种味道相冲之后,更加的臭。
  他缓缓站了起来,天州走过去伸出手:“我扶您。”
  那个头发已经掉光的人,已经无法用他面部的表情去表示出什么情绪,可是他说:“好孩子。”说完把手递给天州,天州扶着他向通道走。
  走过那副巨大的油画的时候,怪人缓缓的停下脚步,他仰头看着。
  油画画的非常精美,快乐的家,快乐的小屋子,屋子外,母亲在清洗衣服,孩子们在跟着盆子里挫出的肥皂泡泡跑着,靠栏杆的地方父亲抱着医器笑眯眯的看着他的妻子,看着他的孩子。
  “那是我,是我,是我!”怪人突然指着中间那个咧着嘴巴在哥哥的怀里撒娇的一个孩童大声说。
  “很可爱。”天州拍拍他的手。
  “是……是啊,我们曾经是那么的快乐……咳……咳咳……”他大声咳嗽着,天州耐心的拍击着他的背,他的动作轻柔,就像哄孩子一般。
  怪人走了几步,突然回头,他看着站在门边的一个穿着白袍的融心工作人员说:“把衣服脱下来,脱下来。”
  那个人呆了一下,赶紧看看琴早,琴早点点头,那人利落的把身上的衣服缓缓脱下来。
  缓缓伸开双手,怪人对天州说:“帮我穿上,穿上,我很久没穿这样款式的衣服了,这是妈妈亲自设计的。”
  天州点点头,弯腰帮这人把身上所有的不料去掉,那人骄傲的站着,即使最后脱得精光也□裸的站着。
  即使他身上留着巨大的脓疮,在溃烂,他也像个王者一般站立在那里,没人敢小看他,大家都默默的等待着,等着这个人穿上那件白色的袍子。
  终于换好袍子的怪人缓缓看下自己,他甚至满意的哼哼了几声,接着他伸出手搭在天州的胳膊上。
  人群再次的向里走动,当琴早看到向里走的易两,他拉住他轻轻的摇头,易两冲他笑了一下,缓缓挣脱开他的阻挡。他答应了那个人,为了这些他最重要的家人,他要守护他们,他是最好的乐盾。
  琴早无奈的微微摇头,他甚至眷恋的看了一下这个屋子,接着转身走进通道再也没有回头。
  那扇油画再次缓缓合了起来,人们没有看到,油画再次铺垫在墙壁之后却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父亲卷入厮杀,母亲痛苦的哭泣,她的头发跟跟掉落,孩子们争强斗恨,晴朗的天空变成了阴暗的世界,这幅油画的名字叫做“嫉妒”。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人们走入了那个他们一直好奇的水晶罩子里,当身后的通道被关闭,远处再次传来咆哮声,那股子暗流又奇妙的出现了,水下的暗流是强大的,无法阻挡的,躲闪不及的水下生物顿时被卷了进去,消失变成碎片。
  “请跟我这边走。”琴早大声提醒着。
  人们却没有听他的话,大家只是惊讶的,带着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这里就像穿越时空回到古代一般,古老的建筑物,古老的植物,甚至,那些跑在街边的生物……不,那些生物不同,许多花开着它不该开的颜色,那些动物长着他不该生长的器官,走在街边的人类却没有带着人类该有的情绪。
  他们冷漠的看着这群人,就像看着一群死物,或者说他们压根没把这些人当成活着的生命。

  乐死城

  叶杨很不喜欢这里,他觉着这里不如家好,这里没有笑声,还有他最喜欢的情感流动,这里都没有。
  他先是看了下帝堂秋,帝堂秋也在四处张望着,看样子一时半会他不会注意到自己,他再看看一直对自己很好的那位老伯,那位老伯脸色发青,甚至有些颤抖,他在害怕什么啊?
  叶杨走到一位蹲在街边浇花的妇人身边,他也蹲下用及其讨好的声音说:“你好啊,我是叶杨,我有失忆症,我们能做好朋友吗?”
  那位妇人抬头,突然诡异的笑了几声,她指着地上的那株肉色的植物说:“看啊,看啊!”
  叶杨好奇的看着,越来越近,突然地面上的泥土震动了几下,鱼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的身边,拉走他,地面上突然伸出一只和人类一模一样的手臂还有手掌,那只手掌上满是锋利的指甲。
  惊魂未定的叶杨被帝堂秋迅速抱紧怀里安慰,叶杨安定了一下扭头去看那个街边的花圃,那里竟然长满了手,没错的,全部都是诡异之极的一条条的手臂长在街边。
  鱼悦回头看琴早,琴早却没看他,他只是走到街边蹲下抚摸下妇人的头发柔声说:“真的呢,多好看的花儿,你养的多么好。”
  得到夸奖的妇人,突然笑得很温柔,他看着琴早就像看自己家的子侄一般:“你回来了?”
  琴早点点头:“是啊,我回来了。”
  妇人摸摸他的脸颊:“都瘦了呢,没吃好吗?”
  琴早点点头,眼睛里突然蒙上泪水:“恩……外面的东西没有家里好呢。”
  妇人提起水桶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着他:“我做好饭,等你回家吃好不好?全部做上你喜欢吃的东西,全部哦。”
  琴早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我一定早早回去,别告诉其他人,不然许多人跟我抢着吃了呢!”
  妇人迈着愉快的步子离开了,鱼悦拍拍发抖叶杨的头发对帝堂秋说:“看好他。”
  没有人再问琴早任何问题了,他们震惊的吸收着这里的信息,街边的树干上不长树叶,竟然是人类的头发,一块又一块的泥土里生长着的是人类分离开的器官。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另外一具棺材有人怒吼着,天州看下左右,有人打开另外一具棺材。
  又一个几乎要腐烂的人缓缓爬出,不,因该是说,他腐烂的更加厉害,更加的丑陋。他没有像之前那个怪人一般骄傲的俯视大家,他艰难爬出后,却犹如饥饿千年的人看到食物一般向前冲着,他看着那成片的树林,看着那些人体器官的花圃。
  “先生……您知道吗?这里……这里是理想国啊!理想国!……啊!”他大叫着。
  “理想国……”
  “理想……”
  “啊!啊!……”
  他向前跑着,天州小心的看下身边这人的眼睛:“父亲……”
  他喊他父亲,鱼悦呆了一下,扭头看天州,天州此刻的眼睛里蔓延着担心,不遮掩的担心,他好像很敬爱这个他称呼为父亲的人,鱼悦知道,要不那个人怎么会轻易的叫别人那个名称呢?
  这怪人,正是将要腐烂的琴闻音,真正天州血统上的父亲。
  琴闻音对天州的称呼也表示出了惊讶,他震惊的看着天州,天州笑了下,他看着远处呐喊着,撕声高呼的消失的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说:“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平安的出去,我不想再留下什么遗憾了。”
  琴闻音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胳膊,还有手:“好孩子,有我在呢,我会保你平安的,我会的。”
  “我知道。”天州扶着他向里走。
  这个地方只有一条很宽的大路,琴早指指远处的那个方向:“顺着这条路走就到了,请允许我走在最后面。”
  鱼悦抬起头,看看远处,他也放慢脚步,下意识的和最前面那两个人保持着距离。
  他们慢慢走着,从道路两边的轨道来看,这里曾经有属于它的唯一交通工具,但是现在这里很安静,异常的安静,有人无声的走进来或者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那些原住民遵循着自己的轨道走着,活在他们独一的世界当中,任何情形大概只能吸引住他们几秒的目光,很快他们就会像上了发条的木偶一般,继续提着水桶,或者营养剂,杀虫剂,或者其他工具去照顾那些“庄稼”了。
  “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琴早突然对鱼悦说。
  “这里,是怎样的?”鱼悦问他。
  琴早看看四周,慢慢的走着,一边走一边用用哄刚才那妇人的语调充满感情的说:“我生长在这里,不管之前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有记忆以来我是快乐的,这里所有的人都冲我微笑,每一扇门都会为我打开,不是因为我是岛主的徒弟,也不是因为我是那个劳什子小岛主,他们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们,我们都喜欢一件东西,那就是乐道。遵循这个目标,每个人都在修炼,都在钻研,那种日子单纯且快乐,虽然我们知道,在我们中间活着许多争名夺利者,而我们就像我师傅说的那样,管好自己就可以了,我们就是这样活着的。”
  “那样很好啊。”月光叹息了一下,他抚摸自己的胸口,恚石的元素在笼罩着,鱼悦停下脚步看着他,月光……他有些怪。
  榔头也觉得心里大大的揪了一下,他抚摸下手腕放慢脚步来到月光面前:“需要我……帮助你吗?”
  月光笑着摇头:“谢谢,我很好。”
  他们慢慢向上走着,琴早依旧在回忆这里每一段路的历史,他好像在跟鱼悦诉说,又向在跟自己说,他怕自己从此死去,有些东西他想带走,却又知道他根本带不走什么。
  “这里是医器制造所,乐灵岛每个人用的医器都是这里的先生亲手制作的。”
  “这里是乐灵岛的儿童所,有天分的孩子会从世界各地送来,在这里有最好的老师。”
  “这里是子清叔叔家,他家的糖是婶婶亲手做的,是乐灵岛最好吃的。”
  ……
  然后,他慢慢停下自己的脚步,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个广场,广场上,很安静,十多架绞刑台上安静的吊着死去的人,乐灵岛是无风的,他们却在晃,不停的晃。
  “那是我师傅……他们答应我,只要把你们带来就放过他,那个人答应我,不杀他的!”
  琴早慢慢向前走着,所有人停下脚步看着他,看着他爬上绞刑台,看着他把一个老人放下,他搂着他嚎啕大哭,他不停的呼唤那个人。
  “师傅,师傅……”
  鱼悦左右看了一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印入他的眼睛,那个侏儒,更玉,他也被吊死在这里。
  “去帮帮他吧。”鱼悦吩咐第三方乐医。
  于是,那些尸体被七手八脚的放下来,放置尸体的时候,远处震动了几下,琴早冷笑的看着鱼悦:“他炸了通道。”
  “谁?”鱼悦问他。
  “那个疯子。”琴早回答。
  “琴闻人?”鱼悦。
  “是。”琴早。
  “还有通道吗?”鱼悦问。
  琴早抬起头看着远处的神殿一般的一处房子:“最后的通道就在那里,但是,只要他在,你们都休想过去。”琴早慢慢放下自己的师傅,脱去袍子盖在这个老人的身上。
  他低声说:“你那个弟弟守在那里,现在,除了琴闻人,他不会听任何人的,那里还有试验兽,许多的试验兽……”
  琴早走过去抚摸下更玉的嘴巴,他想把他的他那张总是啰嗦的嘴巴关闭好,但是很遗憾,那舌头大概永远无法回到更玉的嘴巴里,永远无法唠叨他了。
  “我们都不被需要了,不管我们多么有天分,血统多么高贵,更加适合这个世界的产品出现了,我们将会被这个时代淘汰,永远的随着这个城市消失。”琴早看着鱼悦说。
  鱼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拍拍他的肩膀,第一次主动伸手想拉他一起走。
  琴早没动:“我要留在这里,这里……我的家人都在这里,我所有的眷念都被扼杀了,生无可恋,所以……放过我,你们前行吧。”
  鱼悦没说话,伸出手拉起他,他出了很大的力气才拽起他:“四海还等着你呢。”
  琴早的眼睛闪过一些温柔,或者是其他什么情愫,他笑了下:“他能等所有的人,唯独不会等我,他总是嫌我讨厌,而我总是无法讨好他。”
  “他喜欢你,很喜欢,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易两突然对琴早说。
  琴早惊讶的看着易两:“我不懂?”
  易两割断一位死者脖子上的绳子,他想了一下:“他不会和别人相处,他的哥哥不会,他的家人都笨拙的很,但是……我知道,他惦记你,你不在他会想你,我就是知道。”
  琴早笑了下,坐在了绞刑台的边缘,他呼出好大一口气,笑了下:“我说,这次所有的袭击活动,诱骗行动都是我策划的,我做了许多坏事,我根本不像表面上的那么天真,我是……害死你们的凶手,即使是这样,你们也不恨我吗?即使这样,你也要把这些话告诉我吗?你们家人还真是奇怪……”
  易两摆正那具尸体的位置:“这些是你的家人吧?”他问琴早,琴早点点头,回头眷恋的看了一下:“都在这里了,所有跟我有关系的家人,全部的了……一个也不剩。”
  易两跳下绞刑台,抬头看下琴早:“是我的话,我想……我也会这么做吧。”
  鱼悦招呼了一下大家,他们继续前行,已经到这里了,没有退路了,叫上琴早和不带琴早都无关紧要了,他们跟着有风的人前行着。
  “理想国啊!美好的世界啊……完美的世界啊……我们四季家终于有人做到了,不管是谁,春水崇拜你……春水敬佩你……理想国啊……理想国……”
  腐烂的人一次又一次的从人们身边快乐的奔跑而过,他欢叫着,声音里充满了快乐……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理想,他一直想创立一个这样的世界,他的祖先这样说。
  “我希望所有受到病痛的人得到救治,我期盼每个失去自己最珍贵器官的病人都能有新的器官,我希望这个世界不再有残缺,假如有人实现了那个目标,我会匍匐在地赞颂他,假如真的有那块地方,那是人类的理想国……”
  经过三十多分钟的跋涉,他们终于走到了最高的山峰,站在神殿前面,鱼悦看着神殿前的那个石碑,他扭头看下榔头。
  “细雨涕零。看绿芽暖,雨谢虹起。燕翔春泥归,明瞳处、细芽翠发。携舞处旋春风,咏水洗百翠。姿翩翩,鱼跃鹰飞,游看森森万象气,提手自叹以其心,忘肢体,离形万通矣,无听已然心知,回望处。鹤舞心翔。无琴有歌,三眼三境观世界。 再此中,千般姿态,燕剪扶风……这原本是一首好诗,却不该铭刻在这里。”榔头说。
  这是奶奶曾经教给他们的东西,他们都没想到的是,这诗歌原来不是唯一性的,是啊,有世界,世界就没有秘密,因为世界是相通的。
  空气里,传来桀桀……桀桀的笑声。
  叶杨抬头:“电视里,坏蛋都这么笑。”
  地锦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彩色的东西递给叶杨:“说的好。”
  帝堂秋有些不愿意的看着他:“你给他吃什么?”
  地锦笑了下:“解药,那个疯子做出来的解药。”
  帝堂秋回头看着那个在岛屿上依旧上下欢腾的人:“这个时候了,吃这个有什么用。”
  地锦瞪下眼睛:“瞎说,怎么没用,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糊涂的死亡,假如叶杨真的死去,我希望他明白有个老头子是喜欢他的,我希望他能记得,是谁手把手的教会他医器,教育他救治别人,他不能忘记我,他是我最最珍惜的徒弟呢,最珍惜的。”
  地锦把药瓶递给帝堂秋,帝堂秋想了下,他抚摸着依旧带着迷茫的面孔:“我也希望他记得我,我希望……他能想起以前的事情,我又害怕他想起来。”
  奉游儿拍怕他肩膀拉着田葛向里走,大殿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没有守卫,没有佣人,所有的人都跟随着琴早,没人上来。
  他们慢慢的走进那个地方……那个他们一直很好奇的地方。

  你也烂了?

  这是一座王的殿,许多人见过这个场景,世界上最奢华的建筑材料镶嵌在屋子的四处,最最昂贵的地毯被他们踩在脚下,通天高的巨大柱子盘绕着古代神兽,兽的鳞片是黄金铸造,兽的眼睛和指甲是各种昂贵的钻石镶嵌。
  古代巨大的灯笼从画报上,电视剧里挪动到这里,有个皇帝坐在他的宝座上,那个皇帝穿着他的龙袍,金色的龙袍,他带着皇冠,就像古墓里的锈蚀的尸体,他白发苍苍依旧在犹如坏人一般桀桀的笑着。
  琴闻音也笑了,他挣脱开天州的手,慢慢向前走了几步,愉快的打招呼:“呦!你也烂了?”
  那人停止笑声,细细的打量着琴闻音:“可不是,烂了,烂了。”
  琴闻音挥手指了一下外面:“那么多玩意儿呢,随便拔点自己按上,不就好了?”
  皇帝陛下笑了下,拍拍那个皇位,琴闻音笑眯眯的爬上去,他的确是爬上去的,他没什么力气了,他大咧咧的坐下,看看身边这个人,他耸耸他的鼻子(幸亏他的鼻子没烂掉):“你可真臭。”他埋怨到。
  “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皇帝陛下说倒。
  “你还是把我骗来了,来的路上说实话我还是抱着一点希望的,真的就如你说的,也许通过那些玩意儿的移植,我还能活下去,这个世界,恚石能有几块呢?我还是太天真了,大哥,你真不地道,总是在骗我,我真想看下你父母的脸,他们怎么就养出一个你这么无耻的卑鄙无耻的下流家伙来呢?”
  这人正是那个隐藏在乐医世界当中的那位地下皇帝,琴闻人,没人知道他统治了这个世界多少年,他一直犹如神仙一般的被人敬仰着,崇拜着,供奉着……
  琴闻人仰头哈哈的笑着,很是高兴的样子,他对几百年没见的弟弟就像说闲话一般的回了一句:“没有恶魔,怎么会衬垫出天使,没有黑暗,洁白将毫无意义,别跟我提父亲,真的,我讨厌那个家伙,他总是高高在上的挑起我们的纷争,他就像圣人一般的活着,又像圣人一般的死去,他全无污垢,浑身洁白……”
  琴闻人看下底下那群人,突然摘去他戏子一般的皇冠带在弟弟的头上:“想做皇帝吗?很好玩的,你带带,这帽子很贵的。”
  琴闻音顺手摘去那顶可笑的王冠丢弃到一边,不屑的哼了一声。
  琴闻人咳嗽了几下,一些不该出现在他嘴巴里的东西被他吐了出来,看样子他比琴闻音可痛苦多了。
  “父亲说阿大啊,老二学的东西,我怎么看着就不地道呢?这乐医的音乐是用来救人的,怎么能自己发明出去伤人的攻击性音乐呢?这音乐是纯美的,怎么能响出绝望知音呢?我死后,如果阿二走上相反的道路,阿大啊,就帮父亲除去他吧……”
  琴闻音呆呆的看着琴闻人,下面的人也许一脸迷茫,但是他却是清楚的,这是父亲的声音,那个阿二却是他的小名。
  “我们的父亲创立了一个他认为最干净的世界,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容不得任何的糟粕,他太自大,他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超越他。他每天做着那个美好的梦想,他出生的地方将会成为圣城,他走过的道路会成为圣路。那些朝拜者将会痛哭流涕的走在他走过的道路上一边哭泣,一边亲吻他踏过的土地。接着人们在他的墓地赞颂他,朝拜他,歌颂他的事迹,那正是他,阿二,我们的父亲……”
  琴闻人看着琴闻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他在折磨他:“你发明了和他不同的东西,他怎么会叫你阻挡在他成神的道路上呢?所以……我,你的哥哥,傻瓜阿大就必须帮他扛下这个罪责,今后的八百年,他得到了赞颂,无数的人高唱他的伟大事迹,看吧,这个就是我们的父亲……桀桀……桀桀桀……”
  他大笑着,笑得满大殿的古怪声音……
  琴闻音呆立了一会,他也笑了,他们勾肩搭背,完全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他们疯了吗?”月光难得讽刺一下谁。
  “他们早就疯了,几百年了,他们无时无刻的不在疯狂着,也许疯狂才是那个家庭原本才该沿袭的东西。”鱼悦苦笑着,他何尝不在这里延续着什么。
  “你真能胡说八道,这世界上的道理,怎么都叫你说了呢?没证据,没证人,我当你是放屁,放屁都没你臭。”琴闻音突然滑稽的捂着自己的鼻子,忽闪着瘦骨嶙峋的手臂,他瞪大了眼睛,对底下看热闹的人们很认真的说:“真的好臭呢!”
  没人笑,底下的人看着他们,有些人突然这样想,你们家里的恩怨为什么要把我们牵扯进来呢?从头到尾这些奇怪的事情,这些疯狂的事情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这些人唾弃着,有人向来路慢慢退去,他们想离开,此刻跟随来的那场大富贵,那场他们心目中想象的征服乐灵岛预想中的大富贵已然点不起他们任何的欲望,活着,活下去才是最最真实的想法。
  台上的真假皇帝还在笑着,一直笑到除了第三方乐医,除了地锦,除了天州,所有该走的人都走了。
  大殿的门突然紧闭起来,有人在惨叫着,天州回过头,向着大门冲去,琴闻音叫住他:“不要去了,去了也白去。”
  门那边的惨叫声慢慢销声匿迹。
  “你这个恶魔。”田葛突然高声怒骂,他想起自己可怜妹妹差点死在车库,他想起许多不该死去的人们。
  琴闻人低头看下他,他神情古怪的拍拍心口,一脸委屈,那种委屈的狰狞非常可怕,即使如此大家依旧看得出来他在委屈:“不要冤枉我,这些……全部都不是……我……做的……真的……我是有证人的。”
  没人相信他,于是他站立起来大声辩解,他甚至拉起一直在低声嘲笑他人品的那个将要腐烂而去的弟弟,他招呼大家:“来来来……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去见个人,那个人能证明我的清白,真的!”
  人们跟着那两个人,这个时候,除了跟随,大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鱼悦走了几步,回头拉扯月光,那大殿柱子上亮闪闪的宝石实在是他心爱的东西,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抢了易两的三菱匕首,正在卖力的挖取。
  鱼悦哭笑不得的把他拉开,从头到尾,这只人鱼没有任何危机感。
  “拿好你的东西。”鱼悦把匕首交还给易两。易两一脸无奈的接过去,把匕首插回靴子。
  人们跟随着,绕过大殿,走过一条很是昂长的通道,这条通道到处闪现危及,这是有机关的地方,大家都能看的出来,这里有着世界上最好的机关。
  “安心,安心,别怕,他不会杀你们的,他舍不得,他舍不得的。”琴闻人回头安慰着大家,继续走着。
  “你们知道吗,有个人以前经常这样说,我们不知道人类是怎么来的,世界是怎么诞生的,但是我们肯定都有生存的理由,我们都应该为这个美丽的世界做一些什么,这些话是我父亲,那个曾经伟大的人说的,那个时候啊,我们都好崇拜他的……”
  琴闻人乐呵呵的对大家说着,然后,他按动墙壁上的大石头,没有路的墙壁缓缓上升,鱼悦他们到吸一口凉气。
  他们看到什么啊?巨大的玻璃罩子,巨大的医疗器械以及特殊的药水当中泡着一颗完整的头颅,人们仔细辨认,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头颅长的和神庙当中的那个伟大的圣人是那么的相似。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爸爸……(琴闻人指下自己的弟弟)也是他的爸爸,人们叫他琴圣,这个乐医世界的创始人,没有他就没有我们俩,也没有你们,快来朝拜,快来叩头,快来匍匐在他脚下……不对,他根本没有脚,他只有头,好吧,来……都来匍匐在他的头颅之下!”
  也许是被众人打扰到了,头颅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那双眼睛是属于活着的人才应该有的神色,他的瞳孔里能正确的表达出许多意思,他先是看到琴闻音,他竟然笑了,他甚至在那些辅助器材的帮助下硬是扯出一个笑容,他看看鱼悦大力的张嘴表示惊讶,他看下天州撇撇他的嘴巴,他看下月光,不明白的眨巴下眼睛。
  琴闻音吓坏了,他趴在那个水晶屏障面前,他用头颅磕碰着,他不敢相信已经死去的父亲竟然出现在这里。
  “父亲,告诉阿二,不是我害他对吗?”琴闻人拍打的柱子大声问里面的头颅。
  琴圣的头颅很认真的点点头。
  “父亲,是你叫我消灭阿二的对吗?”琴闻人又问。
  头颅又点头。
  琴闻音绝对无法相信,他认为一切都是这个恶魔,这个混蛋自己捣鬼,于是他去掐他的脖子,他想掐死他,好吧,即使他一会也会腐烂而死,他也想掐死他,他绝对不能比他先死,他早就是这样想的,谁死都无所谓,就是不能比琴闻人先死。
  “一切阻挡道路的障碍物都应该清除,要走正确的道路,要走给人带来幸福的道路,你们必须走正确的道路,阿二的道路是错误的,阿二不听话,必须清除,必须清除……!”
  屋子里空洞的机械声没有感情的响起,这种语气虽无情感,虽无上下起伏,但是……琴闻音却能正确的听出这是父亲的声音,这的确是他父亲要说的话。
  因为……这个人,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总是那么圣人,总是那么高洁不凡,总是……那么不带一丝情感的说着别人无法理解的话。
  缓缓放开琴闻人的脖子,琴闻人跌倒在一边,开始咳嗽,呕吐,琴闻音突然扭头对大家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神仙,我的父亲,杀人凶手,抛妻弃子,他是个神经病。他……也快烂了,不……他早就烂了。”
  “我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咳嗽的琴闻人突然爬起来,再次拉起自己的弟弟,很难得这一次琴闻音没有挣脱他的手。
  他们下了那个奇怪的医疗架,罐中的琴圣似乎没有意思阻挡他们,头颅上那对眼睛甚至带了一丝炫耀,一丝小孩子才会流出的炫耀的眼神。
  琴闻人走到一具女人的雕塑前,那个女人的雕塑就耸立在那个医疗塔架前。
  “妈妈?”琴闻音惊讶的呼唤了一声。
  “对啊,是妈妈,那个混蛋每天都看着这个雕像,如果说他还有一丝感情的话,那就是他对母亲还有一丝感情,他觉得对不起她,他很高尚的雕了妈妈的像,整整看了她几百年,他高尚的说这是对自己的惩罚,谁知道呢,他没有身体,如果有身体的话……我想,我们早就有成千上万的后妈和兄弟了,对吗?”
  琴闻人拖动那个雕像的手臂,另外一副墙面缓缓升起,露出厚厚的透明隔离墙,人们走过去,惊讶的看到,恐惧的看到……
  无法形容大家看到的东西,那些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器官被放置在生产车间的条带上,它们一个接一个的被检测,合格的打上章子,不合格的丢进垃圾桶销毁,那些器官被最最高精美的医器组合在一起,组合成无数的琴圣,无数的琴圣□的站立在那里,身体被再次检查,合格的盖上章子,犹如屠宰场的猪肉一般,当然,那个章子的颜色是伟大的,它是金色的,不合格的当然会就地销毁。
  “最好的产品,最完美的人!”机械声音再次响起。
  琴闻人苦笑的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没错,我的父亲,我真的很崇拜你,你终于发明出最完美的人,不需要子宫的孕育,不需要生命的初啼,不需要精心苦心的教育,他们天生五音全通,都是最高级的乐医,他们和你一模一样都少了人类的感情,那些被你唾弃的感情。父亲,你是神,你们(他冲着鱼悦他们大叫)都来,都来匍匐,快鼓掌,这是多么伟大的神迹!!只有伟大的琴圣才能创立的神迹!!!!!”
  “为什么,不阻止呢?你的思想明明和他不同的,为什么要杀害我的师傅,他一直是你最好的挚友?”
  琴早慢慢的从通道走出,他质问着琴闻人。
  琴闻人苦笑了一下,他抱歉的看下琴早:“从你师傅要造反开始,我就成为傀儡了,你没看出来吗?那个大殿我根本出不去,我会很快去找你的师傅的孩子,很快的我就会过去,然后,我们又能喝个小酒,吵个小架什么的了,我会道歉的!”
  “我们……好像都是他的后人吧?我就奇怪了,他不是最讲究血统,最在意这些吗?为什么要把这些孩子带到这里来,为什么要吸引他们来这里?我真的不懂?”
  琴闻音指下鱼悦,指下天州,他甚至指下琴早,琴早奇怪的看他一眼,没有问自己为什么是他们的后人,他没兴趣问。
  “最初的时候我们被需要,他需要传承者来赞颂他的丰功伟绩,于是他允许我们活着,允许杀戮,允许竞争,后来他被装进罐子,来到这里,不被需要的躯体被他抛弃后,他剩下他的头颅。他认为人要活在高尚的精神世界当中,□,交流,排泄都是没必要的,再后来,他发现了恚石的秘密。你知道,那种奇妙的石头,能促进细胞活跃,能再生我们要代谢出去无法再生的东西,后来他沉寂了,默默的活在他和四季家后人的试验当中,当他再次出现,我们就成为游戏的过去,他不需要我们了……于是我们就必须来这里,成为(他指下实验室的垃圾桶)他心目中的垃圾,必须销毁,我们都不纯洁。”
  鱼悦他们互相看着,有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好比自己一直独一的活着,后来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只是别人棋盘上拿着的那个卒子,有头却无脚,他们只是有个圆形的底部,随时准备被丢弃出去。
  “这边来。”屋子的角落里,有人突然招呼大家。
  鱼悦他们回过头,一直未曾出现的琴汐冠站立在那里,他的身后小豆笑眯眯的看着鱼悦。
  “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哥哥。”小豆慢慢走过来,他看着家人每张熟悉的面孔,他在找寻一个人,但是很显然,他没找到,四海他没来。
  “我……以为,你……不在了。”鱼悦有些激动的走过去,拥抱他。
  小豆的表情非常人性化,他拥抱鱼悦:“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哥哥要听哪个?”
  鱼悦笑了下:“这个时候,这个恶心的地方,我希望有点好消息。”
  “哦,我的精神融合了,我可以吃饱饭了,话说这个劳什子岛的科技还真不错,这个脑袋告诉我,我会是未来的王者,他想叫我做他儿子,说我是完美的。”
  小豆指着那个头颅对鱼悦说。
  鱼悦他们看下那个头颅,一起扭过头骂他:“这哪里是好消息了?”
  小豆夸张的举起手:“好吧,我错了,坏消息是,我一直和琴汐冠挖的通道,好像失败了,虽然我们知道这个岛屿的最后出路,但是,我觉得……我们是出不去的。”
  “为什么?”鱼悦不相信小豆的口里会有这样的话,要知道,小豆是试验兽的化身,他清楚他的力量。
  小豆撇嘴苦笑:“海妖,还有无数的这个脑袋人,外加成千上万的试验兽,我们过不去……”
  小豆摊开自己的手掌,一脸遗憾的看着大家……

  人鱼的歌(END)

  小豆指指身后:“要来看看吗?非常好看的风景呢!”
  人们跟随他,像那边走去,琴闻人和琴闻音没有跟,他们好像都非常,非常的疲惫了,于是他们靠着墙壁坐下来,手拉手的,就像一对亲亲的弟兄一般,甚至,他们还唱了小曲。
  “你真的忘记了吗?那房间后面的小池塘……”琴闻人唱着。
  “怎么会忘,那是哥哥挖的,你总是作出他们不理解的事情,你总是把自己弄得很肮脏,全家的衣服,属你的最脏了……”琴闻音喃喃的唠叨着回忆着。
  “暖暖的风,可爱的小蝌蚪……”琴闻人。
  “对啊,每次姐姐都提着大罐子带着我们去挖,我们把蝌蚪养在妈妈的水缸里,后来孵出了青蛙,妈妈拿着扫把满院子追着我们打,你记得琴凤吗?我们的姐姐,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女人啊!”琴闻音活在了回忆中。
  “绿色的水面,蜻蜓在舞蹈。童年记忆里的小池塘,就在记忆的深处……”琴闻人低唱着,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一般,他突然蹦起来,冲着自己的弟弟大叫,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琴闻音正回忆的快乐,他不悦的摆手:“你瞎说什么啊?烦不烦!”
  “你记得吗?记得吗?那次你发烧,都快死了,姐姐说,就是你好了,也是个傻瓜笨蛋!”
  “你才是傻瓜,笨蛋呢!”
  “好吧,好吧,我没准备和你吵架,真的,我只是想起一件事!”
  “放!”
  “啥?”
  “屁!”
  “你的家教太糟糕了!”
  “是啊,我们有个世界上最糟糕的父亲!”
  琴闻人说完,慢慢走到那个医疗台前,他看了那个头颅一会,那个头颅也在看着他,琴闻人突然转身,用了全身的力量,他撅着他要烂掉的屁股,使劲,使劲再使劲的对着那个头颅,终于……他放了一个屁,还是响的。
  他放完,无比痛快的走回琴闻音的面前,缓缓坐下,像个傻瓜一般,笑了起来。
  “痛快吗?”琴闻音问他。
  “恩……妙不可言,你去试试!”琴闻人一脸惬意无比的眯起眼。
  琴闻音慢慢站起来,这里的空气有些大量的菌种,没有恚石庇护的他,腐烂在加速,他就要死了。
  慢慢的走到头颅面前,琴闻音脱去裤子,他做了更加糟糕的事情,他对这那个头颅,露着他的排泄器官,撒了一泡尿。
  琴闻音提起裤子,走回琴闻人的身边坐下:“学学,这个叫狠!”
  琴闻人竖立起大拇指:“我憋会,一会也去来一次。”
  “一起来。”
  “好!”
  琴闻人舒坦的靠着墙壁,继续他的回忆:“记得这首儿歌吗?你那个时候要死了,妈妈很伤心,妈妈抱着你不停的唱着……不停的唱着,然后你竟然奇迹一般的好了……”
  琴闻音努力回忆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对啊,我想起来了,真的呢,我奇迹一般的好了(他蹦起来,好像腐烂的病痛突然消逝一般),对啊,我怎么忘记了呢?所以……”
  兄弟对望一眼,一起突然指着那个头颅说:“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你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第一支乐医曲是你老婆发明的,你这个大笑话……哈哈……哈哈哈!”
  当他们笑得毫无力气的时候,他们的手紧紧的抓在一起:“哥,我还没原谅你呢。”琴闻音说。
  “我知道,我也没求你原谅我,再说当年我年少无知,我和他都认为这个世界,除了恚石,除了控制,就再也不需要其他的了。”
  “现在呢?”琴闻音问他。
  “什么都不重要了,我看到你很高兴,真的。”琴闻人轻轻的叹息了一下,他们坐在那里呆看着。
  那个头颅转动着,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看看那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说,他在想什么?”
  “鬼知道,反正,一会我要再来一泡。”
  “恩恩恩!”
  他们开心的大声笑起来,那个头颅看着他们,竟然没有发怒,他慢慢的把眼睛对住面前的那座雕像,深情的看着……
  小豆带领着大家走到屋子的最深处,不必解释,每个人都能看到了,那墙壁对面就是激流,激流的边缘是巨大空旷的广场,广场上,无数再生的琴圣在徘徊,一起还在徘徊的还有海妖,和数不清的试验兽……
  “啊!啊!必死无疑了……!”
  奉游儿拍拍脑袋叹息了下,说完,他拉着田葛想回头走。
  “是啊,过不去了。”帝堂秋无奈的叹息了一下,他能看到广场后面的那扇门,每个人都能看到那个通道,他们离那个生门只有百米的距离,但是他们过不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不纯洁的,不被需要的,不该诞生的,都必须铲除!”那个机械的声音在重复着。
  琴汐冠叹息了一下,看下大家:“即使没有这个广场,通道那头有些未知的机关……我们依旧过不去,那股子激流由那个老怪物控制,我们就是九死一生的到达那里,我们也抗拒不了大自然的奇迹,就是这样。我知道那里有好吃的,最后的食物足够我们饱餐一顿,对了,上好的剧毒药品要吗?保证各位无知无觉的快乐的死去,四季家最完美的出品,死亡比□更加快乐!要不?我们去开个宴会吧?”他这样建议。
  “你说,我们傻不傻,明明知道这是个陷阱,为什么还要来?”天州苦笑了一下,看下自己的弟弟,眼神充满了抱歉,此刻,什么伟大的领悟,什么高远的志向,在死亡将要到来之前,都无所谓了。
  月光看下鱼悦,鱼悦在思考着什么,月光挣脱开鱼悦紧紧拉着他的手,他冲他笑一下:“我在这里。”
  “我知道。”鱼悦笑笑,继续看着那边。
  月光慢慢的走回那间屋子,那两个人还在加速的腐烂着。
  “一直这么活着,很寂寞吧?”月光问他俩。
  “恩,早就活腻了,只是拉着你们死,有些抱歉,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再憋一会,我好像有些意思了……”琴闻人对月光说。
  “要不……一起来?”琴闻音热情的邀请着。
  月光笑了下,慢慢盘膝坐在他们面前:“我说话,后面这个人能听到吗?”
  “你不想他听到吗?”琴闻人问他。
  “恩!”月光点点头。
  琴闻人站起来,带着他们来到一个角落,再次坐下:“这里他就听不到,这里是个死角,我试验过的。”
  罐子里的头颅好奇的看着他们,睁大了眼睛,开始他真的很想听,但是他很快觉得这是孩童的游戏,他露出不屑的神情,把脑袋扭到一边。
  月光回到人群那边,招呼大家:“都过来一下。”
  毫无办法的人们只好跟着他一起来到那个死角,他们盘膝坐在那里互相看着,鱼悦看着月光,他们两人不知道在交流着什么,榔头呆了一下,有些声音只有他们三能听到。
  琴汐冠看看这群无聊的人,他招呼了一下琴早:“我们去搬一些吃的来吧,这样坐着,很没意思。”
  琴早看看他,想了下:“恩!”
  又过了一会,那两个人搬了整整一推车的食物,他们倾倒车辆,大量的食物哗啦一声倒在地面上。
  罐子里的头颅再次不屑了:“不必要的垃圾会沉淀不必要的毒素,垃圾会造成不必要的新陈代谢,不必要的人吃不必要的垃圾。垃圾!垃圾!”
  小豆拿起一根红汪汪,看上去就很好吃的香肠打开包装大力的咬了一口,他走到罐子面前:“真的很好吃!”
  小豆咀嚼着,很香甜的吃着:“我觉得……恩……能吃东西是这个世界最快乐的事情,真的,这个是纯火腿的,我最爱吃肉了,你喜欢吗?”
  他把火腿肠递过去,又遗憾的收回来,继续吃着,咀嚼着:“好吧,你不能吃,我知道。”
  “垃圾,垃圾,应该消灭垃圾,全部消灭!”显然,有些人不管如何进化,不管如何的完美,他的词汇似乎很有限,他无法在叙述出更加恶心的羞辱之言。
  “那个程序很高洁,他不会骂人!”琴闻人毫不客气的出卖那个曾经的父亲。
  一直很沉默的蝴蝶君突然蹦起来:“真的吗?”
  “恩!”琴早,琴闻人,琴汐冠一起点头。
  “我骂他,他发暗器射我怎么办?”蝴蝶君问。
  “哦,你站在那个雕像前,那个人是个伪君子,他从来不敢在妻子面前做这些事情。”琴闻人指着雕像说。
  “那明明就是一个大石头!”蝴蝶君不相信的指着雕像喊。
  “他看了它几百年,他对着她意淫,跟它说话,跟它交谈,他已经把它当成活人,并且产生了爱情,他不会在它面前露出恶相,相信我,每个人都有心里的屏障,即使他……不再是人!”
  琴闻人很是有信心的解释。
  于是,蝴蝶君拿起一瓶食水站立起来,他走到雕像面前,他看看那个头颅,头颅好奇的看着他,蝴蝶君拧开食水的罐子喝了一口水,突然开口:“你个老牲口!真正没下身的老太监(本来想骂的很难听,但是你们也看不到,因为会被和谐,所以请自由的想象吧)!”
  说完,他迅速躲避在雕像后面,他躲避速度之快,堪比试验兽。
  头颅先是愤怒的看着他:“垃圾,不应该生存者,必须销毁,销毁!”显然,他也在还口。
  确定自己安全之后,蝴蝶君冒出头,他得意的盘腿坐在雕像下,他看下榔头:“你不需听,听了不许带到那边笑我,听到也给我忘记!”
  榔头看下他:“随便你。”说完,他从裤子后面拿出小酒壶开始喝酒,思考问题。
  “你这个寄生虫,说你是寄生虫就高抬你了,你知道你怎么长大的吗?你是吃大姨妈长大的……”
  蝴蝶君开始谩骂,他来自最黑暗的酒吧街,他听过无数丑陋的话。
  榔头一口酒喷在对面琴汐冠的脸上:“抱歉。”他立刻道歉。
  琴汐冠面无表情的擦下脸:“挺好,没事!”
  那个头颅被激怒了,一些尖利的东西真的在屋子里四下飞舞着,可是,那些东西真的没袭击蝴蝶君,它们只是时而出现,时而旋转,就是不敢袭击。
  “月光有逃出这里的办法,但是……不是最好的!”鱼悦看看那边,那个头颅所有的精力都被吸引到蝴蝶君那里了,他根本无暇顾及这边。
  “即使可以活一个人,都是好的。”帝堂秋搂下怀里的叶杨,如果可以,他希望,自私的希望,这个人可以活下来。
  鱼悦看下那对老怪物:“你们必须死,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那两个人还在哼哼的唱着什么,听到鱼悦的话倒是很统一的说:“无所谓啊,怎么都好,如果有和那个老东西同归于尽的办法就更加好了。”他们的意见难得统一起来。
  鱼悦看下大家,他冲榔头点点头。榔头放下酒壶看下蝴蝶君喊:“如果可以,就多骂一会……那个……骂的很好……很……不错!”
  蝴蝶君犹如打了兴奋剂一般,好吧,他很少被这个傻瓜夸赞呢!
  “这里有十九个人,包括我,月光,琴汐冠,琴早,榔头,蝴蝶君,易两,罗宽,刘君,田葛,叶杨,小豆,奉游儿,地锦,天州,帝堂秋,萧克羌,抛去这两个老怪物不抽,还有十七人,叶杨,蝴蝶君不必抽签,乐盾不必抽签,那么,我和月光不能抽签,剩下的舞道者一死一生,抽吧!”
  鱼悦看着榔头写好那些生死签,他活动了几下那些折叠好的纸张:“这里有两张死签。”
  奉游儿看下那些纸条,他抬头问:“我想知道你的计划,抱歉,我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他指田葛。
  鱼悦点点头,他看下那个愤怒的头颅:“月光有恚石,所以我们有诱饵。”
  月光慢慢的从脖子下拿下那块悬挂在脖颈上的巨大的“恚石”,琴闻人和琴闻音惊讶的互相看着,然后他们笑了下,没有露出任何抢夺的意思。
  鱼悦笑着看他们。
  “父亲的恚石在我这里,如果不是为了我,他恐怕不会这么快的面对死亡。”天州对鱼悦解释,他总想为琴闻音做些什么。
  琴闻音笑了下:“我早就活腻了,不是这孩子,也许我根本不想来这里,有一天早上,我睁开眼,觉得……我应该死去了,就是这样!”他摊开手很无所谓的说。
  琴闻人也笑了一下:“那些器官我并不排斥,可是,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鱼悦点点头,他看着那些纸签对大家说:“四角痴缠,外加一位舞道者,只要能吸引住那个老怪物,那么,月光和我会想办法把大家送出去!”
  虽然月光一直是鱼家的一个不解之谜,但是这些人还是无法想象,月光和鱼悦怎么能把大家一起带着冲过那个广场,太匪夷所思了!
  鱼悦活动着那些关系着大家命运的纸签:“记得那个传说吗?人鱼是出海人的诅咒,他们上半身美得让人窒息,下半身却是长满鳞片的冰冷鱼尾,人鱼会吟唱魅惑人心的歌声,人鱼控制大海上的风浪,人鱼……才是音乐的王。”
  鱼悦看看月光,月光也看着他:“月光是人鱼,最后的人鱼!”月光指指自己,对大家说。
  每个人都上下打量着月光,他们看着他,慢慢的都露出怪不得的表情,一直不怎么开口的天州冲鱼悦笑了下,他甚至捶打下他的肩膀:“你……这个幸运的家伙,亏我想起你的离去就那么伤心,你这个小骗子。”
  “抱歉,哥哥,一直没告诉你。”鱼悦冲哥哥笑下。
  “没事,很好的,真的,我很高兴,告诉我们你的计划!”天州笑了一下,接着好像真的很愉快一般,他抓过自己的弟弟使劲的蹂躏他的头发,甚至捏他腰上的肉。
  鱼悦无奈的被自己的哥哥欺负了一会,他坐起来看下大家:“人鱼的歌,我也会,所以这个签我和月光都不抽,你们有无意见?”
  “没!”大家一起摇头。
  “两位舞道者,易两是初学者,榔头是易两的师傅,这段时间易两虽然一直练得很刻苦,但是……外面需要强大的舞道者的翻倍,所以易两留在这里,榔头生。易两,你可以反对!”鱼悦对易两说。
  易两轻轻的摇头,他看下琴早:“帮我照顾四海,那个家伙……其实很脆弱。”
  琴早点点头:“好!”他回答完,突然笑了下:“我也未必能抽到生签。”
  鱼悦看着剩下的人:“还有两张死签。”
  剩下的人除了罗宽和刘君,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一起伸出手。
  现在,每个人都有一张了,一直看着这些小家伙的琴闻人和琴闻音很是好奇的看来看去。
  “谁死?谁死?谁死?”琴闻人好奇的问。
  “是我!”帝堂秋撕去纸条回答。
  “是我!”琴汐冠也撕了纸条。
  然后所有拿到纸条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做了那件事情,都说自己拿到死签,都毁灭了最后的证据。
  鱼悦无奈的笑了一下:“总要有人活着,总要有人死去,我们的时间不多,那个老怪物要发疯了。”他看看那个头颅,那个被蝴蝶君辱骂的头颅愤怒的扭曲着,隔着厚厚的壁板和那些营养剂,大家依旧能看到他青筋暴露的样子。
  “这个祸事从乐灵岛起,就从乐灵岛结束吧,所以……琴早,琴汐冠留下!”琴闻人突然说。
  琴早和琴汐冠点点头,他们冲大家笑了下:“我们也是这个意思。”
  “你没权利再去支配别人的命运吧?”鱼悦一脸厌恶的看着琴闻人。
  那三人无所谓的站起来,一起走到一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
  鱼悦突然看了墙壁的另外一边,他吸吸鼻子:“抱歉,真的对不起,我太自负了,我以为……我能做到任何事情,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我是个傻瓜……!”
  琴闻音笑了下,他拍拍鱼悦的头,即使以前他很讨厌这个孩子,他还是决定在死之前做下好事:“人要是能主宰自己,那么就不能称之为人了,以前……我挺讨厌你的,也不是讨厌,我就觉得你有些傻,像我那个愚蠢的大哥一般……想开点,去做你能做到的事情,然后……别回头,因为回头了就会后悔,后悔是很难受的,相信我……你……”
  琴闻音的劝阻被地面可怕的震动惊扰了,一道不知道从那里出来的光线突然射了出来,蝴蝶君吓得惨叫一声,榔头跑过去把他搂到雕像后面。
  那道光线,是切割光线,它比真正的利刃还可怕,蝴蝶君和榔头多避开后,那座可怜的雕像缓缓的……缓缓的从中间分成两段。
  “天哪,我们可怜的妈妈!”琴闻人叹息了一下,他冲鱼悦伸出手,鱼悦看下手里的石头,相信还是猜忌?他知道丢出这块石头,他将要面对的是两种结果,琴闻人带着那块石头跑掉,他带着大家逃生。
  “你还有十秒,这真是个好游戏不是吗?亲爱的儿子。”那个人看着他笑着说。
  鱼悦看下周围的人,他终于丢出了那个石头,那块“恚石”。
  “恚石”冲着琴闻人飞了过去,当它离开月光的距离越来越远,当它落入琴闻人的手心之后,一阵扑啦啦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到了,包括那个还在发怒的头颅,他们很惊讶的看着变身后的美丽人鱼,不是每个人这辈子都能欣赏到这样的美景的。
  “人鱼?错误出现的物种,必须研究,详细研究,仔细研究!”机械的生硬声竟然出现了一丝丝兴奋的情绪。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我每次都输呢,原来你也是怪物!”小豆恍然大悟一般突然来了一句。
  鱼悦打了他的脑壳。
  “看这里,嘿……伟大的琴圣,你看这是什么?”琴闻人拿着那条“恚石”晃动着,招呼着,那个怪物太过兴奋,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飞翔着,没一会,刘君被误伤,一块一块巨大的皮带着肉从他腿部切了下来。
  震动消失了,它看着那块石头,它知道它代表什么,它……代表不死不灭……
  “给我……”它说。
  琴闻人缓缓的把那块石头放置在屋子中央,他无声的和那些从屋子角落离开的人告别,鱼悦慢慢抱起月光,榔头前行几步看下易两,易两的笑容……似乎很快乐,看不出一丝的遗憾。
  人们互相看着,做着最后的道别。
  他们慢慢的走向那扇门,然后……眼眶突然酸涩起来,在一阵音乐的刺激下酸涩起来。
  “你听到了吗?”
  “恩。”
  “是那首歌呢。”
  “对啊,它是多么的美好……”
  “当然,那是母亲的歌声呢……没有比慈祥母亲的歌声更加动听的歌了。”
  他们无声的在表达着那个意思,小豆缓缓推开那扇门,月光唱起了人鱼的歌……
  活下来去的人,他们如此形容,那一天,我们接触到的歌声,此生难以忘记,我们觉得我们过去所学习的真的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人鱼的音乐才是真正的音乐,真可惜……只能听一次呢……
  那些无法形容的动物因为开门兴奋了一下,他们很快呆滞了,月光唱了一会,远处的角落总有几个精神力很强的物种抗争着,鱼悦看下大家慢慢加入了合音,榔头慢慢的开始起舞,他飞快的旋转,几个触及那个圈子的怪物被卷了出去,很遗憾,它们皮糙肉厚并未变成肉泥。
  大堂那边,琴闻人他们站成四个角。坐于地面,慢慢的弹奏着世界上第一支乐医曲,那首童谣,那首快乐的歌,但是,他们显然小看了那个头颅,他们痴缠……对他起了不大的作用,虽然他们很努力的演奏着,痴缠着,但是那个罐子里的人,他是痴缠的缔造者。
  屋子震动着,有着将要倒塌的迹象,鱼悦他们停下脚步,前不得,后不得,那边扛不住了,每个人都知道。
  天州笑了一下,他从口袋拿出一个本子塞到弟弟的口袋里:“有个人,我答应他要回去,他也答应我要等我,假如可以的话,请帮我找个人照顾他,或者帮他忘记我。”
  鱼悦看着他的哥哥,人鱼的歌声越来越悲哀……
  “吱吱,请不要难过,你知道我这样死去,最好了,我是个有野心的人,就在来的路上,我还有巨大的野心,时间……会膨胀我的野心,你知道……所以,我亲爱的弟弟,请……允许我死去。”
  鱼悦看着自己的哥哥,他突然想起那些抽屉里的画片,那个时候他好像没对哥哥说谢谢……
  天州跑了回去,震动小了一些些。
  此刻……每个人都开始麻木,生或者死,只是情绪的一种,有些事情发生了,哭泣,或者快乐,其实简单的表情和泪水有时候只是最最简单的表达方式。
  月光唱着他的歌,他奇怪的抚摸下自己的皮肤,一些液体缓缓的流了出来,这些液体不是泪水,月光惊讶的看着鱼悦。
  鱼悦知道,月光出汗了,人鱼在出汗,这令他们都很惊讶,远处的怪物再次出现浮躁现象,月光丢弃掉了他那个不离身的鱼皮口袋,他伸出手拿出那架发丝的琴,他的水琴太大,所以一直放在海底。
  即使他是再厉害的人鱼,他也无法魅惑成千上万的天敌,这个世界没有最大的力量。
  人鱼的琴声带着歌声,效果果然好了许多,但是,这把发丝琴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古怪,远处那间大殿的缠绵突然无声了……
  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那边的震动非常厉害,月光突然哭了……人鱼总是比人类更加能感觉到生物的消失。
  月光觉得很奇怪,真的,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流泪,为什么要哭泣……
  帝堂秋慢慢放开叶杨的手,他把他的手放进地锦的手里:“如果可以反悔的话,请……不要再给他吃解药了好吗?”他哀求地锦。
  “怕是晚了。”叶杨看着他说,就像……许多年前在小店市早上他们一起醒来一般,他们互相看着,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们知道,他们相爱了。
  “那就帮我照顾好好。”帝堂秋冲他笑笑。
  “为什么,每次我都是那个吃亏的?”叶杨质问他。
  帝堂秋抱住他,狠狠的亲吻他的嘴唇,他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因为……你爱我,比我爱你多……告诉好好,爸爸很高兴,可以叫他能光明正大的站立在阳光下,爸爸无法给予他父爱,只能给他阳光……爸爸很爱他,比妈妈……都爱……”
  然后,他推开叶杨,向着大殿跑去……
  歌声,演奏声,一直一直响着,琴闻人对他的弟弟说:“弟弟,我好像听到妈妈在叫我们。”
  “是……她一定很生气吧,我们总是在惹她伤心,哥,我们回家吧……”
  那个头颅一直拿不到那块石头,于是很生气,它想报复一下谁,但是他很快发现,那群人已经走到那个生门的门口。
  帝堂秋笑着看着这个怪物,他现在站的位置正是琴早刚才站立的位置,而琴早已经笑着去了……
  人的情绪真是奇妙的东西,那个头颅突然犹如荡秋千一般的转动着:“不完全者,不确定的失败……小伎俩……卑微者……愚蠢……”
  它大叫着,那些机械慢慢的闪烁起危险的标志,屋子里的空气越来越热,活下来的人互相看了一下,他们突然丢开手里的医器,一起冲着那个头颅比出了他们的中指说……“%……¥%*&……”
  然后,海底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那个头颅自爆了,这个城市消失了……
  几个小时后……
  鱼悦看着岸上的人,他们无言的互相看着,有人去了……却流不出眼泪。
  “我要走了。”鱼悦对小豆说。
  “恩,我们回家。”小豆回答。
  “我们会照顾好那里,如果有一天,如果可以……你们是要回来的吧?”奉游儿问。
  鱼悦看下月光,他们微笑着点点头:“恩,要回去。如果……月光可以再回到陆地的话,也许会回去……”
  “那么……我们等你。”
  鱼悦看下地锦,叶杨走过去拉住老师的手:“我想,回有风,回到师傅身边,有些事情我还是想不起来,比如我来自哪里……如果灿灿允许,我想抚养好好……当然,帝堂秋他在胡说八道,他以为这样我就可以不死了,可以不想他了……我为什么要死,我好不容易活下来的……我要……一直……一直活到忘记他……可以忘记他……对吧?”
  鱼悦苦笑的点点头。他看着小豆,那个孩子没有看他,他看着海底不停上升的漂浮物,有的东西消失,总有残骸要留下来的。
  “我会回去……成为他的乐盾,他的乐盾没了,我欠他的,我讨厌欠人家的……尤其讨厌……欠他的……”
  没人敢回头,忘记是最痛苦的事情,它带来的苦楚并不小于懊悔。
  “那么……你呢?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的想……”鱼悦深深吸了一口气,强笑着冲叶杨说。
  “就不说再见了。”鱼悦对他们说。
  “好!”大家回答。
  然后,那两个人潜下水中,慢慢消失……夕阳下,海的那一边,一尾漂亮的尾翼突然扇出无数的犹如珍珠一般的水花,那些水珠儿晶亮的,美丽极了……
  榔头站在那里看着远处……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一声:“真是无情,连再见都吝啬说……”
  他回过头,蝴蝶君盘膝坐在地面上,他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他:“你看到我了?”
  “没有!”心情不好的某人回答。
  “明明就剩下我了,为什么不看我?”
  “你说脏话,很恶心的脏话……”
  “瞎说,我什么时候说脏话了?证据,证人?证言?法官的审判呢?嘿,你不能诬陷一个纯良的人!”
  “你还说谎?”
  “傻瓜……你真幼稚……”
  “你喊谁傻瓜……?”
  “就是你啊……世界上最大的傻瓜,我这么好的人……”
  鱼悦趴在月光的怀里,看着天空盘旋的飞机……那架飞机盘旋了几圈,然后远离……
  “你说的那个地方远不远?”鱼悦问月光。
  “我不知道。”月光苦恼的四下看着。
  鱼悦想了下,惊讶的看着他:“不会吧,人鱼也会迷路?”
  月光生气的丢开手,鱼悦只好自己在那里游着,月光苦恼的看着他问:“为什么人鱼就不能迷路?”
  他们争吵着什么,就像刚才岸上的那两个争吵者,不过……能够确定的是……每次争吵过后,他们会越来越亲……越来……越来的……
  当人群退去,一切随风而消失,每个人都去向归处,一阵水花翻滚着,从海的深处,慢慢的升起一部并不大的救生船,那艘船儿随着水面向着鱼悦他们去的相反的方向自由的飘着,不知道承载着什么,去向何处……
  乐灵岛消失了,它代表着世界在重组,不久之后……那些后来的人们在继续演奏着……属于他们的……乐医的歌……

TOP

 海妖

  中年男人倒退几步,一脸惊惧,他所认知的世界里,鱼悦必死无疑。
  这个人,他现在还活着,竟然还一脸调侃的表情跟他们开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甚至,在他看来,好比走夜路遇到了鬼一般恐怖。
  鱼悦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好奇的侧下脑袋:“遗族?真是奇怪,为什么会是遗族呢?”
  领头的中年人连连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这样喊。
  “哦,我也没打算问你。”鱼悦笑了下,转头看着枯死的小树林不远的一个方向,那里有吸引他更加感兴趣的东西,比如,会发出那种歌声的某种生物,他转身向那边走去。
  “你要做什么?你……你,你不能过去!”那个人有些惊慌的用最愚蠢的办法阻止鱼悦。
  鱼悦当然不会理他,他径直向那边走,头都没有回。
  几位遗族的袭击者绝望的互相看了一眼,任务没完成,那个秘密马上要暴露,他们实在担当不起……那将要面对的结果,他们无法阻止鱼悦,他们甚至比鱼悦本人都要了解他。在他们看来,鱼悦=试验兽,他们怎么能是对手呢?所以他们一起拿起挂在手腕的一根哨子吹了起来。
  ……安静!
  他们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应该响起的歌声并没有响起,应该来到的死亡之音并没有鸣唱,他们开始颤抖,到底是什么生物,竟然能阻止的了那个东西。
  不相信之下,他们开始大力的吹起哨子,就像几个傻瓜一般不停的吹着……
  脚踏在干枯的干草上,鱼悦一步一步的走着,脚下是干草断裂的声音,那是植物的最后一丝绝望。鱼悦很好奇,刚才他听到了类似于月光人鱼鸣唱一般的魅惑之音,但是,那种声音只是类似,那种歌声比起月光的歌声来还不是一个档次,甚至,鱼悦都比“它?”唱的好,更何况,那种声音里充满了电子交流器的一些杂音。
  鱼悦停下脚步,笑了下,低声道:“果然。”
  是,他能听到的那个声音,月光怎么能没听到?怎么能不来呢?鱼悦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很快被惊讶替代了。
  成长到现在,他见过许多令他能露出惊讶表情的东西,但是那只是从前,现在的他不管是陆地上的,深海里的,奇怪的东西见过太多,太多,所以能对某种生物再次表达出惊讶的神情,这东西绝对不一般。
  展示在鱼悦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鱼缸,巨大的透亮的玻璃鱼缸,鱼缸的最顶端是一套放大声音的电子装置,刚才歌声中的电子交流器的声音也许就来自它。
  鱼缸里有一只?一条?一尾?一个?奇怪的生物。
  它的下半身是蛇身,用眼睛测量的话最少有三米长的蟒蛇一般的粗大的尾巴,那些尾巴卷成几圈,尾巴的上半段是人身,带着蛇鳞片的人体上半身,□的女性特点昭示着这东西是属于雌性生物。它不像月光,月光是绝美的,它很丑陋,因为它的脸上也爬满绿色的鳞片,那些鳞片呈碧绿色,在月光下反着渗人的光。
  那生物好像被什么吓到了,它缩在鱼缸的角落,用类似鸭掌一般的手抱着自己的头,它的头发也是碧绿色的。
  “这是……海妖,真是没想到,还能看到它,真是令人惊讶。”月光笑了下招手叫鱼悦过去看。
  “海妖?”鱼悦重复了一句之后,走到玻璃板前仔细观察。
  那海妖害怕月光,但是不表示它害怕鱼悦,它突然目露凶光的扑过来,头重重的撞击到了厚厚的玻璃板,那个玻璃板专门为禁锢它而存在,它当然撞不破,所以它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齿开始恐吓玻璃板外站立的鱼悦,甚至用那双……鸭掌大力的敲击着玻璃板。
  “真是可怜。”月光叹息了一下。
  鱼悦看看月光,等待他的解释。
  “以前,小时候,我的领地里就住着许多这样的小生物。”月光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
  鱼悦仔细看看海妖,再看看月光,他不明白这个丑陋的东西那里小了?
  月光没理他,只是努力的回忆着。
  “我看过一本书,那本书说,海妖和人鱼是一个祖先。”鱼悦扭头对月光说。
  月光笑了下,竟然露出少见的轻蔑:“可怜的陆地人。”他适当的表示出了他的同情。
  “也包括我吗?”鱼悦的声音带了一丝委屈。
  “恩。”月光没有因为他们的关系而撒谎,人鱼不会撒谎。
  鱼悦被小小的打击了一下,讪讪的,尴尬的笑了起来。
  “陆地上的人类喜欢把动物划分成一等的,二等的,等等。你们用等级显示自己的高贵,大海里的生物不会这样,这个星球不停的碰撞,不停的变化,海里的生物能生存下来的都是好样的。那个时候,海精灵,人鱼,深海的仠马(一种有思维的海底生物,已经灭亡),还有海妖等等,我们虽然划分地界,但是那里众生平等,除了……除了……海妖,这种我们都不喜欢的生物。它贪婪,嗜杀,虽然它们和我们一样会利用声音魅惑其他生物,但是,人鱼的歌声有许多情绪,我们的歌声是丰满的,被大家所喜欢的,能带来各种情感的东西,海妖的歌声……只有死亡。而且,是为了单一猎食而产生的东西。海妖作为有缺点的物种,成为海底世界第一类被驱逐的生物,没有安定的环境,它们注定要过早的灭亡,应该是这样的。但是这只……这只……这只不是完全的海妖,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它好像是海妖和另外一个生物在一起的东西。”
  月光看着海妖,慢慢的给鱼悦讲解,他很少这样大段大段的说话,他的情绪甚至可以用兴奋来形容。
  “谁驱逐了它们?难道海底世界也有强权吗?”鱼悦从屁股口袋摸出酒壶,浅浅的喝了一口,今晚的夜风有些凉意。
  “有啊,不要拿陆地的词汇形容海底的世界,海域有了污垢,如果不过早的驱逐,那么影响的是自己整个领地的生物,一切都是为了生存,这是最基本的法则。我们不会为了钱这样的肤浅东西去驱逐同胞,划分领域,不过我倒是真的知道谁驱逐了海妖。”月光敲敲玻璃板说。
  “是谁?”鱼悦顺着他问。
  “好像是……我的母亲吧……”月光看下天空的双月,一副怀念的表情。
  “哧……呃!”鱼悦完美的一口酒吐到对面的玻璃上。
  “人鱼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父亲,但是,我们知道谁是生养自己的母亲。她是个好人鱼,我很像她,即使她亲手把我封印了,我还是偶尔会想她的……”
  鱼悦呆呆的看了一会双月,喃喃的问月光:
  “月光……”
  “恩?”
  “跟我在一起,还会寂寞吗?”
  “不。”
  “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可能有些不礼貌。”
  “没事的。”
  “那你……到底多大了?我的意思,你到底几岁了?你告诉过我,海妖灭绝比人鱼还早……”
  月光淡淡的笑下,扭头看下一脸期待的鱼悦:“你知道的,人鱼不撒谎的。”
  鱼悦点点头。
  月光:“我忘记我多大了,你信吗?”
  鱼悦张着大嘴冒凉气,半天才无奈的回答:“好吧,我相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但是,这只……东西怎么解决?”
  鱼悦指着海妖问月光,那只海妖还在玻璃柜里到处撞击着,好像什么东西给它发出了杀掉什么的命令,它看到鱼悦之后就开始疯狂的撞击那个束缚着他的玻璃柜子,海妖……是凉血动物吧?
  一些蓝色的血液从玻璃柜上缓缓的流淌下来。
  对于威胁到鱼悦生命的东西月光根本不会手下留情,他看看那只疯狂的海妖:“既然已经灭绝了,那么它还是消失的好。”
  鱼悦低头想了一下,慢慢抬头:“好。”说完,他从身边的一个小口袋里拿出一根很细巧的医器,最近他的医器越来越返璞归真了。
  一阵由远而近的急促脚步声传来,那几个中年人好像反应过来一般向这边跑,当他们看到鱼悦拿出医器之后,领头的大喊:“看在华莱西亚的份上,请住手!”
  鱼悦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你们杀我的时候,好像也没看在华莱西亚的份上啊?”
  最前面那个中年人脸色窘迫起来:“抱歉,我宁可你杀死我,也不能叫您动遗族的圣神。”
  鱼悦看了一会他,伸出手指下那只软体动物:“这是你们的圣神?”
  中年人连连点头:“没错,这是我们遗族的先灵,遗族的祖先……圣神人鱼。您绝对不能伤害它!我们冒犯了您,随便您怎么处置,要杀,还是千刀万剐,我们绝对不反抗。”
  那几个人说完慢慢趴在地上,一副随便你的表情。
  鱼悦先是呆呆的看下海妖,接着在上下打量着露着一脸无奈表情的月光,他先是张张嘴巴,接着抱着肚子开始哈哈大笑。
  “哈哈……还圣神,还……你们的祖先……啊哈哈……我的天……哈哈……”鱼悦哈哈大笑着,那几个人惊讶的看着他。
  也许是那副手镯的妙用,榔头最后一个得到鱼悦被袭击的消息,他带着帝堂秋他们向这边跑,当他们到达现场之后,却看到鱼悦抱着肚子笑的眼泪横飞,很少看到鱼悦这样笑,榔头他们一脸问询的表情看看月光。
  月光的表情也吓了大家一跳,脸色涨红,一脸无奈,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
  “呃……鱼悦?嘿嘿……?”榔头蹲下叫鱼悦。
  鱼悦好不容易止住笑声,他拿手指刮刮眼角的眼泪,盘膝坐在地上冲那几位不知所措的遗族先生钩钩指头:“过来,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那几个人走过来,先是站立在那里,接着他们觉得这样居高临下的跟鱼悦说话也许不礼貌,毕竟他们的老祖宗被鱼悦抓在手里,所以他们先是蹲下,又觉得蹲下也许不高雅,所以他们也盘膝坐在鱼悦对面,适当的弯弯他们的脊椎,表示出他们一切听鱼悦的意思。
  “这个玩意对你们非常重要吗?”鱼悦问他们。
  “当然,我们就是拼劲全族的力量都要守护圣神的,如果不是那个人归还圣神的恩德,我们根本不愿意带他老人家离开遗族神庙,您看到了,圣神的脾气不是很好的。”中年人回答。
  鱼悦托着下巴想了会:“也就是说,为了这个玩意……”
  “是圣神!”中年人不死心的解释了一句,他实在无法接受别人用这样的语调形容他们的神,他们的信仰。
  鱼悦无奈的看着走到一边,靠着大树,躲避在阴影里的月光,看这意思,他根本没有对这些自称后代表示出过多的兴趣。
  “好吧,好吧,圣神,这个神圣可以给你们,恩……告诉我,谁派你们来杀我们的?当然,我没有强迫的意思。”
  中年人笑了下看看身后,那几个人也放松下来。
  “乐灵岛的二岛主,那位岛主先生几年前还我们圣神的时候,说要我们去为他们办一件事,三天前,那位岛主先生送信来说,对于破坏规矩的人,就不能姑息,所以我们不得不出战。”
  鱼悦惊讶的扭头看下帝堂秋,帝堂秋也是一脸惊讶。
  “你们……你们就这样随便的说出来了?不怕……乐灵岛的报复吗?”鱼悦好奇的问。
  中年人一副无所谓:“欠人情,我们还人情,但是他没说要我们替他保密啊。而且,遗族能生存到现在,也有我们生存的道理,我们也未必就怕了他们,更何况这关系到圣神的安全,所以……所以……也就顾不得了,更何况我们答应消灭掉第三方乐医。今晚……遗族派遣出的绝对是最大的力量,我们努力了,但是做不到,就这样了。”
  鱼悦乐了,他拍拍身上的枯草,走过去再次蹲下,突然伸出手搂住这位中年人:“恩,我欣赏你,真的,那个任务,还是算了把,真的,你们不行。”
  中年人笑了下:“恩,我们知道了,所以您把圣神还我们,我们就回去了,这样大家都好,谢谢了。”
  鱼悦看着那个奇怪的东西,他绕着海妖箱子转了几圈,那几个遗族小心的跟在他的后面,陪着笑脸。
  “恩,我刚才答应不伤害它,你们都听到了?”鱼悦手指搓着玻璃说,那只海妖拼命拍着玻璃,大声叫着,但是玻璃外的人就是听不到它的声音,看样子这套装置真的很厉害。
  “是,是!”中年人陪笑脸说。
  “可是放它走我真不甘心呢。”鱼悦叹息了一下。
  那些遗族顿时脸色一变,神情难看起来,没错,鱼悦答应不杀圣神,也没放了他,这可怎么好?
  “我不想养这样丑陋的东西,你们安心,就一件事,第三方乐医和有风,或者融心的冲突,希望遗族不要干涉。什么物种能安全的成长到现在都是不容易的,尤其是遗族,你们生存到现在,要比那些人类辛苦的多对吗?所以此刻安全的退出对你们来说是好事。”
  鱼悦扭头很认真的看着中年人说。
  中年人站在那里思考了很久,过了很久他低声笑了起来:“看样子,想从这场冲突里分一杯羹,看样子是不可能了。好吧,我们答应您,虽然遗族处事方式古怪,但是,我们还算诚信。”
  鱼悦笑了下:“这件事情不小,单单就你们几个能做主吗?”
  领头的这位中年男人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下身后的同伴,又看下帝堂秋那边,他慢慢走到鱼悦耳朵边悄悄的说了一句话。
  鱼悦一脸古怪的表情,他上下打量着中年人,看了好大一会,接着让开那个箱子,做出随便你们的手势。
  中年人大喜,连忙拿起电话通知着什么,大约十分钟后,一辆带着巨大后车箱的改装车停在了附近,一群人抛下车子准备搬运。
  “等一下。”鱼悦叫住那些要离开现场的遗族。
  领头的中年人神情紧张,他看着鱼悦,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第三方乐医的首领还要刁难他们什么。
  鱼悦缓缓的走到那个玻璃箱前面,看着依旧一脸凶相的海妖,突然张开嘴,一声根本不可能发自人类喉舌的音调缓缓响起。
  “吼……!”
  玻璃上顿时开裂了无数的细小裂纹,那只海妖惊恐的匍匐角落,努力的想把自己的身躯离面前这个恶魔远一些。
  鱼悦的声音只是针对面前这只海妖和这个箱子,他想要的不是简单的只是针对海妖的威胁,他也在威胁着遗族这帮人。他必须要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有无数力量能毁灭别人,乐灵岛就未必是最大的。第三方能建立,能被承认,他们也有他们的生存道理。
  鱼悦看着箱子里那只可怜的小妖,满足的摸摸下巴:“恩,你吓唬我都一晚上了,也该我吓唬,吓唬你了。”

  总要迈出这一步(上)

  鱼家今夜很乱,就连那个远在外乡的田牧都抱着新出生的孩子站在客厅里茫然四顾。一枚炸弹把她可怜的小车库飞上了天,新贷款买的小房车成了废品,可怜那车还有五年的贷款要还。为了省钱,田牧只买了一般保险,爆炸的时候,她正抱着孩子在车库的地下室找东西,幸亏那家由地窖改装成的地库比较深,不然此刻她已经去见死去的父母了。
  她现在什么都听不到,孩子也听不到,爆炸的声音很大,震动声也大,她们的耳膜都出了问题,医生说,要多等几天才会好。
  田牧抚摸着缝了三针的额头,傻乎乎的看着愤怒的哥哥和自己的丈夫笑,她只能装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吧,她现在只盼望自己大难不死,自己隐瞒乐医的事情,丈夫能够原谅自己,她眼巴巴的看着丈夫。
  而她的丈夫,那位飞机师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爆炸,老婆孩子的失而复得,老婆娘家的势力,还有大舅哥的身份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对自己的老婆一直反复说着话,说着自己也听不明白的话。
  田牧很庆幸自己聋掉了:“亲爱的,我听不到,你等几天,我再详细为你解释好吗?”虽然她努力的把自己的声音放柔和,放轻松,但是聋子的声音总是特别大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一个傻笑妈咪抱着孩子对着自己老公大声怒吼,反复重复一句话。而她的老公只是不停的告诉她:“好的,亲爱的,没关系,只要你平安,我不介意等等……”
  “田葛,送田牧去她原来的房间。”鱼悦无奈的抚摸下额头,对一脸愤怒的田葛说。
  田葛看了一眼奉游儿,奉游儿那把美丽的长发,因为超市意外起火已经烧成七长八短。即使这样,他还是要安慰突然翻车的田葛,田葛拍拍他的手笑着摇下头,表示没事,他们都不怕袭击,但是伤及无辜,还害到下一代,这就令他们无比愤怒了。
  此刻,大家都故作轻松,但是每个人的怒火都燃烧到了最高点。
  鱼悦已经后悔那么轻易的放走那群遗族袭击者了,看着家里乱成一堆的样子,他也烦躁了。他想找个出气筒,但是这屋子里每个人都不是能作为撒气对象的。
  月光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拉着他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吴岚新执政党派了代表前来慰问。”萧克羌低头对鱼悦说。
  鱼悦烦躁的摆了一下手,表示谁也不想见。
  “那么,华莱西亚呢?她也在门口。”萧克羌再问。
  抱着好好的帝堂秋扭头看下萧克羌,萧克羌冲他确定的点点头。抚摸下儿子的额头,好好吓坏了,一群奇怪的人冲到幼稚园,差点劫走这个孩子,要不是帝堂秋早就动用了帝家的力量,一直对儿子施行保护,那么现在的结果有可能就是这个小胖子已经成了某个实验室的试验品。
  问题的关键还不在这里,好好的那场劫持事件,好像,级别很高,帝堂秋赶到现场还在争斗,双方都在拿命填,比起田牧家的爆炸,好好的劫持就是一场可怕的升级版。
  “我去见她。”帝堂秋把孩子放下,好好呆滞的目光有些慌乱,立刻抱着爸爸的大腿不愿意放开。
  “你去吧!”明灿灿弯腰抱起儿子,坐在角落的沙发继续安慰他。
  “叫她来书房,你们都来一下,我们需要商讨一些事情。”鱼悦站起来拉着月光去后楼的办公室。
  坐在家里沙发上正在接受治疗的包四海抬头对鱼悦的背影说:“我不去,我在这里等易两。”
  现在,唯一没有确定是否安全的就是悄悄消失的易两,一个小时前他还一肚子怨气,现在这些怨气已经转化成满肚子的委屈外加担心,那个该死的家伙到底如何了?包四海的心上下那么揪着,揪的实在难受。
  “他没事,大概全家最安全的就是他,你上来吧。”榔头摸下包四海的头发,安慰他。
  “他到底去哪里了?或者说,哥哥们有什么秘密是需要隐瞒我的,还是说,在这个家我已经不被信任了对吗?”包四海一脸愤怒的看着榔头。
  鱼悦没有搭理那个愤怒的青年,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至于包四海的抱怨已经不属于被考虑的范围,他没时间安慰他,没时间去做他的思想工作,他已经长大了不是吗?
  “我不去,我就坐这里等易两,易两来了我再去!”包四海负气的甩开榔头的手,回到沙发上,那股子气人的任性终于爆发了。
  屋子里的医生,佣人,乐盾,还有临时调来的第三方的一些保镖们都扭头看着这边的冲突,榔头尴尬的看下自己被甩开的双手,无奈的咧嘴笑了下。
  走到门口的鱼悦慢慢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扭头看下依旧任性坐在沙发上的包四海,转身慢慢走到他面前。
  “站起来!”他命令他。
  包四海扭头看另外的方向,有些心虚的继续那么拧着:“不!”
  鱼悦这次没有向从前那么淡淡的笑着,宠着他,他冷着脸,克制着那股子发自心底的愤怒:“如果你拒绝站起来,那么就从这个家滚出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鸦雀无声,包四海呆了下,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愤怒的哥哥,他从未对自己这样过。
  “对不起。”包四海站起来,喃喃的道歉,满腹委屈。
  鱼悦深深的吸气,他咬咬自己的牙根,伸出手拍拍包四海:“要是,今天我们出事了,你可要怎么好?”
  包四海下意识的战栗了下,大力摇头:“不会的。”
  鱼悦探出身体,悄悄在包四海的耳朵边说“易两没事,他在家中的地下室,就是月光常去的那个地下室……你最好不要打搅他,这是他本人要求如此的,所以,你就不要去了。”
  包四海呆了一下,转身向着地下室跑去,他才不管别人怎么说,为什么不要去,他只是离开了他几天,才几天功夫,他就要疯掉了。
  鱼悦看着包四海的背影,缓缓的摇头,看样子,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华莱西亚今日没有穿自己那套红裙子,她的打扮很正常,夸张的卷发,现在抓成马尾,她穿着一套运动衣,很精干利落的样子。
  她缓缓敲了几下鱼家会议室的门,钬溪节帮她打开门,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很快眼神错开看着另外的方向再无交集。
  鱼悦冲这位老姑娘笑了一下:“坐。”
  华莱西亚点点头,缓缓的坐在了沙发上,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看下屋子里各怀心思的人们开口道:“我很抱歉,真的,我的父亲叫我来表达第三方乐医对我们圣神宽手大度之意,我来这里……(她低头想了一下,抬头说)我可以提供许多你们不知道的情报,也许能弥补我们中间的裂缝。您看,遗族从来都是可怜虫,从远古我们就吃残渣剩饭……我们也是身不由己。比起廉耻,生存才是第一选择,对吗?”
  榔头把玩着手里的一个打火机,他看下屋子里一直没说话的人们,他看了一圈,大家都是那种不知道该问什么好的人,华莱西亚就像一个被告。帝堂秋、奉游儿他们都不会问什么,而鱼悦,他根本不懂如何面对这里的一切。
  “我很奇怪,你们怎么拿到第三方出行的情报,要知道,所有的袭击,都是按照我们的习惯安排的,一丝都不差。很明显,我们中间出了叛徒。”榔头问华莱西亚。
  华莱西亚用手掐了一下手心,长长的指甲掐的手心实在疼,她抬头看了一眼奉游儿,奉游儿吓了一跳,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一脸惊讶:“我?”
  华莱西亚苦笑:“奉家老爷子提供的情报。作为交换,乐灵岛为老爷子提供三位子弟去乐灵岛的空额,奉家这些年也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自从你走后更是如此……当年叱诧风云的四大家族早就名存实亡了,对吗?”
  奉游儿没想到这件事情会牵扯到自己,他眨巴下眼睛看下田葛,又看下鱼悦:“我……我……还是回避一下吧!”他站起来转身要出去。
  田葛拉住他:“别,我相信你,你不会的,虽然有时候你这个人有些傻,但是你绝对不会的。”
  田葛拉着奉游儿的袖子,扭头看着鱼悦,一脸确定:“他不会,我为他担保,如果不相信他,那么我跟他一起离开。”
  鱼悦张开嘴刚要说什么,帝堂秋插话:“不会是游儿,我想……这个家还有一个人和奉家有关系,花椒。”
  罗宽慢慢的从二楼往下走着,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晃悠着,他的脚步很慢,慢的几乎几秒才下一个台阶。
  大堂里已经安静了下来,花椒依旧那么忙乱着,自从她来到这个家,她就几乎一刻都不得闲,为所有人都任劳任怨的忙着,花椒是个好人,每个人都信任她,依赖她。
  她捧着一个急救包看着下楼梯的罗宽,罗宽停下脚步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花椒有些不安的回避了自己慌乱的目光。
  “您不上去吗?”她小心的问。
  “不,奉先生对我说,我必须和你好好谈谈。”罗宽看着她,他看着她的眼睛想从那里看出一些什么。
  花椒缓缓放下急救包,看下依旧在哇哇大哭的好好,她想过去再抱抱那个胖宝宝,但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抿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扭头说:“我也……也……没什么好谈的……本来……我就是奉家的人。您看,如果可以,我想给我弟弟打个电话,他一直在奉家,那边的人都对他不错……可以吗?”
  罗宽伸出手,想做些什么,但是他很快想起花椒是一位未嫁的女士,他缓缓的收回手:“本来,我想追求你的。”
  花椒苦笑了下:“我只是一位可怜的下人,身不由己,嫁人是奢侈的事情。”
  罗宽还是伸出了手抚摸了一下这个女人的头发,如今立场已定,他们再也不可能了:“我陪你去收拾行李吧。”他说。
  “可以告诉我要去哪里吗?监狱?还是刑场?”花椒苦笑了下,慢慢解下身上的围裙。
  “鱼家没那样的地方,你知道的。先生只是叫我送你离开。”罗宽笑了下回答。
  “这样啊!”花椒的声音平静无波。
  “想好……要去哪里了吗?我开车送你,路过……银行的时候,先生叫我去帮你拿一笔钱,他说你……一个女人实在是不容易。”罗宽让出路,看着那条通往她卧室的路说。
  “他很大度。”花椒慢慢的把围裙放到沙发上。
  “先生从来都是一个大度的人。”罗宽。
  “这样会很吃亏的,那些人,心肠太歹毒,他们永远都知道你需要什么,永远都能紧紧扣住你的短处威胁你,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先生不是他们的对手。”花椒看着罗宽说。
  “是啊,他总是那么天真,善良的吓人,我们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对吗?他那个毛病大概这辈子也改不了了。”罗宽笑着摇摇头。
  花椒扭头看下好好:“他们答应我不会伤害孩子的。”
  “他们……什么事情都会答应的。”罗宽讥讽的笑了一下。
  “我想抱一下好好可以吗?”花椒请求到。
  罗宽看着花椒的背影,这个女人,陪了大家好几年了,每个人都把她当成家人。
  “还是不要了。”罗宽拒绝到。
  花椒慢慢停下脚步,扭头看着罗宽很认真的说:“我……我只是提供了一份出行表……我是在奉家长大的,有些人情,欠下了,一辈子还不起。我的弟弟在那里,我吃奉家饭长大的……我真的觉得很奇怪……虽然你们每个人当我是家人一般(她突然蹲下嚎啕大哭)……可是别人命令我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拒绝。但是我不想你们受伤害的……我宁愿自己去死,我宁愿自己去死的……”
  罗宽缓缓的蹲下,挣扎了一下还是缓缓的抱住了这个可怜的女人。有些东西根深蒂固,好比奴性,被奴役的多了,他们都会认为世界理当如此。这是个可怜的女人,即使她出卖了所有的人,但是她为大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这些发自内心的照顾,还是令每个人都恨不起来她。
  花椒的哭声很大,通向二楼的楼梯和几十米的距离都无法掩盖那种痛彻心扉的哭泣声,鱼悦站起来,缓缓关闭起窗户,扭头看下屋子里的人。
  “我想,我想去乐灵岛。”他这样对他们说。

  总要迈出这一步(下)

  花椒的哭声依旧在院子里飘着,即使是双重窗户都遮盖不住。屋子里的人,因为这哭声弄的肠子都开始拧了起来。
  “我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吗?”华莱西亚突然插话。
  “你说。”帝堂秋冲她点点头,华莱西亚咳嗽了一下,刚要开口,钬溪节却端着一个茶杯放置在她面前,华莱西亚伸出去的手突然和那个人触摸到了一起,华莱西亚顿时哑了嗓子,脸色奇怪的红了起来。
  钬溪节笑了下,站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香烟,点了一支放进嘴巴里。
  “……那个,我们接到的暗杀任务一共有两个,消灭,打击第三方乐医之外,还有……有风那边,我们也接到了暗杀任务,不是打击,是暗杀。暗杀名单虽然我拿不到,但是我听父亲说,有知意。整个暗杀名单一共有三页,涉及千人,这些人都是有风最中坚的力量……”
  “乐灵岛……疯了吗?”屋子里的人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田葛突然开口。
  华莱西亚苦笑了一下,谁说不是呢,现在这样的形式。乐医界刚刚找到平衡点,事情却一件,一件的出,先是暴虐因子突变,接着世界各地一件又一件的出现病变者,遗族又突然接到这奇怪的任务。几百年来乐灵岛虽然卑鄙,但是总算还是披着高尚的皮毛在卑鄙,但是这次,如此直接的下暗杀令,多少年来还是第一次。
  “有个奇怪的事情,当然只是猜想。”华莱西亚犹豫了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缓缓的说。
  “你说。”鱼悦扭头对她说。
  “遗族那边有些风声,说乐灵岛那边有变。以前,很重要的任务,一直是由小岛主琴汐冠来发布的,但是,有些隐秘的任务……会有大岛主来发布。虽然我们这一支一直在遗族说了算,但是有些隐秘的东西,族长从未给我们看过,可是,那些机密文件由大岛主签发这是没错误的。这一次……(华莱西亚放下茶杯)我们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发布的任务,那个人叫琴耿,他应该是那位小岛主琴早的师傅。这个人一直在乐灵岛属于不管闲事的一位,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会突然冒出来,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华莱西亚沉吟了一下,咬咬下嘴唇抬头说:“基因突变有可能是人为所致,我们知道,乐灵岛有个世界上最完善的研究机构,它的成就超越现实世界上百年。现在……乐灵岛有可能在制造一种矛盾,这种矛盾最后的结果有两个,一是消耗有风和第三方乐医的人力,达到他重新统一乐医界的目的。我们不再被它需要了,我们已经演变成某种障碍,还有一个就是……乐灵岛那边的权利机构重新洗牌,当然这只是猜想。”
  华莱西亚说完,抬头很认真的看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尤其是鱼悦,她非常认真的观察着他,可惜鱼悦依旧是那副样子。他从窗帘的缝隙看着院子里那个啼哭的女人,明灿灿跑了出去抱住花椒,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花椒趴在明灿灿的怀里哭,明灿灿也掉着眼泪,拼命压抑着自己。她不敢哭,不能哭,她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个卑微的被庇护者。
  鱼悦回过头,眼睛和华莱西亚互相碰撞了一下,华莱西亚回避了他的眼神,她低下了头。
  那双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什么日子开始,明亮的吓人,那里面一直闪烁的光芒能窥视到你内心的最深处。
  “你知道吗?华莱西亚小姐,请允许我这样说,于私你是我哥哥的故友,我应该称呼你姐姐,于公,我们和遗族一直没有任何纠葛,所有的矛盾都不应该是从第三方和遗族之间展开。”
  华莱西亚苦笑了一下:“我知道,家里的长老,族长也知道。可是……”
  鱼悦慢慢站起来,伸出手拉起窗帘,是所有的窗帘,屋子里顿时黑暗下来,黑暗中只有钬溪节的烟头一闪一闪的,很快,屋子里的灯光全部被打开了。
  华莱西亚习惯了一下灯光,扭头再找鱼悦,鱼悦却坐在了屋子里最中间的那个位置上。他坐的那把椅子是旋转的,他把椅子拧了个个,这个时候大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你知道吗?你给我的都是过时的消息,假如一个月前,在小豆失踪前你能带给我这个消息,未来第三方乐医将会是遗族最好的朋友,我们给你们的利益绝对会比那个所谓的圣神能带给你们的更加大。有时候信仰只是传统的一种依赖,以前有个人告诉我,一个好的头领应该一切以组织的利益出发,显然,遗族站错了队,现在你告诉我这些不觉得晚了吗?”
  房间里此刻的气氛真的很诡异,鱼悦……他从未用这样的语调说过话,那种站在高空,以一个强者,一个领导者,一个统治者的语调。
  月光很敏感的感觉到了什么,他慢慢站起来,这一次他没有像从前一般走到鱼悦身后,甚至这种气氛都是不被他喜欢的。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慢慢的走了出去……他只是一条人鱼,他突然发现了这个早就被他忽略的问题。
  鱼悦没有去问询月光怎么了,他在等待着华莱西亚的回答。
  华莱西亚呆了很久很久之后,突然看下钬溪节:“溪节,能再给我一杯水吗?”她问他。
  钬溪节笑了下,拿起一边的茶壶放置在华莱西亚对面。
  “一直以来,遗族就是弱势群体,我们的祖先登陆的比较晚。那个时候,陆地上到处是人类,他们从未认同过我们,他们也不喊我们人类,虽然我们都长的一模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巴。人类拥有的情绪我们一样不少,都是从子宫里孕育从来的生命……但是,从我们被称呼为遗族开始的那一天,我们就注定成为这片陆地上的低等民族,我(华莱西亚苦笑)……一直弄不明白,这样的观念是谁制定下的规定,就因为我们来的晚吗?我们高价从人类那里获取食品,我们从人类那里租用祖祖辈辈都居住的土地,我们胆战心惊的站着队,我们为自己的地位努力过,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被镇压着,屈从着,依附着,没有立场,没有根骨。我们慢慢的就这样一代又一代,您说的没错,我们的头领这次的确没站对方向,但是我来这里,我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告诉您,这场争斗,您胜,我们还是会依附,您败……我们就会站到另外的方向。抱歉,我们只是一群没有根本的可怜的……卑微的……细小的民族,我们再也经受不起风浪了。”
  华莱西亚这一番话说出来,心里痛快了一些。
  鱼悦慢慢的把位置调整过来,看着华莱西亚,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那么,请告诉我你来此的真正目的吧?华莱西亚小姐?”
  屋子里很安静,一直到一声诡异的呼疼声传来,钬溪节的烟头烫到了他的手。
  “有人希望你去乐灵岛一趟,还有……(华莱西亚看看帝堂秋),还有那个叫好好的孩子,虽然他没碍着谁,但是他那样的血统,那样的存在,都是不被允许的。无论是有风,还是融心,甚至是遗族都不允许那样的孩子繁衍下去,我们都不敢想象,人类是没有暴虐基因的世界。如果几百年后,也许几十年后,暴虐症消失了,那么,我们这些人,这些把乐医职业当成唯一目标的人们,我们应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所以……(华莱西亚失笑的摇头)如果任务成功,那么,遗族将会得到真正的居住区,是永久居住区。这个任务,我们就是耗费尽我们的力量也要实现,为了我们的后代……能有一块属于我们遗族真正的土地,粉身碎骨,我们也在所不惜。”华莱西亚叹息了一下,靠在沙发上两只眼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说。
  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鱼悦大大的叹息了一下,“其实,即使你不来,我也会去的。真的一直以来我真的很好奇,我想,我想去乐灵岛,去看看那片土地上的怪物到底是怎么生存的?他们活着的目的是什么?那些一直危及我家人的人,左右我命运的人,他们到底是怎样生存的?华莱西亚,如你所愿,我会去。”鱼悦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调叙述着自己的观点,好像……想开了什么似的。
  “我反对,你的理由太牵强,鱼悦,你到现在都没摆正位置,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卖陶埙的小老板吗?这一大家子从上到下,你万一……万一出什么事情,他们怎么办?”榔头立刻站了起来,他脸色十分不好,第一次直呼鱼悦的姓名,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鱼悦呆了一下,仔细看每个人的脸色,除了平静无波的蝴蝶君。除了榔头,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左右这个人情绪的力量。
  华莱西亚都是一脸惊讶的看着鱼悦,她很震惊。
  鱼悦苦笑了一下,慢慢走到窗台边,再次打开窗帘看了一眼。院子里,花椒和明灿灿都消失了,鱼悦抬起手,看下腕表回头对蝴蝶君说:“麻烦你去把花椒叫回来,如果她愿意,她可以一直住下去,我们都犯过错误,我不想因为一件细小的错误……失去一位家人。未来,属于这个家的,真的没有多少了。”
  蝴蝶君想了下,冲他笑了下:“好的。”说完他转身离开。
  鱼悦再次合起窗帘,阻断外面的阳光,他看着月光刚才坐的那个位置,以前他说话喜欢遮掩自己的语气,但是现在他用一种充满向往和盼望的语调说:
  “以前,我遇到月光那一天开始,我和他一直有一个梦想,去找一块远离人群,在大海深处的地方。那里四季长春,空气宜人,我和他就在那里,一直一直的快乐的生活下去,除了我们俩再不会有其他人。没有鄙视,没有争斗,没人左右我们,我们也不必去左右谁……就那样只有你我的坦诚的过我们的日子,即使我们不穿衣服□裸的活着,也不会有人突然站出来指责什么,那种日子从我记事起就是我所盼望的。后来……我来到陆地,说起来……我登陆的日子,比遗族还要晚,开始只是寂寞,要知道,一碗饭,一个人吃的实在凄凉。后来有了奶奶,有了榔头,有了你们,我离我想要的日子越来越远,我背负着你们的人生,唯一背弃的就是对月光的诺言……他一直一声不吭的跟随着,从不抱怨什么……”
  鱼悦笑了一下,抬头看着墙壁上的油画,那是一副海上人鱼的油画。人鱼坐在礁石上,看着远处的方向,那只人鱼在笑着,充满期盼的笑着。这幅画是榔头从街边的一家古董店为他找到的,鱼悦喜欢所有有人鱼的东西。
  他看了很久之后,扭头对大家笑了下说:“我会去那里,去乐灵岛,我去看看它真实的样子,如果它和我想得相反,那么我会毁灭它,我会为你们铲平一切,为了你们今后能更好的活着。然后……请允许我自私的离开……假如我死去,那么算我的命不好,如果……它是正确的,那么请你们按照这个世界自然的规律去活。现在,我真的很迷茫,我有些弄不懂谁是错谁是对的,就像有风发动战争,占领莱彦驱逐融心那一天开始,其实我就在迷茫,为什么人类不能友好的,祥和的去生存呢?”
  “就连狗都会撒尿占地方,你的理想世界不符合实际。”榔头负气的声音再次传来。
  鱼悦苦笑了一下:“是啊……”
  “你确定了吗?”榔头看着他。
  “我确定,这一步其实早晚要走出去的。”鱼悦也看着他的双眼。
  “如果……你回不来呢?”榔头问他。
  “我的运气一向不好,你不必对我抱过分期盼,即使我达到我想的目标,我想……我想也是我该对月光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虽然你没有给过我任何诺言,但是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家伙,我真的没想到,你的心竟然从未为任何人开启过,你……太卑鄙了。”榔头看着他,眼球上慢慢露出一些血丝,他在无声的指责着什么。
  “我只能说抱歉了,你看,榔头,我给月光承诺的时候要比你早的多,你的出现,太晚了。”鱼悦笑了下,想走过去,又停下脚步。
  “那么,你走了之后,第三方你准备交待给谁?你创立它,不可能就这么丢弃吧?”帝堂秋站起来看着鱼悦说。
  鱼悦笑了下,慢慢走到大门口,他回头冲屋子里的人眨巴下眼睛:“你们可以抓阄。”说完他离开了这个屋子。
  华莱西亚慢慢站起来:“既然任务完成,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钬溪节抬头:“我送你。”
  华莱西亚冲他笑下:“好,我还有一些时间,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喝一杯。”
  走廊里,华莱西亚和钬溪节的脚步越走越远,屋子里很安静,许是那种烦闷的气氛,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奉游儿走到窗户边猛地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阳光终于□裸的被送进来,一起跟随来的还有今天的空气,奉游儿看着远方突然扑哧笑了一下说:
  “那个傻瓜准备舍弃我们去付出生命,我们也没权利去阻拦,毕竟这是他自己愿意的。可是……他也没权利阻止我们去乐灵岛啊,要知道几年前乐灵岛就约我去了,那个时候爷在谈恋爱没时间,现在……我觉得我还是能挤出一些时间去做一些身心愉快的旅行的,要知道,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你就只一个去吗?这样也太自私了。”田葛笑眯眯的看着他说。
  奉游儿慢慢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庞:“留下来好吗?有时候恋人间看得太紧,对方会有压力的。”
  田葛伸出手摸着脸颊上那只手,那只一直给予他温暖的手:“你知道,恋人间从来都是自私的,那样的自由,我给不起,也不愿意给。”
  “真是个自私的家伙。”奉游儿亲吻着他的鼻尖,肆无忌惮的玩暧昧。
  帝堂秋无奈的摇头,他笑了下,招呼了下其他人一起离开了那个地方。
  这一步,总要迈出去,一个人迈出去的力量是薄弱的,那么,他们选择了一起迈出去,当脚步落下,那股力量绝对是强大的,无可比拟的。
  这一天,或者是那一天,世界都将会为之而颤抖……

  机场外

  那天早上,空气出奇的好,当然,天气也是十分好的,院子里那片小菜园子内种植的新品种的蔬菜,许多已经挂果。鱼悦拿了一个保险箱摘了许多,他甚至还跟花椒要了许多去年的种子。
  站在这个新建立起的家园院子当中,鱼悦扭过头看那一扇一扇的窗户,很奇怪呢,除了几位相熟的仆人,还有热泪盈眶的新来的厨子先生(搞不懂他为什么哭),没人送他们。
  “如果后悔了,就留下来。”月光站在青藤架下看着花花去世的地方,语调温柔的对身后的鱼悦说,说来奇怪,他今日的语调特别的温柔。
  “走吧。”鱼悦笑了一下,捡起地上的那个背包扛在肩膀上,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一块崭新的红地毯铺垫在鱼家的院子门口,地毯大约宽六米多,两边站了大约有三十多位穿着很正式礼服黑西装先生。
  琴早站在地毯那头,看到鱼悦他们出来,连忙迎接过去。此刻,他脸上一改往日白痴形象,这时的琴早是具备某种威严,并且周身环绕着某种气质的。
  “岛主大人,您的父亲命我对您说,离家的孩子,欢迎回家。他盼望已久,乐灵岛上下三宗也等这一天很久了。”
  鱼悦看着他,这个第一次在他面前正经八百样子的琴早,这是他的真面目吗?鱼悦微微弯腰:“别装了,再装你就憋死了。”
  琴早抬起头,一脸释然的笑:“你看出来了。”
  “我的家……不在乐灵岛。”鱼悦对这个话题还是很执着的,每每遇到,绝对很执拗的要纠正别人的观点。
  琴早噘嘴,指下他身后:“难道你身后的就是吗?”
  鱼悦顺手把自己的大背包丢到身边一个西装先生身上,话说,乐灵岛这些员工怎么这样没眼色呢?
  那个包裹太重了,那位可怜的先生因为没预计到的重量仰天倒去。
  “我觉得,只要有家人的地方,哪里都是家。”鱼悦微笑着说着那个本来存在,他却一直无法悟出来的真理,这话……太俗气,俗气的人们都忘记了。
  车队缓缓开动起来,花椒带着家里的仆人整齐的站在那里,就向昨天一般,送他们上班,上学,然后关起大门,干好家务,等待他们回家……
  “我们什么时候到?”鱼悦放下手里的一份竟然是乐灵岛发行的内部杂志问琴早。
  琴早也在看最新的杂志,本月酷卡龟新品上市,他需要委托别人购买了。听到鱼悦问他,琴早想了下:“下个双月会面,激流过去才能进岛,如无意外的话需要7天,两天飞机,两天的轮船……”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此刻已经到达了祈兆那个并不大的机场,说了一半话的琴早惊讶的看着外面,好多人,那些人堵在道路上,车队开不过去。
  鱼悦他们缓缓下了车子,成千……上万……人山人海的,许多人聚集在那里默默无语的看着他们。
  “怎么回事?”琴早问身边的护卫。
  “抱歉,先生,他们是一小时前聚集在这里的,而且现在还有人向这里赶,我们问不出什么来,抱歉,时间太紧迫了。最奇怪的是,我们打电话到当地护卫部门,警察部门,政府机构……没人接电话,好像所有的人都向这里聚集着。”
  琴早扭头看鱼悦,鱼悦知道月光讨厌人多密集的地方,他会呼吸不畅,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他拉起月光的手,带着他向前走,面前的那些人们……闪开两条通道,当鱼悦和月光从他(她)们身前走过的时候……
  他(她)们说:“谢谢您!”
  他(她)们说:“一直受到您的照顾,真是谢谢了!”
  他(她)们说:“万分的感谢您!”
  他(她)们说:“谢谢……”
  那些声音不大,汇集在一起犹如祈祷一般,成千上万人在此祈祷,鱼悦被感激的有些不知所措,他茫然四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人,是你的病人,真是的,身为医生竟然不认识自己的病人,太不合格了!”奉游儿笑着调侃鱼悦。
  鱼悦扭过头,机场的大门那边,奉游儿,帝堂秋,榔头,萧克羌,宝云,包四海,易两,刘君,罗宽,蝴蝶君,田葛,田牧……所有的人都在那里,他们站在那里微笑的看着他,包四海咧着大嘴笑着……家人,一个都没少的站在那里。
  看着奉游儿他们一副远行打扮的样子,鱼悦喉咙干涩,语调结巴:“你……们……你……们?”
  月光不知道在哪里拿到一包零嘴,好像是来送行的人不知道谁塞给他的,漂亮的人总能拿到不少福利,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他慢慢的走到鱼悦身后拍拍他的肩膀:“早上三点多他们就悄悄溜出去了,那个时候你去小溪看那些新种植的树木去了。”
  鱼悦偏过头,瞪着月光:“为什么不告诉我?”
  月光继续吃零嘴,没准备搭理他。
  站在高出两节的台阶上,鱼家人放下行李,深深地给这个小镇,小城鞠躬,感谢你们的信任,感谢你们一直默默包容我们这些有着各种心伤的人,感谢你们敢于把你们的命运交付给我们。谢谢你们。
  看着那些人默默地来,默默地远去,当场地再次空下来的时候,包四海默默的拿起身边的行李慢慢的向外走了出去。
  “昨天还哭闹着要跟,怎么?害怕还是后悔了?”奉游儿调侃他。
  包四海扭过头,冲大家笑了下,他放下行李,看着自己的哥哥们,很认真的看着,他要把这些人,每个人,那些充满温暖的眼睛全部记在记忆里。
  “你个小骗子……”
  “四海,过来,量体重!”
  “为什么?你总是长不高呢?”
  “相信我们啊……”
  “包四海……你怎么总是长不大呢?”
  包四海拼命的吸下鼻子,许多许多的眼泪掉落下来,他看着他们,他大喊着:“我想去,即使……即使是死了,我也想死在你们的身边,可是……我长高了,不再是小骗子了,我是包四海……我是个……是个(他扭过头看着那些远去的人们)乐医啊,你们都走了,那些病人怎么办?家怎么办?谁去吃菜园新结出的蔬菜,哥哥……最讨厌浪费了。”
  他提起行李向回走,一边走一边大哭,他嚎啕的声音传出很远,惊起无数的飞鸟。他一边哭一边大声的抱怨着:“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找到我……又要抛弃我,我讨厌……讨厌我是最小的那个……我想做小骗子……想做个无赖……我讨厌做乐医,我讨厌负责……讨厌……”
  有人轻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扳回他那张满是泪水的脸,易两看着他:“我爱你!”他这样对他说,接着抚摸着他那一头柔和的栗子色的头发,狠狠亲吻着那张不知所措的嘴巴。
  “啊,亲嘴嘴……”妞妞大喊着,一脸兴奋的指着那对肆无忌惮热吻的情侣。
  孙宝云把怀里的孩子递给明灿灿,她抱起妞妞,扳过孩子的脸:“妞妞,看着爸爸。”她对孩子说。
  妞妞不知所措的看着妈妈,接着看她的爸爸。
  孙宝云:“孩子们,你们要记住你们父亲的脸,记住他们的样子,永远记住。”
  “为什么?”好好奇怪的看下父亲,为什么他要记住爸爸的脸,不是说好的吗,只是去几天,以前爸爸也总是不在家的。但是他离开几天,还是会回来的不是吗?
  孙宝云把妞妞放下,萧克羌亲吻女儿,孙宝云抱住老公丢掉平日的矜持,她狠狠的在老公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一直咬到出了血痕。
  “它消失前,你必须回来,变成什么样子也要回来。”
  “恩。”
  “要是有漂亮女人勾引你,你就摸摸脖子,想下自己是有家的人。”
  “好.”
  “这辈子,只许我咬你。”
  “恩,只许你咬。”
  “我又怀孕了。”
  “啊?”
  “啊什么啊呀,不为我,也要为孩子,你就当……就当可怜我一个女人带孩子不容易……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哭也阻止不了你,但是……萧克羌,我可不可以大声哭啊,虽然这样很丢人。”
  萧克羌抱住自己的妻子,紧紧的搂在怀里,孙宝云开始嚎啕大哭:“我一个人养不来三个孩子。”
  “我会早点回来的。”
  “真的?”
  “恩,一定早点回来,我们带孩子去儿童乐园,我们带着孩子们周游世界,我们所有的孩子。”
  好好有些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他的爸爸要走了,好像是一场很严重的远行。帝堂秋蹲在地上,抚摸着儿子那张肥胖的笑脸,他的眼睛是多么像自己啊。
  “我不要爸爸树,只要你好吗?”好好看着他说,悲伤的气氛总是在感染着每个人,孩子的心总是最脆弱的,好好眼泪吧啦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帝堂秋没有说话,冲着儿子笑笑,搂住孩子,狠狠的亲吻这好好的小脸蛋,亲吻着自己的儿子,他在心里跟这个孩子道歉,他应尽到的父亲的责任太少了。
  “不走好吗?爸爸。”好好哀求。
  “不行啊,好好,爸爸必须去,因为好好要像所有的人孩子一样坦然的站在阳光下生活,这个工作必须由爸爸去做。”
  “为什么?”
  “因为,我是好好的爸爸呀,真正的爸爸都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好好,爸爸不希望你能有多大出息,爸爸……希望你能瘦一点,太胖的男孩子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妞妞答应 嫁给我。”
  “呵……好吧,好好,爸爸不希望你要像我们一样的去活着,爸爸祈祷,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走完你的人生,有个健康的家,有个爱你的妻子,有个……很爱你的孩子,这是我希望的。”
  “爸爸……我不懂。”
  好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小小年龄就必须去找个家,娶个妻子。他回过头去看妈妈。明灿灿却没有哭,小店市出来的女人,那样生生撕裂感情之后的女子,总是很刚强。
  “帝堂秋,我不恨你,我很感谢你,感谢你给了我个好好,感谢你去承担我无法承担的责任。我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给他一个健康的人生,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我保证。”
  帝堂秋站起来,也拥抱了一下这个女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然后他站起来,拉起身后好奇的四下观看的叶杨向里走。
  “为什么要带他走,我们照顾他不是更好吗?”田葛对帝堂秋说。
  帝堂秋冲他笑下:“只有我能包容他,开始大家也许真的很照顾,今后大家也许会更加照顾,但是,能给他爱的只有我,他也只能跟着我。”
  叶杨冲帝堂秋笑:“你是谁……?”
  帝堂秋笑了下:“你装的。”
  叶杨笑笑:“没装。”
  鱼悦知道他无法阻止他们跟着自己,从看到他们那一刻就无法阻止了,此一去即使刀山火海,他也无法丢下这些人,他们即使是死也不会放开自己。
  “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你们把个简单的送别,弄得像个生离死别?”琴早无奈的叹息,顿时引来无数杀人一般的目光。
  琴早打个寒战,冲大家微微点头,正色:“无论如何,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去莱彦接一些人,相信鱼先生会喜欢这次碰面的。”
  鱼悦惊讶的看着琴早,琴早冲他点点头。
  “为什么,他们也要去?我自己去不行吗?你们还是不放过哥哥。”
  琴早苦笑:“鱼悦,其实,有些事情我真的无法告诉你,至少现在我没办法明说,我,还有我师傅,都会尽力保证你们的安全。我知道,那个遗族的华莱西亚说了许多她不该说的,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走到那里,就在那里做你当做的事情。一个月前,你们都需要死,但是现在,相信我,乐灵岛那边已经恢复了老态度,你还是那个未加冕的王子,我们……未来的王。“
  鱼悦没说话,他慢慢向里走着。
  “等一下。”一直没有开口的钬溪节突然抬头说。
  大家扭过头去看他。
  钬溪节看着自己那双已经报废的手,无奈的笑了下,他耸下肩膀:“我就是去了,也帮不上忙,我要留下来。”
  鱼悦点点头:“好。”
  钬溪节笑着轻轻摇摇头,他笑着,释然一般的咧着嘴巴,露着洁白的八个门牙笑着:“我去做那个校长,我要教授无数的学生,我曾经恨过乐医这个职业,就是这个奇怪的职业令我,我的人生犹如一场天生悲剧。但是,现在……我想不是了,我要教授出许多学生,属于第三方乐医的学生,我要把这个传说延续下去,我要为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树碑立传,我要告诉他们你们的故事,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傻瓜,而你们……我的兄弟,你们是最傻的一群。”
  帝堂秋和奉游儿走过去冲他笑,他们拥抱,互相捶打着,就像小时候一样……
  十分钟后,一架喷了乐灵岛特殊记号的巨大豪华客机缓缓升起,它从地面带起一股子热流,那股子热气从包四海他们的头顶飞过。
  “他们会回来吗?”包四海喃喃的说,他还是很难过,非常的难过。
  “有些人,也许不回来了,但是只要是幸福的离开,我们要祝福。有些人,他们必须回来,我们在这里,我们是这个世界上他们最在乎的人质啊!”
  孙宝云拧着自己的鼻涕,很自信的对包四海说,但是她依旧在哭,没完没了的哭,看样子一时半会的也是止不住了……

  终见

  鱼悦摆弄着面前的一部电脑,月光一直呆呆的看着墙壁上那个仿真鱼缸,鱼缸里有几条鱼儿在不足十厘米的地方游来游去,如无意外的话,这鱼儿大概会在这里游一辈子了。
  “我讨厌人类。”月光突然扭头对鱼悦说了一句。
  鱼悦呆了一下,慢慢抬头看下月光,再看看那个浴缸,他想他明白了:“许多渔船被大风浪拍翻,海啸,水灾,是不是看到那些我也要讨厌……你?”
  月光呆了下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回来抓住鱼悦的脑袋硬生生的拢在自己怀里拼命的蹂躏。
  鱼悦啼笑皆非。
  “飞机马上要降落莱彦机场,由于今日莱彦气候状况不稳定,请各位贵宾系好安全带。”机长的声音慢慢响起,鱼悦抬头看看屋子,这里是飞机上的一个豪华贵宾间,屋子里的沙发上,有着放置很明显的安全带,鱼悦拉着月光过去帮他绑好,他坐到了另外一边绑好。
  从上了天空,月光就紧紧的拉着窗帘半点不敢向外看,他讨厌飞翔这样的感觉。鱼悦紧紧抓着他的手,他喜欢这种被月光依赖的感觉,他记得月光的第一次飞翔,那个时候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全身倨卷在自己身上。
  如果……如果能安全撤离乐灵岛的话……如果可以的话,鱼悦想,他会多带月光坐几次飞机。
  也许是发觉了某人的坏心眼,月光微微抬头,很难得的瞪了鱼悦一眼,鱼悦失笑,轻轻拿手指轻轻把飞机的隔帘向上推动了一下。
  这下面就是莱彦了……
  莱彦今天是阴天,这给飞机的降落带来许多困难,幸而这次的机长技术高超,飞机降落的有条不紊,但是降落的冲击依旧给两个人带来一些不知名的情愫。
  蝴蝶君撑着下巴看着机场外,这外面是他的故乡。
  榔头从上飞机之前前几天开始就一直情绪低落,当飞机降落莱彦,他突然扭头看下蝴蝶君,很仔细的看着。他想起这个男人认识自己之初,在莱彦的历险,一起回到鱼家,他就像影子一般在自己身边活了许多年了。
  “你……还要跟我多久?”他突然问他。
  蝴蝶君懒洋洋的嗔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心情也不好,而且,走到现在命都要为这个男人付出了,他犯不着再继续哄着他,迁就着他,他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了。
  榔头尴尬的笑了下,他有些不喜欢这样被蝴蝶君对待。
  一块长长的红地毯缓缓从莱彦的机场铺垫起来,鱼悦啼笑皆非的想,不管是有风也好,融心也罢,这些人总是喜欢这些浮华的糟粕,他们用物品奠定自己高贵的姿态,却忘记尊重来自人心。
  莱彦机场,无论是皇室,还是有风的上层人物,基本全到了,人们很沉默,天是阴沉沉的,人也是阴沉沉的。
  “不对劲。”帝堂秋轻轻的说。
  “怎么了?”奉游儿奇怪的看他一眼,从中间的大床上爬起来,田葛有些疲劳,最近他一直情绪不稳,上了飞机他就开始吐,没办法奉游儿只好找人要了晕机药叫他吃下。
  轻轻的把被子拉到田葛的肩膀上,奉游儿站立在窗户前看了一会:“真的,不对呢?”
  莱彦机场前的红地毯上先行的不是人,是两个巨大的“棺材”。棺材后大大小小的跟随着十几个人,都穿着巨大的黑色斗笠,这队人就像送葬队伍,莱彦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帝堂秋和奉游儿迷茫的对望了一会,他们没发现,一直在他们身边看画报的叶杨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开画报,也好奇的看着外面,他那双总是露着纯净神色的眼睛里一直闪着不明的情愫。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有人缓缓的敲击下房门走了进来,帝堂秋他们站立起来,进门这人六七十岁,一头的银白发色,苍老且憔悴。
  老人走进屋子,没有搭理好奇观望他的帝堂秋和奉游儿,他径直走到叶杨面前,摸摸他的头发,拍拍他的肩膀,很是亲切的样子。
  “我认识你吗?”叶杨只是觉得这位老人很亲切,但是又说不清楚哪里亲切。
  老人笑了一下,摇摇头:“认识不认识都无关紧要的,我看到你很好就很安慰。”
  “喔!”叶杨点点头。
  帝堂秋认识这个人,这人是叶杨潜入有风之后一直跟随的师傅地锦。把叶杨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老人,即使叶杨被挖出来还在袒护他的老人。
  地锦抚摸了一会徒弟那张胖了很多的脸颊,安慰一般轻轻舒出一口气。
  “我想带他去我们那边坐一会。”他说完拉了叶杨就走,也不管帝堂秋是不是同意。
  帝堂秋没表示任何意见,他甚至让出门口的道路,只是当地锦牵着叶杨的手从他身边走过那一刻,他问他:“为什么?有风会这么乖乖的听话去乐灵岛,我很好奇。”
  地锦笑了下:“到了你不就知道了,我也有一句话一直想告诉你。”
  “您说。”帝堂秋没办法不尊重这个老人。
  “叶杨是个好孩子,有天分,善良,他本来应该活的非常幸福的,他很不幸,他最大的不幸就是跟你在一起。”
  老人说完拉着叶杨离开了。
  帝堂秋窘里在那里,很久之后他苦笑了一下摇头:“谁说……不是呢?”面对这样的指责他半句话都无法反驳。
  同样的时间,鱼悦的房门也被缓缓的推开,一个穿着巨大黑袍的人在琴早的带领下慢慢走了进来。
  琴早冲鱼悦笑一下,扭头对月光说:“要去机舱底部散步吗?”
  “好。”月光站起来,看看那个进来的黑袍人,他走到他面前轻轻的耸下鼻翼,突然笑了,他闻到一股子很奇怪的味道,恚石的味道。
  轻轻推开帽子,天州看着鱼悦,他冲他笑笑,鱼悦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早就知道他是他。
  轻轻咽去喉咙里的那股子干涩,鱼悦硬生生的扯出个笑容:“有一个人,叫我跟你说,他爱你。”
  “谁?”天州问。
  “你。”鱼悦回答。
  天州呆了一下,很快释然的笑了下:“我也爱他。”
  鱼悦点点头,有些尴尬的指下身边的座位:“你……要坐下吗?”
  天州摇摇头,缓缓伸开胳膊:“我想抱抱你,吱吱。”
  他们拥抱在一起,很多年了,都无法这样,他们一直一直盼望着,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拥抱,谈心,然后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就像很久,很久之前一样。可惜命运把他们送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他们知道,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怎么挣扎,命运这张大网已然铺垫开,他们再也无法走在同样的道路之上,这样的拥抱已经是很奢侈的了。
  飞机缓缓的掉头,莱彦机场的送行客已经散去,鱼悦和天州缓缓放开手,互相看着,即使飞机高高扬起头部造成巨大的倾斜,他们还是一动不动的互相看着,要把对方的样子看到眼睛里,铭刻在内心,绝对不要忘记,即使是死去也不要忘记。
  “你……要喝一些什么吗?”当飞机平稳,鱼悦找了个话题。
  天州笑了下:“听说你的身上总是装了一些好酒。”
  鱼悦笑了下,把酒壶递给他,天州接过酒瓶上下打量玩赏了一会,拧开瓶盖喝了不少。
  “那酒,可是烈呢。”鱼悦提醒。
  天州笑下,无所谓的坐进靠着门的沙发,他甩开自己的鞋子,懒洋洋的坐在那里,他这个样子一点不像当年的随知意,却像极了方州。
  鱼悦好奇的打量着,不停的打量,啊,这是哥哥呢,他知道的,但是,却又不像。
  天州笑了下,看他:“你看什么呢?”
  “看你。”鱼悦认真的说。
  “行了,我们时间不多,到达乐灵岛激流那边,我们大约还有一些时间,有些事情总是要谈谈的。”天州很认真的对鱼悦说。
  鱼悦低头想了会,点点头:“哥……哥哥要说什么?”
  “你,没有想问的吗?我变成这个样子,我遇到了一些什么,我为什么要去乐灵岛?”天州把酒壶递还给鱼悦。
  鱼悦接过酒壶,一昂头剩下的酒尽数倒进他需要燃烧一下的胃部:“你说吧,我听着呢。”他这样回答。
  天州站立起来,走到屋子里配备的酒柜前,这屋子虽然比不得陆地上那份奢华,但是,该有的东西这里尽数都有。
  拖出两瓶子红酒,天州递给鱼悦一瓶,他一瓶。鱼悦看看瓶口的木塞,转身去找开瓶器,天州笑了下,伸手弹了个响指,那瓶塞却是自动的蹦了起来。
  瓶子放出一声清脆的气瓶声,鱼悦看下天州:“哥哥总是这样厉害。”
  天州笑了下,缓缓坐下:“吱吱,你知道吗?在法律之前什么统治这个世界?”
  鱼悦茫然摇头,他只是一个未曾受过良好教育的半文盲,我们不能指责他。
  “你知道,法律是怎么产生的吗?”天州又问。
  鱼悦再摇头。
  “你知道世界上头有多少个宗教吗?”天州仰头喝了几口酒之后最后问了一句。
  “这些,就是哥哥要跟我说的吗?”鱼悦缓缓坐下,问他。
  天州点点头,眼睛看着前方,他思考了很久之后扭头对鱼悦说:“我有好多话想和吱吱说,我们分开后你如何?你过得好不好?你今后要去哪里?这些都是我要说的。”
  鱼悦看着他:“那也的确是我想哥哥问我的。”
  天州放下酒瓶看下手表:“我们大约还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我们将要分开,接着,有些挑战,是我们想象不到的。所以,我们分开之后,你过得如何?竟然过来了,你将要去哪里我也阻止不了,我现在只想把我领悟出来的东西告诉你。”
  许是不习惯这样的哥哥,鱼悦呆呆的坐了一会,抬起头:“你说吧。”他的声音充满了失望,哥哥他变了呢。
  天州无奈的笑了下,他晃动几下酒瓶:“这个世界是怎么开始的,没人知道,但是有生命开始,世界就慢慢形成了规矩,那些看不到的潜规矩……”
  “潜规矩?”鱼悦奇怪的重复。
  “没错,当人类开始聚集,宗教开始产生,宗教利用信仰制定规矩,这些规矩促进人类发展。”
  “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吱吱,你别插嘴,我要告诉你的是,最初每个人类的聚集区就有一个宗教,这些宗教因为人类需要它而产生,后来随着人类的进化,更好的宗教代替了那些古老的宗教,最后当法律在宗教的基础产生之后,宗教被当权者慢慢的废除了,当然这里面也有剩下的,得到承认的宗教,后来的人称呼它为国教……”
  鱼悦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哥哥到底要说什么,他迷迷糊糊的听着,不发一言。
  “其实,最初乐医的出现,就走错了道路,它以宗教的形式出现,成为信仰。信仰这个东西,是因为需要而产生的,我们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大时代,它慢慢的不再需要我们了,我们被废除,排斥了……”
  沉吟了一会,鱼悦抬头:“哥哥想的东西,我从未去想过,我只想跟家人好好的去活着,不分开,不被伤害,不被抛弃,不再……那么寂寞就好。”
  天州笑了下,放下手里的空酒瓶,那些酒水送了一些红色到他的脸部,这样的他看起来无比的妖艳,有种说不出来的情愫在他的脸上蔓延着。
  “生老病死,人们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东西,我在跨越,琴家的那些怪物们在跨越,你在跨越。这个大自然给我们无数我们想象不到的东西,吱吱,我知道,你想解脱开这一切,想过你想要的日子,但是世界并非围绕着你转动的,你周围的人都有他们无法挣脱开的命运,就像你我的出生,有些道路是早晚奠定好了的……乐医要走向哪里,这个职业到底要在这个世界生存多久,我们这些人到底要怎么过完我们的人生,其实我一直在考虑,知道跟我一起来到飞机上的那两个大棺材上到底睡了谁吗?”
  天州露着冷笑问。
  鱼悦想了下:“你说吧,我不想问。”这样的哥哥,他不喜欢。
  天州慢慢站立起来,瞧瞧面前的那个鱼缸:“我的父亲,还有一个囚徒,他们都按照他们所想象的道路一直一直活着,因为执念,他们不想死去,即使是生不如死,他们也要活着。现在,大自然抛弃他们了,他们开始一块又一块的烂掉,在腐烂之前,琴闻音突然求我,他要去个地方,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一直在一个月之前还派人来暗杀他的人,你说多么奇妙。”
  烂掉了吗?那个人要死了吗?鱼悦抬起眼看着面前的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突然发现,这个人终于和他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也许从最开始,从最初,他们的道路就不是相同的,他比自己考虑的多,要的多,一直都是这样。
  “我需要吱吱帮助我,吱吱也会帮我的是吗?”天州问鱼悦。
  “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鱼悦没去接那个人的话。
  天州笑了下:“我当然知道,你想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你想给第三方乐医一个身份,你想找回丢失的东西,这些我都能给你。但是在那之前,吱吱,有些东西,你必须帮我铲除掉,他们就如那些古老的宗教一般,这个社会不再需要他们了,那么,他们就注定要消失,你去乐灵岛难道不正是抱着这个目的吗?”
  “当我铲除掉他们之后,哥哥想控制乐医界对吗?”鱼悦问他。
  天州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他握住拳头,紧紧的握住:“我不想再把你我的命运放置在别人的手中,这一次,我要牢牢的抓住它。不光是我的,还有其他人的,我都要抓住。”
  鱼悦看着那双手,他看着这个变成他不认识的陌生人,他的话也许真的是正确的,但是,简简单单的要一份幸福不好吗?一家人简简单单的生活下去不好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牢牢的抓住这个世界,每个人都要去抓一份虚无飘渺的东西,这样,真的好吗?
  “吱吱,我知道你怎么想的,知道吗,如果不统一这个世界,那么你失去的一定会比我多,要知道我真的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天州扭头冲他诡异的笑了一下。
  鱼悦实在不喜欢他的笑容,他回避了一下,看着另外的方向。
  “我要走了,你好好考虑一下,要知道,你无法接受的只是我的变化,你知道的,我能给予你需要的,因为不管过去或者将来,我……都是那么深深的爱着你,我的弟弟。”
  天州站起来,看着鱼悦说了最后一句话。
  飞机缓缓的在云层里飞翔着,鱼悦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过来多久,月光慢慢的走了进来,鱼悦缓缓站起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鱼儿怎么了?”月光缓缓的抚摸着他的后背。
  鱼悦摇着头,过了很久他仰起头:“我不甘心。”
  月光笑了下:“我在海底被囚禁几千年的最初,我一直就是不甘心的,我充满仇恨的活了许多年,后来……我认命了,我就在等啊等……一直等到你来解救我。不甘心,失落,伤心,这些东西我很久很久之前就丢弃了,只要你快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也好。有些东西,根本得不到,那么就不要去想了,想了也是白想的。”
  鱼悦缓缓的点头,挣脱开月光的臂膀,他慢慢走到床铺前把自己卷进被子里:“月光,我要好好的睡一觉,不管是谁也别来打搅我。”
  月光笑了下,他慢慢走到房间舱门口坐在那里,他从口袋拿出一些黑色的不属于他的发丝开始认真的编制琴弦,那些发丝是鱼悦从一些很老的古书内得到的,在到达那个岛屿之前,月光很想作一具发丝琴。
  “恩,我会看好这里,谁也不会允许他们进来,不许他们打搅鱼悦的美梦。”月光对鱼悦这样说。

TOP

轰然倒塌

  那座大厦的顶层突然倒塌了,毫无征兆的。残骸碰撞出来的火花引发了一场预料之中的大火,早就在底层一直鸣叫的救火车终于派上用场,几十道的的水雾喷向那个已经开始燃烧的隔离包,空气中散发着焦臭的气息。
  
  “怎么,就倒了呢?”一位军官喃喃的唠叨着,他站在大厦的外通道有些不敢相信的自说自话着,他回过头,问身边那些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的人:“怎么就倒了呢?”
  
  没人理他。
  
  军官向里走了几步,几个士兵从他身后拽住他甩到一边,即使他是一位军衔不低的少校,但是他还是被人狼狈的甩进泥巴里……跌倒,翻滚。
  
  带着敬意的人们让开临时通道,易两抱着包四海慢慢向外走,包四海包裹在一床毛毯里,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的不知道在瞪视着什么地方。
  
  军官爬起来,向前奋力的挣扎了几下,有人阻挡住他的去路,他大声的问到:“怎么就倒了呢?怎么……就倒了了呢?”
  
  没人回答他。
  
  救火车的水龙头浇灌着过热的气球,隔离包被烧裂,塑胶的焦臭味散发在空气当中,一股股的含着令人窒息味道在蔓延,火警在肆虐叫唤着,吵杂,烦乱,汇聚在一起。
  
  军官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摸出一张照片,他挥舞着:“我的部下,十二个人,前天晚上进去的,你们见到了吗?你们见到了吗?”
  
  再次有人抓起来他丢了出去,他在泥泞的地上翻滚着,再站起来,再次被丢出去,再站起来,一次又一次。
  
  “他们都是最好的军人,他们为了这个国家宣誓过,他们是最好的军人,最刻苦的军人,是我最优秀的部下,最优秀的!”
  
  没人为这位可怜的军官做出解答,他最最珍惜的部下去了哪里,只有奔跑来的穿着防护服的医生,还有那些战后消毒员在忙乱着。
  
  一阵阴冷冷的风从通道口突然刮起,那张照片从军官的手里脱离,在天空翻滚几圈,开始高高的飞起……
  
  易两接住它,那是一张聚会后的照片,那些夏日午后的年轻人,洋相百出,神采飞扬……
  “那里面,没有生还者,一个也没有。”这是易两出于一个自己同样也曾是军人能够给出的回答。他同情他,但是一样无能为力,他谁也救不了,在乐医的世界,他发现自己刻苦的,努力修炼的东西,毫无用处,现在的他甚至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他们是最优秀的,最好的士兵,我不相信,这不可能,你说,一个独自活下来的长官,一个失去士兵的光杆司令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要进去,一定有幸存的,他们总是那么机敏,我训练出的战士我了解……我要进去。”
  
  有人硬生生的拖走了那个失控者……
  
  易两看看手里端着的热水,转身走开,他想他没时间理那个要疯狂的人。
  
  包四海坐在乐医休息车里,没人打搅他,没人敢过来。杀戮过后,他被人打上了恶魔的烙印。
  
  他靠着窗户茫然向外看着,第一批尸体被搬了出来,大批的记者冲了过去,开始噼噼啪啪的拍摄……
  
  包四海的思绪还缠绕在那场战斗中。
  
  “你知道吗?我也讨厌你,就像你也讨厌我一样。”这是小豆对包四海说的第一句话。
  
  那个人不停的杀戮着,包四海和易两根本插不上手,那个人穿梭在那些暴虐者当中,包四海看着他把那些人化成粉尘,化成粒子,那一刻开始,包四海知道,这辈子,他都无法超越他,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赶不上他。
  
  “你不单是个怪物,个性也像他,很傻,很天真。”那个人在毁灭的间隙总是说着伤害包四海的话。
  
  “你不能这样说哥哥,他……他是对你有恩的,没有他你早就应该被人道毁灭了。没有他的庇护,你甚至不该在这个世界生存。他为你顶了那么多压力,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他是最爱你的哥哥!你要懂得感恩,这是最起码的人性!”包四海愤怒的反驳,他只能用嘴巴已经高昂的语调反驳他,除此之外他无能为力。
  
  “你都说了,我是怪物啊,怪物怎么会懂得感恩呢?幼稚,对,那个词汇应该用在这里,幼稚,你和他一样幼稚。”小豆的语气带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在这之前,包四海从未听过他用此种语气说过话。
  
  “……”他无语的呆立在那里,像个傻瓜。
  
  “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他,每天做着不实际的梦想,庇护这个,爱惜那个。每个人他都爱,他就像个古老的殉道者,为了奇怪的爱这样的东西,他就像一个容纳垃圾的垃圾堆,不停的接受这个,容纳那个,他给予他们所谓爱的东西,抱歉,到现在我都不明白爱是什么?好吧……我不喜欢他,即使他一直在讨好着我,其实,我一点也不需要,真的,那种施舍一般的怜悯,我要来做什么?吃吗?……他甚至无法给我一顿饱饭吃,多么可笑。”小豆在说着鱼悦,包四海仰头看着他,他突然拿起他的风笛,用了他最大的努力,吹出燃烧着怒气的火焰,他想杀了那个背叛者……假如可以。
  
  就这样,顶楼倒塌了,开始着火,小豆毫发无伤的看着包四海,就像看个笑话一般,风笛段裂成两截,包四海双手手上全部是鲜血,滴滴答答的在流着。
  
  “我不允许你那样诋毁他,绝对不许,即使他一直是个天真的大傻瓜,即使他是个傻瓜,也不许你诋毁他!”包四海大声怒吼,青筋暴露。
  
  “哦,我就是诋毁了,现在的你能拿我怎么样呢?杀了我,还是能给予我任何带着伤害的打击?(小豆竖立起手指)问题一,你无法伤害我,你没这个能力,问题二,如果你伤害了我,他一定会伤心,所以,你不敢!对吧?问题三,恩……帮我和他告个别吧,我要走了,我不再需要他了,我要的东西他给予不了。”
  
  小豆就像扫去身上的尘土一般,轻轻的弹开易两刺向他的利刃,易两的突然袭击竟然给他造成了某种伤害,一些血丝从那张精致清秀的面孔上缓缓的低落,小豆轻轻的舔了一下嘴巴边的鲜血,他喜欢那个味道,腥腥的……有些甜,他的手紧紧抠着易两的脖颈,随时都可以轻轻一抓,这个人就会变成尘土……
  
  “不要……不要伤害易两……”包四海跑过去,幼稚的……拳打脚踢,像个笨蛋一样。
  
  小豆松开手,露出理所当然的,甚至带着安慰一般的笑容:“当然不会,我们是家人啊,那个可笑的牌子上写着,啊,他是易两,不爱说话,是包四海最重要的人,他是鱼悦的家人,我怎么会伤害他呢,当然不会,对……我不会,你看,我放开他了。”
  
  易两开始大力的咳嗽,刚才他已经因为颈椎被阻隔,大脑缺氧,人已经昏晕,他就像一滩泥巴一般软在地上,无力的喘息,无力的咳嗽。
  
  包四海紧紧的拥抱住易两,他差一点失去了他。
  
  “他总是说,别怕,一切交给他,他什么都能为我做到。他不知道,我最怕的其实就是他啊,他总是出现在我的噩梦里,他总是弄得我这里疼(小豆抚摸心脏的位置),我想,要是我杀了他,那么我的心就再也不会疼了对吧?”
  
  小豆弯腰很认真的问包四海,当他说出要杀了鱼悦那句话的时候,内心深处属于人类感情的那一份东西,再次的开始缭绕。小豆抚摸着又开始发疼的心脏蹲在地上,他突然无法呼吸。
  
  “为什么?”他问包四海,他不懂。
  
  包四海护住易两,他瞪着小豆,也用他的语气带着小看的语调嘲笑:“你怎么可能懂得,即使你努力模仿,你还是个怪物。”
  
  小豆想了下,点点头很利落的站立起来,他看着那边燃烧着的火焰,久久不语。
  
  包四海扶着易两慢慢站起来,但是犹如抽去骨头一般,他自己却力竭的软了一下,易两抱起他向外走,他要赶紧带四海离开这个恶魔,越远越好。
  
  “你要去哪里?你到底需要什么?”包四海问小豆。
  
  小豆低头想了下,扭过头冲包四海挥下手:“我也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我想杀死他,可是我做不到,所以我想离开。有人告诉我,他可以帮助我忘记他……也许,那样对我们都好,现在,我还能控制住自己……”
  
  小豆指下自己的脑袋,难得的苦笑了一下继续说:“杀了他,我想我也活不成。所以,我选择离开,来这里的路上,我想起一些事情,我想……我需要好好想一下……好好的……想一下。”
  
  几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包四海再次回头,那个人已消失了踪迹,就像蒸发了一般。
  
  易两裹着毛毯靠着休息车茫然的看着前方,此刻,挫败感腐蚀着他每个细胞,他差点死去,带着遗憾,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需要的。
  
  琴早下了车子,看下四周之后,冲这边跑过来。易两看着跑过来这个人,四海……四海真正需要的是这样的人吧,一般的职业,优秀,机敏,有强大未知的力量,任何问题他都能帮他解决,即使有一天,第三方乐医无法给他庇护,他也能给他最好的,无论是物资上还是精神上。
  
  “四海呢?”琴早脸色涨红的问易两。
  
  易两默默的闪开门,琴早走了进去,易两看着他走过去……拥抱他,紧紧的拥抱他,包四海没有反抗,脆弱的像个孩子,他靠着他的肩膀,默默的闭起眼睛。
  
  彤良某军事基地停机坪,琴汐冠依旧穿着那套大背心,大裤衩,甚至他还喝着一瓶街边贩卖机里买来的廉价饮料,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小豆双手插兜,踢着一块小石头慢慢的迈着散步一般的步伐走到他面前。
  
  “您能来,父亲很高兴。”琴汐冠冲他笑笑说。
  
  小豆倒是挺奇怪的看着这个总是很精致的人,他看上去顺眼多了,说不出哪里顺眼了,以前……以前的他和现在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也许他也看不出来。他好像在情感上跨越了某一条沟壑一般,人敞亮了许多。
  
  “恩,我也很高兴,去那个什么岛。”小豆应付了一句,回头看天边的火烧云。
  
  “乐灵岛。”琴汐冠提示了一下。
  
  “对,那个乐灵岛,就像我们早就悄悄谈妥的那般,我为你们提供血液样本,你们为我……治疗疾病,帮助我……忘记他。”
  
  “你背叛悦儿,他一定很难过,要是他知道是我把你带走的,他一定会更加恨我。”琴汐冠叹息了下,把饮料瓶子很随意的丢进草堆里。
  
  小豆看下他,慢慢走到草堆那边,捡起那个饮料瓶,一本正经的对他说:“这些东西,土壤无法吸收,会给这个星球造成污染,书上说,污染是继暴虐症之后这个星球的第二大隐患,你不知道吗?”
  
  琴汐冠的眼神闪动了一下,突然笑了:“抱歉,下次……我想,下次我会注意的。”
  
  小豆把那个饮料罐子丢进垃圾桶可回收的那个洞子:“其实,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书上说,没有的东西,不能用情感这个词汇去形容,你是不存在的,就像我,不该存在是一样的。”
  
  几个士兵一般的人,抬过一个铁架子,琴汐冠坐到一张军用马扎上,他低低弯腰从身边的一个保鲜筒里摸出几个串好的鸡翅膀放到面前的铁架子上竟然开始烧烤。
  
  “我再给你两个小时,你好好再考虑一下,迈出这一步,也许你真的无法回头了……我手艺不错,要试试吗?”
  
  小豆缓缓坐到草坪上,慢慢的躺下,他看着天空,听着远处依旧在响彻城市的警报声:“你知道,我不能吃饱,吃饱了,我会杀人。”
  
  琴汐冠笑了下,翻动一下那些铁钳子:“没事,乐灵岛早就为你提供了最好的药物,我们一直是最优秀的,你可以尽管吃。”
  
  小豆没有站起来,他慢慢的闭起眼睛,闻着扑鼻的肉香:“真好……”他像嘲笑着什么一般的说。
  
  祈兆,第三方乐医住宅地。
  
  鱼悦蹲在院子里逗弄着花花,花椒端着一盘子切好的鱼片站立在他身边,月光在不远处的大树叉上趴着,他比起花花更加像一只猫。
  
  “你说,花花的岁数是人类的几岁?”鱼悦低着身子,在花花脖颈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花椒放下猫食,也和他一起抚摸着花花的脑袋瓜子,那只被宠爱着的猫儿发出呼呼的舒服的低鸣。
  
  “它是一只老猫了,前几个月,我看到周围有几只毛色很像花花的小猫儿,大概是它的后代吧,生命是个有趣的东西,出生,好像唯一的使命就是繁衍生命一般,完成任务接着死亡,对吧先生。”花椒笑着回答。
  
  鱼悦点点头,拿起一块鱼干,抖动着自己的手,一上一下的逗弄着,一直逗弄到,家里那扇大铁门缓缓的打开,他站起来,扭过头,看着一身狼狈的包四海慢慢走到他的面前,这孩子……怎么哭了,很久没看到他哭了。
  
  “你怎么哭了?”鱼悦伸出手擦拭着他哀伤的泪。
  
  “哥,你是个傻瓜,你知道吗?”包四海哭着说。
  
  “对啊,怎么了?”鱼悦失笑,这孩子?在撒娇吗?他看看他身后,小豆怎么没回来?
  
  “哥,我把小豆丢了,我的风笛断了……哥,你是傻瓜吗?”包四海嚎啕大哭,就像一个孩子一般站在那里,哭得肝肠寸断的。
  


挂在树上的猫

  花花死了,在清晨,它安静的匍匐在葡萄架子上,就像之前它最爱做的动作一般,它的脑袋钻进自己温暖的毛里,眼睛舒服的合着,它蜷缩着,再也没发呼噜之声。花椒是最早发现它的人,她端了一盘它最喜欢吃的动物肝脏在树下呼唤,花花没再理她,再也不会理了。
  
  后来,花花被埋葬在院子里的爸爸树下,家里的人都参加了花花的葬礼,除了小豆……好好和妞妞哭得很伤心……但是很快他们就喜欢上了花椒抱来的另外一只猫儿。那只新来的猫儿比死去的花花漂亮的多,它有最好的血统证明书,甚至它的眼睛都是不一样的颜色儿。当然,这只有着血统证的高贵猫咪不会像花花一般总是爬在高高的树丫上看着大海的方向,它也不会像花花一般总是幻想自己是一只狗,总是在房屋周围巡逻。
  
  那只猫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走廊上睡觉,它喜欢玩毛线团,爱吃鱼,它就像一只真正的猫咪,家里人现在就管这只有着雪白毛发的猫儿叫做“猫”。好吧,这家人从来不具备什么幽默感。
  
  鱼悦站立在爸爸树下看着埋葬花花的地方,而榔头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的看了很久。
  
  “我要出去了。”榔头终于开口。
  
  鱼悦回头笑下,像是想开了什么一般,或者说他放下了什么,在这之前他站立在这个葡萄架下已经整整三日,不知道是在怀念花花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他冲榔头说:“不必找了。”
  
  “我会找到他的,你放心。”榔头笑了下安慰他,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就像之前一般抚摸下他头顶软软的头发。
  
  鱼悦轻轻的摇摇头:“我是说,不必找了,他长大了,假如他愿意,他会自己回来。”
  
  榔头呆了一下,打认识鱼悦开始,这人从未轻言放弃过,得知小豆消失,鱼悦第一个反应就是跑到出事地点整整找寻了一个星期,不眠不休。
  
  他现在就这样放弃自己最重视的东西吗?没人比他更加了解小豆对鱼悦来说代表了什么东西。
  
  一样的平凡出身。
  
  一样的不招人喜欢的个性。
  
  一样的那么期盼被注意的心。
  
  一样的被人们所唾弃。
  
  一样的……被称为怪物。
  
  有时候鱼悦看小豆的样子,也许就如看到自己一般,他想给这个孩子幸福,想给这个孩子以自己之前没有得到的一切,也许……他早就把他看成了自己,他想补偿自己,想给这个孩子自己没有得到的一切,但是现在他要放弃了?
  
  鱼悦耸耸鼻翼,最近他有些伤风,鼻子总是堵塞,甚至他还不高雅的流了清水鼻涕。这对崇拜他的包四海来说是不敢想象的,鱼悦拿出手帕擦下不舒服的鼻子,他回头看了榔头一会问他:“跟我在一起,累吗?”
  
  榔头呆了一下,这是鱼悦第一次问他,他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抬起头告诉他:“累,但是甘心情愿的累,因为是在为你办事情,只要是为你,怎么……也是不累的。”
  
  “谢谢,真的,一直以来我都没对你说谢谢,我真的很感谢你的。”鱼悦认真的道谢,这声谢谢是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榔头苦笑了下,虽然被人感谢是一件好事情,但是他却认为这声谢谢并非是他所需要的,甚至他惧怕这句谢谢的出现。
  
  “我只能这样表达我的谢意,你知道的,我给不了你更多的了,我……一直是一个贫乏的人。”鱼悦苦笑了一下抱歉的说。
  
  榔头耸耸肩膀,看下不远处依然站在那里的蝴蝶君:“那么,我去学校那边去看下最后的工程。”他快步离开这里。
  
  鱼悦站在那里看着榔头离开的背影,他走得飞快……显然,他生气了,蝴蝶君奇怪的看了下这边的方向,快步赶了过去。
  
  “悦儿,他是个好人,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他,他一定很伤心。”月光慢慢的从树上爬下来,他的语气多少有些责怪。
  
  鱼悦笑了下,伸出手叫他搭着,这样他能平稳的最后蹦到地面上:“你知道吗,月光,人类是奇怪的一种动物,他和别的动物最最不同的地方就是人类对待感情极为自私,甚至,人类会利用感情去做很多事情。就像女人,她是天生就能闻到,感触到别人的爱慕之心加以利用一般的奇异动物,我想……以前,我一直自私的……把榔头禁锢在我身边,我不爱他,也没办法去爱他,但是,我又离不开他。所以,我很卑鄙的利用他。看,这就是我,那个总是故作高尚的人。”
  
  月光稳稳的蹦到地面上,他捏捏鱼悦的脸,轻轻触碰下他的额头:“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我不懂。”
  
  鱼悦低低的笑了一声:“其实……”
  
  月光:“恩?其实什么?”
  
  鱼悦:“人鱼也是一种狡猾的动物。”
  
  月光抬起头笑了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看着不远处坐在玄关走廊下的两位先生,帝堂秋和叶杨。鱼悦拉起月光慢慢的走了过去,他想他有一些工作要安排,没有比帝堂秋更加合适的人了。
  
  帝堂秋在很认真的削水果,叶杨托着腮帮看着他,他漫不经心的对帝堂秋说:“我想起一件事情。”
  
  帝堂秋爱理不理的回应:“恩?你总说你想起一些事情,其实你只是在说你看的电视剧,最近你总是在熬夜看电视剧,这样不好。给你……张嘴。”
  
  叶杨嘟嘟嘴巴:“我这次是真的想起来了。”
  
  帝堂秋笑了下,削下一块水果塞进他的嘴巴里:“恩,说说看。”
  
  叶杨咀嚼了几下之后很认真的摆动下手:“我想我是个有钱人。”
  
  帝堂秋失笑,再次塞一块水果进他的嘴巴:“啊,这真是个大发现。”
  
  叶杨眼睛亮亮的,很是得意的点头:“我想,国家军部欠我许多薪水。”
  
  帝堂秋的手指头抖了下,惊讶的抬起头,没错,国家军部的确欠这个人许多钱,从小店市一役之后,这个国家没为这位优秀的士兵付出一个大子儿,如果存起来的话那的确是一大笔钱。
  
  “还……想起其他的了吗?”无论如何,可以有记忆这是一件好事情,帝堂秋高兴的看着叶杨的脸期盼可以得到更多的好消息,然后,他如愿以偿。
  
  叶杨接过帝堂秋手里的半个水果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说:“不知道怎么了,我想,我有一些怪念头,真的,很怪的念头……我想我又胡思乱想了。”
  
  “没关系,我喜欢你的胡思乱想,任何的胡思乱想都是我想,我也是喜欢听的。”帝堂秋直立起自己的后背,作出最好的洗耳恭听的最良好态度。
  
  叶杨不好意思的笑下,他的样子像极了多少年前在小店市那个腼腆的英俊的小军官,帝堂秋的心跳加速了三倍,都要碎了。
  
  “我想拿到那些钱后,就在乡下买许多的田地,全部种上板栗,吃不完,我们就做板栗酒,板栗八珍粥,可以磨板栗粉,卖板栗糕,做糖炒板栗,我们的板栗一定是最好的,板栗的壳可以卖给饲料厂。”
  
  帝堂秋认真的倾听着,感动的一塌糊涂,他伸出手轻轻的擦拭下叶杨的嘴角,那里流出一些果汁。
  
  “为什么是板栗?”他问叶杨。
  
  叶杨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回答:“因为你喜欢啊!”
  
  但是他很快的犹豫了一下,不确定的站在那里思考了一会看着帝堂秋问:“……呃?你喜欢吗?板栗,我又想不起来了。”
  
  帝堂秋不停的点头:“当然……当然喜欢,喜欢的都不行了。”
  
  叶杨笑了,他很高兴。
  
  鱼悦拉着月光慢慢走过来,这几天因为他的态度,影响着这一大家子的人都不高兴,现在看到那走廊里的两人如此开心,连带着他也高兴了一些。
  
  “抱歉,恐怕是,我要打搅到两位了。”鱼悦缓缓坐在木头阶梯上。
  
  帝堂秋笑了下,拿起一个水果丢了过去,鱼悦伸手接过。
  
  叶杨慢慢走下走廊,来到月光面前,他很喜欢这个沉默的,总是给他做许多好吃点心的美人儿。
  
  “你喜欢板栗吗?”叶杨问月光。
  
  月光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厨房有许多呢,你要吃吗?”
  
  叶杨想了下,很认真的点头:“好。”
  
  于是他们离开。
  
  帝堂秋和鱼悦隐约着听着叶杨的声音越走越远……
  
  “我要种许多地……然后做栗子糕……糖炒栗子……”
  
  鱼悦轻轻的咬了一口水果,慢慢咀嚼了几口,他问帝堂秋:“你……喜欢栗子?我怎么不知道?”
  
  帝堂秋笑了下,看着远处的爸爸树:“从没喜欢过,我讨厌坚果类的东西。”
  
  鱼悦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吃自己的水果。
  
  “那段关于栗子的记忆,也许是属于叶杨之前的恋情,也许他深深的爱过一个喜欢吃栗子的人,于是他们决定一起去种栗子,或者……他离开我之后,也许他……爱上了一个喜欢板栗的人,但是,有什么关系呢,他活着,活蹦乱跳,开开心心的跟我说板栗,没有比这更加好的事情了,你说对吗?”
  
  鱼悦点点头,他并非一位会劝解他人的可心者,事实上他现在也需要别人的劝解,所以他只能点点头。
  
  “有事情?”帝堂秋倒是一位善解人意者。
  
  “恩,有事。”鱼悦回答。
  
  “你说。”帝堂秋作出倾听的样子。
  
  鱼悦慢慢站起来,远远的掷出手里的果核:“明天开始,每天把治疗费减去一个亚塔。”
  
  帝堂秋想了下:“您这样,不就违反了我们当初和乐灵岛签署的合同了吗?他们会说您破坏规矩的。”
  
  “规矩?规矩就是制定出来给人破坏的东西,有些人不是也违反了规矩从我这里带走了我的人吗?”
  
  “您这样做下去,会伤及无辜的,有风,遗族,乐灵岛,甚至当权党派,我们并不知道是哪一方带走了小豆,也许,小豆是自己想安静的呆着呢?”
  
  “有时候,帝堂秋,我是说有时候我会想,有些人他们出生唯一的使命就是招惹我不痛快的,无论我怎么做,怎么努力,怎么讨好……而伤害我就是他们唯一要做的事情。这次,我想要是我不痛快,索性大家一起不痛快好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帝堂秋想了会,笑下:“恩,也许,这样做,保不准还作对了呢。”
  
  鱼悦伸伸懒腰:“我算是明白了,有些事情没对错的,我们就这样降下去,一直降到有人带着那个孩子回来,即使和他们没有关系,也许这样做能迫使他们帮我找找那个孩子呢,你看,人多力量大啊!”
  
  “你越来越像他了。有时候……很有他卑鄙的气质。”帝堂秋笑着打趣。
  
  鱼悦奇怪的看他眼:“谁?卑鄙?”
  
  帝堂秋点点头,颇有些确定什么的意味:“你哥,随知意,当年我就是输在了他卑鄙的招数上,才退居团体第二。”
  
  鱼悦扯扯嘴角:“我以为你一直很崇拜他,是因为他高尚的品格,或者是其他高尚的什么东西?”
  
  “哈……你开什么玩笑,我们都不高尚,从我们吃第一口肉开始,我们就间接杀了生。”帝堂秋打个哈哈,慢慢向外走,他要帮鱼悦安排一下,最好降价的谣言满天飞才好。
  
  “帝堂秋,帮我约下随家的人,我准备给他们《焚琴》。”
  
  鱼悦站在走廊对帝堂秋大声说。
  
  “好的。”帝堂秋点点头,他会遵循这个人制定的一切规则,有时候,即使那些规则是不合理的。
  
  包四海以前很讨厌酒吧街,他认为品格不高尚,奢侈糜烂的人才会去那里,所以,他喜欢在早晨酒吧街最安静的时候去教甘图。甘图是个好徒弟,勤快,刻苦,最重要的是,他热爱音乐,把音乐当成生命一般去爱的乐医并不多,当然,直到今天,甘图都不知道自己学习的是乐医技。
  
  今夜,甘图连续演奏了四首曲子,然后无论台下的观众的掌声多么的热烈,不管那些人怎么哀求他都没有再登台。他的小师父在夜里光临他的酒吧,还喝了不少酒,这令甘图很担心,最令他不安的是,小师父是一个人来的,他背后的那个总是默默无语的呆着的易两先生突然消失了,这样的小师父看上去,就像生命突然单薄了一般,缺乏了什么东西。
  
  “老师,您在喝酒吗?”甘图小心的问了一句。
  
  包四海晃悠下酒杯里的液体,冲甘图苦笑下:“难道你也和他们一般,认为我这个人只配喝果奶吗?”
  
  甘图笑了下,走到柜台里脱去外衣亲自为自己的老师调配酒水:“您看,老师,我并没有这么说。”
  
  他把一杯子彩色好看的液体放在了柜台上小心的问:“易两先生,今晚有事?“
  
  包四海拿起那杯彩色的液体举到自己眼睛前面,他透过那些液体看着闪烁的灯光:“他去找我哥哥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走了,甚至都没跟我告别,呵……也好,都走吧,走了安静。”
  
  甘图看着自己的小老师,他是如此的不愉快。
  
  “老师,您想看下您的徒孙吗?很可爱的徒孙?”他小心的问自己的小师父。
  
  包四海完美的被呛了一口,他惊讶的看着甘图,甘图满脸笑容的重复:“昨天晚上,我也收徒弟了。”


刺杀

  一头七彩的发色,耳朵上、鼻翼上、唇角上、甚至他的舌头上都打了钢钉,舌钉,最最夸张的是鼻翼上的那个圆形的大精钢所铸造的圆环在酒吧的灯光下一闪一闪的,栓上一根缰绳就能当成是牛牵上走了了,这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包四海,一张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热情且充满感情的呼唤了一句:“师公。”顿时,要了包四海的命了。包四海上下抽搐了一下,趴在了酒吧台上,觉得世界……实在是不美好。
  
  甘图尴尬的搓搓手,的确,他新收的这个小徒弟确实是古怪了一些。他嘿嘿笑了几声给包四海介绍:“他是安环,师傅叫他阿环吧,他人还是不错的。当然,音乐也是不错的,师傅您看?”甘图很尊重自己的这个小师傅,发自内心的尊重于崇拜。师傅没说话,他也不敢开口。
  
  包四海无奈的叹息了一下,不喜欢,非常不喜欢,他想要一个人类的徒孙,而不是一只上了鼻环的牛,他把自己并不整齐的头发使劲的揉搓了一下,顺口问了句:“易两,你看要怎么办?”说完回头,身边却没了那个人,顿时,他的脸色黯然下来,不发一言。
  
  甘图小心的上下打量着没表示态度的包四海,却不知道包四海的心情衰到了最顶点:“师傅那您看呢?”
  
  包四海赖在吧台上呻吟了一会,懒洋洋的伸出一只手,甘图和安环一脸纳闷的看着他:“手给我。”包四海无奈的说。
  
  安环伸出手,包四海掐住他的脉搏,微微的咪起眼睛。
  
  这就是甘图师傅说的那位音乐高手吗?安环也在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年龄都要小上几岁的娃娃脸的年轻人。他真奇怪,他都没有听过自己的音乐,却掐着自己的手腕不放。安环听过甘图吹嘘自己的师傅,不止跟他吹嘘,这条街几乎是所有的音乐人都听过甘图说自己的小师傅。传奇一般的手速,会演奏令人发魔的音乐,甘图一年前在这条街不过是个普通的音乐人,但是,现在他是这条街当之无愧的王者,不止这里,他在某个特定的音乐圈里,几乎没有对手。铸造这个奇迹的就是面前这个年龄很小,情绪完全带到那张娃娃脸上的年轻人?不,他根本是处在青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人吧。
  
  包四海慢慢的松开手,抬起眼看下安环,这人……天分并没有甘图高,很平常,只是大千世界中的一个很普通的人,除了他的鼻环,他几乎是一无是处吧?
  
  “抱歉,这个徒孙的音乐我不要。”包四海慢慢放下自己的手,转头继续赖在那里,就如抽去脊椎的动物。
  
  “为什么?”甘图非常惊讶的叫了一声,所幸这里是酒吧,人人都在叫唤,没人看这里。
  
  包四海没有回答,他懒得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
  
  “您听过我的音乐吗?”安环问包四海,他很气愤,这个人根本连自己的音乐都没听过,他怎么可以如此干脆的拒绝自己。
  
  “你根本没有听过我的音乐,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就断言和拒绝!”安环真的很生气,无意识的把您换成了你。
  
  包四海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他满脑袋都是小豆最后的笑声,还有他折断的那支风笛,还有离开的易两。但是,他绝对没有半分小看安环的意思,就连他自己都是一个小贼,甚至是小骗子出身,他能去小看谁呢?现在第三方需要许多力量,迫在眉睫的降价计划,甚至马上要到来的未知的那场看不到硝烟的音乐战争。他需要许多有天分的徒子徒孙,在乐医的世界,强大的精神力代表着一切,不是每个人都有鱼悦的机遇,不然传奇还叫什么传奇吗?
  
  “你根本没有听过,怎么能这样拒绝。”安环再次的大声问了一句,包四海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甘图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他一下,自己的师傅一向古怪且神秘,原本他认为很好办的事情,却被包四海毫不留情的拒绝,自己的小师傅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师傅,您听一下好吗?哪怕只有一曲,安环的音乐在这条街是出名的好呢,真的,不骗人!”甘图陪着笑脸说了句。
  
  “没有用的,甘图。”包四海坐直身体仰头看黑乎乎的天花板,是啊,听一曲,这个人走到顶端也就是一个出名的音乐人,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甘图站起来,走到领班面前小声的嘱咐了几句,领班点点头。
  
  “抱歉,今天晚上本店临时有事,提前打烊,老板说今晚消费的所有酒水算他的。”领班站在演奏台上抱歉的跟客人说。
  
  酒吧顿时一片人声沸腾,抱怨的抱怨,高兴的高兴,毕竟钱这个东西是少花一个是一个,好事呢!
  
  随着酒吧大灯打开来,客人们慢慢的坐起来,跟着慢慢向外走。
  
  安环依旧气愤的看着包四海,他甚至气得浑身颤抖。包四海完全无视他愤怒的目光,他反坐着,胳膊肘撑在吧台上继续参观天花板。
  
  甘图的酒吧不大,长吧台就在门边上,所以那些客人离开的时候必然要路过吧台和包四海身边。包四海没有注意那些退出的观众,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一股子从骨头缝隙里渗透出来的冷气,于是他一个倒翻身体滚入吧台后方。
  
  随着包四海一个快速的翻滚,几声闷响,吧台的厚木上留下几个冒着白烟的弹孔。包四海顺手摸向后腰,一股子冷汗从毛孔里渗透,那里空空的,他的风笛断成两截之后放在家里了,最近哥哥说要给他做个新的,但是新的医器还没到手呢。
  
  包四海低声苦笑了几下:“易两,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我的身边。”
  
  连续的几声已经不加遮掩的枪声传来,酒吧乱成一团,包四海侧身让了一下,一些被打破的酒瓶碎片从头顶坠落。
  
  甘图趴在一排沙发后面,活生生的电影上才出现的镜头就出现在他的身边,这令他无所适从,而且那些人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的娃娃脸小师傅。这令他目瞪口呆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表达出他的惊讶,他一点忙也帮不上,只好捂着耳朵接通警察局不停的求救。
  
  轻轻跃过一长排柜台,包四海尽力把火力带离密集的人群,虽然没有医器,好在还有每天不停练习的舞道者的身手在,比起这些子弹,包四海觉得那些暴虐症患者比这个要危险得多了。
  
  安环和甘图一起铺爬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还懒洋洋的某个人现在就如一只蝴蝶一般,不,这个形容也许不对,他们觉得包四海敏捷的就像一只雄鹰,一只有着蝴蝶媚态的鹰在穿插着运动中。
  
  子弹在飞着,包四海在利落的躲避,他能很清晰的感觉得到那些把空气破开的轨道,那些轨道密集成一张无形的网络,向他铺天盖地的铺来。一个利落的飞腿包四海踢倒一个袭击者,却没拾起地面上掉落的那把枪支,他侧身滚动了一下,伸手捞过舞台边缘的一把七弦琴,随着一个漂亮的高跃,两粒子弹从包四海的□飞过,高高跃起的身影带起一团燃烧的火焰,七弦琴应声而碎,但是有几个袭击者却浑身燃烧了起来。
  
  “啊!!!!”惨叫声突然响起。
  
  “不要叫他接触到乐器!”有人提醒到。接着几声枪响,舞台上的那些乐器粉身碎骨。
  
  包四海冷笑了一下,侧身滚到一个掩体后面,掩体后面一位少女吓的浑身颤抖。
  
  “抱歉,女士。”包四海伸手从靴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捞起这位可怜少女的头发生生割下一缕。
  
  少女发出巨大的惨叫声,接着晕倒在地。好吧,这样也许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了。
  
  “我会赔偿您的,真的。”包四海道歉到,他说完小心的四下观察了一下,正对着他的墙壁上一块装饰用木板。
  
  脱去自己的外衣丢掷在空中吸引住那些密集的火力之后,包四海向对面的墙壁踹了一脚,自己的身体顺着光滑的地板滑动到柱子边,飞身一跃取下了那块刻着骷髅头的木板躲避到柱子后面。
  
  “知道吗,在遥远的古代,琴是没有共鸣箱的,那个时候人们拿蚕丝或者是人的头发做琴弦……琴弦的最好材料,就是美丽少女的头发呢……”
  
  包四海躲避在柱子后面,手指快速的制作人生中第一把乐器,他的时间只有十几秒。
  远处的警笛已经慢慢的响了过来,那些袭击者疯了一般的向着这边冲了过来,那个柱子的横向面积并不大,一波子弹带走一些衣服的碎片,荡起一道鲜血。
  
  包四海此刻已经拿跌落在地面上的叉子固定好了两边的琴头,宁好了两根琴弦,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轻轻抚摸一下胳膊上的伤口,包四海吐了一口吐沫轻轻叨咕了一句:“妈的!”接着飞身跃出。
  
  那是一首曲调异常单调的音乐之声,它只有两个音,中间还混了一些拍击木板的声音,从音乐的角度讲这些音调是淡而无味,完全没有美感,更不要说成曲了,但是这些音调是混合着强大精神力的音乐声,只有两个音的木琴根本无法弹奏出《焚琴》,这曲是包四海的即兴之作。
  
  枪声慢慢的停了下来,一些看不到缓缓飞的音刃由一到二到三到四成倍增长着,切割着,那些被切割者就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甘心情愿的被切割着。
  
  随着一声巨大拍击声,一个袭击者的脑袋被包四海双手高高举起的木琴狠狠的砸出了大股的鲜血。
  
  甘图他们傻傻的站了起来,墙壁上的子弹还在冒着余烟,警察举着枪冲了进来,丢下手里破裂成两段的木板,包四海回头看着安环:“喂,牛,这样的音乐你要学吗?”他问他。
  
  同一天晚上,不同的地点,几乎每个出行的第三方乐医都被刺杀了。当然,刺杀的等级是不同的,就像单身出行的鱼悦,他每天晚上都会拿着一副鱼竿去离家不远的一条小溪里钓他自己都不知道要钓出什么来的东西,这是他每天唯一的单身行动,独一的,唯一的,没有月光的行动。
  
  水下,不知名的生物轻轻吐出几个泡泡,鱼悦在想着许多问题,这是降价的第二天。电视上说,各地已经发出禁行令,祈兆如今就像一个孤城,就像当年的小店市一般,外面的人拼命想进来,里面的人……当然,没人想出去。随着帝堂秋的宣扬,各地的各种奇怪的力量涌了出来支持第三方乐医。明天,第三方乐医将会正式的对祈兆各地进行招生,这一次,鱼悦没有问任何人,他毫无顾忌的做这些事情,没错,他是破坏规矩了,但是,那也是有人先他一步带走了他的家人所致。这一切都是那些人逼迫他做的……鱼悦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思,身边却悄然发生着变化……
  
  泡泡来到水面,慢慢的破裂,一条鱼儿摆动着尾巴缓缓的从鱼饵边游过,一边游一边鄙视的看下那个在水里闪闪发亮的鱼钩,它用鱼唇触碰了两下鱼钩,洋洋得意的离开了。
  
  鱼悦听不到鱼的心声,即使他能听到天地万物的最原始的声音和舞动的轨迹,可是,他只能听到并不是能明白那些暗语的意思。那些属于动物独有的暗语,只有它特定的种族才能明白吧!
  
  一阵阵悉悉索索的窃窃私语声,就在耳朵边,柔和和的慢慢的响了起来,那声音很美,还搭配了诱惑的音乐声。鱼悦没有动,依旧保持着钓鱼的原本姿态,但是他身边的大树上,一些密密集集的昆虫跌落的声音,刚才还在鸣叫的猫头鹰沉沉坠地,露着动物满足的表情慢慢死去,小溪里无数的游鱼,甚至是浮游生物都慢慢的死去,无声无息的,在窃窃私语当中,在柔和凄美的音乐当中,小溪的水面上一片银白色。
  
  窃窃私语声慢慢转化成呼唤一般的鸣唱,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那些语调来回漂浮着,动听极了,美妙的曲调所过之处,树叶干枯,地面上的草慢慢失去了它的水分,由绿变成了淡黄,越来越黄,然后干枯,变成枯草,趴伏在大地之上等待腐烂。
  
  “啊……啊啊……恩……恩恩……”这样柔美的犹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在继续着,随着声音,还有那些来自树林深处的雾气,几个人影慢慢的由远而近,越来越近。
  
  这些人穿着一套特殊布料制成的银色衣衫,他们的脑袋上带着犹如宇航员一般的巨大头盔,这些头盔的作用大概是为了隔离那些歌声而制作成的,那些人走的非常缓慢,因为他们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太重了,这种慢就如在没有星球引力的行星上一般,缓缓的,缓缓的。
  
  当他们走进,最前面那人,缓缓举了一下胳膊,不久,那种奇妙的歌声停了下来。
  
  当所有的生物,植物全部死亡之后,天地间是可怖的寂静,这种安静令人的毛孔能蔓延出无数的鸡皮疙瘩,这种静能冷的心脏都停止跳动,小溪周围变成了死地……
  
  轻轻拆掉防护服,拿去巨大的头盔,几张并不年轻的面孔露了出来。这些人的头发颜色是各式各样的,这些人有着奇妙的共同点,他们的肌肤雪白,相貌英俊,如果仔细看去,他们和那个穿红裙子的华莱西亚有许多共同之处,比如,深蓝色的瞳色,高挑的身材等等。
  
  “真是可惜了,这应该是这几十年来最优秀的音乐人才,假如不是上面的命令,真不想杀死他……”
  
  领头的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了几下鱼悦一动不动头颅上柔美的秀发说:“安心的去吧,我们会悄悄的把你埋葬在一块好墓地,为你种下许多漂亮的花草,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你做的,年轻人,不要恨我们。”
  
  鱼悦的身躯没有像他们想象当中那般缓缓的倒下,中年男人有些惊讶,因为他的手上的触感告诉他,这人身上明明还有着属于活人的温度。
  
  “谢谢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那么请在我的墓地周围为我种上几颗漂亮的四色花树好吗?我喜欢四色花。”
  
  鱼悦放下鱼竿,伸伸懒腰,扭头冲他们笑着说。


海妖

  中年男人倒退几步,一脸惊惧,他所认知的世界里,鱼悦必死无疑。
  
  这个人,他现在还活着,竟然还一脸调侃的表情跟他们开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甚至,在他看来,好比走夜路遇到了鬼一般恐怖。
  
  鱼悦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好奇的侧下脑袋:“遗族?真是奇怪,为什么会是遗族呢?”
  
  领头的中年人连连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这样喊。
  
  “哦,我也没打算问你。”鱼悦笑了下,转头看着枯死的小树林不远的一个方向,那里有吸引他更加感兴趣的东西,比如,会发出那种歌声的某种生物,他转身向那边走去。
  
  “你要做什么?你……你,你不能过去!”那个人有些惊慌的用最愚蠢的办法阻止鱼悦。
  
  鱼悦当然不会理他,他径直向那边走,头都没有回。
  
  几位遗族的袭击者绝望的互相看了一眼,任务没完成,那个秘密马上要暴露,他们实在担当不起……那将要面对的结果,他们无法阻止鱼悦,他们甚至比鱼悦本人都要了解他。在他们看来,鱼悦=试验兽,他们怎么能是对手呢?所以他们一起拿起挂在手腕的一根哨子吹了起来。
  
  …………安静!
  
  他们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应该响起的歌声并没有响起,应该来到的死亡之音并没有鸣唱,他们开始颤抖,到底是什么生物,竟然能阻止的了那个东西。
  
  不相信之下,他们开始大力的吹起哨子,就像几个傻瓜一般不停的吹着……
  
  脚踏在干枯的干草上,鱼悦一步一步的走着,脚下是干草断裂的声音,那是植物的最后一丝绝望。鱼悦很好奇,刚才他听到了类似于月光人鱼鸣唱一般的魅惑之音,但是,那种声音只是类似,那种歌声比起月光的歌声来还不是一个档次,甚至,鱼悦都比“它?”唱的好,更何况,那种声音里充满了电子交流器的一些杂音。
  
  鱼悦停下脚步,笑了下,低声道:“果然。”
  
  是,他能听到的那个声音,月光怎么能没听到?怎么能不来呢?鱼悦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很快被惊讶替代了。
  
  成长到现在,他见过许多令他能露出惊讶表情的东西,但是那只是从前,现在的他不管是陆地上的,深海里的,奇怪的东西见过太多,太多,所以能对某种生物再次表达出惊讶的神情,这东西绝对不一般。
  
  展示在鱼悦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鱼缸,巨大的透亮的玻璃鱼缸,鱼缸的最顶端是一套放大声音的电子装置,刚才歌声中的电子交流器的声音也许就来自它。
  
  鱼缸里有一只?一条?一尾?一个?奇怪的生物。
  
  它的下半身是蛇身,用眼睛测量的话最少有三米长的蟒蛇一般的粗大的尾巴,那些尾巴卷成几圈,尾巴的上半段是人身,带着蛇鳞片的人体上半身,□的女性特点昭示着这东西是属于雌性生物。它不像月光,月光是绝美的,它很丑陋,因为它的脸上也爬满绿色的鳞片,那些鳞片呈碧绿色,在月光下反着渗人的光。
  
  那生物好像被什么吓到了,它缩在鱼缸的角落,用类似鸭掌一般的手抱着自己的头,它的头发也是碧绿色的。
  
  “这是……海妖,真是没想到,还能看到它,真是令人惊讶。”月光笑了下招手叫鱼悦过去看。
  
  “海妖?”鱼悦重复了一句之后,走到玻璃板前仔细观察。
  
  那海妖害怕月光,但是不表示它害怕鱼悦,它突然目露凶光的扑过来,头重重的撞击到了厚厚的玻璃板,那个玻璃板专门为禁锢它而存在,它当然撞不破,所以它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齿开始恐吓玻璃板外站立的鱼悦,甚至用那双……鸭掌大力的敲击着玻璃板。
  
  “真是可怜。”月光叹息了一下。
  
  鱼悦看看月光,等待他的解释。
  
  “以前,小时候,我的领地里就住着许多这样的小生物。”月光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
  
  鱼悦仔细看看海妖,再看看月光,他不明白这个丑陋的东西那里小了?
  
  月光没理他,只是努力的回忆着。
  
  “我看过一本书,那本书说,海妖和人鱼是一个祖先。”鱼悦扭头对月光说。
  
  月光笑了下,竟然露出少见的轻蔑:“可怜的陆地人。”他适当的表示出了他的同情。
  
  “也包括我吗?”鱼悦的声音带了一丝委屈。
  
  “恩。”月光没有因为他们的关系而撒谎,人鱼不会撒谎。
  
  鱼悦被小小的打击了一下,讪讪的,尴尬的笑了起来。
  
  “陆地上的人类喜欢把动物划分成一等的,二等的,等等。你们用等级显示自己的高贵,大海里的生物不会这样,这个星球不停的碰撞,不停的变化,海里的生物能生存下来的都是好样的。那个时候,海精灵,人鱼,深海的仠马(一种有思维的海底生物,已经灭亡),还有海妖等等,我们虽然划分地界,但是那里众生平等,除了……除了……海妖,这种我们都不喜欢的生物。它贪婪,嗜杀,虽然它们和我们一样会利用声音魅惑其他生物,但是,人鱼的歌声有许多情绪,我们的歌声是丰满的,被大家所喜欢的,能带来各种情感的东西,海妖的歌声……只有死亡。而且,是为了单一猎食而产生的东西。海妖作为有缺点的物种,成为海底世界第一类被驱逐的生物,没有安定的环境,它们注定要过早的灭亡,应该是这样的。但是这只……这只……这只不是完全的海妖,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它好像是海妖和另外一个生物在一起的东西。”
  
  月光看着海妖,慢慢的给鱼悦讲解,他很少这样大段大段的说话,他的情绪甚至可以用兴奋来形容。
  
  “谁驱逐了它们?难道海底世界也有强权吗?”鱼悦从屁股口袋摸出酒壶,浅浅的喝了一口,今晚的夜风有些凉意。
  
  “有啊,不要拿陆地的词汇形容海底的世界,海域有了污垢,如果不过早的驱逐,那么影响的是自己整个领地的生物,一切都是为了生存,这是最基本的法则。我们不会为了钱这样的肤浅东西去驱逐同胞,划分领域,不过我倒是真的知道谁驱逐了海妖。”月光敲敲玻璃板说。
  
  “是谁?”鱼悦顺着他问。
  
  “好像是……我的母亲吧……”月光看下天空的双月,一副怀念的表情。
  
  “哧……呃!”鱼悦完美的一口酒吐到对面的玻璃上。
  
  “人鱼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父亲,但是,我们知道谁是生养自己的母亲。她是个好人鱼,我很像她,即使她亲手把我封印了,我还是偶尔会想她的……”
  
  鱼悦呆呆的看了一会双月,喃喃的问月光:
  
  “月光……”
  
  “恩?”
  
  “跟我在一起,还会寂寞吗?”
  
  “不。”
  
  “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可能有些不礼貌。”
  
  “没事的。”
  
  “那你……到底多大了?我的意思,你到底几岁了?你告诉过我,海妖灭绝比人鱼还早……”
  
  月光淡淡的笑下,扭头看下一脸期待的鱼悦:“你知道的,人鱼不撒谎的。”
  
  鱼悦点点头。
  
  月光:“我忘记我多大了,你信吗?”
  
  鱼悦张着大嘴冒凉气,半天才无奈的回答:“好吧,我相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但是,这只……东西怎么解决?”
  
  鱼悦指着海妖问月光,那只海妖还在玻璃柜里到处撞击着,好像什么东西给它发出了杀掉什么的命令,它看到鱼悦之后就开始疯狂的撞击那个束缚着他的玻璃柜子,海妖……是凉血动物吧?
  
  一些蓝色的血液从玻璃柜上缓缓的流淌下来。
  
  对于威胁到鱼悦生命的东西月光根本不会手下留情,他看看那只疯狂的海妖:“既然已经灭绝了,那么它还是消失的好。”
  
  鱼悦低头想了一下,慢慢抬头:“好。”说完,他从身边的一个小口袋里拿出一根很细巧的医器,最近他的医器越来越返璞归真了。
  
  一阵由远而近的急促脚步声传来,那几个中年人好像反应过来一般向这边跑,当他们看到鱼悦拿出医器之后,领头的大喊:“看在华莱西亚的份上,请住手!”
  
  鱼悦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你们杀我的时候,好像也没看在华莱西亚的份上啊?”
  
  最前面那个中年人脸色窘迫起来:“抱歉,我宁可你杀死我,也不能叫您动遗族的圣神。”
  
  鱼悦看了一会他,伸出手指下那只软体动物:“这是你们的圣神?”
  
  中年人连连点头:“没错,这是我们遗族的先灵,遗族的祖先……圣神人鱼。您绝对不能伤害它!我们冒犯了您,随便您怎么处置,要杀,还是千刀万剐,我们绝对不反抗。”
  
  那几个人说完慢慢趴在地上,一副随便你的表情。
  
  鱼悦先是呆呆的看下海妖,接着在上下打量着露着一脸无奈表情的月光,他先是张张嘴巴,接着抱着肚子开始哈哈大笑。
  
  “哈哈……还圣神,还……你们的祖先……啊哈哈……我的天……哈哈……”鱼悦哈哈大笑着,那几个人惊讶的看着他。
  
  也许是那副手镯的妙用,榔头最后一个得到鱼悦被袭击的消息,他带着帝堂秋他们向这边跑,当他们到达现场之后,却看到鱼悦抱着肚子笑的眼泪横飞,很少看到鱼悦这样笑,榔头他们一脸问询的表情看看月光。
  
  月光的表情也吓了大家一跳,脸色涨红,一脸无奈,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
  
  “呃……鱼悦?嘿嘿……?”榔头蹲下叫鱼悦。
  
  鱼悦好不容易止住笑声,他拿手指刮刮眼角的眼泪,盘膝坐在地上冲那几位不知所措的遗族先生钩钩指头:“过来,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那几个人走过来,先是站立在那里,接着他们觉得这样居高临下的跟鱼悦说话也许不礼貌,毕竟他们的老祖宗被鱼悦抓在手里,所以他们先是蹲下,又觉得蹲下也许不高雅,所以他们也盘膝坐在鱼悦对面,适当的弯弯他们的脊椎,表示出他们一切听鱼悦的意思。
  
  “这个玩意对你们非常重要吗?”鱼悦问他们。
  
  “当然,我们就是拼劲全族的力量都要守护圣神的,如果不是那个人归还圣神的恩德,我们根本不愿意带他老人家离开遗族神庙,您看到了,圣神的脾气不是很好的。”中年人回答。
  
  鱼悦托着下巴想了会:“也就是说,为了这个玩意……”
  
  “是圣神!”中年人不死心的解释了一句,他实在无法接受别人用这样的语调形容他们的神,他们的信仰。
  
  鱼悦无奈的看着走到一边,靠着大树,躲避在阴影里的月光,看这意思,他根本没有对这些自称后代表示出过多的兴趣。
  
  “好吧,好吧,圣神,这个神圣可以给你们,恩……告诉我,谁派你们来杀我们的?当然,我没有强迫的意思。”
  
  中年人笑了下看看身后,那几个人也放松下来。
  
  “乐灵岛的二岛主,那位岛主先生几年前还我们圣神的时候,说要我们去为他们办一件事,三天前,那位岛主先生送信来说,对于破坏规矩的人,就不能姑息,所以我们不得不出战。”
  
  鱼悦惊讶的扭头看下帝堂秋,帝堂秋也是一脸惊讶。
  
  “你们……你们就这样随便的说出来了?不怕……乐灵岛的报复吗?”鱼悦好奇的问。
  
  中年人一副无所谓:“欠人情,我们还人情,但是他没说要我们替他保密啊。而且,遗族能生存到现在,也有我们生存的道理,我们也未必就怕了他们,更何况这关系到圣神的安全,所以……所以……也就顾不得了,更何况我们答应消灭掉第三方乐医。今晚……遗族派遣出的绝对是最大的力量,我们努力了,但是做不到,就这样了。”
  
  鱼悦乐了,他拍拍身上的枯草,走过去再次蹲下,突然伸出手搂住这位中年人:“恩,我欣赏你,真的,那个任务,还是算了把,真的,你们不行。”
  
  中年人笑了下:“恩,我们知道了,所以您把圣神还我们,我们就回去了,这样大家都好,谢谢了。”
  
  鱼悦看着那个奇怪的东西,他绕着海妖箱子转了几圈,那几个遗族小心的跟在他的后面,陪着笑脸。
  
  “恩,我刚才答应不伤害它,你们都听到了?”鱼悦手指搓着玻璃说,那只海妖拼命拍着玻璃,大声叫着,但是玻璃外的人就是听不到它的声音,看样子这套装置真的很厉害。
  
  “是,是!”中年人陪笑脸说。
  
  “可是放它走我真不甘心呢。”鱼悦叹息了一下。
  
  那些遗族顿时脸色一变,神情难看起来,没错,鱼悦答应不杀圣神,也没放了他,这可怎么好?
  
  “我不想养这样丑陋的东西,你们安心,就一件事,第三方乐医和有风,或者融心的冲突,希望遗族不要干涉。什么物种能安全的成长到现在都是不容易的,尤其是遗族,你们生存到现在,要比那些人类辛苦的多对吗?所以此刻安全的退出对你们来说是好事。”
  
  鱼悦扭头很认真的看着中年人说。
  
  中年人站在那里思考了很久,过了很久他低声笑了起来:“看样子,想从这场冲突里分一杯羹,看样子是不可能了。好吧,我们答应您,虽然遗族处事方式古怪,但是,我们还算诚信。”
  
  鱼悦笑了下:“这件事情不小,单单就你们几个能做主吗?”
  
  领头的这位中年男人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下身后的同伴,又看下帝堂秋那边,他慢慢走到鱼悦耳朵边悄悄的说了一句话。
  
  鱼悦一脸古怪的表情,他上下打量着中年人,看了好大一会,接着让开那个箱子,做出随便你们的手势。
  
  中年人大喜,连忙拿起电话通知着什么,大约十分钟后,一辆带着巨大后车箱的改装车停在了附近,一群人抛下车子准备搬运。
  
  “等一下。”鱼悦叫住那些要离开现场的遗族。
  
  领头的中年人神情紧张,他看着鱼悦,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第三方乐医的首领还要刁难他们什么。
  
  鱼悦缓缓的走到那个玻璃箱前面,看着依旧一脸凶相的海妖,突然张开嘴,一声根本不可能发自人类喉舌的音调缓缓响起。
  
  “吼……!”
  
  玻璃上顿时开裂了无数的细小裂纹,那只海妖惊恐的匍匐角落,努力的想把自己的身躯离面前这个恶魔远一些。
  
  鱼悦的声音只是针对面前这只海妖和这个箱子,他想要的不是简单的只是针对海妖的威胁,他也在威胁着遗族这帮人。他必须要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有无数力量能毁灭别人,乐灵岛就未必是最大的。第三方能建立,能被承认,他们也有他们的生存道理。
  
  鱼悦看着箱子里那只可怜的小妖,满足的摸摸下巴:“恩,你吓唬我都一晚上了,也该我吓唬,吓唬你了。”


总要迈出这一步(上)

  鱼家今夜很乱,就连那个远在外乡的田牧都抱着新出生的孩子站在客厅里茫然四顾。一枚炸弹把她可怜的小车库飞上了天,新贷款买的小房车成了废品,可怜那车还有五年的贷款要还。为了省钱,田牧只买了一般保险,爆炸的时候,她正抱着孩子在车库的地下室找东西,幸亏那家由地窖改装成的地库比较深,不然此刻她已经去见死去的父母了。
  
  她现在什么都听不到,孩子也听不到,爆炸的声音很大,震动声也大,她们的耳膜都出了问题,医生说,要多等几天才会好。
  
  田牧抚摸着缝了三针的额头,傻乎乎的看着愤怒的哥哥和自己的丈夫笑,她只能装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吧,她现在只盼望自己大难不死,自己隐瞒乐医的事情,丈夫能够原谅自己,她眼巴巴的看着丈夫。
  
  而她的丈夫,那位飞机师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爆炸,老婆孩子的失而复得,老婆娘家的势力,还有大舅哥的身份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对自己的老婆一直反复说着话,说着自己也听不明白的话。
  
  田牧很庆幸自己聋掉了:“亲爱的,我听不到,你等几天,我再详细为你解释好吗?”虽然她努力的把自己的声音放柔和,放轻松,但是聋子的声音总是特别大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一个傻笑妈咪抱着孩子对着自己老公大声怒吼,反复重复一句话。而她的老公只是不停的告诉她:“好的,亲爱的,没关系,只要你平安,我不介意等等……”
  
  “田葛,送田牧去她原来的房间。”鱼悦无奈的抚摸下额头,对一脸愤怒的田葛说。
  
  田葛看了一眼奉游儿,奉游儿那把美丽的长发,因为超市意外起火已经烧成七长八短。即使这样,他还是要安慰突然翻车的田葛,田葛拍拍他的手笑着摇下头,表示没事,他们都不怕袭击,但是伤及无辜,还害到下一代,这就令他们无比愤怒了。
  
  此刻,大家都故作轻松,但是每个人的怒火都燃烧到了最高点。
  
  鱼悦已经后悔那么轻易的放走那群遗族袭击者了,看着家里乱成一堆的样子,他也烦躁了。他想找个出气筒,但是这屋子里每个人都不是能作为撒气对象的。
  
  月光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拉着他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吴岚新执政党派了代表前来慰问。”萧克羌低头对鱼悦说。
  
  鱼悦烦躁的摆了一下手,表示谁也不想见。
  
  “那么,华莱西亚呢?她也在门口。”萧克羌再问。
  
  抱着好好的帝堂秋扭头看下萧克羌,萧克羌冲他确定的点点头。抚摸下儿子的额头,好好吓坏了,一群奇怪的人冲到幼稚园,差点劫走这个孩子,要不是帝堂秋早就动用了帝家的力量,一直对儿子施行保护,那么现在的结果有可能就是这个小胖子已经成了某个实验室的试验品。
  
  问题的关键还不在这里,好好的那场劫持事件,好像,级别很高,帝堂秋赶到现场还在争斗,双方都在拿命填,比起田牧家的爆炸,好好的劫持就是一场可怕的升级版。
  
  “我去见她。”帝堂秋把孩子放下,好好呆滞的目光有些慌乱,立刻抱着爸爸的大腿不愿意放开。
  
  “你去吧!”明灿灿弯腰抱起儿子,坐在角落的沙发继续安慰他。
  
  “叫她来书房,你们都来一下,我们需要商讨一些事情。”鱼悦站起来拉着月光去后楼的办公室。
  
  坐在家里沙发上正在接受治疗的包四海抬头对鱼悦的背影说:“我不去,我在这里等易两。”
  
  现在,唯一没有确定是否安全的就是悄悄消失的易两,一个小时前他还一肚子怨气,现在这些怨气已经转化成满肚子的委屈外加担心,那个该死的家伙到底如何了?包四海的心上下那么揪着,揪的实在难受。
  
  “他没事,大概全家最安全的就是他,你上来吧。”榔头摸下包四海的头发,安慰他。
  
  “他到底去哪里了?或者说,哥哥们有什么秘密是需要隐瞒我的,还是说,在这个家我已经不被信任了对吗?”包四海一脸愤怒的看着榔头。
  
  鱼悦没有搭理那个愤怒的青年,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至于包四海的抱怨已经不属于被考虑的范围,他没时间安慰他,没时间去做他的思想工作,他已经长大了不是吗?
  
  “我不去,我就坐这里等易两,易两来了我再去!”包四海负气的甩开榔头的手,回到沙发上,那股子气人的任性终于爆发了。
  
  屋子里的医生,佣人,乐盾,还有临时调来的第三方的一些保镖们都扭头看着这边的冲突,榔头尴尬的看下自己被甩开的双手,无奈的咧嘴笑了下。
  
  走到门口的鱼悦慢慢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扭头看下依旧任性坐在沙发上的包四海,转身慢慢走到他面前。
  
  “站起来!”他命令他。
  
  包四海扭头看另外的方向,有些心虚的继续那么拧着:“不!”
  
  鱼悦这次没有向从前那么淡淡的笑着,宠着他,他冷着脸,克制着那股子发自心底的愤怒:“如果你拒绝站起来,那么就从这个家滚出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鸦雀无声,包四海呆了下,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愤怒的哥哥,他从未对自己这样过。
  
  “对不起。”包四海站起来,喃喃的道歉,满腹委屈。
  
  鱼悦深深的吸气,他咬咬自己的牙根,伸出手拍拍包四海:“要是,今天我们出事了,你可要怎么好?”
  
  包四海下意识的战栗了下,大力摇头:“不会的。”
  
  鱼悦探出身体,悄悄在包四海的耳朵边说“易两没事,他在家中的地下室,就是月光常去的那个地下室……你最好不要打搅他,这是他本人要求如此的,所以,你就不要去了。”
  
  包四海呆了一下,转身向着地下室跑去,他才不管别人怎么说,为什么不要去,他只是离开了他几天,才几天功夫,他就要疯掉了。
  
  鱼悦看着包四海的背影,缓缓的摇头,看样子,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华莱西亚今日没有穿自己那套红裙子,她的打扮很正常,夸张的卷发,现在抓成马尾,她穿着一套运动衣,很精干利落的样子。
  
  她缓缓敲了几下鱼家会议室的门,钬溪节帮她打开门,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很快眼神错开看着另外的方向再无交集。
  
  鱼悦冲这位老姑娘笑了一下:“坐。”
  
  华莱西亚点点头,缓缓的坐在了沙发上,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看下屋子里各怀心思的人们开口道:“我很抱歉,真的,我的父亲叫我来表达第三方乐医对我们圣神宽手大度之意,我来这里……(她低头想了一下,抬头说)我可以提供许多你们不知道的情报,也许能弥补我们中间的裂缝。您看,遗族从来都是可怜虫,从远古我们就吃残渣剩饭……我们也是身不由己。比起廉耻,生存才是第一选择,对吗?”
  
  榔头把玩着手里的一个打火机,他看下屋子里一直没说话的人们,他看了一圈,大家都是那种不知道该问什么好的人,华莱西亚就像一个被告。帝堂秋、奉游儿他们都不会问什么,而鱼悦,他根本不懂如何面对这里的一切。
  
  “我很奇怪,你们怎么拿到第三方出行的情报,要知道,所有的袭击,都是按照我们的习惯安排的,一丝都不差。很明显,我们中间出了叛徒。”榔头问华莱西亚。
  
  华莱西亚用手掐了一下手心,长长的指甲掐的手心实在疼,她抬头看了一眼奉游儿,奉游儿吓了一跳,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一脸惊讶:“我?”
  
  华莱西亚苦笑:“奉家老爷子提供的情报。作为交换,乐灵岛为老爷子提供三位子弟去乐灵岛的空额,奉家这些年也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自从你走后更是如此……当年叱诧风云的四大家族早就名存实亡了,对吗?”
  
  奉游儿没想到这件事情会牵扯到自己,他眨巴下眼睛看下田葛,又看下鱼悦:“我……我……还是回避一下吧!”他站起来转身要出去。
  
  田葛拉住他:“别,我相信你,你不会的,虽然有时候你这个人有些傻,但是你绝对不会的。”
  
  田葛拉着奉游儿的袖子,扭头看着鱼悦,一脸确定:“他不会,我为他担保,如果不相信他,那么我跟他一起离开。”
  
  鱼悦张开嘴刚要说什么,帝堂秋插话:“不会是游儿,我想……这个家还有一个人和奉家有关系,花椒。”
  
  罗宽慢慢的从二楼往下走着,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晃悠着,他的脚步很慢,慢的几乎几秒才下一个台阶。
  
  大堂里已经安静了下来,花椒依旧那么忙乱着,自从她来到这个家,她就几乎一刻都不得闲,为所有人都任劳任怨的忙着,花椒是个好人,每个人都信任她,依赖她。
  
  她捧着一个急救包看着下楼梯的罗宽,罗宽停下脚步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花椒有些不安的回避了自己慌乱的目光。
  
  “您不上去吗?”她小心的问。
  
  “不,奉先生对我说,我必须和你好好谈谈。”罗宽看着她,他看着她的眼睛想从那里看出一些什么。
  
  花椒缓缓放下急救包,看下依旧在哇哇大哭的好好,她想过去再抱抱那个胖宝宝,但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抿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扭头说:“我也……也……没什么好谈的……本来……我就是奉家的人。您看,如果可以,我想给我弟弟打个电话,他一直在奉家,那边的人都对他不错……可以吗?”
  
  罗宽伸出手,想做些什么,但是他很快想起花椒是一位未嫁的女士,他缓缓的收回手:“本来,我想追求你的。”
  
  花椒苦笑了下:“我只是一位可怜的下人,身不由己,嫁人是奢侈的事情。”
  
  罗宽还是伸出了手抚摸了一下这个女人的头发,如今立场已定,他们再也不可能了:“我陪你去收拾行李吧。”他说。
  
  “可以告诉我要去哪里吗?监狱?还是刑场?”花椒苦笑了下,慢慢解下身上的围裙。
  
  “鱼家没那样的地方,你知道的。先生只是叫我送你离开。”罗宽笑了下回答。
  
  “这样啊!”花椒的声音平静无波。
  
  “想好……要去哪里了吗?我开车送你,路过……银行的时候,先生叫我去帮你拿一笔钱,他说你……一个女人实在是不容易。”罗宽让出路,看着那条通往她卧室的路说。
  
  “他很大度。”花椒慢慢的把围裙放到沙发上。
  
  “先生从来都是一个大度的人。”罗宽。
  
  “这样会很吃亏的,那些人,心肠太歹毒,他们永远都知道你需要什么,永远都能紧紧扣住你的短处威胁你,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先生不是他们的对手。”花椒看着罗宽说。
  
  “是啊,他总是那么天真,善良的吓人,我们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对吗?他那个毛病大概这辈子也改不了了。”罗宽笑着摇摇头。
  
  花椒扭头看下好好:“他们答应我不会伤害孩子的。”
  
  “他们……什么事情都会答应的。”罗宽讥讽的笑了一下。
  
  “我想抱一下好好可以吗?”花椒请求到。
  
  罗宽看着花椒的背影,这个女人,陪了大家好几年了,每个人都把她当成家人。
  
  “还是不要了。”罗宽拒绝到。
  
  花椒慢慢停下脚步,扭头看着罗宽很认真的说:“我……我只是提供了一份出行表……我是在奉家长大的,有些人情,欠下了,一辈子还不起。我的弟弟在那里,我吃奉家饭长大的……我真的觉得很奇怪……虽然你们每个人当我是家人一般(她突然蹲下嚎啕大哭)……可是别人命令我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拒绝。但是我不想你们受伤害的……我宁愿自己去死,我宁愿自己去死的……”
  
  罗宽缓缓的蹲下,挣扎了一下还是缓缓的抱住了这个可怜的女人。有些东西根深蒂固,好比奴性,被奴役的多了,他们都会认为世界理当如此。这是个可怜的女人,即使她出卖了所有的人,但是她为大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这些发自内心的照顾,还是令每个人都恨不起来她。
  
  花椒的哭声很大,通向二楼的楼梯和几十米的距离都无法掩盖那种痛彻心扉的哭泣声,鱼悦站起来,缓缓关闭起窗户,扭头看下屋子里的人。
  
  “我想,我想去乐灵岛。”他这样对他们说。



  乐医
  作者:老草吃嫩牛

  刺杀

  一头七彩的发色,耳朵上、鼻翼上、唇角上、甚至他的舌头上都打了钢钉,舌钉,最最夸张的是鼻翼上的那个圆形的大精钢所铸造的圆环在酒吧的灯光下一闪一闪的,栓上一根缰绳就能当成是牛牵上走了了,这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包四海,一张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热情且充满感情的呼唤了一句:“师公。”顿时,要了包四海的命了。包四海上下抽搐了一下,趴在了酒吧台上,觉得世界……实在是不美好。
  甘图尴尬的搓搓手,的确,他新收的这个小徒弟确实是古怪了一些。他嘿嘿笑了几声给包四海介绍:“他是安环,师傅叫他阿环吧,他人还是不错的。当然,音乐也是不错的,师傅您看?”甘图很尊重自己的这个小师傅,发自内心的尊重于崇拜。师傅没说话,他也不敢开口。
  包四海无奈的叹息了一下,不喜欢,非常不喜欢,他想要一个人类的徒孙,而不是一只上了鼻环的牛,他把自己并不整齐的头发使劲的揉搓了一下,顺口问了句:“易两,你看要怎么办?”说完回头,身边却没了那个人,顿时,他的脸色黯然下来,不发一言。
  甘图小心的上下打量着没表示态度的包四海,却不知道包四海的心情衰到了最顶点:“师傅那您看呢?”
  包四海赖在吧台上呻吟了一会,懒洋洋的伸出一只手,甘图和安环一脸纳闷的看着他:“手给我。”包四海无奈的说。
  安环伸出手,包四海掐住他的脉搏,微微的咪起眼睛。
  这就是甘图师傅说的那位音乐高手吗?安环也在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年龄都要小上几岁的娃娃脸的年轻人。他真奇怪,他都没有听过自己的音乐,却掐着自己的手腕不放。安环听过甘图吹嘘自己的师傅,不止跟他吹嘘,这条街几乎是所有的音乐人都听过甘图说自己的小师傅。传奇一般的手速,会演奏令人发魔的音乐,甘图一年前在这条街不过是个普通的音乐人,但是,现在他是这条街当之无愧的王者,不止这里,他在某个特定的音乐圈里,几乎没有对手。铸造这个奇迹的就是面前这个年龄很小,情绪完全带到那张娃娃脸上的年轻人?不,他根本是处在青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人吧。
  包四海慢慢的松开手,抬起眼看下安环,这人……天分并没有甘图高,很平常,只是大千世界中的一个很普通的人,除了他的鼻环,他几乎是一无是处吧?
  “抱歉,这个徒孙的音乐我不要。”包四海慢慢放下自己的手,转头继续赖在那里,就如抽去脊椎的动物。
  “为什么?”甘图非常惊讶的叫了一声,所幸这里是酒吧,人人都在叫唤,没人看这里。
  包四海没有回答,他懒得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
  “您听过我的音乐吗?”安环问包四海,他很气愤,这个人根本连自己的音乐都没听过,他怎么可以如此干脆的拒绝自己。
  “你根本没有听过我的音乐,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就断言和拒绝!”安环真的很生气,无意识的把您换成了你。
  包四海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他满脑袋都是小豆最后的笑声,还有他折断的那支风笛,还有离开的易两。但是,他绝对没有半分小看安环的意思,就连他自己都是一个小贼,甚至是小骗子出身,他能去小看谁呢?现在第三方需要许多力量,迫在眉睫的降价计划,甚至马上要到来的未知的那场看不到硝烟的音乐战争。他需要许多有天分的徒子徒孙,在乐医的世界,强大的精神力代表着一切,不是每个人都有鱼悦的机遇,不然传奇还叫什么传奇吗?
  “你根本没有听过,怎么能这样拒绝。”安环再次的大声问了一句,包四海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甘图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他一下,自己的师傅一向古怪且神秘,原本他认为很好办的事情,却被包四海毫不留情的拒绝,自己的小师傅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师傅,您听一下好吗?哪怕只有一曲,安环的音乐在这条街是出名的好呢,真的,不骗人!”甘图陪着笑脸说了句。
  “没有用的,甘图。”包四海坐直身体仰头看黑乎乎的天花板,是啊,听一曲,这个人走到顶端也就是一个出名的音乐人,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甘图站起来,走到领班面前小声的嘱咐了几句,领班点点头。
  “抱歉,今天晚上本店临时有事,提前打烊,老板说今晚消费的所有酒水算他的。”领班站在演奏台上抱歉的跟客人说。
  酒吧顿时一片人声沸腾,抱怨的抱怨,高兴的高兴,毕竟钱这个东西是少花一个是一个,好事呢!
  随着酒吧大灯打开来,客人们慢慢的坐起来,跟着慢慢向外走。
  安环依旧气愤的看着包四海,他甚至气得浑身颤抖。包四海完全无视他愤怒的目光,他反坐着,胳膊肘撑在吧台上继续参观天花板。
  甘图的酒吧不大,长吧台就在门边上,所以那些客人离开的时候必然要路过吧台和包四海身边。包四海没有注意那些退出的观众,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一股子从骨头缝隙里渗透出来的冷气,于是他一个倒翻身体滚入吧台后方。
  随着包四海一个快速的翻滚,几声闷响,吧台的厚木上留下几个冒着白烟的弹孔。包四海顺手摸向后腰,一股子冷汗从毛孔里渗透,那里空空的,他的风笛断成两截之后放在家里了,最近哥哥说要给他做个新的,但是新的医器还没到手呢。
  包四海低声苦笑了几下:“易两,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我的身边。”
  连续的几声已经不加遮掩的枪声传来,酒吧乱成一团,包四海侧身让了一下,一些被打破的酒瓶碎片从头顶坠落。
  甘图趴在一排沙发后面,活生生的电影上才出现的镜头就出现在他的身边,这令他无所适从,而且那些人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的娃娃脸小师傅。这令他目瞪口呆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表达出他的惊讶,他一点忙也帮不上,只好捂着耳朵接通警察局不停的求救。
  轻轻跃过一长排柜台,包四海尽力把火力带离密集的人群,虽然没有医器,好在还有每天不停练习的舞道者的身手在,比起这些子弹,包四海觉得那些暴虐症患者比这个要危险得多了。
  安环和甘图一起铺爬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还懒洋洋的某个人现在就如一只蝴蝶一般,不,这个形容也许不对,他们觉得包四海敏捷的就像一只雄鹰,一只有着蝴蝶媚态的鹰在穿插着运动中。
  子弹在飞着,包四海在利落的躲避,他能很清晰的感觉得到那些把空气破开的轨道,那些轨道密集成一张无形的网络,向他铺天盖地的铺来。一个利落的飞腿包四海踢倒一个袭击者,却没拾起地面上掉落的那把枪支,他侧身滚动了一下,伸手捞过舞台边缘的一把七弦琴,随着一个漂亮的高跃,两粒子弹从包四海的□飞过,高高跃起的身影带起一团燃烧的火焰,七弦琴应声而碎,但是有几个袭击者却浑身燃烧了起来。
  “啊!!!!”惨叫声突然响起。
  “不要叫他接触到乐器!”有人提醒到。接着几声枪响,舞台上的那些乐器粉身碎骨。
  包四海冷笑了一下,侧身滚到一个掩体后面,掩体后面一位少女吓的浑身颤抖。
  “抱歉,女士。”包四海伸手从靴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捞起这位可怜少女的头发生生割下一缕。
  少女发出巨大的惨叫声,接着晕倒在地。好吧,这样也许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了。
  “我会赔偿您的,真的。”包四海道歉到,他说完小心的四下观察了一下,正对着他的墙壁上一块装饰用木板。
  脱去自己的外衣丢掷在空中吸引住那些密集的火力之后,包四海向对面的墙壁踹了一脚,自己的身体顺着光滑的地板滑动到柱子边,飞身一跃取下了那块刻着骷髅头的木板躲避到柱子后面。
  “知道吗,在遥远的古代,琴是没有共鸣箱的,那个时候人们拿蚕丝或者是人的头发做琴弦……琴弦的最好材料,就是美丽少女的头发呢……”
  包四海躲避在柱子后面,手指快速的制作人生中第一把乐器,他的时间只有十几秒。
  远处的警笛已经慢慢的响了过来,那些袭击者疯了一般的向着这边冲了过来,那个柱子的横向面积并不大,一波子弹带走一些衣服的碎片,荡起一道鲜血。
  包四海此刻已经拿跌落在地面上的叉子固定好了两边的琴头,宁好了两根琴弦,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轻轻抚摸一下胳膊上的伤口,包四海吐了一口吐沫轻轻叨咕了一句:“妈的!”接着飞身跃出。
  那是一首曲调异常单调的音乐之声,它只有两个音,中间还混了一些拍击木板的声音,从音乐的角度讲这些音调是淡而无味,完全没有美感,更不要说成曲了,但是这些音调是混合着强大精神力的音乐声,只有两个音的木琴根本无法弹奏出《焚琴》,这曲是包四海的即兴之作。
  枪声慢慢的停了下来,一些看不到缓缓飞的音刃由一到二到三到四成倍增长着,切割着,那些被切割者就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甘心情愿的被切割着。
  随着一声巨大拍击声,一个袭击者的脑袋被包四海双手高高举起的木琴狠狠的砸出了大股的鲜血。
  甘图他们傻傻的站了起来,墙壁上的子弹还在冒着余烟,警察举着枪冲了进来,丢下手里破裂成两段的木板,包四海回头看着安环:“喂,牛,这样的音乐你要学吗?”他问他。
  同一天晚上,不同的地点,几乎每个出行的第三方乐医都被刺杀了。当然,刺杀的等级是不同的,就像单身出行的鱼悦,他每天晚上都会拿着一副鱼竿去离家不远的一条小溪里钓他自己都不知道要钓出什么来的东西,这是他每天唯一的单身行动,独一的,唯一的,没有月光的行动。
  水下,不知名的生物轻轻吐出几个泡泡,鱼悦在想着许多问题,这是降价的第二天。电视上说,各地已经发出禁行令,祈兆如今就像一个孤城,就像当年的小店市一般,外面的人拼命想进来,里面的人……当然,没人想出去。随着帝堂秋的宣扬,各地的各种奇怪的力量涌了出来支持第三方乐医。明天,第三方乐医将会正式的对祈兆各地进行招生,这一次,鱼悦没有问任何人,他毫无顾忌的做这些事情,没错,他是破坏规矩了,但是,那也是有人先他一步带走了他的家人所致。这一切都是那些人逼迫他做的……鱼悦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思,身边却悄然发生着变化……
  泡泡来到水面,慢慢的破裂,一条鱼儿摆动着尾巴缓缓的从鱼饵边游过,一边游一边鄙视的看下那个在水里闪闪发亮的鱼钩,它用鱼唇触碰了两下鱼钩,洋洋得意的离开了。
  鱼悦听不到鱼的心声,即使他能听到天地万物的最原始的声音和舞动的轨迹,可是,他只能听到并不是能明白那些暗语的意思。那些属于动物独有的暗语,只有它特定的种族才能明白吧!
  一阵阵悉悉索索的窃窃私语声,就在耳朵边,柔和和的慢慢的响了起来,那声音很美,还搭配了诱惑的音乐声。鱼悦没有动,依旧保持着钓鱼的原本姿态,但是他身边的大树上,一些密密集集的昆虫跌落的声音,刚才还在鸣叫的猫头鹰沉沉坠地,露着动物满足的表情慢慢死去,小溪里无数的游鱼,甚至是浮游生物都慢慢的死去,无声无息的,在窃窃私语当中,在柔和凄美的音乐当中,小溪的水面上一片银白色。
  窃窃私语声慢慢转化成呼唤一般的鸣唱,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那些语调来回漂浮着,动听极了,美妙的曲调所过之处,树叶干枯,地面上的草慢慢失去了它的水分,由绿变成了淡黄,越来越黄,然后干枯,变成枯草,趴伏在大地之上等待腐烂。
  “啊……啊啊……恩……恩恩……”这样柔美的犹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在继续着,随着声音,还有那些来自树林深处的雾气,几个人影慢慢的由远而近,越来越近。
  这些人穿着一套特殊布料制成的银色衣衫,他们的脑袋上带着犹如宇航员一般的巨大头盔,这些头盔的作用大概是为了隔离那些歌声而制作成的,那些人走的非常缓慢,因为他们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太重了,这种慢就如在没有星球引力的行星上一般,缓缓的,缓缓的。
  当他们走进,最前面那人,缓缓举了一下胳膊,不久,那种奇妙的歌声停了下来。
  当所有的生物,植物全部死亡之后,天地间是可怖的寂静,这种安静令人的毛孔能蔓延出无数的鸡皮疙瘩,这种静能冷的心脏都停止跳动,小溪周围变成了死地……
  轻轻拆掉防护服,拿去巨大的头盔,几张并不年轻的面孔露了出来。这些人的头发颜色是各式各样的,这些人有着奇妙的共同点,他们的肌肤雪白,相貌英俊,如果仔细看去,他们和那个穿红裙子的华莱西亚有许多共同之处,比如,深蓝色的瞳色,高挑的身材等等。
  “真是可惜了,这应该是这几十年来最优秀的音乐人才,假如不是上面的命令,真不想杀死他……”
  领头的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了几下鱼悦一动不动头颅上柔美的秀发说:“安心的去吧,我们会悄悄的把你埋葬在一块好墓地,为你种下许多漂亮的花草,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你做的,年轻人,不要恨我们。”
  鱼悦的身躯没有像他们想象当中那般缓缓的倒下,中年男人有些惊讶,因为他的手上的触感告诉他,这人身上明明还有着属于活人的温度。
  “谢谢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那么请在我的墓地周围为我种上几颗漂亮的四色花树好吗?我喜欢四色花。”
  鱼悦放下鱼竿,伸伸懒腰,扭头冲他们笑着说。

TOP

去看演唱会吧(上)

  贺富每天要打许多份的工,体谅父母辛苦的他,即使不体谅,他也必须重上大学,开始半工半读,自己支撑自己的可怜生活。
  
  他干过许多工作,从不挑拣,也没得挑拣,他从来不喊累,从来不知疲惫,他没有过多的心思去抱怨生活,生活总是为他安排了满满当当的事情。每当他小有积蓄,生活就会为他可怜的打工费找到出处,不是房租要交,就是书本费要纳,他没空去想什么天上掉馅饼中个五百万的梦想,他只是麻木的循环着自己,和其他人一样。
  
  当然每个人都有支撑自己信念的一种爱好,贺富也有,每当他疲惫的时候,贺富就会以他的那个永远无法攀登到的那个理想鼓励自己。
  
  其实,那个东西也不算什么理想了,最多只能算南道贺富先生的一个不切合实际的白日梦罢了,每个人都有梦想不是吗?
  
  想做一个站在辉煌舞台灯光下的大明星……
  
  想站在千万人仰望的舞台上,唱一支所有人都能听懂的歌谣,他想收获无数视线。
  
  从小,南道贺富就属于一个并不招惹人注意的孩子,他很乖,不爱哭,引不起父母的注意,他的学习不好也不坏,他的长相平凡……平常的元素组成了南道贺富,组成了他奇怪的梦想,这种所谓的平常心积压在一起衍生的那种被别人听到会大肆嘲笑的梦想,只有南道贺富自己知道。
  
  他想成为一个周身都闪着光辉的人,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他想啊想啊,终于在二十二岁的这个夏天,有个周身闪着耀眼光芒的人,来到他身边,给了他巨大的“惊喜”。那位琴先生,那个可怕的琴先生,那个单单用眼神就可以斩杀一条街上的男男女女的人,他就像南道贺富的噩梦一般出现,自从他出现,他的周围就围绕着迥异的气流。看样子,南道贺富先生觉得倒霉日子还要继续下去。
  
  琴汐冠托着下巴,坐在太阳伞下面,看着穿着一身斑马玩偶套的南道贺富。很奇怪的,他们相处三个月了,很少交流的三个月,琴汐冠就像欣赏一场玩偶秀一般,他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接触到。
  
  脱去那套笨拙玩偶制服的他,就像一个加了三级的笨蛋,但是,每当他把身体套进那套笨拙的玩偶里,他就像焕发了生命一般耀眼。
  
  三个月了,他看到他穿过灰鼠、笨熊、傻狗、呆鹅、肥猪……他会穿着他的那套“制服”玩十多个抛接球,他敢在切尔汶最宽广的马路上穿“制服”翻跟头,发传单,他敢穿着“制服”爬上最高的杆子去吸引大家的注意,但是,每当脱去制服,他立刻变得胆小如鼠,无比讨厌。
  
  琴汐冠的眼睛就这样跟随着这个笨拙的,笑的时候会偶尔露出一对傻虎牙的小男人一直转动着,原来人可以这样生存着,他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热辣辣的大太阳在照耀着,南道贺富穿着斑马制服混杂在一群比基尼小妞中间不停的出丑,翻滚,大喊大叫,他夸张的样子把人们的眼睛成功的从美女的肉体上吸引到黑白斑马上。当然,这里是周末游乐场,这里的客人大部分是孩子,引起孩子们的共鸣,这令南道贺富的表演欲望连升三级,他不停的假装一头色斑马,总是想讨好美女,结果被欺负的很惨,他不停的摔着自己的身体,反正这套衣服很厚实,倒也不怕摔。
  
  孩童们大胆的冲过去拉扯他,抓他的耳朵,绊他一跤,往他身上丢东西,南道贺富配合的翻滚,不停的翻滚。
  
  一场热辣辣的四十分钟的大游行表演结束,南道贺富和表演者退到一边,结束了上午的演出,拿到一叠沾了汗水的纸钞。
  
  坐在阴凉处,南道贺富摘下马头,大力的吸了一下新鲜空气,他的身上全部是汗水,面具内的他几乎要缺氧晕过去了。
  
  一瓶冰凉的碳酸饮料递到他的面前,南道贺富呆了一下,琴汐冠递饮料的手僵直了一下,想缩回去。
  
  “我喝……喝的。”南道贺富连忙接过去,打开盖子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三个月了,他们就是这样相处着,琴汐冠开始是不情愿的跟着,接着他好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他就像买了一只小兔子的孩子,他趴在纸箱子上每天观察这只蠢兔子如何过着自己的日子,虽然这只兔子的生活很无趣,可是,他并未看腻。
  
  “谢……谢谢。”南道贺富身上舒服了许多,连忙道谢。
  
  琴汐冠摇摇头,坐在了附近的草坪上。
  
  “等我一下可以吗?”南道贺富小心的问,其实他知道自己即使不问,这人也会默默的等待自己的。
  
  琴汐冠点点头,南道贺富抱起那套“制服”去交换,捎带他要好好清洁下自己,因为,这位至今他还不知道名字的人,非常讨厌汗臭。
  
  更衣室,南道贺富在冰凉的水龙头下很认真的拿着香皂涂抹着,以前他只是单纯的冲洗下就冲向第二个场子,现在,外面有人在等他了,他要好好的洗才可以。
  
  “贺富。”浴室有人喊他。
  
  南道贺富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泡沫扭头看:“啊,您好!经理先生。”
  
  跟贺富打招呼的人,是这个小小街头游乐场的经理,这位老伯伯人很好,从未拖欠过他们这些穷学生的打工钱,有时候加班还会给一顿免费的宵夜吃。
  
  南道贺富拿过一边挂着的毛巾,擦干自己,套好大裤衩,大背心走出来,冲这位先生鞠躬:“您好!”
  
  “他们说你喜欢高空战斗乐队?”老伯笑眯眯的。
  
  南道贺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下,他总是在不自禁的羞涩。
  
  两张粉红色的门票递到他面前:“我年纪大了,听不了那种激烈的东西了,要是音乐会就好了,前几天电视台用我这里的场地,我没收费,他们就送来两张招待卷,给你吧。”
  
  老伯呵呵笑着说,南道贺富那双单眼皮顿时瞪大了,狂喜啊,这个门票是买都买不到的,他低头不敢相信的上下端详那两张粉红色的票子,竟然,竟然是前排的VIP,天上掉馅饼了,南道贺富有种被砸晕的感觉。
  
  “贺富总是给这个小游乐场带来很多笑容呢,这么热的天,谁也不想来扮演玩偶,小朋友看不到玩偶会失望的吧……”
  
  老伯呵呵笑着,唠叨着离开浴室,南道贺富反应过来时,老先生已经离开了。
  
  琴汐冠坐在草坪边,身边过去的人都要好奇的看他一眼,毕竟,这么漂亮耀眼的发色在切尔汶是看不到的,而且这人长得又如此漂亮。琴汐冠并未向以前一般对那些眼神报以恶狠狠的瞪视,今天的他,有心事,他该回去了。他并不清楚,远在莱彦的他最恨的那个人,比他遭受到的伤害更加严重,他只知道,依旧找不到天州说的爱,即使他很努力的跟随了三个月,他还是找不到。
  
  所以,他要走了,虽然三个月来他就像看一场呆兔子的独角戏一般的游走在那个人身边,这个人,并不值得他去爱,他这样认为,虽然他并不讨厌。
  
  南道贺富几乎是狂喜的,径直从公共浴室冲了出来,他举着那两张粉红色的票子来到琴汐冠面前:“看!”
  
  琴汐冠低头看了,依然不知道是什么,他从未买过门票:“……”
  
  “门票,这是高空战斗乐队的门票,门票,还是VIP,他们是最最红的乐队了,知道吗?这是经理伯伯送我的,时间就在今晚,我最喜欢这支乐队了,天哪,真是不敢相信,我会坐在最前排看高空战斗乐队,我的天。”
  
  南道贺富不敢置信的兴奋的挥舞着票子,这是他第一次在琴汐冠面前说如此多的话,即使那天在溜冰场,他救了他(也不知道是谁救了谁),他都未有这样流利的说一段话。
  
  “你要,你要和我一起去看吗?看啊,票啊,两张呢!”南道贺富一脸激动的问。
  
  “……”琴汐冠没说话,他很严肃的看着那两张票子。
  
  得不到回答的贺富突然想起,他好像问错人了,这个人是睡真丝床的王,他一双袜子够自己活半年,他吐一口吐沫能淹死自己,甚至他两个月前看自己的眼神一直就像看一具尸体。他就像个高傲的死去多年的国王的鬼魂,即使死了,眼神也能杀死人,自从认识他开始,南道贺富每天被他杀死一百次啊一百次。
  
  “对不……对不……对不……”贺富又开始结巴,语不成调。
  
  “我去。”琴汐冠抬起头对他说。
  
  “哎?”贺富惊讶的张大他并不大的眼睛。
  
  琴汐冠看着他,他觉得很奇怪,这个人的单眼皮虽然不好看,但是看上去还是满顺眼,蛮可爱的。
  
  “我去。”琴汐冠确定他想去,反正已经要走了,去看一下也无所谓。
  
  “真的?”南道贺富想再次确定一下,琴汐冠却恼了,他转身要走,南道贺富一把抓住他:“好吧,好吧,对不起,对不起,一起去,我们一起去。”
  
  琴汐冠扭头看下他,转身大步流星的向游乐场外面走。南道贺富小心的背起自己破旧书包一溜小跑的跟着,一边跟,一边小心的说。
  
  “那里……能换身衣服吗?”
  
  “衣服?”
  
  “恩……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意思,就是说,那里全部是年轻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说你老,你不老,还很好看,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说,这套正式的衣服不适合,真的,对不起……”
  
  六人桥,本城下里巴人购物天堂,南道贺富虽然真的,真的很想为他的王买一套非常高尚华贵的衣服,可是奈何他是个穷人。他不安的跟在就像逛游乐场一般溜达的琴汐冠,小心的保护着他,他尽量不令这位伟大的王跟别人碰撞,他觉得,这位王的怒气是不可预见,甚至犹如古代暴君一般的,稍微那位小老百姓不小心亵渎到他,一定,绝对会被他拖下去砍头,暴尸,挫骨扬灰的。
  
  “买了,买了,漂亮小哥,买回去给老婆带……”一位大婶挥舞着一叠子盗版的五颜六色的胸罩在琴汐冠面前挥舞。
  
  “真是不知羞耻!”琴汐冠立刻厉声批评,真是太不知羞耻了,怎么可以这样贩卖这样的东西。
  
  “……%&*(*)()”那位大婶一连串的奇怪土语冒出来,琴汐冠扬扬眉毛,在他要做点什么之前,南道贺富一头冷汗的扯开他。
  
  他们在人群里快步的走着,南道贺富拉着他的手,琴汐冠第一次被别人这样被动的拉着跑,开始他是很想甩开他,甚至他想甩他一巴掌……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南道贺富拉着琴汐冠快步走到街尾,他停下脚步扭过头对他很认真的说:“世界上有三件事不能做,一不能和女人吵架,二绝对不要和老女人吵架,三千万不要和大街上做生意的老女人吵架,知道吗?”
  
  琴汐冠点点头,南道贺富瞬间又找到了自己,他慌忙松开手,又是一连串的道歉,琴汐冠的手心有些冷,心里有些凉,即使这是夏日。
  
  “这里的衣服,我可以买得起,我能为你付账吗?”看到琴汐冠没有过多的反应,南道贺富胆子大了一些,他小心的问着,一边问,一边脚后跟拧着,万一这位王要发怒,他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琴汐冠点点头,接着看着马路另外一边,集市上的人依旧那么多……
  
  隐藏在保镖车内的一众亲随,小心的观察着四周,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就属于运气并不好的人,跟着一个喜怒无常,任性无比,尖酸刻薄,眼睛半粒沙子都揉不得主子。所以他们要加倍小心的伺候着,一个不小心,那位主子一个眼神,他们会被发配到大洋另外一边,终身和未知人种打交道也是可能的。
  
  天气很热,一位亲随打开车内的冰柜,拿出一瓶饮料喝了一口,接着,他对着对面的同伴的脸,狠狠地吐了上去。
  
  “妈的,你要……”同伴大怒,话说他还是个小头目呢。
  
  那位可怜的呛了水的亲随指着车窗外面,吃力的犹如一个疯子一般的嗷嗷嗷的大叫着。
  
  同伴扭过头,先是下巴掉了下来,接着他们一起开始二重唱。
  
  琴汐冠和南道贺富穿着同样的大背心,背心是花的,那花是巨大的向日葵,背心的颜色是白色的,它的背面印着一个冒着泡沫的啤酒瓶,酒瓶下面写着一行字“好男人,喝XX啤酒”!
  
  那两个人穿着同样款式的黑色大裤衩,带口袋那种,甚至他们的脚上都穿了崭新的花球鞋。
  
  被喷水的亲随扶起自己的下巴,很认真的对同伴说:“你认错人了。”
  
  那位同伴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确定的点点头:“我想也是。”
  
  他们呆坐了很久,突然一起大叫起来,面对面的昂长的大叫起来,接着亲随车小心的跟随着那对提着大纸袋在街边溜达的两个人。
  
  上司显然出现状况了,这些人商量了一下,越级和岛里紧急联络,岛主亲自接的电话,命令他们做现况转播,就这样,这些可怜的亲随艰难的委屈着自己的身体,谁敢跟岛主说话的时候还坐着啊……
  
  “小岛主……在吃冰粥,报告岛主大人,小岛主在吃冰粥!”
  
  “冰粥?”那位岛主大人也不知道冰粥是什么东西。
  
  “是,冰粥,那种把粮食和豆子染上人工色素,加上冰渣子的庶民食品。”
  
  “好吃吗?”
  
  “报告岛主,我……属下不知道。”
  
  “报告岛主……小岛主坐在马……马路边。”
  
  “详细说。”
  
  “是……报告岛主,小岛主站在马路边,南道贺富为他铺了一张旧报纸,小岛主现在就坐在这张报纸上拿着一次性餐具吃冰粥……报告岛主……报告……啊,啊!啊!啊!啊!报告……小岛主吃了,吃了,吃了,用一次性的勺子吃了……还……报告岛主……呜……报告……”
  
  一只雪白的猫咪跳跃着来到琴闻人的面前,它讨好的蹭蹭他的裤管,喵呜,喵呜的叫了几声,琴闻人弯腰抱起这只大肥猫,他抚摸它的下颚,猫咪舒服的哼哼着。
  
  琴闻人低声跟它叨咕着:“怎么办呢,咪咪?你说汐冠宝贝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呢?”
  
  “先生。”身边一声低低的,带着绝对尊重的呼唤,琴闻人小心的弯下腰把那只猫儿放置到地面上,他拍拍它的脑袋,猫儿撒娇的叫了一声转身离开。
  
  “冬水?”琴汐冠坐到一边的位置上。
  
  冬水的长相和那位在无名岛的春水是一模一样的,这个家族,只要是男孩子,世世代代都会是这个长相,他们不被允许有自己的脸面。就像他们的那位老祖宗说的话:“一日,这个世界得不到挽救,他们的子孙后代就不允许有自己的脸面。”
  
  显然,那位老祖宗估计错误了,他的孩子没有为他争取回脸面,所有的人都照着未知的道路越走越远,就像现在,四季家分成了两派,春水跟了缨然,其他三系却留在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琴闻人身边。
  
  “跟您报告一下六国动态。”冬水打开面前的文件夹。
  
  “从莱彦开始说。”琴闻人点点头。
  
  “莱彦皇室对有风态度不变,依旧很依赖,莱彦国民情绪目前稳定,针对我们的涨价计划,有风的对策是,努力延长人类暴虐因子复发时间。过去一个月治疗一次,现在,三个月治疗一次,有风那边的暗探说,有风的二代治疗曲,目前正在积极的开发中,最多半年,有风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新治疗曲,甚至……恐怕半年都用不到,无名岛那边,两天来未有船只出没,三个小时前有一艘物资船悄悄进入……”


没有随家的

  
  关于包四海在指挥中心做的出格之事,鱼悦并不知道,他现在带着小豆子还有榔头和月光在大街上溜达,此刻,天色已经晚了,祈兆的夜市才刚刚开始。
  
  “这里,没有以前热闹了。”月光看下四周,不久前这里的小摊子多到要挤到夜市门口,人鱼的眼睛比人类敏锐的多。
  
  “以后,还要少吧,乐医的治疗经费高到变态,真是不清楚乐灵岛那个老怪需要那么多钱来做什么?用来制造一座黄金墓穴埋藏自己吗?”榔头蹲在地上翻看着一把地摊上的银刀,嘴巴里却无奈的叹息着。
  
  “你还想要什么?”鱼悦耐心的问蹲在街边看小摊上物品的小豆。
  
  其实东西已经买了不少,都是鱼悦主动买的,小豆很沉默,他没有人类的欲望,对于他能吃一顿饱饭的期盼比其他事情要重要得多,可惜偏偏也就不可以。
  
  轻轻的摇下头,小豆站起来,他不喜欢人类聚集的地方,这种充满汽车尾气,到处弥漫着重复吸入呼出的肮脏气味令他窒息。
  
  “要吃,冰激凌吗?”鱼悦再次问了下,心里有种无力感,他的确是一位不懂得和孩子交流的父亲,虽然小豆一直喊他哥哥,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可以吗?”小豆倒是很高兴。
  
  “可以,不能多吃。”鱼悦看到小豆露出笑容,心里舒服了一些。
  
  “要吃。”小豆点点头,四下张望,寻找目标。
  
  一阵汽车的滴吧声,鱼悦拉着站立在机动车道的小豆躲闪到了一边。一辆纯黑色带着皇家印记的黑色轿车缓缓的停在小豆和鱼悦身边,街那头的榔头连忙走了过来,此刻,大街上的行人也是好奇的向这边观看着,这么夸张的车子出现在闹市是一件稀罕的事情。
  
  “哥。”随知暖打开车门慢慢的走到鱼悦面前。
  
  很久没看到这个妹妹了,鱼悦上下打量着她,精致的衣衫下,这位曾经天真的少女成熟了许多,过去的长发如今挽成了妇人的发髻,一圈金色的东西环绕着那些头发,她才多大,怎么眼角竟然有了鱼尾纹?
  
  “知暖?”鱼悦有些惊讶,很久没见到这位妹妹,几乎忘记她了。
  
  “我有事情需要和哥哥谈一下,借一步?可以吗?”知暖哀求道。
  
  看着她,鱼悦的心里并不平静,大家相处的不好,不好到她要对自己说,借一步。鱼悦苦笑了下,看下月光,月光提着一串发亮的荧光圈、荧光棒根本不看他,倒是榔头冲他点点头。
  
  车厢很大,冷气缓缓的开着,随知暖打坐上车子就一言不发的看着鱼悦。对于这位少女的眼神,鱼悦甚至有些无法招架的感觉,她到底要做什么?她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干涉吴岚的内政,不会管随家,绝对不会和融心有任何瓜葛,为什么她还要来?
  
  汽车停在了郊区的一栋小别墅里,鱼悦他们下了车子,随知暖带着他们向里走,他们一起来到了小别墅后院的一处小台上,此刻,穿着整齐的仆从早就准备了精美的皇家下午茶,点心还有搭配的精美无比的瓷器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有格调。鱼悦不懂得格调,他是个俗人,他现在只对站在台阶上的两个人在意,四叔随景致,还有随伯禄站在那里。
  
  两边人见面,都略微的带着一些不自然,尤其是随伯禄,老爷子的眼睛始终看着另外一边,也不知道看什么,人倒是站起来意思了一下,毕竟他还算是个长辈,他觉得自己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鱼悦停住脚步,自从那个父亲去世,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些人,他也不想再看到,谈不上仇恨,只是觉得从哪里说,他们也不应该有太多的瓜葛,他们堵的慌,自己何尝不是。
  
  “来了,坐……坐吧。”随伯禄向一边让了一下。
  
  鱼悦点点头,他倒是一眼看到了桌子上的冰激凌蛋糕,他回头看下小豆:“正好,你可以吃那块蛋糕。”
  
  “没事的,不吃也可以。”小豆很敏感的感觉到,鱼悦的心跳不正常,他伸手捞住哥哥的袖子,坐到了他身边,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这些人,脸色并不好看。
  
  随景致苦笑了下:“吱吱,有半分办法,我都不主张打扰你,这是实在没办法了。”
  
  鱼悦不吭气,默默的坐着等着对面那些人开口。随家走到现在这一步,谁都能想得到,没想到的是,随家现在还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乐医界的著名墙头草,背叛乐灵岛悄悄和帝堂秋策反,帝堂秋新政失败,随家再次投靠乐灵岛,暗地里却一再对有风表示亲厚,也许从三十多年前随家第一次背叛乐灵岛偷取不该取用的基因开始,随家就逐渐走向衰亡了。
  
  榔头看下一声不吭的鱼悦,插言:“虽然各位是鱼悦的长辈,但是这中间的事情我们都清楚,可是,现在是个敏感时期,第三方不适合和各位有任何瓜葛,而且过去的关系大家都清楚,怕是我们就是要帮,也没立场吧?说实话,如果牵扯太多,怕是将来我们要连累各位了。真的,第三方早晚和乐灵岛撕开那层窗户纸,要是等到那个时候,怕是真的和各位交代不了了。”
  
  “没关系的,我们……随家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对于我们来说,也许挂靠第三方乐医是唯一的退路了。”随景致抬起头看着鱼悦说。
  
  “挂靠?“榔头惊讶的叫出声,月光原本站在花园的藤架下看蚂蚁搬东西,大概是很少听到榔头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所以他站起来不放心的看着这边。
  
  鱼悦依旧没说话,他只是拿起面前的空盘子,小心的把那块冰激凌蛋糕仔细的分成小块,一块一块的放进小豆的盘子里,他在等待随景致的下文。
  
  “这次月灵岛的救世曲……没有随家的,上次的乐医补助也没有随家的,仲裁所那边已经快五个月没有给随家指派任何任务,过去的学生全部挂靠到别的宗家,随家……除了本姓弟子,现在除了一些各地私下里的私单,随家没有任何生意,随家……已经完了。”随景致那股子绝望到无力的语气在弥漫着,他的声音充满恨着什么,却毫无办法的憋屈感。
  
  鱼悦没感觉,真的,没有任何感觉,随家就是房子被大风吹了顶他都不会对它掉半滴眼泪,丝毫也不会觉得难过。以前他不止一次的期盼过,有些东西他能够忍受,可以原谅,可以选择当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但是……有些事情不该发生在随知意身上,这才是他最最无法原谅的事情。
  
  榔头摸摸面前的茶杯,他抬起头看着随景致:“我要说一些失礼的话。”
  
  随景致点点头:“尽管说吧,随家也没有什么经受不起的了,任何难听的话,我们都能听进去。”
  
  榔头吸吸气,他转头看下鱼悦,心里隐约着他有些生气,他知道这个人真的不像大家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强大,这个人,除了乐医的某种力量之外,对付人心他是最最没办法的了。
  
  “我是个外人,最起码对你们随家来说我是,我说这个话也没其他意思,也没什么为鱼悦出气的意思,真的,他自己都不在乎,我也犯不上为他在乎。这两年,不瞒诸位,我一直在办一件事情,想必各位一定也听说了,我一直以第三方乐医的名义要求会见当年的方舟、方真,就像鱼悦说的,生要见人,死他要见到尸体,随知意就是死了,也要埋葬在他弟弟的身边。遗憾的是,这么些年,有风那边一直避而不谈这个问题,所以我这个可怜的外人就只好随着这个任性的家伙一次又一次的来回跑着,我说这个话不是抱怨什么,我是鱼悦的亲人,我做这些,我心甘情愿。可是,你们呢?把他的人生毁了的人,你们做了什么?我混流氓的出身,不要脸的人见多了,我第一次见到连流氓混混都不如的人,世家?笑死人了……”
  
  大概是憋闷的久了,可算被榔头抓到机会,这人一张嘴半点情面也没给留的说出这番话,要不是鱼悦拉着他,他还指不定说多少难听尖酸的话呢。
  
  “算了……榔头。”鱼悦拉住他。
  
  随景致苦笑了下,站起来看着面前的那些缠绕满植物的青藤,这些植物天生没有自己攀爬的能力,它们一生都在到处寻找攀爬物,它们总是向上爬啊爬着,大概它们自己也不清楚它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吧?
  
  “我出身不好,旁系子弟,从我出生开始,我的父亲就告诉我,我一辈子就只能做我哥哥的影子,我不能比哥哥优秀,不能超越哥哥,哥哥上学考第三,我们就只能第四,以前我也恨我父亲……”随景致回头看下随伯禄,随伯禄拿着一块蛋糕,小心的看下小豆,小豆的眼睛太亮了,从刚才随伯禄拿起这块蛋糕开始他就紧紧的盯着那块蛋糕。
  
  看到父亲根本没在意自己的话,随景致苦笑下继续说:“怎么能不恨呢,我知道你恨你父亲,你父亲出事……”
  
  “那个不是我的父亲,我恨他有些没道理,”鱼悦把一些高糖的东西小心的挑开,他有些心不在焉,但是,他讨厌自己和那个人有任何关系,难得的他为某种观点生气的去辩解了一下。
  
  “随便你怎么想他,吱吱,还记得知晨、知沅、知墨、他(她)们吗?他们也长大了,有的做了父亲,有的成了妈妈。从我担起这个家开始,有些事情真的不由我,以前我也讨厌自己的父亲,后来我想我也许懂得一些了,坐在那个位置上我首先要考虑的是,事情是不是对整个家是有益的……(他突然声音有些高,甚至带了一丝激动的),这家不是随伯禄的,不是随景致的,不是随知暖的,它是随家几百年来,几十代人一点一滴积存起来的。现在好了,现在我就要保不住它了,它要完了,走到现在,我才发现,随家什么都不是,它就是一个玩具,那个远在天边的岛主大人手里的一个玩具,一个工具,一个道具,一旦他老人家不悦了,不高兴了,我们就像一袋垃圾一般被舍弃了,什么都不是了。吱吱,你来告诉我,我不明白,我们随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了?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家怎么说扔就扔了呢?”
  
  随景致说完,人已经冲到鱼悦面前,鱼悦看下有些不安的月光,看下有些想接话的榔头,他安抚住大家,有些话,他也想提醒一下这位天真的随家人,唯一引不起他讨厌的随家人。
  
  “那位岛主,他根本不是人,他什么都有,唯独缺乏人性。随先生何必激动,你就是死了,随家就是被大风吹跑了,怕是也无法在那位岛主心里留下任何痕迹,我觉得你要比我接触那位岛主要早,不然,现在随家的家主怎么会是你呢?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只要不过分。”
  
  榔头端起茶杯,缓缓的往胃部倒了一些茶水,他阻止不了他,他不会拒绝人。没人告诉他,他可以拒绝人,他没受过拒绝人的教育,所以,他总会是伤的最深的那个。现在,他只好好好的听着,就向以前一样,只要他需要自己,他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即使有时候他的决策不是正确的。
  
  “乐灵岛,不给随家救世曲,现在,痴缠已经正式退出乐医的历史。新的暴虐症,随家最高深的乐医,都无法抑制。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知墨,我想即使你记得他,大概也是一些恶印象吧,那个孩子总是那么不讨人喜欢,他总是喜欢说你的坏话,喜欢欺负你。这段时间,随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为了支撑门面,多少年的老本都耗干了,你相信吗?吱吱,随家的孩子买不起医器,多可笑,上个星期,知墨为了给六岁的儿子买一把不错的医器,私下接私活……他死了……死了。”
  
  鱼悦仔细回忆着那个叫随知墨的人,好像,他是个小胖子吧,其他的记不太清楚了,随家,随家的那群孩子。鱼悦慢慢站起来,看下拿着蛋糕小心的讨好着小豆的随伯禄,这个老头一言不发,他倒是真的放弃了,可怜随景致这个老好人,徒然背着偌大的黑锅。
  
  随家,随家那群孩子?鱼悦想起以前随伯禄过生日的时候,随家的大门外,十里长街摆满车驾,孩子们兴奋的在大院里淘气着,随知之就紧紧拉着随知意的手跟着不认识的孩子到处跑着,那个家,那个被遗忘的院子?现在大概已经完全衰败了吧,鱼悦看下站在那里没说话,却一直看着自己的月光,月光的眼神是温暖的,这令他安心了许多。
  
  榔头放下空杯子,对着空气嘀咕了一句:“你自己拿主意,上当也好,被骗也罢,反正我这里跟着你垫背呢……”
  
  榔头还要唠叨什么,鱼悦耳朵上的电话却急促的响了起来,鱼悦摆下下手,榔头闭了嘴巴。
  
  “……四海接了一个羽七任务。”鱼悦惊讶中带着一丝茫然的看着榔头说,该死的,一下子看不住,那个臭孩子就要做出格的事情。
  


不能去

  满目是价格昂贵的名牌皮鞋、手包、皮带、精美的化妆品、昂贵的首饰,还在上下滚动的电梯,电子广告在不停的翻滚着。打折产品区,地面一片狼藉,发生那件事的时候,这里一定挤满了兴奋的雌激素上升到某个高度的家庭主妇。
  
  “哇……我一直在梦里梦到这样的景象呢,一个钱不花,东西随便拿。”包四海站在一家商场门口四下张望着。
  
  这里是商场,也是人间地狱。三个小时前,一架飞机拉着打着瞌睡冒着鼻涕泡泡的包四海来到吴岚的第四大城市彤良,这里是彤良最大的百货商场,据说,这里可以同时容纳三万人购物,这栋精美奢华的大厦经常出现在各种广告和电视剧上。现在,也许将来,人们都无法忘记这一天,彤良第一商场所发生的惨案。就在两天前,一个四岁的儿童在游乐区发生暴虐,接着是她的母亲,然后暴虐的人数越来越多,就像传染病一样,很快,顶层的游乐区最少有三、四十的人发生暴虐症。最可怕的是,这是一种新的暴虐症,它竟然可以通过某种刺激而传染,更加可怕的是,这一次,暴虐症患者没有自爆……那些患者一个带一个的对商场里可怜的购物者进行了毁灭性的袭击。
  
  接下来的两天里,先后有十五位位置不低的乐医在这里丢了性命,还有两位乐医也加入了暴虐症的行列。当局密封了这里,偌大的商场外,厚厚的隔离气垫包裹着这座巨大的商业大厦,真是难为了吴岚当局和现在的乐医仲裁所,才两天就吹了个铺天盖地的这么大的一个气球出来。
  
  “喂……有人吗?有人吗?”包四海站在一楼导购处捞起一个丢弃在一边的喇叭问了几句。
  
  大厦里很安静,非常的安静,只有依旧播放的广告声回应他。真奇怪了,这里不像在飞机上看到的资料里形容得那么可怕,最起码在一楼,这里是安静的,无波的。
  
  丢下麦克,包四海一个纵身跳进导购主控服务台里,伸出手按了下CD键,大楼顿时安静下来,循环播放的喇叭声停息了。
  
  抓起一堆音乐磁带,包四海招呼易两:“易两,喜欢什么曲风的音乐?”
  
  易两非常难得的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他站在那里,警惕的四下的张望着,当杂音过去,大楼恢复安静,易两听到了黑暗中的咆哮,压抑不住的血腥味道在空气里到处流动着。他熟悉这种气味,这种夹杂着恶心的血腥味的空气,曾经伴随他十多年。
  
  包四海翻身坐在那张皮椅子上,翘起腿,一张一张的翻动那些音乐磁带的封面,嘴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着,似乎他对将要来到的那些未知的危险并不在意。
  
  “《快乐的去找》?喔,出了音乐专辑呢。这部电影我看过……恩……讲得是什么呢?对,是说一个乡下教师的故事,他觉得薪水太少,于是他到了城里,结果他越来越穷,后来他就去贩毒了,然后全世界的警察都在追他……后来,哦,有个美丽的姑娘救了他,我觉得,我要是这个姑娘我就叫他去死了,谁去救个毒贩,导演胡说八道的……恩,这部电影插曲还是不错的,XX导演?哦,我听说过,我们学校的女生很喜欢他……他导演过不少影片《奶娘的背影》《我是一朵花》多么奇怪的电影名字,易两,我们去看吧,任务完成后就去。”
  
  易两点点头,还是没扭头看他。
  
  包四海在那里完全按照自己的套路走着,完全不知道他这副无赖、无聊、无趣、甚至无所谓的样儿完全上了指挥中心,他大概创造了吴岚乐医历史上的记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1、随便拿高档食品柜里的东西吃,一边吃还一边纵容自己的乐盾一起吃,还说:“不吃白不吃。”
  2、喷女性化妆品柜台的最最高档的香水,一边喷一边说:“电视上说了,只要拥有,就能拥有全世界的爱,我试验下。”
  3、拿着油漆笔涂改橱窗内的女模特的脸,那些模特全部被他画上了类似小学三年级学生才能画出来的画,黑眼眶,外加黑胡子。
  4、毫无羞愧之心的把首饰柜台的那些首饰挂了一身,然后兴致勃勃的在一楼玩挖宝游戏,见什么拿什么。
  
  指挥中心最大的屏幕下,站满了各方面的乐医,比起旁边那些监控屏上激烈的战斗场面,包四海这边更像一幕滑稽的爆笑剧,甚至有人开始压抑不住的笑了起来。
  
  “啊,这就是第三方乐医吗?”钬溪照讥讽的声音很大。
  
  钬汉泰跑了过来,他先是呆呆的看了会屏幕,接着扭头看下自己的养子,他压低语调,语调里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怒气:“谁给他这个任务的?”
  
  钬溪照连忙低头回答:“他自己接的羽七任务。”没错,他讨厌第三方乐医,就像他怨恨自己的堂兄一般怨恨着,他希望这些人都去死,去出丑,为什么?世界上要有这样的人,那么天生就被大家推崇,崇拜。
  
  “外援呢?乐盾呢?该死……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钬汉泰几乎想掐死面前这个笨蛋孩子。
  
  “抱歉父亲,没人愿意和他搭档,没有相应符合的级别乐盾,我问过他了,他说没关系……父亲……?”
  
  钬汉泰转身往主控室走,他必须阻止这次任务,屏幕上面的这位小爷就是掉一根汗毛,那位离家出走的小岛主琴早会把自己切成比毫米还小的块丢进大海。第三方乐医的那位传说中的怪人,他的怒气会直接影响到大岛主,他想捻死钬溪照这个白痴……但是在捻死他之前他必须做一些事情挽回这次错误。
  
  指挥中心的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一些工作人员无法阻止这群人的怒气。
  
  “是谁给了我家孩子,这么可笑的任务?”鱼悦一边走一边高声的问着。
  
  围观的乐医们,惊讶的看着这群无礼的人,没人敢在指挥中心如此放肆。
  
  屏幕上,包四海拖着更加长的绒布牛皮哄哄的走来,走去。
  
  “鱼先生……真是抱歉,我也是刚赶到,请不要生气,这件事情可以解释。”钬汉泰低头迎接过去。
  
  鱼悦摆下手,皱着眉头看下大屏幕,他奇怪的扭头问月光:“他……在做什么?”
  
  他都不懂,月光能懂吗?月光仔细看了一会,倒是给了个非常符合实际的评语:“饥饿的老鼠,掉进食物堆里……老鼠于是疯了。”
  
  “哦,真是个不错的比喻。”榔头很是赞同的拍手,鱼悦撇了他一眼,榔头尴尬的笑笑,摸下脑袋:“玩笑啊。”
  
  一行人慢慢向里走着,那扇可怜的大门再次被人踹开,鱼悦好歹是用手,这次这人,竟然是用脚的。
  
  “钬汉泰,钬汉泰!你个老混蛋给我滚出来!!!!!!”琴早一边骂着一边向里冲。
  
  融心的乐医们弯下腰恭迎这位口不择言的小岛主,钬汉泰一脸冷汗的迎接过去:“请您安心,任务还没开始……这只是个误会。”
  
  琴早伸伸手想做一些什么,更玉蹦起来按住他的手:“您要冷静,要保有您岛主的尊严,要矜持,要有风度……”
  
  一排长长的沙发被拖到大屏幕正对的空地上,大堂里安静的吓人,只有包四海继续在屏幕上狂妄的笑,他挥舞着一根糖果架上的巨大棒棒糖,那个棒棒糖有一米那么长,糖面像小伞。“知道吗?易两,漂亮姑娘无法释怀如此打击,顿时对一切失去信心,一位新的角色出现了……你知道怎么了吗?”他伸出舌头舔了下那块巨大的糖,大概按照这种速度他明年也舔不完它。
  
  鱼悦缓缓坐下,无奈的拿手盖住自己的脸呻吟了一声:“太……丢人了!”
  
  月光倒是很高兴:“不会啊,很可爱。”
  
  “马上安排飞机,我要过去。”鱼悦对正在不知所措的钬汉泰说。
  
  榔头悄悄扯下他的衣服:“你不能去。”
  
  鱼悦奇怪的看他一眼,榔头看下离他们不远距离的那些带着强大好奇心各派乐医们:“你是第三方的主心骨,只是个简单任务,你就要亲自出马,会影响第三方乐医的地位。”
  
  鱼悦眼神闪了一下,脸色铁青的笑了下:“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榔头还是那副样子,一点也不妥协:“你不能去,我去。”
  
  琴早站起来:“我去。”
  
  “不关你的事!”鱼悦和榔头瞪了他一眼,异口同声的说。
  
  “我才不管什么融心,什么第三方,那是小包子,我不能看着他出事。”琴早的语气带着一丝绝然,他才不管呢,世界上,他惦记的人实在不多,这个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
  
  “给我两个冰激凌蛋糕,我去。”一直不发一言的小豆突然插话。
  
  大家安静下来,鱼悦看下屏幕,看下小豆,他扭头对钬汉泰说,有办法联络到他吗?
  
  钬汉泰连忙点头,从一边拿过一个无线话筒双手捧给鱼悦。
  
  包四海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那部电影,似乎,他玩得很高兴,鱼悦的声音突然在大堂响了起来。
  
  “四海。”
  
  包四海下意识的把那个棒棒糖藏到身后,第二个动作就是把身上那些零碎甩到一边,立正站好。
  
  “哥?哎?”
  
  “四海,站在那里别动,从原路退出。”鱼悦看着屏幕上正在到处寻找他的包四海说。
  
  “为什么?”包四海那股子兴奋突然没有了。
  
  “不为什么,你退出去,有人会过去协助你。”
  
  “为什么?”
  
  “你从来没有过对敌经验,而且,这次任务遇到的对象和之前不同……”鱼悦的语气带着一丝商量,他知道如果就强行换下包四海,也许真的会伤了他的心,这孩子的自信心其实从来都不强。
  
  “哥哥……不信任我吗?”包四海坐回服务台。
  
  “不是这样,四海,你是最优秀的,只是,这次任务和以前不同,他们不是乖乖的病人,他们……是变异的暴虐症……你再等一会,最多两个小时,小豆……”
  
  鱼悦话音未落,榔头从一边捂住他的嘴巴,就连月光也露出一脸不赞同,这个鱼悦难道他就不知道,小豆是包四海的死敌吗?
  
  鱼悦捂住话筒,眨巴下眼睛:“没那么严重吧?”
  
  服务台上的包四海,看下一言不发的易两,他跳到地面上,弯腰把脚上的鞋带全部紧了一遍,他站起来,活动下自己的腰,慢慢走到糖果架前,他很认真的挑选了一遍,然后,他拿起一个粉红色的棒棒糖打开包装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鱼悦这下子算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因为包四海的脚已经踩到了自动电梯上。
  
  小豆站起来,来到脸色苍白,开始冒冷汗的钬汉泰面前:“我要去哪里?”他指着屏幕。
  
  “这边来。”钬汉泰连忙带着他向着通向天台停机坪的电梯小跑着奔过去。
  
  “要……小心。”鱼悦无奈的坐回沙发,看着屏幕说了最后一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能够确定的是,这个小混蛋如果毫发无伤的回来,他要狠狠的打他的屁股,但是,如果他受伤了呢?如果他伤的很重呢?他的心跳加剧,心脏里有成千上万的小人敲进行曲。
  
  包四海的脚步终于踏上了二楼的楼梯,二层的楼口,新上市的游戏仓摆了七八个,它们崭新的排列在那里,包四海兴奋的吹了一声口哨,走过去挨个抚摸了一下,扭头对着不知道在哪里的摄像头很认真的问:“任务完成了,我要全部买一套。”
  
  鱼悦无奈的摇头:“买,你完不成也买,先下来。”
  
  包四海笑了下依旧拒绝:“不!”
  
  “要注意安全。”月光终于明白了鱼悦手里的东西是可以和包四海说话的工具,他凑过脑袋来了一句。
  
  “知道……谢谢月光哥。”包四海笑了下,站起来,开始巡楼。
  
  “后来呢?”月光抢过话筒问。
  
  “后来?什么后来?”包四海不懂得他说什么。
  
  “那个漂亮姑娘和毒贩,他们在一起了吗?”月光倒是很认真的听了那个故事。
  
  “没有,毒贩被警察打死了,漂亮姑娘自杀了。”包四海站起来看着四周回答。
  
  月光想了一会:“这部电影一定不好看。”
  
  包四海点点头,没有回答月光的问题。
  
  游戏区……安全。
  
  玩具区……安全。
  
  针织品区……安全。
  
  然后他和易两来到儿童服装区,包四海停下脚步,缓缓从身后拿出自己的风笛,他缓缓的拆去风笛的丝绒包布,他的对面,儿童服装区的展示台上,一个暴虐症的女性患者正在左顾右盼的寻找着什么,她不远处的地板上,有个很小的还在包尿片的小娃娃躺在血泊中,看不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因为他的头不见了,血液已经干涸了。但是,那是母子吧?她们身上穿的同款式的母子套衫,粉嫩米色的毛衣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连接的红心花色曾经是多么的温馨。
  
  对于包四海的到来,那位暴虐症患者并不在意,她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她想不起她丢了什么了,她在哭,泪水伴随着红色缓缓在眼角滴落,被她袭击的售货员,已被她撕成碎片,丢弃在四面的货架上,现场如此诡异。
  
  “我一直很好奇……暴虐症,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哥哥?”包四海调整了几个音,一边调整一边问自己的哥哥。
  
  “它出现在我出生之前。”鱼悦回答。
  
  “以前,我很羡慕乐医这个职业,拿那么高的薪水,每天过着混吃等死的好日子,我觉得做乐医就是做国王了。”包四海笑了下,看下易两。
  
  易两从口袋里拿出一副全皮质的手套慢慢带在手上,他看下身后,拿起一个金属玩具,对着那位暴虐症患者丢了出去。
  
  金属狠狠的砸到了那位还在寻找孩子的女患者身上。
  
  “啊!!!!!!”女患者被激怒了,她大叫了一声,速度快速无比的冲向易两,易两成功的吸引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的丈夫,一定会非常难过吧?”包四海叹息了下,把风笛放到嘴唇上。


焚烧

  接过身边不知道是谁递过来的一杯热饮,鱼悦低头喝了一口,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屏幕。整个大厅蔓延着沉重的呼吸,没人说话,这些人,不是为了包四海或者某个乐医去紧张,他们只是搞不清立场,无所适从的紧张着。
  
  那些人看着屏幕,没有像之前一般指指点点,大声的说着自己的经验和论点,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第一次看到如此小的乐医接羽七的任务。这也是,大家第一次看到如此奇异的只是两个人面对未知数的暴虐症的战争,那个奇怪的乐盾,那位瘦弱的乐盾也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瘦弱?是,在使用习惯彪形大汉的乐医们的眼里看来,易两就像看一个可怜的、孤独的、玩偶一般,他的体积根本不能把高速冲过来的暴虐症患者撞击开,更不要说保护自己的乐医了,但是,他存在,就一定有存在的理由吧。
  
  每个人都这么想。
  
  易两没有撞击,他只是使用比暴虐症患者更加快速的速度旋转着。没错,他的力气真的不足以撞击开暴虐症患者,但是,他是鱼家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如此简单。随着越来越快的旋转,瘦弱的身影消失了,屏幕上就只剩下一个影子,一个带着即使是精准的摄像头也只能收录到他淡淡的能量光,那些淡淡的能量圈闪着光晕,越来越快。
  
  暴虐症患者左顾右盼着,不停的在空中抓挠,寻找,当然,她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寻找不到。
  
  包四海缓缓的把风笛放置在嘴巴边,那首从未出现过的曲子,第一次演绎于人前,鱼悦人生第一次谱的乐曲《焚琴》缓缓的从那个空间响起。
  
  那孩子没有经历过哥哥那样的生离死别,没有经历过灵魂上亲情的割裂,没人去在他的手上纹上鲜血淋淋的烈焰焚琴,但是,有些痛苦的过往他一样有过,被抛弃,被遗忘,被唾弃,为了生存屈辱的活着,他吹不出鱼悦的焚琴,他的焚琴是焚着包四海那颗也许早就沧桑的心。
  
  焚琴不似痴缠,哀怨委婉,它苍凉、孤独、坚强、独立,就像一匹跑在无边旷野上的孤狼一般,它有它要表现的东西,那就是,即使离开自己的家园,即使没有任何人的帮助,它也要挣扎着骄傲的生存下去,即使时间焚烧去它的牙齿、它的利爪、它也要决绝的躲避起来去迎接死亡。不要任何同情,它鄙视那些所谓的怜悯,它是燃烧生命的曲。
  
  鱼悦创造焚琴并非为了迎接什么新的暴虐症,这曲是他达到临界点之后,发自内心去创作的曲,它不是为了绞杀而降临,它是鱼悦对生的感悟,为什么包四海会再次演绎它?
  
  月光悄悄拉住鱼悦的手,有时候共鸣的心,鱼悦什么样子的心理状态也瞒不过他。
  
  “这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是焚琴?”鱼悦喃喃的说着,这首曲子,他从未教过包四海,他只一直默默的创作着,那孩子只是听过几次而已,鱼家有比焚琴更加好的音乐,为什么他不用?
  
  “他想告诉你,他长大了,他独立了,他懂得你懂得的东西,他想告诉你,你是他最尊重的。”月光拍拍鱼悦的头顶,他的手轻抚着那些柔软的发丝,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鱼悦。
  
  鱼悦慢慢的站起来,吸吸气,他笑了下冲榔头他们点点头,刹那间,第三方乐医的人都安心了。
  
  琴早缓缓站起来,他看着鱼悦他们离开的背影,此刻,他也不再心慌,真奇怪,他不相信岛上的那个人,有时候甚至他不信任身边看着他长大的更玉,但是很奇怪,他相信那家人。
  
  “给我一杯大号的冰激淋……”琴早脱去鞋子吩咐,他要好好看,看他的小包子怎么战斗。
  
  火红的,犹如火焰一般的红色音刃在快速旋转着,跟痴缠不同,痴缠的音刃是蜿蜒的成千上万的婀娜曲线,它们千丝万缕,闪银光。焚琴的音刃却是火红色,它不是一条一条的细刃,它们是旋转燃烧中的火焰之刀。
  
  “火红色的音刃?”
  
  “我的天,你看到了吗?火红色的音刃……”
  
  “那是?那是什么曲?怎么我的心也要燃烧起来了?”
  
  小声的议论,慢慢汇集在一起,大厅再次喧杂起来。
  
  以前,对待三度暴虐症,可以实行冷冻之后,然后慢慢治疗,但是,今天显然,包四海还暂时未找到如何令对方冷静下来的方式……
  
  “四海,我是琴早,……这些暴虐症是具有高度传染性的暴虐症患者,而且,负面精神值已经是新四度,没有人能挽救他们……唯一的方式只能……只能的是绞杀。”琴早的意思非常明白。
  
  包四海的眼神闪动之后,一声凄厉的长音迥然响起,接着没有了声息。
  
  缓缓的抬起头,包四海闭住眼睛并不张开,易两停止了转动,慢慢走向他,他伸出手抚摸下他的额头,他的眉毛,他的鼻梁。
  
  “我也害怕过。”易两说。
  
  “我……有点不敢相信,我杀了人,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做了妈妈的女人……”包四海缓缓睁开眼,带着一丝无奈,一丝苦涩的悲哀眼神看着易两。
  
  (这时,那个女人才缓缓的倒在地上,她的头颅和身体慢慢分开,但是没有鲜血流出,焚琴的音刃烫熟了她全身的细胞。)
  
  “我……终于,还是走到这里来了。”包四海苦笑着,慢慢走到那具再也没有杀伤力的尸体前,她躺在那里,恢复了人类的样子,她眼睛圆睁着,看着未知的方向,表情不再痛苦,异常的安详。
  
  包四海很认真的低头合十,他对着他未知的,从不知道的,也从来不信仰的某些神说:
  
  “请,请保佑她们来生,要降生在一个没有暴虐症的世界吧。”说完,他弯腰抱起她,送到她孩子的面前。
  
  两分钟之后,那对母子躺在一起,包四海为她们盖上了一块巨大的天鹅绒的幔布。
  
  两柄尖锐,细长,闪着寒光的利器缓缓从易两的袖子下滑了出来,易两很少使用武器,但是这里蔓延的味道,那股子掩盖不住的杀意驱使他必须拿出武器去保护身后那个他最珍惜的人。
  
  屏幕上那两个人缓缓向前走着,越来越多的被害者出现在屏幕上,那些人保持着人生中最后的形态,狰狞痛苦的分散着。
  
  小心的越过那些躯体,那些碎片,包四海慢慢跟在易两后面,他在想着一个问题,因为思绪中的某个灵感,某个东西似乎有要悟出来的感觉。
  
  “哥?”他呼唤鱼悦。
  
  “他走了,只有我在这里。”琴早对他说。
  
  包四海笑了下:“恩……没关系,谁都可以的……我只是想说点什么……”
  
  (一具攀爬在天花板上的暴虐症患者,突然坠落,那是包四海用一个快速的音阶造成的。)
  
  “人……其实很可怜,除了温暖、安定的子宫,出生后,人类一直就在一个不安的环境里生存着……”
  
  (易两抱起包四海,快速的向后纵身,在易两怀里的包四海,快速的吹出几个音阶,巨大的火焰穿越那些纺织品,现场倒下三具烧焦的东西。)
  
  “你……别说话了,要小心,会越来……越多的……”琴早紧张到不行,根本没去接那一盏更玉递来的冰激淋,他只是为了放松自己才要的。
  
  包四海从易两身上下来,无所谓的笑了下,杀了第一个,一瞬间,那种难过的,不敢相信的,有些伤心的感觉,已经逐渐的消失了。包四海继续跟着易两走着,他的嘴里还在进行着一场也许只是单纯的,他自己想和自己说的话。
  
  “在成为乐医之前,我想过,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为什么人要花钱?为什么人要有感情?为什么人要有那么多没有必要,没有用的无所谓的感情……”
  
  一处巨大电子发出爆炸声,火花点燃了那些易燃的纺织品,商场里的自动灭火器开始喷着水,那些水就像瀑布一般,越来越厚,汇成小河,一些凝固于地面干涸的血迹被冲刷着,汇集成了红色的河,火焰燃烧过处,有身躯不断坠落,红色的水花飞溅着,四下飞溅着……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那些动物一般简单的生存呢,没有暴虐症,没有乐医……”也不知道在问着谁,包四海看着现场再次亮起的颖灯喃喃着说。
  
  “即使,没有暴虐症,没有乐医,人类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人就是这样,一种总是在自寻烦恼的动物,一种可悲的动物。”琴早苦笑,刚才那些爆炸响起,现场灯光熄灭的刹那,他的心脏几乎要停顿了。
  
  包四海甩了下风笛里的积水,那些水进入风笛后,很是影响他音刃的速度。
  
  “知道吗,什么是国家,我想国家是这样的,保卫自己的国民不被其他国家的侵略者欺负,保障社会成员的生命财产安全,努力建设好这个国家,这就是我认为的国家,一个单纯的国家。可是,我们的人,似乎不是生存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生活在强烈的不安中,贫富的差距越来越大,人的尊严不再需要高尚的品德来捍卫……”
  
  易两一刀把突然冲出来的一个暴虐症患者迎面劈成两半,但是那个成为两半的躯体还在挣扎着,还在袭击……破坏……并且扭曲着,焚琴燃烧出来的烈火很快把它烧成黑炭,他抽搐着,一直抽搐到无法再抽搐下去。
  
  “呕……”观看中的乐医终于有人无法忍耐,捂着嘴巴冲了出去,即使不在现场,即使闻不到那些味道,这样硬生生的把人瞬间燃烧成“熟食”的乐曲,已经使得低级别的乐医无法忍受,光是看看就已经无法忍受了。
  
  “我不敢相信……他是第一次接这样的任务!!!!!!”一位资深的老乐医喃喃的说。
  
  屏幕上,包四海和自己的乐盾医器已然融为一体,他们就像成长在一棵树木上的树枝与树叶一般,易两的节奏是风,当他摆动,包四海会随风起舞,他的曲,送到他的舞步上,他的舞成倍的把无数的火焰变成更多的火焰燃烧出去,火焰接触到水,水变成水蒸气,水雾蒸腾间,那两人就像舞台上的两个亲密合作多年的舞伴,他们用心在交流,即使背对着背,他们也互相知道对方需要什么。
  
  运动中的间隙,包四海还在唠叨着,唠叨着也许他本人都无法明白的东西。
  
  “成长的压力,感情的压力,社会的压力,人生的压力,命运的压力,有时候我在想啊,人,其实不是血肉之躯形成的,人是压力形成的,甚至我在想,其实暴虐症,是人类对这个世界的反抗吧,无法忍受后……于是……我们爆发,因为堵塞的难受,我们在寻找着出路……”
  
  易两一脚踢飞一个暴虐症患者,那个已经不再是人类的“人”向后趔趄了几步之后,狂吼着推到了一排货架,货架的玻璃碎片飞溅,易两阻挡在包四海面前抱住他,他的背部被划出无数的伤口,新鲜的血液飞溅出来,血液的味道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那两人开始奔跑,火焰还在燃烧……毁灭一般的燃烧,吞噬着,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去,焦黑的倒下去。
  
  “我哥说……(包四海,扶着膝盖喘息着,一边喘气一边继续说)音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是发自内心的东西,它不该作为杀戮而存在,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拽下货架上的一件衣服,包四海把它蒙到一具孩童的尸身上,他回头看下易两,易两笑了下,表示自己没什么。
  
  他们站起来,继续战斗着,为着他们自己都无法明白的东西战斗着。
  
  水慢慢流干了,滴答,滴答的水,缓缓掉落,那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的时间,琴早身后,有人长长松了一口气,乐医们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惨烈的现场,没有看到过这么壮烈的死亡。也许经此一战,大家都会领悟到一些什么新的东西,那些东西是由这位第三方年轻的乐医带来的某种东西。因为,在这之前,在包四海之前,没有乐医用这样的方式去毁灭,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乐医的战争,因为这当中没有治疗,那么乐医还是乐医吗?
  
  包四海站起来,四下看了看,他走到一个自动贩卖机面前,飞起一脚踹开柜门,无数易拉罐滚落在地面上。
  
  弯腰捡起两瓶饮料,包四海递给易两一瓶,两人仰头喝下,饥渴的他们需要大量的水分,刚才的燃烧,他们都有脱水的迹象。
  
  “四海,停止吧,不要……不要再向前走了。”琴早突然开口哀求,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今天的这场杀戮包四海也在杀戮着自己,他的成长也许就只是在这一战之后被生生的拉扯着成熟了。
  
  “怎么可能呢?已经……开始了啊。”包四海苦笑,扶着易两的肩膀站立起来,他消耗掉了太多的精神力。
  
  他摇晃着,摇摇欲坠。
  
  易两自己包裹好背后的伤口,走到他面前,弯腰抱起他,他懂他,如今的包四海,没人再能阻止他的脚步,所以他要带着他向前走,他就是他的腿,他的臂膀。
  
  通往三楼的电梯,还在上下滚动着,包四海抱着易两的脖子慢慢闭住眼睛:“到了,叫我,要快一点,小豆那个家伙要来了……”
  
  “恩。”易两点点头。
  
  此刻,在一楼,小豆已经来了,他四处打量着,接着迅速寻找到了那种味道,那种他熟悉的,属于他身体里的某种味道。他四下看了下,突然走向屏幕,他的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距离镜头越来越近,那张脸,慢慢的放大了无数倍……他冲着镜头笑笑,作出一个再见的手势。
  
  大屏幕的信号,突然没了,无数雪花点代替了镜头,接着声音也消失了,现场,只有沙沙的交流器的声音慢慢响起。
  
  琴早跌坐回沙发,一些技术人员紧急维修着,钬汉泰焦急的联络现场的声音,议论声,惊叹声在大厅回响,久久不息。
  
  “那个人……他的实力根本不是羽七,他应该是乐圣,乐圣了……!我不敢相信,他才多大?”
  
  “我好像,好像看到两具人形绞肉机,这样的东西,我不要再看了,我要联系我的心理医生……”
  
  “第三方乐医……那就是,第三方……乐医吗?”
  
  ………………
  
  漫长的等待中,琴早终于按耐不住的从沙发上蹦起来,快步走向电梯,他要搭乘下一班飞机赶到现场,他必须赶到现场,他必须去。
  
  然后……三个小时过去,黎明……终于来到!
  


去看演唱会吧(下)

  同样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一秒可以发生许多事情,一个孩子出生,也许同时会有十个老人去世,反之亦然。
  
  吴岚乐医那边乱的已经无法形容,切尔文这边,琴汐冠却跟着贺富慢慢的站在熙熙攘攘的队伍里等待着,他们要一起看一场演唱会。
  
  琴汐冠现在的视觉很好奇,他从不知道,不含治疗功效的音乐可以引起如此多的人的吹捧,崇拜以及爱戴。
  
  站在千米长的队伍中,南道贺富开始还有些尴尬的保持距离,但是随着人们聚集的密度越来越高,被冲散过几次之后,南道贺富紧紧的抓住了琴汐冠的手,他怕他丢了。
  
  开始的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到后来的坦然紧握,只有十分钟的过程,琴汐冠的嘴角悄悄的露出一丝丝的微笑,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第一次外露于人前的脚趾头,这种感觉,很奇妙,被人在意,被照顾,被爱惜着。
  
  “我好喜欢他们呦,激动地汗毛都竖起来了。”
  
  “对啊,对啊,昨天晚上,我都没有睡觉,翻来覆去的。”
  
  “天哪,天哪,我一会一定会晕过去了。”
  
  这样的论点,一直在琴汐冠和贺富周围流转着,就连贺富都絮絮叨叨的在琴汐冠身边述说着他对这个乐队的喜欢以及难以遮盖的狂喜。
  
  “原来,音乐还能被人这样喜欢……”琴汐冠小声的说着。
  
  南道贺富听到了琴汐冠的小声唠叨,他惊喜的扭头问,这人很少说话,很少说这样长的话。
  
  “你说什么?”南道贺富问他。、
  
  琴汐冠抬起头,对他笑了下:“这是,一支什么样子的乐队?为什么,你要喜欢他。”
  
  南道贺富露出惊喜:“啊,这支啊,这支啊?”他一肚子的话,但是就是无法组织好,他为什么要喜欢他们?那个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乐队呢?他呆在那里想了很久,队伍缓缓前行了一会,琴汐冠拉着思考中南道贺富的手,这些人,真是奇怪,他们根本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为什么要喜欢,却如此狂热,琴汐冠不明白。
  
  “我想起来了!”一直低头思考组织的南道贺富终于抬起头一脸惊喜的说,他的声音有些高,但是却也无所谓,这周围的嘈杂每个分贝都比他的声音高。
  
  “记得刚上大学的第一年,我什么都不懂,处处碰壁,那个时候城市里的规矩我还没清楚呢,同学们也……也不喜欢我,现在他们也不喜欢……”南道贺富小声嘀咕着,生怕被这个人看不起,琴汐冠笑了下,他倒是觉得,这个人的木头脾气,能被人看的起才怪了。
  
  见琴汐冠没有作出鄙视的表情,南道贺富的胆子大了许多:“好像是第一个学期的冬天了,我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下学期的学费还没交,还被打工的超市开除了,当时我就想,不如死了好吧……真的,我当时真的不想活了,我站在学校最高的教学楼(南道贺富松开琴汐冠的手,用手比个高度),当时的寒风快把我的肉吹裂开了,我连件厚衣服都没有,我当时真想跳下去……”
  
  也许是回到了那个时候,南道贺富的表情露出一丝孤寂的神情,琴汐冠突然觉得,有着这样表情的南道贺富很是让人心疼,最起码他是心疼了,他再次拉住他的手。
  
  被拉着的南道贺富,突然低声的,小声的唱起歌来:
  
  “我要在荒漠中,盖起理想国的大楼,不管别人如何嘲笑我,我要在孤海里,驾驶属于自己的航船,不管世界如何抛弃我……”
  
  南道贺富的声音很好听,真的,是那种低缓的,带着一丝丝磁性的嗓音,琴汐冠听着,他突然觉得,也许这个人一无是处,但是他有一副好嗓子,他会充满感情的唱着歌。
  
  “我当时,就觉得远处传来的这首歌,就是为我唱的,每一句都唱到我的心里,我想那就是我喜欢高空战斗乐队的原因……”
  
  “很好听。”琴汐冠冲他笑了一下。
  
  “啊?”南道贺富呆了一下。
  
  “贺富……的歌声。”琴汐冠冲他真心实意的赞扬了一句。
  
  南道贺富顿时脸色大红,从脖子一直红到脑门,队伍缓缓的前行,检票入场,他们紧紧拉着手,即使满手是汗都没有松开。
  
  一声烟花被喷射出去的巨响,观众席上,潮水一般的呐喊声,琴汐冠被惊到了,他回头呆呆的看着那些突然泪流满面的人,撕心裂肺呐喊着的人,一样是音乐人,一样是热爱音符的人,乐医的音乐却只有畏惧,只有毁灭,只有惊怖,从未有人为乐医的音乐如此激动过,从未有人为乐医的音乐掉着眼泪撕心裂肺的呐喊过。
  
  “是,是理想啊……!”南道贺富大喊着,随着烟花缓缓的熄灭,无数幻灯的闪烁中,音乐铺天盖地的响起,那旋律却是南道贺富刚才唱过的那首理想。
  
  我要在荒漠中,
  盖起理想国的大楼,
  不管别人如何嘲笑我。
  我要在孤海里,
  驾驶属于自己的航船,
  不管世界如何抛弃我。
  我要在爱人的心中
  刻上我的名字,
  才不管你的心里是不是有我……
  
  琴汐冠很认真的听了一会,却觉得,那些精雕细刻,包装完美的歌声,并不如身边这个激动万分的傻小子的歌声好,他就坐在那里,在万人涌动的潮水一般的呐喊中看着他,看着他激动的蹦跳起来和舞台上合唱,他在千万人的声音里仔细辨别出他的声音,他想起这个人捧着鲜花大声求爱,想起他脱去自己的衣服盖在自己身上,他想起他拿着那瓶廉价酒递给自己的神情,他想起那个鼠辈英雄的奔跑,想起……那一晚上的缠绵。
  
  南道贺富的眼睛闪亮着,他看着舞台,他指着那里对琴汐冠狂喊:“看到了吗?那就是……理想啊!!!!”
  
  是啊,那是理想啊,他是那么的满足,只是一首很普通的歌曲,就能给这个浑身都被生活挤压的蜷缩起来的男人呐喊的勇气,琴汐冠突然也想,也要南道贺富听下自己的音乐,他有些嫉妒的看着舞台上那几位演唱者,他有着比他们动人千万倍的音乐,可是从出生开始,他的音乐从来没有这样为某种情绪,某种情感去演绎过,琴汐冠突然觉得,自己的音乐从一开始就走了弯路,其实真正的音乐要这样表现才对,所有的人都错了吧?是吧?音乐是应该这样才对的吧?
  
  没有最好的音乐,没有最美妙的音乐,没有所谓天籁那样的东西,最美妙的音乐,就应该出现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琴汐冠刹那之间悟了,多少年来他一直无法跨过的那道神奇的门槛,他奇妙的跨越了。五彩缤纷的照耀下,没人知道一个人火红一般的发色悄悄返璞归真一般的还原成了乌黑黑的青丝,一个人悄悄的收敛起了浑身尖刺,琴汐冠浑身都散发着暖洋洋的光晕,没人会去注意他,他只是自己坐在那里,托着下巴露着微笑,开心的看着南道贺富雀跃,呐喊,这一刻,他觉得,挺幸福的。
  
  一场演唱会,无外乎就是明星出来,大唱特唱,秀秀舞蹈,表演下特长,接着和歌迷互动几下,这个也许就是人们说的零距离的接触吧,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主持人拿着麦克告诉大家,互动节目开始。
  
  “啊!!!!!!!!!!”台下爆炸了。
  
  南道贺富小心的站起来,从角落的便道跑出去,又跑回来,琴汐冠此刻的眼睛里只有他。
  
  “给你。”南道贺富献宝一般捧给他一盒子艳红红,排列的可爱漂亮的草莓。
  
  琴汐冠看下南道贺富:“你不吃吗?”
  
  “你吃,你……你喜欢,我喜欢看你吃。”南道贺富擦下汗珠,他是真的,真的喜欢看他吃。
  
  琴汐冠笑了一下,低头挑选了一个大个的,他觉得此刻他也喜欢看他吃,他吃比自己吃要高兴的多。
  
  互动节目还在进行着,那两人却排除一切干扰,一人拿着一只草莓互相看着,吃着……就像两个白痴。
  
  “A765号,这位幸运朋友的座位号是A765号!”主持人高声叫着,舞台后的大灯在人群中晃悠,快速的寻找,随着密集的鼓点,灯光终于停止,南道贺富吓了一跳,他嘴巴里含着半个草莓惊讶的,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出现在舞台上的那个大屏幕上面。
  
  “哈哈……”主持人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所有人都在笑。
  
  南道贺富这辈子都不认为自己有如此的运气,他茫然的咀嚼着那个草莓,总不能吐了吧?他被保安护送上舞台,所有的人都嫉妒他,因为他可以和偶像零距离接触了。
  
  呐喊声中,南道贺富战战兢兢的站在了那几位闪亮人物的面前,主持人为了放松气氛,拿起话筒调侃:“真是不错的T恤啊,好男人,喝啤酒,要一杯吗?”
  
  台下哄堂大笑,南道贺富更加窘迫了,他手足无措的低下头。
  
  “请问,这位先生的姓名?”主持人递给南道贺富一个话筒。
  
  南道贺富接过去,放到嘴巴边:“南道……道道……道道道……”
  
  他又结巴了,没人能在此刻流畅吧?
  
  “倒垃圾?”主持人打趣到。
  
  “哈哈……”台下笑成一团。
  
  “南道贺……贺贺贺……”南道贺富更加紧张,可怜的就是无法完整的说出自己的姓名。
  
  主持人好心的走到他的面前,搂住他的肩膀,对台下说:“看样子,我们的南道贺先生太紧张了,我们为他加油好不好?”
  
  台下爆发出一阵掌声,南道贺富抬起头,看下台下,他一阵头晕,他简直无法从上万个脑袋里分辨出琴汐冠的方向,他拿起话筒,深深吸气:“南道贺富。”
  
  “啊,是贺富先生啊。”主持人松了一口气。
  
  “是。”
  
  “贺富先生喜欢音乐吗?”
  
  “喜欢。”
  
  “喜欢高空战斗乐队多久了?”
  
  “……忘记……了。“
  
  “作为,今天晚上的幸运观众,可以和自己最喜欢的乐队零距离的接触,你有什么话要对自己最喜欢的人说吗?”主持人慢慢引导这个笨拙的南道贺富先生。
  
  南道贺富玩了一会话筒,他突然身体扭了个方向对着舞台下的某个方向很认真的说:“喜欢……喜欢……你。”
  
  琴汐冠手里拿着最后一个草莓,缓缓放在嘴巴里咀嚼着,从来不知道,草莓可以这样甜的。
  
  “方向错了……在这边……”主持人一头冷汗的把南道贺富扭了个方向。
  
  南道贺富有些困惑,虽然他虽然喜欢这支乐队,但是现在他确定如果说最的话,他喜欢台下的那个人。
  
  高空战斗乐队,现在是全球数得上的好乐队,全团团员五人,三女二男,作为商业乐队,这支乐队搭配合理,团员人靓盘正,属于全球乐队里数一数二的好乐队。
  
  以前的南道贺富看到面前的红男绿女也许会晕过去吧,因为这些人是那么的优秀,但是奇怪的是,当今天那种窘迫感过去后,南道贺富慢慢的竟然能逐渐适应面前这些亮闪闪的人物了,他慢慢的抬起头,很认真的对主持人解释。
  
  “我喜欢高空战斗,是喜欢他们的歌曲,但是,他们不是我最喜欢的人,我有最喜欢的人。”他可不想被某人误会。
  
  主持人大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高空战斗的主唱悄悄拿起另外一只话筒解围。
  
  “非常感谢南道先生喜欢我们的歌,这是对我们最大的赞扬了,作为今天的幸运观众,南道先生,可以和我们一起唱一支歌曲,请问,你最喜欢高空战斗的那一支曲子?”
  
  茫然的看下台下,南道贺富咽下吐沫:“理……想!”如果不是家里那里那位王,他会被面前这人迫人的气势压倒,昏过去吧?
  
  “会唱吗?”那位主唱拍拍手,吉他手,键盘手利落的打个前奏,现场音乐就是这样的效果,震撼,激荡,台下顿时再次热闹嘈杂起来。
  
  那位主持人拿起话筒,尴尬的擦下冷汗,这位歌迷实在太实在了。
  
  主唱先生亲昵的搂住南道贺富的肩膀,对着台下千万的观众开始唱那支理想,当这位主唱的声音想起,台下千万声声音一起附和的时候,南道贺富突然觉得脑袋发飘,浑身发抖,本来一紧张就结巴的他,竟然开始跑调,别人都唱了三句了,他还徘徊在“我要在荒漠中……”这一句歌词里唧唧呀呀的出不来,主控音响的声音实在是太清晰,太清楚了,南道贺富上牙打下牙的声音慢慢的传了出来。
  
  一支挺好的歌曲,就这样被破坏掉了,我们不能责怪南道贺富先生,世界上有千万种人,就有千万种性格对吧?
  
  那些笑声,慢慢集结在一起,越来越大,主持人夸张的在地上翻滚了两下,那位主唱先生,终于也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因为所有人的歌声都停止了,甚至音乐声都停止了,南道贺富还蜷缩着自己的脑袋,关闭起外界的声音,他闭着眼睛,才慢慢唱到第二句,不管主持人怎么拉他,他都没反应,只是偏执的站在那里,完全进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当中表演着。
  
  因为是笨蛋,他被人嘲笑。
  因为贫寒,被人嘲笑。
  因为笨拙,被人嘲笑。
  因为平凡,被人嘲笑。
  
  他最讨厌这些不怀好意的笑声了,最讨厌,最讨厌,实在讨厌……他最讨厌这样的讥弄冷笑了,南道贺富的情绪被这宽广的舞台引的有些崩溃。
  
  他一直唱着,唱不好就翻过去再唱,一个字一个字的找着音阶,笑声慢慢的小了下去,大家呆呆的看着舞台上的那个人,低着头,很认真的演唱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唱,翻来覆去的唱……
  
  琴汐冠吞下最后一个草莓,他慢慢的站起来,看着舞台上的那个笨蛋,他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笨蛋,无数人围绕的游乐场里,他不是照样玩得开吗?现在是怎么了?他慢慢走向台前,保安伸出手想去阻拦他,琴汐冠冲他们笑了下,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不由自主的让出了那条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扶着舞台边缘跃到舞台上。
  
  “可以,借我用一下吗?”琴汐冠走到键盘手的面前,挺客气的对他说,此刻,台下,台上已经完全不知所措,南道贺富还在低低喃喃的唱着。
  
  键盘手让到一边,琴汐冠抚摸下键盘,乐医很少触摸电子组合声的乐器,但是不表示他们不会,乐医的修炼是艰苦的,更何况琴汐冠。
  
  缓慢的伸出一个指头,琴汐冠狠狠的按了下去,那是一个最高音……
  
  那个音,缓慢的,高高的,持续的,无法抑制的一直,一直的响着,一直响到,南道贺富终于停止了喃喃低唱,他惊讶的抬起头,看下舞台那边,接着话筒跌落到地上。
  
  灯光的照耀下,琴汐冠是笑眯眯的看着南道贺富,他很漂亮,不管是天然的也好,人工后天形成的也罢,他是那么的美,美的就像初升的浑圆的旭日一般。
  
  看到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的南道贺富,琴汐冠终于缓缓的松开那个指头,接着一串无法抑制的流畅非常的音乐响彻整个演唱会现场,不是为了扼杀,不是为了治疗,琴汐冠想为南道贺富,想为自己演奏一曲,音乐就是应该这样存在的不是吗?
  
  也许是受到了启发,也许是琴汐冠的音乐太美,也许是那两个人终于有了某种共鸣,南道贺富第一次在没带面具的情况下,开始真正的放松下来,他弯下腰捡起话筒,对准自己的嘴巴,一句字正腔圆,语调清晰,吐字清楚,声线优美的歌流淌出来……所有的人,都呆了,整个演唱会的现场都震撼于那无法形容的美妙旋律,琴汐冠脑袋微微侧着,随着节奏点着,音乐……音乐它真的是奇妙的东西,不是吗?不是吗?不是吗?
  
  舞台边上的贝斯手忽然浑身颤抖的拿起自己的乐器,加入进去,他觉得假如今晚他不参与进去,那么那是他人生的最大损失,接着,架子鼓,另外一台键盘的合音,这群人从来没这样激动过,琴汐冠的音乐就像一根隐形的指挥棒,他随意篡改,随意加入着自己的情绪,随意撩拨着所有人的心弦……
  
  “我要在荒漠中,
  盖起理想国的大楼,
  不管别人如何嘲笑我。
  我要在孤海里,
  驾驶属于自己的航船,
  不管世界如何抛弃我。
  我……要在爱人的心中
  刻上我……名字,
  才不管你的心里是不是有我……
  看,卑微的人都有伟大理想,
  世界总是,讥笑我,玩弄我。
  无所谓,没什么。
  我是都市中的小小步行者,
  向前走,仰起头。
  理想很大,要奋斗……”
  
  每个人都在唱着,跟着音乐起伏着,撕心裂肺的,声嘶力竭的,像宣泄着什么一般的随着那种神奇的力量一遍又一遍的唱着,无法抑制。
  
  南道贺富拉着琴汐冠的手奔跑着,他们不知道唱了多少遍的理想之后,悄悄的离开那个疯狂的现场,他们一直奔跑,一直跑到那个地下通道,接着,拥抱,亲吻,就像羁押在一个监狱的两个得到解放的囚徒,他们浑身热情的互相索取着,浑身都冒着春天的烟雾,这股子烟雾一直冒到,有人轻轻的在他们附近说:
  
  “先生,有件紧急的事情,一定要打搅您……”
  
  琴汐冠慢慢的从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抬起头,一脸不耐的走到那个人面前,那人低声的对他说了几句话,琴汐冠突然回头看着南道贺富:
  
  “我……要离开了……”琴汐冠对他说。
  
  离开了?去哪里?南道贺富不懂,他很失望,他才刚刚确定自己有喜欢的人,他确定他爱上什么。
  
  “还……还,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南道贺富对琴汐冠说。
  
  琴汐冠点点头,走到他面前抚摸着他的头发,然后轻轻吻下他的额头,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我等你呢,你要早点回来,一定要……喂……!”
  
  南道贺富在他身后喊着,跟着小跑几步,看着他上了一辆车子,看着车子缓缓的带着那个人离开自己,他的心顿时空旷了。
  
  琴汐冠靠着汽车的椅子,手下小心的查看着他的表情,要是往常得知那位吴岚鱼家的事情,这位岛主大人的心情一定是非常非常恶劣的,但是今天的他却在微微的笑。
  
  没人知道这一晚琴汐冠在想着什么,他没有想任何一件关于乐医界的事情,他在和自己说话。
  
  也许,真的没有人爱我,最起码以前是这样的,但是,从现在开始,我知道,有个人,他在等着我……
  

TOP

 右边的遗族。
  
  遗族后面挂了一个牌子——《舞道者》。榔头拿着一部游戏机在那里埋头奋斗,蝴蝶君坐在他身边,他面前的牌子是他自己临时加上去的,一张白纸,上面拿了油漆笔写着《的家属》,那两块牌子合在一起就是《舞道者的家属》。
  
  没人去理会蝴蝶君的恶趣味,因为有人比他更加过分,乐医的世界从来就是如此的畸形。好比舞道者前面的那三排人,他们的脖子下竟然挂了一个大鱼头,那的的确确是大鱼头,离这些人很远就能闻到那扑鼻子的腥气。
  
  那些人是遗族,据说是很隐秘的一族,今天他们在过一个很奇怪的节日,据说这个节日要带鱼头辟邪。


来自乐灵岛的威胁

  台子上,一位年轻人,拿着一根能伸缩的棒子准备给大家做讲解。大概是第一次,这位年轻人,好像很兴奋,他的脸上泛着油光,身上的乐医袍子崭新,转过身去背后的折叠线那么的清晰,看样子今天才上身。
  
  钬溪节认识这个人,他是自己的堂弟,以前他总是喜欢说:
  
  “哥哥,你先走。”
  
  “哥哥,你先请。”
  
  “哥哥,你先吃。”
  
  “哥哥,你先……”
  
  钬溪节无所谓的坐在墙角,他不是有心要来,只是,帝堂秋求他一起来听下,现在……他也活得确实无趣。
  
  “各位尊敬的乐医,首先代表乐医仲裁所感谢大家的到来,在下钬溪照,现任吴岚乐医仲裁所……副所长,受所长委托……”
  
  这位眼睛很像钬溪节的青年,大概过于兴奋,他滔滔不竭的明着暗着说着乐灵岛对自己的评语,岛主大人对他的“关照” ,“期盼”,未来会如何如何。一段简单的开场白他说了十来分钟,现场有人捧场,有人就不在乎他,一声不吭的是中间的融心派系,不在乎的是两边的说不清道不明无法归类派。
  
  “可算被他逮到机会了。”奉游儿笑着侧身跟帝堂秋小声说。
  
  帝堂秋冷笑了下,回头看看已经开始打瞌睡的钬溪节。
  
  “你觉得你强迫他来,能激励到他吗?钬溪节的脾气你我最清楚,小时候他和知意生气,哪次不是知意去道歉。”奉游儿有些怀疑。
  
  “他现在吃咱们的,住咱们的,花咱们的,他总要做点什么吧?”帝堂秋无所谓的说。
  
  “你觉得他会加入我们吗?不能吧?我说糖球儿,他不是我们啊,那个大火炮……”奉游儿唠唠叨叨的。
  
  “你有完没完!”帝堂秋瞪他。
  
  “没完,我就觉得不踏实。”奉游儿理直气壮的没话找话。
  
  田葛悄悄伸出手,对着他大腿一拧,现场突然传出奉游儿抑制不住的呼疼声。
  
  “哎呦!”接着他蹦起来。
  
  钬溪照愣了下,他看下奉游儿,别人也安静的看着他。
  
  “我要去厕所。”奉游儿只好这样说。
  
  有人哈哈大笑,奉游儿一本正经的走出去。
  
  钬溪照尴尬的笑下,想说什么,但是底下已经气氛全乱,他根本压制不住场子。
  
  钬汉泰咳嗽了两声,现场的气氛慢慢安静下来,这位父亲根本不看墙角的儿子,他的表情很平静,就像他最近的所作所为一般,公平、正义、实在,每个人都说他是一位很好的所长,比以前任何一届都要好。
  
  “会议继续。“钬汉泰瞪了钬溪照一眼,对于这个过继来的儿子,他发自内心的厌恶,他是如此的烂泥糊不上墙。
  
  钬溪照脸上变了一下,一股子尴尬和委屈悄悄的在心里抓抓几下,他知道自己又做了错事,他再次引起了新爸爸的不满。很快的他把这种不好的情绪转嫁到自己不是钬汉泰亲生的这件事情上,最近他总是这样。
  
  “各位,今天这次紧急召集是迫于无奈的,大家看到,只要是在吴岚的乐医派系我们都邀请到此,因为……吴岚,不止吴岚,这个月,暴虐症患者的数量翻了了一百多倍,按照这个数据发展下去,三个月后再想不出新的办法的话,病患会发展到上百倍,甚至更多。所以,今天我们乐医仲裁所要再次宣布一件并不好的消息(他停顿了一下),人类体内的暴虐基因升级了……”
  
  现场安静了几下,突然就像一滴水缓缓的滴落滚滚热油当中一般,炸了!
  
  钬汉泰没说话,他眯着眼睛小心的透过自己的眼缝观察着现场人们的表情。最近本来就十分疲惫的融心各部分的首领、代表、族长已经隐约知道真相,炸了锅的是小派系,第三方乐医好像……也得到了消息,也难怪了,有帝堂秋那样的人精在。遗族根本炸了锅,开了无数的小型圈子讨论,表情很是不好。钬汉泰没插话,没阻止,他由着大家议论,他们能议论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没关系,大不了仲裁所管晚饭。
  
  大约十多分钟后,那些喧闹的人大概觉得无趣了,他们慢慢停止讨论,安静的坐回原来的位子,眼巴巴的等待着钬汉泰这位新任所长讲话,毕竟,他们想求得最深入的真相。
  
  钬汉泰站起来,他很满意这种安静的效果,如果舞道者那个破游戏机再声音小一点就好了,可是他又不能发挥他的权利和某些威望去压制什么,那是第三方乐医的人,而且舞道者的地位很奇妙,他招惹不起。
  
  “诸位,就像感冒病毒与抗生素的关系,感冒病毒是跟着抗生素走的,当人体从习惯乐医的治疗开始,这些基因就开始产生变化,过去的连续使用了八百年的痴缠,已经慢慢被这个世界所取代。万幸,我们还有乐灵岛,我们伟大的岛主以及相关机构在几百年前就预料到这一天,所以,新一代的替代乐谱已经出来了,它的名字叫“救世”。这组新曲是乐灵岛多年的心血之作,也是我们为了应付新的暴虐症耗费掉无数先辈心血铺成的曲谱……”
  
  现场再次开始炸锅,这次就连融心本部都开始大肆议论,无数人一辈子都苦练痴缠,改良痴缠,当世界进步,只是一个小小的转变,世界已经否定了他们以前的成绩,那么今后失去各自有特色的痴缠,大家还是大家吗?宗族还是宗族吗?那么……他们的特权还能保有吗?乐灵岛会把新的曲谱共享吗?共享的代价是什么?乐灵岛会开出什么条件?原本最近开始对乐灵岛不够威严有些动摇的派系又开始整理自己的心态了。是啊,有风也好,那些所谓的第三方也好,他们有这么强大的预见性吗?他们还能面对世界新的变化,迅速作出反应吗?什么叫强大,乐灵岛这才叫强大吧,几百年前就预见了。
  
  钬汉泰严肃的挥挥手,他的眼茎讽的看着屋子里另外一个角落,那里坐着吴岚最高权力机构的某些代表。现在,一直默不作声的乐灵岛会逐步,逐步开始掌握这个世界,是啊,岛主大人看小丑戏的兴趣已经没了,他又开始掌握这个世界了。
  
  现场立刻恢复了安静,有所求的人们立刻严肃的挺直他们的脊梁,他们看着台子上的钬汉泰,钬汉泰浑身无比通泰,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各位请安心,只要是乐灵岛的好属下,你们都会很快拿到乐灵岛的第一期救世乐谱,对于有贡献的,始终跟随乐灵岛的有功之臣,乐灵岛很快就会配合节奏送去救世第二卷,第三卷。”
  
  这是一则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消息,大家都清楚自己做了什么,那位高高在上的岛主大人,再次像他这几百年来一直做的老游戏一般,再次控制他们,牢牢地把他们,他们的家族握在了他的 掌心。
  
  钬汉泰对钬溪照点点头,钬溪照迅速指挥现场的服务人员发下一些表格,从第一张表格发下去开始,世界开始颠覆了,吵杂了,就连一向安静的帝堂秋也惊讶的看下表格,看下台子上的钬汉泰。
  
  钬汉泰再次的坐回位置,恢复了老样子,眯着眼睛露着他的招牌老糊涂的微笑,其实他正从眼角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任何一点细微的不和谐他都会牢牢的记在心里。不要怕,如今他已经紧紧把他们掌握在手心,他会跟他们算账的,他会的。一切不和谐的,不配合的,不服气的,不臣服的,不依附的,都会成为杂草,必须铲除他们,一个不留。
  
  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一份新的仲裁所新拟定的章程,也就是新的规矩,乐医治疗费用不但没考虑目前的金融恐慌,它的价格整整翻了四倍,除了上回为了对付莱彦有风之前的价格,它整整涨了四倍。
  
  地方政权的一位代表站了起来,他想说些什么,钬溪照冲他笑了下,低头对着麦克风说:“你们可以拒绝,我们没意见……这是,对你们对乐医这几年不尊重的惩罚。你们以为借着有风对我们的威胁就可以进行双面打击了,降低乐医福利,降低乐医待遇,悄悄瓦解乐灵岛的统治,这就是你们这几年明里暗里做的事情,恐怕从开始你们的算盘就打错了。有风也罢,融心也罢,首先我们都是乐医,从根骨上,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家里闹,你们进来参合就没意思了。议员先生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教训一次就够了,第一代大逍遥和大智慧的悲剧,我们不会再令其发生了,有件事恐怕要告诉诸位,有风这次和我们达成了共识,治疗费用他们也涨价,不涨价不成啊,大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下个星期,莱彦会再次打开国门,恩,世界在变呢……是吧,诸位?”
  
  鱼悦慢慢的把张新的所谓的“世界新规律”放在一边,他站起来,看看钬汉泰,微微点点头,转身向外走。
  
  “鱼悦先生,我有事情跟您说,请到这边来。”钬汉泰站起来,对他很尊重的点点头。
  
  鱼悦看下帝堂秋他们,帝堂秋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其他人也是如此,鱼悦的态度即是他们的态度,他走大家走,他留大家留。
  
  十分钟后,鱼悦坐在一家大大的休息室,喝着上等的新茶,听着钬汉泰的另外一套说法。
  
  “岛主大人,一直很惦记小岛主您。”钬汉泰恭敬的站在那里说话。
  
  鱼悦厌恶的瞪了他一眼,谁是他家小岛主?
  
  钬汉泰并不在意,他知道他会如此。
  
  “岛主大人说,作为他的儿子,您一定会有更好的对付方式,您也会全部免费的拿出来,一个钱不要的贡献给这个世界,您就是这样品行高尚,无比正直的。”钬汉泰带着赞赏的,好不遮掩的恭维到。
  
  鱼悦皱皱眉头,他就是这样想的。没错,作为他,并没有跟随世界变化的脑髓,但是他受的音乐教育不一样,他是被人鱼带大的孩子,不管痴缠也好,救世也罢,他会根据新的暴虐基因很快转换新的曲子,在乐医这条道路上,他根本就没跟随世界走过,他一直在走自己的道路。
  
  钬汉泰亲自从随从的手里端过一些点心双手放在鱼悦面前,他陪着小心和笑脸说:“岛主大人告诉我,有件事情,你可能忽略了。”
  
  鱼悦抬头看下他,钬汉泰笑了下:“岛主大人叫我转达一句话。”
  
  “说。”鱼悦说了进家的第一个字,如果他不是钬溪节的爸爸,他连半个字都吝啬给这种人,他讨厌这种人。
  
  “岛主大人说,小岛主忘记了,世界上只有一个鱼悦,鱼悦的东西未必是适合世界的。而且,他知道您肯定是最爱家人的人,您一定舍不得失去任何一个。”
  
  钬溪节说完,转身悄悄退开,带着人进了里面的屋子。
  
  鱼悦呆了,他扭头看下家里的人,一直以来,他从未把乐灵岛放在眼睛里,他不认为他们有威胁到自己的东西。
  
  对啊,自己回去,会迅速作出新的曲谱,新的曲谱也许帝堂秋他们可以使用,看看自己这家人,四大家族的后裔,舞道者,田葛和萧克羌都是亲手带出来了,这一带都快五个年头了,他们传承着鱼悦的音乐,月光的音乐世界,他们已经远远地超越了这个世界上的乐医。融心也好,有风也罢,他们都远远的超越了,走了很远。可是……他们适合的东西,这个世界上其他乐医适合吗?那种奇怪的演绎方式,对音乐的另外一个角度的诠释,他们理解吗?能领会吗?
  
  这不是一个曲谱的事情,而是两个世界观的事情,假如……假如强迫自己的家人依照原来的价格继续去工作,接下来,全世界全部会涌来祈兆,鱼悦的家很小,就是把每个家人分成几百份,都不够这个世界瓜分的。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年乐灵岛不惜余力在创建学校这件事情上压制第三方乐医,有个人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钬汉泰一番话,突然警醒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全部。帝堂秋面无表情的看着鱼悦的背影,他在等待着这个家的家长的决定,每个人都是如此,只要鱼悦一句话,大家都会向前冲,即使是粉身碎骨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鱼悦不能这样做,他不能……
  
  鱼悦靠在沙发上,仰头看下身后的家人,他突然问了帝堂秋一句话:“你说,我哥是不是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
  
  帝堂秋点点头。
  
  没错,有风遇到了和鱼悦一样的问题,如果有风不涨价,全世界的难民都会涌到莱彦,有风的幼苗才刚刚展开,这种善意的依附会生生掐断有风刚刚建立的国度。所以,跟随融心一起涨价是唯一的办法,也是……他们唯一能作出的正确决定了。
  
  “您想展翅高飞,也要羽翼丰满对吗?”钬汉泰从一边的屋子里,小心的捧出一份新的的文件放置在鱼悦面前。
  
  鱼悦随意的翻看了两页,他没有表情的递给帝堂秋他们传阅。
  
  要说,那位岛主大人真的是为自己设身处地的去想了,全部收入一份不用上缴,承认第三方乐医开办学校的权利,允许他们在祈兆开办第三方乐医的职能学校,甚至乐灵岛会亲自拨款为他们修建学校和宅邸。光第一期的拨款就有三十亿华塔,而吴岚现任的旧皇族最最豪华的宫殿,才不过价值两亿华塔,那位岛主大人想修建一栋金子铸造的窝把这个不听话的孩子禁锢起来。这份合同大约有三十多条,每一条都是给鱼悦的种种好处,只要他签署了,就连襁褓中的那位小宝宝每个月拿的钱都比总统大人的薪水多。
  
  那份传阅完毕的合同再次回到的鱼悦手里。
  
  鱼悦看着墙壁上用金箔打造的乐灵岛,他苦笑的叹息了下:“真是,不甘心。”
  
  说完,他拿起笔,签署了他一辈子想起来都恨得咬牙切齿的东西。从海洋里湿淋淋的站起来开始,他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他了。
  
  钬汉泰小心的伺候着,他万分珍惜的收起文件,小心的双手捧着放进屋子里的保险柜。锁好柜子后,钬汉泰脸上的表情无比兴奋的搓着手,他陪着笑脸对鱼悦说:“岛主大人对小岛主的这份宠爱,真的是没的说了,小岛主比起我那个不争气的逆子不知道强上几千万倍呢……”
  
  鱼悦没理他的唠叨,他烦躁的站起来,转身走出这间屋子,半刻都不想多呆了。
  
  最后走出去的帝堂秋和田葛对望了一眼,田葛无奈的摇头:“我们还是连累到他了……”
  
  帝堂秋回头看着那个带着一脸所谓真诚笑容的现任所长,他努力抑制住想要干一些什么事情的强烈的不满的欲望:“是,我们先牵绊住了他的脚步,接着我们强行掐断他的翅膀,我们都以为自己很强,可是我们没想到,我们竟然会成为威胁他的工具,我们都是傻瓜,都是那个岛主大人的玩具,可笑的玩具而已。”
  
  走在最前头的鱼悦,走了几步,听着后面的脚步不对,他回头叫帝堂秋:“嘿,堂秋,走了,回家,宝云说做了最好吃的火锅呢!”
  
  此刻,那个人一脸笑容,完全没有任何的被威胁到的不悦。是,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只是刚刚开始……
  


增高鞋

  “哥哥,等一下。”钬溪照站在乐医仲裁所的门口等候钬溪节,帝堂秋看了一眼一脸不甘愿的钬溪节,这个人现在显然并不想跟家里的人接触。
  
  罗宽停下脚步站在了钬溪节后面,鱼悦没回头的说:“早点回来,有事情和你商量。”
  
  “好的。”钬溪节的语气掩饰不住的发自内心的尊重。以前他只对随知意这样,现在在他没发现的时候,这种尊重已经慢慢转换到了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很多的吱吱的身上,当年那些少年也许哪一个都没预料到吧。
  
  依旧是那间会客室,钬溪节推开房门,钬汉泰此刻已经一改刚才的恭敬,他换上了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看着进门的儿子,指指沙发。
  
  钬溪节回头看下紧随的罗宽:“我马上就出来,麻烦在此等候。”罗宽点点头,坐到了会客室对面的等候椅上。
  
  “你,你最近好吗?”钬汉泰对儿子的语气竟然露出一种不像父亲的语调。
  
  “我没做缺德事,自然是心宽体胖,好的不成了。”钬溪节的语气也不像儿子。
  
  “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钬汉泰对儿子说。
  
  “千万别,我看到您就害怕,真的,我怕雷公劈你的时候不小心捎到我。我还年轻,还想多活几年呢。”钬溪节讥讽道。
  
  “溪节,当年我是迫于无奈,但是你爷爷,还有我,甚至老祖宗我们都是爱你的,知道吗?”钬汉泰突然走过去想拍下儿子的肩膀。
  
  钬溪节躲开了,他坐到了更加远的地方。他抬起头看下自己的父亲:“不要这样,您叫我恶心。”
  
  “你怎么这样跟你的父亲说话?”钬汉泰一副受到伤害的神情,他强忍着,忍到太阳穴上都绷满青筋。
  
  “你叫我怎么跟你说话?扑到你怀里喊爸爸,撒娇吗?还是像许多年前一般……那么愚蠢,那么憨傻,我以为我是那么的幸福,等到最后我才发现,你不过是因为我的血统。等到你发现,岛主大人对琴圣血统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有价值的那一刻,于是你最爱的儿子就成了炮灰,我身上已经被你们榨干最后一滴血,我就奇怪了,我还有什么值得你们惦记的呢?”钬溪节懒洋洋的看着这个人,夹枪带棒的讥讽着。
  
  钬汉泰张张嘴巴,他坐到了离钬溪节很远的那张所长专座上,他喜欢这把椅子。为了这把椅子他付出了比别人努力一千倍的代价,所以他倍加珍惜。
  
  “你在那边过得如何?”他问试探着问。
  
  “关你个屁事。”钬溪节突然骂了一句鱼家粗口。
  
  屋子里,安静下来,钬汉泰并未火冒三丈,相反,他对儿子的辱骂,一点反应都没有。时间慢慢过去,倒是钬溪节先沉不住气了,他站起来转身要走。
  
  “你妈妈很想你。”钬汉泰突然说。
  
  “那是你唯一能利用我的筹码了吧?你想要什么呢,所长大人?”钬溪节没回头,语气讥讽的问。
  
  “和遗族联姻,你最好能和那位小岛主成为挚友,他是岛主大人最在意的人。只要他喜欢你,你就能为岛主大人做许多事情,岛主大人很看好你的。”
  
  就像谈一个交易一般,这位父亲跟许久未曾见面的儿子说着这样的话。
  
  “有时候我在想,你真不像个人,你就是妈妈口里的狼,没有人性,为了达到目的,你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什么人你都要利用。”钬溪节扭头看着他的父亲,一字一句的说着。
  
  “我是为你好,为钬家好。”钬汉泰这句话,钬溪节许多年前听到过。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吧?我和钬家也没关系吧?”钬溪节讥讽他。
  
  “你是我儿子,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是岛主大人认同的。虽然他不尊重你,但是你是他父亲的转生,他会做事的时候为你考虑的。这些年他不是由着你胡闹吗?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在钬汉泰做仲裁所所长之前,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不过就是钬家的一个没出息的继承人,沉默,寡言,依附着父亲和家庭荣耀活着,乐医修养半点全无,每天浑浑噩噩的养花养草,甚至那个时候,他儿子钬溪节也觉得父亲是个完全没有权利欲望的人。他喜欢他,他觉得父亲是世界上最最云淡风轻的人了。
  
  所有的人都错了,钬汉泰是人,是人就有欲望,因为压抑,因为忽略,时间培养了他越来越大的权利欲望,也许他天分真的就是仅限于此了。但是,他喜欢高高在上,当年那场对随家的灭顶打击,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也许只有钬溪节自己心里清楚,他受到了何种打击。那之后他悄然消失,钬汉泰找到他,用那个可怜的母亲威胁他做了无数丧尽天良的事情,一直到钬溪节忍无可忍废掉自己的双手开始,他们父子也就再无任何瓜葛。现在眼看着儿子身边又有利可图他怎么能放过,放过他就不是钬汉泰了。
  
  墙壁上的座钟,缓缓的敲击着,钬溪节扭头看下他:“我什么也不会做,如果你威胁到我母亲,我不妨学学你,要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嗮在阳光下的好,会发臭的。”
  
  “儿子,你在威胁我吗?”钬汉泰不在意的笑了下。
  
  “对。”
  
  “你不会,你太善良了,你不会对你深爱的父亲和妈妈做这样的事情的,对吗?”钬汉泰太了解这个孩子。
  
  钬溪节苦笑了下,他缓缓把手放在门把手上:“也许吧,那么我就毁灭自己吧!这样最简单了。”
  
  钬溪节说完,猛地拉开房门,如他所料,钬溪照趴在门上听着什么,他在担心什么呢?怕自己回来吗?还是怕自己涉及到他现在的地位,真是可笑。
  
  “哥。”钬溪照有些尴尬略微带着点子担心的打招呼。
  
  钬溪节没理他,只是冲罗宽点点头,两个人一起离开了。钬汉泰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他眼见着钬溪节毁灭自己最珍惜的手,他说要毁灭自己,他知道那个孩子没有开玩笑。
  
  “父亲,不要担心,哥哥只是闹孩子脾气。”钬溪照小心的陪着笑脸讨好着。
  
  钬汉泰瞪了他一眼:“不是说了,在人后不要称呼我父亲吗?我的儿子只有一个,就是溪节。”说完他拂袖而去。
  
  钬溪照咬咬牙齿,抓起桌子上的杯子想甩出去,但是又不敢,他那张乏味的脸看下杯子,又看下门口,接着吓了一跳,因为钬汉泰突然出现在那里,他笑眯眯的看着他,顿时,钬溪照手里的杯子吓得跌落下来砸在他的脚面上。
  
  “玩性情的,你不如溪节,玩狠你也不如溪节,玩脑子你还是不如溪节,玩心眼……你永远不够资格。再提醒你一句,我的儿子,只有钬溪节。”钬汉泰讥讽了一句,这才真的离开了。
  
  钬溪照蹲下身体,捡起那个杯子,小心的拂去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放归原处,他脸色苍白吓人,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被气到了。
  
  “谢谢姐姐!”包四海接过制服,冲发装备的姐姐大声道谢。
  
  后勤管理部的女士都四十多岁了,突然被人称作姐姐,真是欣喜若狂,她扶了下自己的眼镜,冲包四海再次招招手,包四海凑过去,那位姐姐送给他一大叠的免费午餐卷。
  
  “照顾你的,这个只有主管级别的人才有,现在正是裁员,消减损耗的时候,别告诉别人。”新上任的姐姐真的是实心实意喜欢这个清秀可爱娃娃脸的新近社员了,太可爱了。
  
  “姐,你咋这么好呢?”包四海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感动的情愫。
  
  发制服的老姐姐顿时被电到了,她使劲捏下包四海的嫩脸:“哎呀,哎呀,这次进来的几十位员工,就我们四海最招人疼,算了,算了,我再发你一双新皮鞋。”说完老姐姐回身又发他一双崭新的皮鞋。
  
  包四海现在上班的地方,是财政部直属的一间宣传制品机构,这里虽然是附属公司,但是这里生产的东西,大部分是以摊派的性质销售于全国各地的,所以面对全世界这股不和谐的金融风,这里算是风平浪静的内陆地区,感觉麻木。即使如此,包四海进入这里,依旧是过三关斩六将的出了大力,甚至在面试的时候他差点因为身高的问题被削下去,现在在三十多位新近员工当中,他的成绩挂在当中,不上不下,在现实社会里,其实包四海并不算最优秀的,因为他少了现实社会人类的野心。
  
  “这里是摄影棚和录制节目的地方了……”穿着难看的黄色工作制服,三十个新进社员排着队伍参观公司,做介绍的女员工似乎得了什么好处,她把四海排在第一,颇为照顾。
  
  包四海对这里的一切都颇为新鲜,东张西望的,身后那些员工也悄悄的慢慢的组成了团体,因为这由于某人的过于乖巧,大家很排斥他。包四海并不在乎这种排斥,这是他追求生活的第一步,他要好好的为自己留一段记忆。
  
  中午,员工们拖着疲惫的脚步跟着那位依旧是英姿飒爽,穿着三寸高跟鞋,依旧走的飞快的女士走进食堂。
  
  “这是你们以后吃午饭的地方,今天的介绍就全部结束了,需要申请宿舍的员工记得把申请表交上来,还有,各类保险的单子去总务处领取……四海,这个是你的,我帮你领来了。”
  
  这位姐姐变脸变的极快,对四海笑眯眯的一副大姐姐的样子。
  
  “姐,你真好!”包四海很狗腿的讨好,趴在那里立刻填表。
  
  “哎呀,这孩子,我都四十岁了,还姐姐呢,我都能做你妈了。”显然这位女士很喜欢包四海的乖巧。
  
  “骗人,假的吧?我看您最多二十出头,姐你在开玩笑吗?”包四海把表格递给她,声音更加惊讶。
  
  女士更加高兴,强拉着包四海去小食堂吃饭,于是,就这样包四海在公司的第一天,得到了最清闲的位置,看复印机。得到了一叠免费午餐卷,食堂的胖姐姐命令这个身体瘦弱的弟弟,必须每天来小食堂吃饭,她给他留好料。
  
  傍晚,包四海提着一叠子饭盒,还有公司里女员工给的好处慢慢溜达出公司,新进社员们晚上要去聚会,大家有意不叫包四海,他们亲热的在他面前互相招呼,勾肩搭背好不亲密,但是就是不跟他说话,显然,包四海的策略还是有失败的地方,他被排斥了。不过他本人对这些似乎并不在意,他看不上的人,他会完全忽视对方的存在。
  
  易两骑着一辆摩托车等候在公司门口,他的摩托车非常帅气,全进口,纯黑和血红色的搭配。他穿着一身帅气的皮装,带着夸张的蛤蟆镜,易两这人,假如不说话的话,那张英俊的脸庞和气质对女性的杀伤力是百分百的。
  
  包四海走出来,看到易两,他冲他招招手,易两笑了下从身后拿出一个嫩黄色的安全头盔走过来,他接过包四海手里的东西,问:“累吗?”
  
  “一点不,公司的人很友善,给了我不少东西,食堂的姐姐东西做的很好吃,给我带了不少炸茄子盒叫我当宵夜,工作完了,我们一起回寓所吃。”
  
  “好。”易两放置好东西。弯腰抱起包四海放在后座,这辆摩托车太大了,如果车子倒了,包四海是扶不起来的。
  
  随着两声清脆的摩托车喇叭声,包四海冲着公司的几位好心姐姐挥手,易两驾着摩托车呼啸而去。
  
  包四海的生活并不简单,他需要再去吴岚的指挥中心上六个小时的乐医班,从鱼悦签署那份合同开始,第三方乐医就必须指派人手来指挥中心协助融心乐医工作。
  
  “您好!”
  
  “您好!”
  
  “欢迎您!!!!”
  
  指挥中心这边,世界调换了角度,那些服务人员,完全把包四海,当成了尊贵的乐医大人侍奉着,从进入这栋大厦开始,最少有二三十人围绕在他身边为他服务。
  
  包四海倒是很习惯这种围绕,即使他是第一天上班,可是在祈兆的家里,治疗中心的人数并不比这里少。
  
  宽大奢华的更衣休息室,包四海自己独立享用一间,他的级别还有第三方乐医的特殊地位,令他有此待遇,乐医也分三六九等的。
  
  “这是什么?”包四海指着易两手里拿着的一双精致漂亮的黑色长靴问到,那双靴子是亮皮的,到膝盖那么高,鞋带式的,最最奇怪的是它的鞋底似乎比普通的靴子高。
  
  “我找人定做的。”易两弯腰,托起包四海的脚,帮他换上袜子,动作轻柔的帮他穿靴子。
  
  包四海尴尬的看着墙壁:“我自己,对身高并不是很在意。”说完脸红的吓人。
  
  易两低着头,没有任何讥笑他的表情,他很认真的回答:“我知道。”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夸张的推开,琴早挥舞着一双鞋底出奇大的靴子,对包四海大喊:“包子,包子,我给你定做了增高鞋,这样你就能长高了!!”
  
  他的声音很高,他身后的工作人员捂着嘴巴在忍着笑,包四海恼羞成怒的乱指了一个地方:“滚啊!”
  
  他这样喊着,这一次,易两倒是真的笑了。


离乐圣只差一步的包四海

  夜晚,刚刚进入朦胧的时候,包四海换好乐医袍,衣服是新做的,为了工作方便,他也穿蓝色的长袍,但是他佩戴在领结中间的那个标记不是任何医器,那是一条体态优美的金色人鱼,金色人鱼徽章,那是第三方乐医的标记。
  
  包四海的头发是软绵绵的那种,其实发质不是很好,平时这把质量不怎么好的头发总是凌乱自由的,现在,他不可以了,乐医的形象必须干净高贵,所以专业的发型师把它修成一个利落漂亮的短碎。
  
  看着镜子里这个精致的有些像玩偶一般的男孩子,包四海有些气恼,他不适合打扮,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那份成熟,因为进行修饰而荡然无存,现在的他即使说自己只有十六岁还是有人相信的。
  
  “啊……人生,真是残酷啊!”包四海无奈的叹息,接着回头:“进来。”
  
  易两推门进屋,作为乐盾,他再次换回了那身精干整齐的军装,墨黑色军装,金灿灿的盾牌,笔直帅气的长靴,易两天生就是个最棒的军人。
  
  “你看上去,很不错。”包四海嫉妒的嘟囔。
  
  易两笑了下,帅气的手臂翻花,佩戴好帽子:“我们该出发了。”
  
  包四海点点头,却转身走到屋子里的冰柜面前打开它,拿出两支冰棍问易两:“绿豆,红豆?”
  
  易两:“红豆。”
  
  包四海点点头,打开冰棍包装丢尽身边的废纸篓,他吸吸鼻子:“出发吧。”
  
  易两接过他递过来的冰棍,点点头,侧身让在一边。
  
  指挥中心一楼任务分配室,包四海第一次来这里,托田葛大哥的福,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帮包四海当班。
  
  两位穿着职业套装的服务人员,帮包四海推开门。
  
  “哗……自由市场?是吧,易两?”包四海透过最后的屏风,看着面前到处穿梭的人们叹息了一句。他能看到里面,里面的人看不到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登记。
  
  易两也呆了一下,茫然的点点头。
  
  这是一间巨大的会议室一样的屋子,屋子的地板铺垫的是厚厚的奢华地毯,巨大的水晶吸顶灯把屋子照的温暖明亮,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吵杂……
  
  房间的左边,全部是一排又一排的奢华休息区,许多等候任务的乐医在那里等候着,他们有聚在一起做游戏的,有聊天的,也有擦拭着自己心爱医器的,有靠在自己乐盾身上睡觉的……
  
  房间的中间,是一排排的大屏幕,各种声音有条不紊的在按照排列说着任务分配,一些监控电视在播放着正在执行任务的乐医现场转播。有些颇有名气的乐医在电视转播下,总是有许多人在看着,毕竟乐医流派不同,大家也都想学一些什么,当然,也有人只是无聊。
  
  “东区游乐场出现暴虐症患者……第五小组出发……”
  
  “回来了,刚才我看到了,任务完成的真利落呢,真不愧是高材生呢……”
  
  “只是小任务,话说,救世曲真的很好用呢。痴缠需要十分钟,救世三分搞定。”
  
  “那要勤加练习了,要喝一杯吗?”
  
  “知道吗?昨天晚上新型暴虐症突发八十例,有个倒霉的家伙,带的八个乐盾都死了呢。”
  
  “我刚订购了六辆赛车,斯而特限量版……”
  
  “第三小队需要救援,第九小队请前去救援,第十五小队马上要进行今晚负责的XX区巡逻任务,请去准备区……”
  
  “莉莉安,这里这里……”
  
  “啊,这不是……”
  
  这里,真的是好热闹,这里……就是包四海一直所不熟悉的,所回避的乐医世界吗?外面世界的经济危机,那些失业者,午餐卷,职业介绍所,卖盒饭的姐姐,为了节省五个小鸡(基门塔)而去乘坐的公共车,这些东西……和这里毫无关系。
  
  “怎么了?”易两的手轻轻抚摸下包四海的头顶,他的手很大,很温暖,那种灌顶的温暖,令突然找不到平衡感的包四海找到了一些支撑力,他站直了身体,含着冰棍,接过工作人员小心地捧给他的一个圆牌子。
  
  那个牌子是轻金属的牌子,大约碗口那么大,牌子中间写了个大大的艺术九这个数字。
  
  “您被分配到第九组,因为您是第一次出任务,所以今晚您的任务是去仿古街巡逻,您巡逻的时间是四个小时,现在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半小时,您可以去T区休息,作为第三方乐医的代表,您可以成为任何组的组长,一会佩戴级别戒指之后,您的组员我们会为你配备好。”工作人员小心的低着头跟包四海汇报着。
  
  含着冰棍的包四海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么,请跟我这边来。我们会根据您的级别,给您配发相等的待遇,所以您要去级别登记区。”一位有为空的女学生慢慢走到包四海的面前,这位学生很明显是那种世家子弟,来这里实习也许是为了学习更多的经验吧,虽然她的语气很恭敬,但是这位有为空的女学生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包四海,这明明还是个小孩嘛?什么第三方乐医实力强大,无比什么,怎么刚断奶的孩子都派出来了,面对可怕的暴虐症,他会哭吧?
  
  女学生冲工作人员点点头,两个服务生缓缓推开最后的屏风,喧杂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人们看着这边,越来越多的人看着这边,坦白的说,这些人看包四海的眼睛包含了许多意思。
  
  从未谋面的第三方乐医,完全不把乐灵岛放在眼里的第三方乐医,上次来的那个乐医,竟然只带了两个乐盾,最叫人惊讶的是,他在做任务的时候,只用了十五秒。叫人无法相信的是,那个人的级别是羽,因为他的身份戒指是羽字戒指。更加叫人无法相信的是,那个人执行任务的时候,他的乐盾竟然靠在一边的墙壁上看小说……看吧,第三方实在是古怪至极的地方。
  
  今天这个更加古怪了,根本是个小孩子吧?看吧,嘴巴里还含着棒棒糖呢?(明明是吃的剩下一口的冰棍)
  
  这是一间并不大的房间,房间的四面墙壁前都放了铺着黑色天鹅绒的陈列台,因为每位乐医佩戴首饰的方式不同,喜好不同,性别也不同。
  
  戒指、耳环、耳钉、袖扣、手镯、项链、腰带扣……甚至还有脚链这样奇怪的东西。
  
  银质的、金质的、珍珠的、各色宝石的、碧玺的、水晶的……那些首饰按照材质区分着。
  
  最上一排是宫、接着是商、然后角、再而徵、最后是羽,因为是五音七级,这些东西每种又区分了数字,比如数字角三,商六等等。
  
  整个房间的最中间,有个铺着纯白天鹅绒的首饰台,首饰台上有几个黑色首饰,首饰的中间写着圣,表示乐圣,现在那个首饰台上的东西据说没人动过,从有它们开始,它们就一直寂寞的躺在那里。
  
  包四海看下跟随自己的女学生,再看下继续吃冰棍的易两,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接着一脸尴尬的对那位女生说:“稍微等一下。”然后,他跑到墙角,蹲在那里,开始打电话。这个可怜的孩子,自从初级乐医级别资格考试之后,他未进行过任何乐医资格评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佩戴什么戒指。
  
  正在跟月光在海边散步的鱼悦接起包四海的电话。
  
  “哥。”
  
  “四海?”
  
  “我啥级别?”
  
  “什么?啥?级别?”
  
  “乐医级别啊?”
  
  在包四海眼睛里无所不知的鱼悦看下月光,他仰头看下天边的流云,啊流云真美,于是他对包四海说:“我,不知道!”
  
  说完他挂了电话,继续朝着流云下的月光奔去……
  
  包四海回头尴尬的冲着女学生笑下:“再等等!抱歉。”
  
  萧克羌提着一块尿布给宝宝换,孙宝云把家用电话放在他的耳朵边。
  
  萧克羌:“哦,四海,工作如何?”
  
  包四海:“哥,我啥级别?”
  
  萧克羌拿着粉扑细心的帮儿子扑香粉:“恩……哗……爸爸刚给你上好,你这个臭小子又鸟,哎呦呦……看这小鸡,来……爸爸亲个,小鸡……哎呦呦……孙宝云,看你女儿,她把我的医器当玩具……快点快点……哎呦呦……小鸡……”
  
  包四海无奈的关闭起耳朵上的电话,他扶着墙壁无奈的叹息一下,这次没回头的对那位女生说:“麻烦你,再等一下!”
  
  帝堂秋的电话在房间台子上随便丢着,房间的一角,帝堂秋正在认真的阅读着一本《失忆症患者的食谱》这样的书籍,在阅读的时候他是不接电话的。
  
  叶杨好奇的拿起一直闪动的电话,接通,他热情洋溢的问:“你好,你是谁?我是谁?”
  
  田葛正在拿着一块手帕擦着眼泪,田牧怀孕了,他接起电话,带着哭音说:“四海……我要当舅舅了……我可以跟在天之灵的父亲交代了……”
  
  罗宽仔细想了一下,很慎重的对包四海说:“我是乐盾吧?”
  
  奉游儿带着耳机,拿着游戏机手柄打飞机歼灭战游戏。别说电话响,炸弹响他都听不到。
  
  钬溪节又喝醉了,而且他没电话。
  
  明灿灿……跟她没关系吧?
  
  至于小豆……他根本不是人类吧?
  
  包四海坐在地毯上,托着下巴叹息了一会,站起来,他看下易两:“恩……恩……你觉得呢?”
  
  “您很厉害。”易两确定。
  
  没错,包四海很厉害,虽然学乐医很晚,启蒙也晚,但是作为琴家直系血统,天生五音全通,舞道者和乐医的双系者,鱼悦亲自教授的继承人,包四海他最初级的时候,给一个贫民区的人治疗。第三方乐医成立之后,他一次最多能治疗好几千人,而且效果偶尔会超越帝堂秋他们这样的,至于效果好到什么程度,那要看包四海当天的心情了。
  
  比如,他赚了不少钱,拿了零花钱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会很好,那么治疗效果就会相当的好。
  
  包四海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悠着,那位女学生悄然的跟在他身后,一些小声的嘀咕声慢慢传来。
  
  “当然,金子不错,可以卖不少钱吧?钻石……的也不错呢,金腰带……出去能换不少钱吧?”
  
  女学生开始冒冷汗。
  
  “可以都带吗?全套首饰,比如头饰了,戒指了,耳环了,腰带,我全要可以吗?”包四海突然回头,眼睛冒着小星星的问,对啊,如果能佩戴一套的话,那不发了。
  
  女学生风中摇摆了一下,精神受到严重的刺激,她伸出手带着一丝怒气,高声提醒:“先生,级别佩戴象征物是非常严肃的东西,它关系到您要享受到的待遇,和你要接受任务的级别。对于乐医,象征物是非常重要的荣誉之物,而且……它是和您的报酬挂钩的……”
  
  “真的吗?”包四海突然大声打断她的话,脸上的笑容犹如春风沐浴后的小花一般盛开着,那样子甜美极了。
  
  “呃……是的。”女生呆了下,点点头。
  
  “你的意思,佩戴的级别识别物越高,拿得钱越多对吗?”
  
  “是的!”
  
  “呦呵呵……”包四海发出了古怪的笑声,他笑完之后,很认真的双手捧起女生的手:“姐姐,亲姐姐,这里哪个佩戴物级别最高?”
  
  女生木了,脸红嘟嘟的,浑身发烫的挣脱出手,出身良好受过最好教育的她,双手从未给异性抚摸过,她指指房屋中间的那台乐圣佩戴物。
  
  包四海走过去,趴在那里赞叹了一会,他扭头跟易两嘀咕:“恩,我还是谦虚点好了,这个给鱼悦哥哥留着,不然他们又要说我了。”他回过头:“姐姐,第二厉害的是什么?”
  
  女生指指屋子的最角落:“那边。”她还在风中凌乱。
  
  包四海迈着大步走过去,挑选了一个镶嵌满钻石的腰带,非常满意的佩戴在自己的腰上,哇卡卡……那条腰带简直是太合心了。
  
  宽大,白色的钻石铺满了都,腰带中间是火红的宝石摆放出来的大大的两个字。
  
  “羽七”
  
  “漂亮吗?”包四海挺着小肚腩问易两。
  
  深知包四海心事的易两微笑着点头:“恩,漂亮,还值钱。”
  
  那位女生,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茫然的看下四周,包四海已经离开了,她突然惊叫一声奔着最后一排柜跑了过去,接着跌倒着坐在了地上:“我的天……我死定了!”
  
  羽七音,整个六国,用指头数,到达这个级别的人数不满十人。拥有羽七级别的人,距离乐圣只差一步,到达这个级别的人会受到乐医界最高的待遇和尊重,会受到政府最高的待遇和尊荣。羽七被称为距离乐圣只差一步的人,整个大陆最年轻的羽七今年七十岁了,这个人叫帝以樵,这位老先生是帝堂秋的父亲,帝家族长,他在这个级别整整坐了三十年都没跨越过去,接着老年痴呆了。
  
  包四海得意洋洋的走出那间屋子,那条闪闪发亮的腰带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人们鸦雀无声的站起来,一起深深的对包四海弯下腰,那是他们对羽七的一种尊重,从羽四之后,都会享受到这样的级别。
  
  “……我们干了什么错事吗?”包四海小声问易两。
  
  “不知道。”易两很诚实。
  
  负责大厅的最高管理人,走过来尊敬的弯腰:“请您跟我来,您要去特殊休息区。”
  
  包四海不好意思的摆手:“不用这么客气!”
  
  “不可以的,请您跟我来。”那人弯腰让路。
  
  包四海只好跟着他向大厅的一角走去,尴尬了一会之后,粗线条的他开始盘算自己能拿多少钱了。
  
  “易两,任务完成后,我会给你买一辆最好的赛车。”
  
  “好。”
  
  “我要买十款游戏仓,最新的那种……”
  
  “好!”
  
  “你说我能拿多少钱?”
  
  “不知道!”
  
  “我觉得能拿不少,最少也得给十个华塔。”
  
  “恩。”
  
  “我哥最小气了,每次出任务才给一个华塔,听说,这边的乐医收入是我们那边的好多倍呢……”
  
  “是。”
  
  “我想……怎么的也要给一百个华塔才可以吧?”
  
  根据记录,过去六国乐医任务价目表上明确指名,羽级的任务最低报酬是五千万华塔。如果按照两个星期前的四倍价目表来算的话,羽级任务的价目是,两亿华塔。
  
  包四海这次到是从名义上来说,真的发了……


隐者的心伤

  这个世界,有许多声音……
  
  风的呼啸……
  
  流水的潺潺……
  
  鸟儿的呢哝……
  
  树叶的沙沙……
  
  春天的脚步声……
  
  夏天的热情俏皮声……
  
  孩子的嬉戏……
  
  老人的叹息……
  
  无论生老病死,我们总是伴随着许许多多的声音,啼哭、欢乐、焦虑、爱怜、祈祷、亲吻,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有生息,我们无法无声无息的活着,即使你是神,你也无法不制造出任何声音……
  
  那些声音……它们组合在一起,成为这个世界……
  
  天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闭着眼睛去聆听了。上一次的聆听,好像是在很小的时候吧,他坐在院子的摇椅上,吱吱就蜷缩在他的胸口,当时是秋天,旁边小院子的风吹来许多的树叶,那些树叶飞舞着,慢慢滑落,原本以为吱吱在睡觉的他,低下头,那孩子却睁大了眼睛,他看着那些树叶缓缓吹进来,缓缓降落,在碰撞地面的刹那,它们发出属于它们的最大的撞击声,那天……他们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紧紧的依偎着,那个时候的随知意认为弟弟是听不到的,他很遗憾,很伤心,他只是紧紧的抱着他,想把自己的耳朵送给他。
  
  从切尔汶回到莱彦,天州受到了很大的心伤,该怎么形容这种伤害呢?好比一个热情的,充满灵感的作家,突然一位亲人故去,他会受到心伤,这种打击会令他的心破一个无法弥补的窟窿。也许,他会灵感大发的从此成为写悲伤故事的作家,但是大部分作家都在很长的时间无法拿起笔去描写美好、完整的情感,受了心伤的人,情感是不健全的。
  
  心伤是最可怕的伤害,尤其是,一个一直隐藏着,挤压着,逼迫着,扭曲着的心,琴汐冠的一句话,犹如一把尖刀划开了天州的心,多少年前就积存在疤痕下的那块伤,被割开了,那里面的臭血和脓水犹如火山岩浆一般喷发着。
  
  天州病了,病的几乎要死去,他整整躺了三个多月才慢慢走出屋子,环奉为他搬来一把舒服的躺椅,大热的天,他却浑身发冷,不得不盖一床薄毯子维持体温。
  
  “你说,人,为什么会觉得冷呢?”闭着眼睛的天州问着环奉。
  
  环奉小心的抽开手,拿起身边的剪刀剪断纱布,天州在那场和琴汐冠的决斗中,外伤也很严重,这个身体,他还无法完全契合,在新陈代谢方面,他要比普通人慢的多。
  
  “山上,风总是会很大的。”环奉声音轻柔的回答。
  
  “原来是这样啊。”天州小声的说了一句,眯着眼睛,透过树叶看着未知的方向。
  
  “先生。”
  
  “恩?”
  
  “为什么,要那个学生来照顾您呢?我不好吗?”环奉小心的问着。
  
  “三个月了,环奉很想阿绿吧。”天州闭着眼睛笑着回答。
  
  环奉的脸色红了一下,扭头看着一边:“也没有多想。”他觉得很诧异,这段时间的天州,很脆弱,很敏感,很微妙的情感在他身边环绕着。
  
  “有个人陪着,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我这里,并不需要多少人,那个学生还是信得过的,你去吧。”天州吩咐道。
  
  “是,我会速去速回的。”环奉再次帮他拉好毯子,他想阿绿了。
  
  很久之后,天州缓缓睁开眼睛,世界比闭眼之前要新的多,很安静,环奉已经不见了。
  
  乐医学校的后山,彭三争背着行李,拿着一张纸辨认着道路边几乎被淹没的路标,那张纸张上画着奇怪的曲线。上午的时候,校长先生把他叫出教室对他说,他必须去一个地方照顾一位尊敬的病人,虽然不愿意,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彭三争内心抱怨着将要拉下的功课,却不得不认命的背着他的旧帆布包慢慢的向山上攀爬。
  
  抱怨的爬山人,走了很久,然后……他停住脚步,看到了他的目的地,巨大的树木后,一栋非常古老房子的房檐文雅的伸展出来,因为它是绿色的,所以从山下,人们根本看不到它,它藏起来了,和这个大山融为一体。
  
  “真美……”乐者的心总是敏感的,彭三争赞叹着,抱怨的心被冲淡了许多。
  
  那屋子是切尔汶古体旧式建筑,单看那些硕大的青砖也知道它年代久远。房子不大,可是竟然有一栋漂亮的小尖塔俏皮的站立在屋子的身后,玻璃是彩色的玻璃画,令这房子异常清秀高雅。
  
  一片树叶随着风吹过彭三争的眼睛,彭三争的眼神跟随着它,它把他的眼神带到了屋子门前的一个躺椅上,彭三争手里的纸条被风吹走了……
  
  “老师……”彭三争慢慢走到天州的面前,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但是显然,他觉得心很疼,老师瘦了,还受了伤,他严重到卧床不起了吗?他很久没看到他了,他每天都在想着他。
  
  天州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眼眶发红,竟然掉了眼泪的少年,他笑了:“你哭什么?”有人为他在哭吗?多奇妙的感觉。
  
  彭三争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羞愧的说:“不知道,就是想哭。”
  
  是,他想哭,因为他躺在这里,是这么的孤独,如此的脆弱,他觉得他很轻,轻的就像叶子,风一吹……就带走了。
  
  “我听他们说,你好像不想来。”天州慢慢坐起来,彭三争丢下背包,走过去搀扶他,但是天州并未允许他触碰自己,他紧紧衣服,慢慢向屋子里走。
  
  “如果知道您病了,我就是飞也要飞着来的。”彭三争弯腰捡起行李跟着他向里走,他们踩过的树叶沙沙作响。
  
  隐藏在山里的这栋房子里,住着不少人,厨师,佣人,他们悄然存在,不敢和这位尊贵的人接触。天州也不爱理他们,把彭三争叫来只是因为他突然寂寞了,突然想听听某种声音,感觉一下自己还是存在着,心伤是微妙的东西。
  
  即使是夏日,山上的风依旧透骨,那种透骨令人觉得淡薄,尤其是到了傍晚时刻,但是天州喜欢接触傍晚的风,此刻他坐在走廊下喝着茶,他用眼角看着彭三争在屋子里跑来跑去,这孩子总是很莽撞,他无所适从的不停的闯祸,当他的衣服口袋再次绊倒门把手上的时候,他连累了今天第三只花瓶,花瓶接触地板的破碎声骤然响起,彭三争惊慌失措的大叫,天州闭起眼睛,对啊,就是这样,有着这样的声音,真的很好,这是他需要的。
  
  “对不起。”有人在他身边道歉。
  
  “碎就碎了。”天州笑着说。
  
  “老师,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对不起。”彭三争觉得,太对不起看中他的老师了,他太没用了。他很担心自己被赶走,他本来想好好表现的。
  
  “三争,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天州突然说。
  
  彭三争接过女仆递给他的茶,小心的坐在了木头楼梯上,他惊讶的看下老师:“小时候?”他不相信的问了句。
  
  “恩,小时候。”天州确定。
  
  “小时候,几岁的小时候?”彭三争回忆了下,觉得自己拥有的小时候太漫长了,他无法归类。
  
  “三争有兄弟吗?”天州没有喊这个孩子的姓氏,他看中他,只是三争自己不知道被这个人如此称呼是多么荣耀的事情。他还未到懂得这些东西的年纪。
  
  “有,五个呢。”彭三争笑了下,像乡下人一般的稀溜溜的喝茶,大声的叹息,莫名其妙的安心了。
  
  “说下他们吧。”天州说。
  
  彭三争站起来,运了半天气,他努力,努力的回想,实在觉得自己的童年太平淡了,和所有的孩子一般,淘气,挨揍,再淘气,再挨揍,如此的生活充满整个的童年,如果说有什么令他毕生难忘的事情的话,那要算他被选择上乐医学校这般头等大事了,他的爸爸当时哭的就像个孩子,还喝了许多酒。
  
  “我有五个兄弟……”
  
  “我知道。”
  
  “我家后院,有个小池塘,每年青蛙会在池塘里产卵。”
  
  “青蛙的……卵是什么样子的?”
  
  “您……不知道吗?”
  
  “恩,我不知道。”
  
  “很恶心。”
  
  “恶心?”
  
  “恩,恶心,一条,一条的,中间黑黑的一串,每年我都去捞,捞回来,我就放进家里的鱼缸里,于是妈妈就很生气。说起我妈,您知道吗?我妈很胖,一百八十斤……估计以后还会发胖的……我妈和我爸一直想要个女儿,他们说男孩子太淘气了……我们总是在吃萝卜,凉拌萝卜,炒萝卜,腌制的萝卜……我哥哥背了我的新书包……我很委屈……我偷了爸爸的刮胡刀,刮了胡子,我认为自己是个大人了……我们偷了家里的钱去玩游戏……我爸爸狠狠的揍了我,他说生我们不如生一窝猪仔子……我的脑袋破了个血窟窿,还缝了四针,我哥哥背着我,跑了十几里……嫂子总是在和我妈吵架,就为谁打扫院子……”
  
  彭三争一直讲着,讲着,讲着,许多东西被记起来,慢慢的他开始讲给自己听,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童年还是有许多不错的回忆,他一直讲述到口干舌燥,他回过头,突然闭住嘴巴,他惊讶的睁大眼睛,他看到老师哭了,有两行很长的泪水,在眼角挂着,汇成小溪流淌着。
  
  “怎么不讲了?”天州问他。
  
  “哦,我喝水。”彭三争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咚,咕咚的喝下去,他再次的坐下。
  
  “老师有兄弟吗?”他也想知道老师的事情,迫切的想知道。
  
  “有啊?”天州睁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哭了,他突然笑了下,想起很多事情。
  
  “他叫吱吱。”
  
  “吱吱?”
  
  “恩,吱吱,一个像小老鼠一样的孩子,他的眼睛很大,心眼很多,是个小骗子,总是骗的我好苦。”
  
  “……他现在在哪里?”
  
  “哪里啊?他在哪里呢?怕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老师的弟弟,向您一样优秀吗?他也是乐医吗?他和您感情好吗?……”
  
  彭三争一连串的问着,天州却站了起来,却是再也不想说话了。
  
  无名岛。
  
  缨然拿着喷壶很认真的侍奉他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两株铁木。
  
  “先生。”春水拿着一叠很厚的资料站在花圃门口,缨然不喜欢别人进这里。
  
  “那孩子,怎么样了?”缨然放下喷壶很认真的问春水。
  
  春水低头想了一下:“怕是不太好,乐医中心伤是很一般的事情,可是,他淤积的东西太多,如果不发泄出来,我觉得他根本无法和新躯体再契合下去,再这样下去会被排斥的。”
  
  缨然眯下眼睛,看下阳光:“我记得,我最后一次和身体契合,是你的祖先给过我强大的刺激。”
  
  春水笑了下:“是,说是你一睡半年,醒了之后,什么都好了。”
  
  “那个叫榔头的孩子,不是一直申请要见我和天州吗?”缨然问。
  
  “如果只是单纯的见见也没什么,您知道的,他要带走天州,一但您同意了,鱼悦肯定会来,我怕……”
  
  缨然扭头看着那株铁木:“你多虑了,天州不会跟他走,即使他是恨我的,他也不会跟他走,他有牵挂,虽然他尽量掩饰,他还是有。”
  
  彭三争站在切尔汶的一家小镇的街头,他看着夜晚灯火灿烂的步行街,再回头看下慢悠悠跟随着他逛街的老师,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今天早上他迷迷糊糊的被管家叫起来,梳洗打扮的丢进车里和老师一起兜兜转转的来到这个小镇上。
  
  彭三争蹲在一个灯箱面前看了会,他站起来很兴奋的问自己老师:“我可以吃这个吗?”
  
  天州慢慢的走着,他冲他笑了下,点点头。
  
  少年呦吼的大叫一声,推开巧克力店的门,天州站在巧克力店的橱窗前看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巧克力,透过玻璃,他看到某个人,贪婪的趴在柜台前挑选着,他眼花了,花的不知道到底要哪个好。
  
  吱吱以前想吃点心的时候,也经常露这样的表情呢。天州笑了下,觉得身体有些虚汗,他坐到了街边的木头排椅上,这小镇叫维普,是某个人的出生地,他就是想来看看。
  
  一阵风轻轻的吹过,街头的吵杂声夹杂着少女的嬉笑声,彭三争并未出来,看样子要等待一会了,天州觉得有些冷,他抚摸一下胳膊搓了一下。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突然盖到了他的身上,有人接近自己,自己竟然没发觉?天州吓了一跳,他回过头,惊讶的瞳孔缩了下。
  
  “一个星期前,我还恨着融心乐医,如果不是他们大肆提高乐医价格,我的日子不会这么难。现在,我感谢他,如果不是……莱彦的大门怎么会敞开……我怎么会看到你,我有时候觉得你像神话故事里的人,真的,我觉得我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千苏敖文看着他喃喃的说。
  
  天州想了一下,摸摸身上的衣服,这一次他没丢出那件衣服,他确实是有些冷了。
  
  “我可以坐下吗?”千苏敖文小心的问。
  
  天州向一边让了一下,千苏敖文松了一口气,走过来,双手放置在膝盖上,小心的缓缓的坐下来。

TOP

被压迫着的贺富先生

  贺富慢慢的坐起来,他揉揉眼睛,看了下周围的情形,脸上露出一阵古怪的笑容之后,扯了下绣了大朵大朵夜来香的名贵丝绸被子又倒回枕头上,他嘀咕:“梦?”
  
  琴汐冠就躺在他的身边,他早就醒了,从身边这个笨蛋第一次清醒开始,他就醒了。但是他懒得起来,也不算是懒得,怎么说呢,也许都怨昨天的那瓶该死的贫民喝的劣质酒,现在他把责任都推到了那瓶酒上。
  
  关于昨天晚上,对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是啊,是啊,琴汐冠脸上顿时热辣辣的,他扯下被子,但是身边的那个人揪的实在紧,他只好悄悄把身体往下缩了一下。他刚动了一下,顿时某些地方由下而上的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感觉,他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看样子他看错了书,而身边这位他挑选的男主角也并非怜香惜玉的主,很疼,很想杀了身边这个白痴。
  
  贺富先生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他一个人折腾,他下意识的忽略身边的这个露着雪白后背的人。对,他就是这么懦弱,这么胆小,小时候一旦遇到有压力的事情,贺富就会去睡觉,每次睡醒不管什么事情,好的或者坏的总会过去,也许就是因为他这种不积极的这种个性才造成了他今天的恶果。
  
  终于,琴汐冠被身边带着哭音的声音惊扰到,他转回身,扭过头,看到贺富先生,赤身裸体的跪在那里,他甚至不敢看自己一眼。
  
  “这……这位小姐,请原谅我……我付不起这里的钱,但是……我一定会还的,不管是做牛做马,还是清洗地板,我什么活都能干的。真的,求求您,不要送我去警察局,我父母供我上大学不容易,我一旦进去,警局就会通知学校,学校就会开除我,一旦我被开除,家里就会得到通知,那么父亲要知道他最最骄傲的儿子因为嫖妓被学校开除……那么……那么……”
  
  一只手慢慢伸到贺富的下巴,好冷,那只手好冷,贺富记得乡下的奶奶去世的时候他帮她老人家清洗的时候,她的手就是这样冷。
  
  贺富打个寒战,随着那只冰凉的手,缓缓抬起头。
  
  “睁开眼。”那个人命令到,贺富听到他的声音并不细腻,不像一般的女孩子,虽然有些沙哑却很好听。
  
  贺富缓缓的睁开眼,先是惊艳一般的呆呆的看着面前同样没穿衣服,一脸怒气看着他的琴汐冠,他的下巴自动脱了环,他眼睛缓缓从对面这位美人的脸上缓缓的,下意识的向下看,向切尔文的每代祖先保证,贺富先生以前没有这个胆子,绝对没有。
  
  “啊!!!!!!!!”贺富先生张着嘴巴尖叫。
  “啪啪!”琴汐冠左右开弓给了他两个大耳光说:“闭嘴。”
  
  声音噶然而止,贺富托着自己的下巴合上了嘴,他是多么的震惊,即使……即使,他想即使他看到一只三吨重的肥猪在天上飞,他也不会再表示惊讶的了,面前这个赤身裸体的美人……他,他……他是个男人啊。
  
  琴汐冠已经后悔了,他已经开始检讨,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冲动,为什么……自己会就这样把自己交出去,他慢慢站起来,弯腰拣起丢在地上的晨褛,缓缓的,优雅的披在自己身上,贺富也呆呆的看着他,一直看到那缕真丝的薄纱挡住了那人身后那……干枯的血液遗痕……他莫名其妙的又脸红了。
  
  洗着以前最喜欢的花瓣药浴,琴汐冠忍着浑身上下的不舒坦,有些伤是天州造成的,有些……却是他自找的,自己就这么贱吗?那个可有可无的爱就这样重要吗?
  
  ……
  
  浴室里的冷水笼头哗啦啦的浇灌着,琴汐冠冲洗着自己,他的脸上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他坐在那里,一遍一遍的检讨着。父亲说,犯错不怕,是,犯错不怕。父亲说,人这辈子总要冲动的,是的,他还是冲动了,但是他保证就这一次,这辈子他都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缓缓的站起来,琴汐冠披上雪白毛巾质料的浴衣,伸出手的刹那,他犹豫了一下,自己再也不纯洁了?再也不是白色的了?他只是楞了一刹那,又不由主的苦笑,他在乱想什么啊?好吧,现在他舒服多了,他想好了,他要出去,出去好好吃点东西,然后他就杀了那个叫南道贺富的愚蠢的臭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要全部杀掉,一个不留,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对,就这么做,虽然那些跟随自己的人杀掉很遗憾,可是,为自己而死不是那些人跟随自己那天就发誓要做到的吗?叫他们死,是对他们最大的赏赐,对的,对的,是这样的。
  
  琴汐冠慢慢走出浴室,走过金丝镶嵌的屏风,他再次看到了南道贺富。他依然跪着,匍匐着趴在那里,常年穿四角裤的臀部雪白,四角裤之外却是黑乎乎的,他趴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他不是笨蛋,这屋子,每一样摆设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他真是蠢货,这么可能把这里想成那样的地方呢?好吧,现在他把别人……那个,那个了,还侮辱了别人,微小的他,卑微的他,除了趴在这里赔罪之外别无办法。
  
  琴汐冠坐在沙发上,轻轻摇摇左手边的铃铛,他需要吃一些东西,想一下,好好检讨一下。
  
  贺富先生能感觉身前有人,好几个在忙乱着,接着他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他也很饿的,不过人家似乎没准备送了身体之后,外带再送一顿早餐。所以他只好继续跪着,即使没人给他任何一片遮羞布,反正……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对啊,都是男人,看到就看到了吧……贺富胡思乱想着,眼睛看着地毯上的那些毛,那些纤维,脑袋里乱成一团。
  
  琴汐冠勉强吃了一些东西,他的胃口实在不好,这令他的亲随们很是担心。轻轻用眼角扫了一下那些亲随们努力遮掩的担心表情,琴汐冠想,这些人对自己还是可以的,好吧,他不杀他们,他只割了他们的舌头好了……可是他们要是写出去呢?
  
  “您的电话。”亲随捧着一个金丝绒托盘走到琴汐冠面前。
  
  电话是金色的,琴汐冠抬头看下这些亲随,他们羞愧的低下头,对啊,比起对自己的忠诚,他们还是对岛主的忠心要多一些,好吧,还是杀了他们的保险。
  
  “父亲。”琴汐冠拿起电话,声音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高低起伏。
  
  “□……的滋味如何?”父亲在那边带着一丝丝好奇的语调问他。
  
  琴汐冠对父亲的问题,从来都是仔细斟酌,即使是这档子的事情,也是实话实说,完全不觉得羞愧:“……疼。”
  
  “哦!这样啊。”父亲在那边好像……怎么味道怪怪的。
  
  “你……是不是准备,以灭口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呢?”父亲好像很了解自己的孩子呢。
  
  琴汐冠看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贺富,他点点头:“是的。”
  
  “啊……这样啊,这样啊。”那边感叹了两句。
  
  琴汐冠没再说话,他在等着父亲挂电话,或者安排给他新任务。
  
  “汐冠。”
  
  “恩?”
  
  “很寂寞吧,这么多年,一直是自己,你一直想要个弟弟,所以才对随知之放不下的对吗?”
  
  “是,但是不寂寞,有……父亲。”
  
  “不要杀那个人好吗?”
  
  “那个?”
  
  “就是和你……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琴汐冠没说话,他不想骗父亲,他就是想杀了他。他拿着电话沉默不语的看着面前这堆肉,他不明白,就是这么一个无关轻重的人,父亲为什么要留下他?好吧,他昨天的确是一时冲动,是,每个人都有脑袋发闷的时刻。
  
  电话那边,见琴汐冠沉默不语,低低的笑了起来:“啊,终于看到了呢,儿子的反抗期。”
  
  “为什么?”琴汐冠突然问。
  
  “也没有为什么,无聊。”
  
  琴汐冠这边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电话那边大概觉得自己没解释清楚,他又说:
  “一个月,你再考虑杀或者不杀,如果一个月后,你确定要杀他的话,我不再拦你,如果……你不想杀他,就带他回来吧。”
  
  琴汐冠迟疑了一下,看下面前这个不停悄悄伸出手放松自己脚丫子的混蛋玩意,他点点头:“这算是父亲的命令的话,那么……是的,听从您的吩咐。”
  
  电话那边,微微叹息了下:“算是吧,命令。”
  
  “是,父亲。”琴汐冠说完,先一步挂了电话,他看下左右吩咐:“去,帮他找件衣服,给他清洗一下,带过来。”
  
  就这样可怜的南道贺富被带了出去,大约半小时后,他被洗的喷香的带回来,其实昨天晚上他已经被冲洗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只是那个时候他醉着,什么也不知道。
  
  “坐。”琴汐冠把脚从面前的脚踏上放下来。
  
  贺富小心的坐在脚踏上,双手放于膝盖,低头看地,目不斜视,等待训斥。
  
  “饿吗?”既然不能杀,暂且养着吧。
  
  “不……不……不……不……不……”贺富先生不停的发着这些难听的音节。
  
  “你的名字?”琴汐冠知道他叫什么,就是想再问问,反正……就这样了。
  
  “南……南……南……道……贺……贺贺贺贺贺贺贺贺贺贺……贺贺……”南道贺富扯着嗓子在那里,贺贺……的说着,一直说到自己变了音,也没说出那个富来。
  
  琴汐冠把脑袋扭到一边……咬咬下嘴唇之后,他站起来,放下手里的烟杆,这是他的怪癖,他不吸烟,但是喜欢咬烟杆。
  
  屋子里,传来关门的声音,南道贺富悄悄的用眼角观察了一下,恩,安全,接着他慢慢抬起头,确定安全。
  
  顶级鱼露烹制的早餐饼,烤的焦黄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小面包,上面还有柠檬酱呢,乳白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浓汤上浮着一些蔬菜粒子,还有几样见都没见过的食物摆放在银盘子里。
  
  南道贺富小心的看了一眼门口,他肚子很饿,尤其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刚进行了某种高难度的体力活动,他泄了人生中的第一股子元气呢。
  
  吃,还是不吃,如果吃了,会激怒外面那个人吧?可是肚子真的很饿啊,在饥饿的人面前摆放美食,这是一种罪过。
  
  那个人,刚才问自己饿吗,后来有人上了许多东西,他是请自己吃吗?如果不请自己吃,那么他不会问自己饿不饿吧?可是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很恶劣,那万一不是给自己吃的,他要是吃了,那个人,会更加生气吧……
  
  南道贺富翻来覆去的想着,越想越饿,越饿越难受,终于,他缓缓的伸出手,小心的把面包筐最上面的面包打开,他不敢吃上面的,他看着门口,手指小心的,小心的拨拉出一个小面包,他把面包放进嘴巴里,接着把那筐面包复员成原来的样子。
  
  一个小面包,两口就没了,得到食物慰藉可怜的南道贺富的胃,开始扭着劲的乞食,不够,还是不够……
  
  琴汐冠站在屏风后面,咬着那个烟嘴,他透过雕花缝隙看着这个人。他先是偷吃了个小面包,接着他喝了两口汤,再后来,他拿手指从蛋糕夹层中间扣草莓,他吃了中间那个,把外面那个堵上去。
  
  太美味了,太好吃了,南道贺富小小的偷食,一而再,再而三的终于培养大了他的贼胆,忍耐不了了,实在太好吃了,他南道贺富活了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犯罪”皆因一念之差,贺富伸出了手,他抓向那个散发着鱼露香气的小饼子,大口的吃了起来,死就死吧,好歹也是吃饱了死的,再说了,只是吃点东西,反正……已经堕落了,他不介意了,他放弃了。
  
  琴汐冠第一次看到人的胃可以容纳这么多东西,满满一小桌子食物,全部消灭掉之后,这个人还用他的舌头添了所有的盘子。
  
  “吃饱了吗?”他在屏风后面问了句,如果不够的话,倒是还可以再给他上一份的。
  
  “啊!”南道贺富一声尖叫的丢出手里的果酱盆,那个飞出去的小果酱盆好死不死的正丢到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琴汐冠的脸上。
  
  琴汐冠摸着被砸的生疼的颧骨,想他琴汐冠,好歹也是乐灵岛的领军人物,这个星球最最受人尊重的乐医,有一半多是他的手下,他跺跺脚世界都会抖三抖。当然,这些也没什么可以夸耀的,琴汐冠很生气,非常生气,他居然被一个拿口水舔干净的盘子袭击了。
  袭击也没什么,从小他一直就被某种力量暗杀过多次了,问题是,暗杀他躲过去了,这个果酱盘子他没躲过去。
  
  摸着火辣辣疼的颧骨,琴汐冠咬咬牙,他还是决定,杀了这个人,即使是违抗父亲也要杀了他。
  
  南道贺富眨巴下眼睛,看下空空的餐桌,再看看那张铁青的脸,他站在那里终于忍耐不住的冲琴汐冠再次怪笑一下,昏倒在地。
  


夏日的焦躁

  莱彦锁国之后,各国的经济因为受到乐医费用大量下跌的刺激,人们手里有了大量余钱消费,经济就像脱缰野马一般,飞速迅猛的发展着。曾经有最权威的经济学家夸耀这个时代为,整个大陆腾飞的一个里程碑。农业、商业、重工业、新兴产业来势凶猛,站在了世界的每个舞台上。但是到莱彦锁国的第五年夏初,一股暗流在各国头顶涌动着,股市狂跌,各种产业市场,那些权威未曾预料的大萧条时代来临了。
  
  包四海抱着自己的简历站在政府旗下的人才市场,今天上午他一共投出三十份简历,这三十份简历投向单位,全部都是财政部下属单位。今天,包四海要过大约六个面试,一个笔试。
  
  “好热,好热。”包四海抱着大本的简历,瘫坐在职业介绍所的门口,他的那件海蓝色的衬衣后面竟然因为大量的汗渍浸染出一圈又一圈的白色。
  
  易两从身边的贩卖机为他买了一瓶冰饮递给他,包四海把那罐东西放在自己的额头,当冰凉的温度透过脑门进入大脑之后,他清醒了许多。
  
  职业介绍所的公共电视下,许多人聚拢在那里,几则这几日震惊国人的新闻正在循环播放:
  
  1、吴岚第一家国有银行倒闭。
  2、六大支柱企业倒闭两个。
  3、大量商品贬值。
  4、吴岚皇族代表,随知暖王妃捐出全部嫁妆救市,她呼吁社会各界伸出援手共度难关,她指责现任执政党措施不利,导致国内局势不稳。
  5、政府劝说国民,不要去银行挤兑,下个月政府将出台新的救济复兴经济政策。
  6、切尔文把大量粮食,物品倾倒于海洋,解决产品过剩物价下降的问题。
  
  “啊,没有一条好消息,对吧,易两。”包四海扭头对易两抱怨。
  
  易两点点头,作为一位前任军人,他有些根骨里的国家荣耀感,即使是他现在属于个人,但是作为曾经的国家机器,他依然担心。
  
  “啊……才短短三个月,国家全民消费额下降百分之三十,现在全国都在人为减产,对于我们这些今年毕业的学生,灾难一样啊。”
  
  身边的一位少女,摸着耳垂上的电话,跟他人抱怨着,包四海皱下眉头,把手里的饮料罐递给易两,继续站队去了。
  
  很难得的,易两的电话在他的耳垂震动了几下,易两摸下耳朵接通。
  
  这通电话是鱼悦打来的,他的对话很简单,但是看样子,对包四海还是很担心的。现在家里人,包括易两都不明白包四海到底要做什么,好好的乐医不做,为什么现在这么执着的要过这样的日子?
  
  “他……怎么样?”就像父亲关心儿子,却又怕儿子知道一般,鱼悦小心的问了下。
  
  “三十份简历,目前确认十份失败。”易两实话实说。
  
  鱼悦呆了一会,在那边说:“如果能正式被招聘自然是好,如果没有,就说晚上我叫他回家吃饭。”
  
  易两想了一下,很认真的道谢:“那,真是感谢您了。”
  
  鱼悦在那边的声音露出笑意:“是我该感谢你才对。”
  
  易两难得的在烈日下脸颊红了一下,也不管鱼悦再说什么,他关闭起电话,坐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在那边排队的包四海开始发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鱼悦冲已经脱完衣服正要再往漂亮尾巴上抹一些盐巴的月光说:“四海和易两很有趣。”
  
  月光打开咸盐的包装,很仔细均匀的往自己尾巴上均匀的撒着细盐,每三个月他必须这么处理一下,鱼悦坐在一边托着下巴看的实在有趣。原谅他的不纯洁吧,他甚至想象着月光就像盘子里的腌制青鱼。月光没理睬他,他在保护自己那条伸展开有几米长的尾巴的时候,态度虔诚,人鱼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尾巴。
  
  鱼悦站起来,沿着阶梯走到水池的中间,他抱着一个大木塞堵住出水口,接着他按动开关,立刻,大量的水从四面八方的出水口喷射出来,他被冲的在池底打圈圈,于是他开始哈哈大笑。
  
  这里,是鱼家地下室,冰库的另外一边就是这间密室,这里是专为月光放松而修建的,是用一些直接从深海挖掘出的会发光的海原石堆砌成的。地下室中间是一个深三米三,宽十五米,长二十米的水池,每个星期月光会悄悄下来放松自己。
  
  月光被鱼悦放松的笑声惊扰到,他抬头看下水里被冲来冲去看上去很享受的鱼悦,想起了第一次他抱着他在深海里游荡的时刻。那个时候,他抱着自己的脖子,紧紧的抱着,那小小的身躯紧紧的贴着自己,不安,慌乱,自己就像他唯一的依靠一般。转眼……对于人鱼这便是转眼的时间,他长大了,不再会向之前那么开心的大笑,不会再趴在他的脖子上胡说八道,再不会随便的脱下自己的裤子,给他看自己的小屁股了。他有了人类的感情,羞涩,掩饰,矜持,压抑,月光不懂这样的情绪算不算是好的,但是,这样的鱼悦令他更加有一种要迅速带他离开这里,回归海洋的决心。但是在离开之前,他希望可以完美的结束身边这一切的纠葛,希望这些人类能把自己的问题很好的解决掉,这样,他就可以带他走了。
  
  鱼悦水淋淋的从池子里爬出来,他走到池子边的一辆手推车前,把满满一车咸盐倾倒进水池,然后依旧穿着自己水淋淋的衣服,开始很认真的游来游去,用身体搅拌那些咸盐。
  
  “差不多了,月光下来。”鱼悦伏在水池边的台阶上对月光喊着。
  
  月光笑了下,身体划成一个美丽的弧度,不惊扰任何一点水花的跳入水池,月光是蓝色的,在某些时候他会焕发一种特殊的光,那些光来自他的鳞片。鱼悦脱下身上水淋淋的衣服丢到一边,裹了浴衣趴在岸边看月光游泳,最近他很累,他在尽量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去了好几次外地,一夜来回的。如今他的生物钟已经疲惫到最低点,即使如此他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因为这个家已经连续丢失三人了,这令他不安。
  
  月光游泳的声音,缓缓的传来,鱼悦闭起眼睛,幻想自己在大海深处,海的回音在响着,咕嘟嘟,咕嘟嘟的地下气在冒着,成群的鱼从他身边游过,他坐在珊瑚球上,仰头看着大船的底部,他幻想着那些船舱里的游客怎么过他们的日子,有时候他想吃什么了,他就找最大的贝壳,拿到岸上去换……
  
  那些日子,是多么的好。
  
  月光悄悄的接近那个缓缓入睡的人,他趴在那里看着他,看着他短短的秀发从前额坠下,他的鼻梁笔挺着,直直的,依旧那么好看,漂亮。他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冰凉的水令鱼悦皱下眉头,他缓缓睁开眼:“别闹。”是啊,好不容易睡着了。
  
  月光猛地一拽,鱼悦穿着浴衣噗通入水,再次湿淋淋了,他又气又恼的去抓他,可是这是在水里呢,他们戏玩着,笑闹着。一会,一些奇妙的声音传来,他们在水的当中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亲吻着, 互相抚摸着。
  
  榔头站在角落,他悄悄的倒着走了几步,缓缓的离开了这里。他不是故意要看到这些的,他不是个有着怪癖的偷窥者,他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和鱼悦商量。
  
  蝴蝶君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他的脸上带着面膜,每天这个时候他会接受阳光的照射,捎带保养。榔头的脚步声缓缓传来,他不睁眼也能分辨出他的脚步是不悦的,可是,他不想理他,他又来自己这里找慰藉了……
  
  “要……一起去喝一杯吗?”榔头说。
  
  “……”蝴蝶君不想毁了自己面膜的功效,而且他根本不想说话。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酒馆,那里有私酒卖,知道吗,现在私酒也涨价了呢。”榔头的语气透着一股子讨好。在这个家里,他就如鱼悦一般高高在上,大家对他都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尊重,在某些时候,榔头很寂寞,唯一可以交流的,似乎就只有蝴蝶君了。至于和帝堂秋,他们的关系就是不停的较劲,至于到底比什么,恐怕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蝴蝶君睁开眼睛眨巴眨巴。
  
  榔头弯腰看他:“去还是不去啊?”
  
  蝴蝶君继续眨巴自己的眼睛,他没办法回答。
  
  “我当你同意了,我去换衣服。”榔头指指他,转身进了屋子,蝴蝶君无奈的坐起来,他抬着一张僵尸脸,面无表情的穿过院子,没有理睬热情的冲他打招呼的叶杨。
  
  “H,我们认识吗?”叶杨站在台阶上问他。
  
  蝴蝶君从他身边走过去,今天他的态度并不友好,他生气了。
  
  叶杨很失望的挠挠头,他那块牌子很不幸的被他反背在身后,他只是打了个喷嚏,就失去了他可怜的记忆。他挖挖脑袋,转身看看这间屋子,刚才那个人没理自己,看样子是不认识的,于是他向大门走去。
  
  夏日的天空是炎热的,而且越接近中午越热,叶杨离开家的时候,正赶上厨房在派发消夏的冷饮,所以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从大门口走了出去,并没有人看到他,今天,帝堂秋值班……
  
  鱼家大门口,是一条笔直的私家道,平时这里并无人来,私家道的门口有一路公车,每十分钟会过一辆,按照某种潜规矩,从这个站上车的人,是不收钱的,叶杨非常“幸运”的坐上了一把不收钱的车。
  
  他就这样开始还是很兴奋的坐在车里张望着,结果越坐越恐慌,他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了,于是他站起来,看下四周,短短不到半小时,因为心底的那种没有归属的感觉,他失忆了许多次,多到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个人类了……
  
  “别怕,孩子。”身边突然有位微微发胖的老人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很温暖,他按着他,拍拍他的肩膀,那位司机好奇的从后视镜里看下客人,接着收回目光,他开这路车开始就被警告过,不该看的不要看。
  
  叶杨反手抓着老者,他看着他:“我……我……我是谁?”
  
  “你是叶杨。”
  
  “叶杨?”
  
  “是!”
  
  “我很害怕。”
  
  “我知道。”
  
  “我忘记我是谁了。”
  
  “别担心,仔细想下,慢慢的,慢慢的回忆,别着急……”老人安慰着他,他看着自己曾经的最最心爱的徒弟,即使是这位徒弟连累自己连减三级。来到这个吴岚小城,他也从未后悔过,因为在这里他能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徒弟,看着他被关爱,被关心这令他很安心。
  
  叶杨坐下,仔细的,认真的回忆起来,身边这位老人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我好像不应该在这里。”他抬起头对他说。
  
  “是啊,你有个家。”老人摸摸他一头汗的乱发。
  
  “家啊,家……”叶杨唠叨着。
  
  老人从身边的口袋拿出一瓶药递给他,叶杨奇怪的接过去,晃晃瓶子,老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这瓶水他放在身边整整三个月了。
  
  “红色的吃一粒,蓝色的两粒。”老人递给他几个药丸耐心的解释。
  
  “哦。”叶杨接过去,配着水慢慢吞下药丸。不久他闭上眼睛开始酣睡,那些药丸有稳定的作用。
  
  车还在兜着圈子,老人悄悄的下了车,司机拉着这位客人行进了大约十几站地之后,有人拦住了车。
  
  帝堂秋上车的速度因为太急,几乎摔倒,他穿过好奇的并不多的几位乘客,径直走到叶杨面前,紧紧抱住他。车下,蝴蝶君放松的松了一口气,叶杨消失了两个小时,家里几乎翻了天,他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可以说叶杨是丢在他的手里了。放松下来的蝴蝶君扭头去看身后的榔头,张嘴想解释什么,榔头一声不吭的转回身进了车子。
  
  蝴蝶君顿时委屈起来,他只是没有理他,对,自己偶尔是自私一些,可是该做的事情他一样没少做,他用他的沉默表示愤怒吗?他在指责自己吗?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叶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没看帝堂秋的脸,他看到了他胸口的牌子,下意识的他伸手握紧了他:“我记得你的,我记得的,你是家……”
  
  帝堂秋站在马路的中央,抱着叶杨,像个孩子一般的哭了……
  


无节奏

  闪着银光的冰刀划过冰面的刷刷声,卖弄着在空中打着旋子,还有不熟悉的滑冰者不停的拿着身体去亲吻冰冷冰面的声音,溜冰场是夏日炎炎人们最爱去的所在。
  
  琴汐冠坐在栏杆上发这呆,他不明白这里的人摔得肺叶都快飞出来了,为什么还在此义无反顾的摔着,他认为这些人就是一群没大脑的白痴、脑残。
  
  “先生,我们这里的栏杆不许坐。”一位侍者好心的提醒他。
  
  琴汐冠从高空低头俯视他,其实他也没做什么,但是,那位侍者还是在溜冰场感受到了比冰面还寒冷的温度,他喃喃的唠叨了几句,转身走开。
  
  “这样是很危险的啊……万一躲闪不及会碰到的……”
  
  琴汐冠听着他的唠叨,好奇的看下溜冰场的中心,奇怪,人们滑到他这里的时候都有意躲开,再看看周围,周围三米渺无人烟,他看别人奇怪,别人看他何尝不是奇怪的。
  
  总有卖弄者滑到琴汐冠附近,舞动那么两下绝技,比如在空中翻那么几下,周围的人,总是善意的毫不吝啬的大力鼓掌。但是琴汐冠并不觉得这些人做出这种姿态有什么精彩的,作为三代舞道者,别说打几个旋子,就是在空中旋十多个三百六十度的旋子,都是普通的基础的基础。好吧,这个笨蛋又以他个人对世界的尺度去衡量这个世界,在某些时候,他只是个社会的新鲜人,没有任何生活常识的白痴、脑残,虽然他自己认为自己是那么的优秀。
  
  溜冰场的中心,一只巨大的玩偶灰鼠,捧着一盘子饮料笨拙的穿行在人们中间,那是南道贺富,这个溜冰场正是这个笨蛋的打工之地。
  
  从小,琴汐冠就不喜欢违抗父亲的每一句话,就如他的出生,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诫他,你是带着某种责任而出生的,你是依附在父亲这个大树上的没有根部的藤蔓,你可以以任何方式去生存着,但是这里唯一的尺度是,你必须是作为一个附属品一般的去生存。他来到这里是因为一个父亲的要求,他必须跟这个在他看来,只是一时冲动而做出的孽障,现在……他不得不坐在这里,履行自己的义务,是,他认为这是义务,即使……这些来自于人间的声音并不招惹他讨厌。
  
  笨拙的灰鼠穿越重重危险,终于挣扎到他的面前。灰鼠看下他,低下自己巨大的头颅,他很害怕,依旧不知道怎么和这位高贵的人接触,那个人一直不理自己,但是他无论到哪里,他都在默默的跟随着,没有答案,于是他越加的惶恐。
  
  灰鼠捧着托盘来到他面前,琴汐冠看着他,他在讨好自己吗?那杯装在廉价玻璃杯里的廉价的粉红色的饮料,那些浮沉在杯子里的方形冰块,在那个人颤抖的手中撞击着,他还是那么害怕自己吗?三天了,他依旧害怕自己。
  
  灰鼠的眼睛,上下眨巴着,人工睫毛呼扇呼扇着,琴汐冠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不讨厌灰鼠这种动物,真的,这场地中间,有十几只这样的毛绒玩偶,可爱的猫儿,骄傲的白鹅,漂亮嗲嗲的兔子,可是,他就是看着这只耗子顺眼。
  
  缓慢的,带着迟疑的,有些疑惑的,琴汐冠把手慢慢伸出,灰鼠眼睛不停的嗲嗲的眨巴着,他并未撒娇,他这是为了推销饮料而做出的习惯性的动作,但是琴汐冠确实第一次看到。
  
  终于,琴汐冠拿到了那个细长型,带着螺旋管子的饮料杯。灰鼠真的高兴了,他每次卖出饮料都会做灰鼠的绝招,就是双手高举,屁股卖力的摇摆几下,然后他踢踏着他的巨大的毛绒冰刀靴子在那里笨拙的转几下,故意摔倒。但是安心,无论他怎么举爪子,怎么摔跤,他的饮料托盘都会安全的,稳妥的在他的手里不会掉下去,那些饮料一滴都不会撒出去。
  
  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令琴汐冠很惊讶,甚至一些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慢慢的攀爬在他的眼角。端起那杯以前从未喝过的饮料,琴汐冠低下头犹豫了一下,小小的喝了一口,哗……肚子里的焦躁,来自夏日的炎热之意顿时去了。
  
  酸酸的,甜甜的,很爽口,很好喝。
  
  灰鼠冲他挥舞下手,继续去做他的推销饮料的生意去了。这次的滑行,他的心里是很清爽的,他喝了,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口,但是看到了吗?他在笑,看啊,他的笑容多么好看,南道贺富不清楚这胸口里的巨大狂喜是多么的按捺不住,神啊,他对自己笑了,神啊,那么……自己安全了吗?
  
  捧着杯子,琴汐冠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们,他们或紧紧的拉着手在小心翼翼的转圈,或者快速的兜圈,世界是个圆,所有的人都在转圈,一圈又一圈。
  
  一些高音喇叭放出的轻快音乐响着,没人会突然跑出来袭击他,没人在角落窥视着他,没人在观望他,当然在这里也没人来讨好他,期盼着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在这里他是平常的,他与这些众生平等。
  
  “你好!”有人跟他打招呼。
  
  琴汐冠低下头,那是一位七八岁的穿着粉红色小裙子的小丫头。她梳着朝天的羊角辫子,辫子上还栓了两个小草莓,她脚下的小冰刀靴还是粉红色的。
  
  琴汐冠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没人跟他这样直白的说,你好。他们喜欢说您好,喜欢在您好之前加上尊敬的,伟大的,令人敬畏的这些词汇。
  
  “你的老师没告诉你,在别人问好之后要回礼吗?”小丫头气鼓鼓的看着琴汐冠,仰着脑袋训斥他。
  
  琴汐冠看下左右,略微尴尬的点点头,甚至他还手足无措的抓抓手里唯一的杯子:“好!”他回了一个字还点点头。
  
  “你的老师没告诉你,在公共场合要守规矩吗?”小丫头掐着腰继续训他。
  
  老师?琴汐冠很认真的想着这个问题,她说父亲吧?父亲没告诉他如何守规矩,他只是告诉自己,世界必须按照他们制定的规矩走,他们天生就是命令他人的人,一切的不安因素都应该消灭,这是他的世界。
  
  琴汐冠摇摇头。
  
  “你知道皮托托吗?”小姑娘招招手,琴汐冠只好从栏杆上蹦下来,弯腰看着这位小姐,即使是她借助冰刀的高度,但是她还是很低,他只好弯腰和他说话。对待女士要有最起码的尊重,这也是琴汐冠所受到的教育,即使这位女士只有七岁左右。
  
  “皮托托不守规矩,坐在栏杆上,阿木劝解他,他不听,结果他摔断了他的脖子,现在只好坐轮椅,走到哪里都要他妈妈推着他,他妈妈总是哭。”小姑娘对他说到。
  
  她在劝解自己吗?她的意思是自己不该坐到栏杆上吗?琴汐冠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试探的小心的问:“哦,那位皮托托?他现在还好吗?”
  
  小姑娘双手一滩,遗憾的,可爱的耸耸自己的肩膀:“我不认识他,我的妈妈听滑冰教练说的,不能坐到栏杆上,不能不守规矩,不然就会变成皮托托。”
  
  好吧,这个大概是每位担心孩子安全的母亲用来恐吓自己孩子的编造出来的悲剧人物。琴汐冠回头寻找了一下,所有的座位都被占满了,他没有坐的地方,他扭头去看那只卖饮料的灰鼠。
  
  灰鼠早就停下来,担心的看着他。他在担心什么?怕自己一巴掌拍死这个掉了门牙的小姑娘吗?琴汐冠瞪着他。
  
  灰鼠迅速滑过来,飞速来到他面前。
  
  “给我找个座位,这位女士说,我坐在这里会变成皮托托。”琴汐冠对他说。
  
  灰鼠大力的点头,迅速离开,不久他扛着一把并不华丽的塑料凳子来到琴汐冠面前,颜色还是他不喜欢的绿色的。
  
  就这样琴汐冠坐到了栏杆后面,现在的他低了半截,从栏杆的缝隙里看那些滑冰的人。
  
  “为什么,你不去滑冰呢?”小姑娘显然没有走的意思,她靠着栏杆,有话没话的唠叨,可怜的灰鼠继续去做他的推销生意,一边走,一边看着他,生怕着万一这位爷有什么不高兴的举动。
  
  为什么不滑冰?琴汐冠想了下,他不会啊,是的他不会。
  
  “我不会。”他回答。欺骗一位女士是可耻的,尤其是还是这么可爱的一位“无齿”的女士。
  
  “真遗憾。”“无齿”的女士低低叹息了下。
  
  “是啊。”琴汐冠叹息了下,继续发呆。
  
  小女士慢慢的用手搓着那些金属管子,做出很大度,很随意,当然这种情感如果发生在成熟女士的身上是很有情趣的,可是这孩子太小了,看上去就很有趣:“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啊!我还有一些时间。”她甚至抬起手腕看看自己的玩具表。
  
  从来和别人没这样交谈过的琴汐冠,终于笑了,他无声的伸出手抚摸下小丫头的头顶:“好,那就麻烦你了,女士。”
  
  琴汐冠从未穿过别人的鞋子,最起码在他的记忆里,他没有这样的尝试,但是假如他想进入溜冰场,那么他必须拥有一双合脚的溜冰鞋。
  
  “先生……您的鞋号?是多少号?”取鞋处的女服务生脸颊红红的问琴汐冠。
  
  啊?自己的鞋号?什么鞋号,鞋号要分号吗?琴汐冠在小女士的注视下,窘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非常普通的任何人都明白的问题。
  
  “我……我……我……我来吧。”身后有人用熟悉的,磕磕巴巴的语气说着话。
  
  琴汐冠坐在那里,巨大的灰鼠玩偶脑袋放在一边,南道贺富放下自己的负重,他浑身就像被水淋湿了一般,一股子玩偶内部的汗酸散发着。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弯腰拿着几双鞋子,帮琴汐冠试穿着,而且在这之前,他甚至去这里的小商店,买了一双最好的纯棉袜子,他小心的帮琴汐冠穿好袜子。
  
  “我不建议你去下面,你穿的太少了,寒气从下面向上的。”这是南道贺富第一次在琴汐冠面前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没事。”琴汐冠这样回答,他想去那样快速的享受一下不一样的速度,那些人看上去,似乎很快乐。他们都有着最最基本的要求,为简单的事情而高声大笑着,他从来没有这样大笑过,从未有过。
  
  小心的,缓缓踩在冰面上,能好好的站立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虽然琴汐冠很想保持一下平衡,很想就像身边那个飞速滑过的那个丑陋的年轻人一般的划个弧度。但是,琴汐冠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在趾高气昂的踏入冰面,险些扭了自己的脚脖子之后,琴汐冠小心的双手紧紧握着那些肮脏的,磨得发亮的铁栏杆,现在,他开始后悔,非常的后悔。
  
  “我刚开始也这样。”小女孩倒着在他面前卖弄。
  
  “是……吗?”琴汐冠吃力的“行走”着。
  
  灰鼠再次穿上自己的装备,这次他没卖饮料,他小心的跟随在琴汐冠身后,全心全意的跟随着。
  
  “贺富,你怎么不去上班?”一位主管高喊着。
  
  南道贺富扭过他那颗硕大的“鼠头”,他担心的看下琴汐冠,小女孩冲他笑笑:“贺富哥哥,我会照看好他的,真的。”
  
  南道贺富用巨大的老鼠手掌比下大拇指,转身离开这里,他需要打工,今天他打了三份工,他需要钱,许多的钱。
  
  “我叫海琴,我是外国人。”小丫头自我介绍着。
  
  琴汐冠点点头,巴拉住栏杆,艰难的转身,现在,他再无一丝耻笑他人的意思了。
  
  “这里是我爸爸开的。”小丫头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再次在他面前倒着滑。
  
  “你是贺富哥哥的朋友吗?”
  
  “贺富哥哥没有什么朋友的,他像个远古化石。”
  
  “你是做什么的……”
  
  海琴的话很多,她叙述的方式很奇怪,一直在跳跃,琴汐冠无法跟上她的节奏,只好一言不发。
  
  “啊……!”溜冰场的中央,突然有人大声惊叫。
  
  人们四散着,大声叫唤着,琴汐冠站在那里,他看着那个地方,有人暴虐了,在宣泄情绪,舒缓压力的地方发生情感暴虐,这很奇怪,当然,这也没什么,他是乐医啊。
  
  琴汐冠想了下,他没有带任何医器,属下也没有跟随,唯一可以用的是隐藏在袖子里的那串铃铛,于是他举起手……接着……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是啊,他还穿了一双溜冰鞋。
  
  后脑勺亲吻冰面之后,琴汐冠脑袋发蒙,刹那间空气停顿,一切空白了。有人抱着海琴离开,海琴拖着他走了七八米,惊叫着放弃了。人们自己顾着自己的跑着,巨大的溜冰场,就剩下了他自己。
  
  琴汐冠缓缓的坐起来,那个浑身是血的三度暴虐症患者,他的皮肤上已经憋出了血珠子,啊,只是个小小的暴虐症患者呢?为什么,会这样狼狈呢?琴汐冠一脸苦笑,坐在那里再次举起手,那个暴虐症此时离他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一双奇怪的大手托起琴汐冠,给他来了个大大的公主抱,琴汐冠仰头看去,那是……一张滑稽的灰鼠的脸,它向前冲着,有个声音在灰鼠的内部大喊着:“没事……没事……没事……”
  
  琴汐冠侧头看着那个快速追赶着目标的暴虐症患者,此刻,他们是这巨大的溜冰场唯一的目标,他需要发泄,他需要消灭,所以他穷追不舍。
  
  “一会,我挡着他,你赶快跑。”南道贺富大叫着,巨大的鼠头高高仰起,就像个鼠辈英雄。
  
  被世界漠泯灭了所有的情感琴汐冠,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的笑了,他侧着脑袋看着他,恩,也许,也许真的可以找到呢,我爱的,爱我的人……
  


凋零

  有人说,神的本质是人。现在,神很不快乐,一条街上有一半的“神”在忍受着失业和经济崩溃的强大压力,为了调节国民的情绪,电视节目、公司广告、政府以及各国乐医总裁所用尽手段尽量安抚市民情绪。
  
  “第十九套全民放松操”这是各国科学部门为了松懈人类压力而编撰出来的第十九套体操,据说效果还是不错的。
  
  “紧绷,紧绷,再紧绷……呼……完全的把不愉快,紧张全部呼出去,一点点也不要剩……”巨大的电视屏幕上,那位漂亮的全民代言人彩素儿表演着放松操。
  
  包四海坐在一张报纸上,跟着街头的大电视在做放松操。他终于有工作了,整整十五天的拼搏,他终于在白水城郊区的一家财政部下属的一家工厂,找到了一份薪水微薄的工作。
  
  没人能了解四海的执着,没人能懂得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满足了?”鱼悦站在包四海的身后,看着自己这个捡来的小弟,他自己觉得能憋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恩,满足。”包四海继续呼吸着,脸上的表情很满足。
  
  鱼悦笑了下,接过易两递给他的一张旧报纸,坐在了自己小老弟的身边,随着他一起呼吸,其实做放松操是很有意思的。
  
  “小时候……”包四海看着广场上的大屏幕突然开口。
  
  鱼悦闭起眼睛,双手放在膝盖上:“恩?”
  
  “羊皮弄有个叔叔,他在一家财政部下属的公司上班,每次过节,他都扛着许多福利回家,他的妻子很骄傲,孩子很骄傲,父母很骄傲,后来他们买了新房子,离开了羊皮弄。走的那天,是公司的车来接的,当时我奶奶指着车上的商标对我说:“四海,如果你能去那样的地方上班,奶奶就是死也瞑目了。”包四海看着广场上来来回回的行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那么,奶奶现在可以瞑目了吧?”鱼悦睁开眼睛扭头看他。
  
  “不知道,我想去工作一下,我知道我这样的要求很任性,哥,你想过吗?像好好那样的孩子越来越多的时候,也许音乐最终也只是生活里的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这些乐医会走向哪里?”
  
  鱼悦笑了下:“谁知道呢,也许会在天桥下卖唱,或者去酒吧串场什么的吧。”
  包四海笑了下,慢慢站起来:“哥哥,怎么会到白水城来,可怜的乐医总裁所,一定以为你有什么动作呢。”
  
  说完,包四海伸出手,拉起自己的哥哥。
  
  “宝云说,我该给你买套西装。”鱼悦对他说出自己简单的理由。
  
  包四海冲鱼悦笑笑,突然声音里竟然带了他不屑带那股子煽情味道:“哥……谢谢你。”
  
  鱼悦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拍拍他肩膀:“说什么呢,傻瓜。”
  
  “哥,其实我不喜欢做乐医,而且,背负着那个姓氏,我觉得讨厌。这些年,我总是在想,如果没遇到哥哥们,如果我还是那个小混混,我最最伟大的理想就是做个有钱人,可以自由自在的挥霍着,过着拿钱砸人的、无耻的一辈子都实现不了的生活。现在,什么都有了,为什么我还是如此不知足,是我要求过多了吗?”
  
  包四海背起他的那个帆布书包跟着自己的哥哥,一边走他一边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这个包包,这样的背法对他来说也是最后一天了。
  
  鱼悦停下脚步:“随你喜欢的去活着吧,前面有我,后面有其他人,四海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就好。”
  
  包四海长长的伸个懒腰长长的呼气,眯眯眼睛,他知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做自己,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如果世界上每件事情都能遵循着好的轨道去走,那么世界也许就不再是世界了。
  
  广场边的西装店,鱼悦和包四海都不知道的牌子,他们只是来买西装……而已。
  
  鱼悦坐在椅子上,看着服务员帮包四海量身体,那位女职员一边量一边对身边的人说:“裤子要收大一些。”
  
  包四海涨红了脸,该死,她不用这么大声音提醒别人自己腿短身材矮吧?
  
  忙忙乱乱中,两套修改好的合身西装被易两抱在身上,现在包四海穿着一整套深蓝色的象征着成年人的双袖扣休闲西装,甚至还打了同系的领带,他的头发被他向上拿发蜡拉直了一些,别说,看上去的确也高了许多,包四海插着腰对着镜子左摇右摆很是得意,易两莞尔。
  
  鱼悦很认真的为自己的弟弟配着皮带,皮包,领带夹,袖扣,他不停的从口袋拿出小纸条看,孙宝云提示的东西一样他也不敢落下。
  
  “完美,完美!”站在阳光下,包四海颇有些雄赳赳的样子。
  
  鱼悦从身后拿出酒壶灌了一口,看下弟弟,真的,他也是很满意的。看啊,多快,当年那个小豆芽,转眼从这个国家最好的商学院毕业了,现在还成年了。
  
  包四海大懈声,引得路人笑着侧看他,他却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他笑完,转身冲着鱼悦深深的鞠躬:“谢谢……”
  
  一滴眼泪慢慢滑下,低落在商店门口的水泥地面上,很快淹没不见。
  
  鱼悦扑哧笑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傻孩子的感谢,只好责怪了一句:“傻瓜。”转身走开。
  
  “人都走了。”易两冲着一直弯腰不起的包四海提示。
  
  包四海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在脸上擦了一会才站起来,眼眶红红的。
  
  “恭喜你,成年了呢。”易两从口袋摸出一个打火机递给他。
  
  “我不吸烟。”包四海接过去,嘴上虽然那样说,但是还是把打火机放在口袋里,手却没拿出来,他很珍惜的握着。
  
  易两扭头看着广场上的双面大屏幕,突然问包四海:“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大屏幕上彩素儿在周而复始的带着大家做放松操:“呼……吸……吸……呼!”
  
  “吸你妈个头啊,根本不顶用,我还是这么紧张。”包四海突然来了一句,然后扭头对易两问了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易两恢复了老样子。
  
  华莱西亚看着钬溪节的眼睛,她从切尔汶来的,在来之前,她准备了三天的台词,甚至她收集了最恶毒的骂人之言。
  
  钬溪节经过这段时间的保养,已经恢复了人模人样,这人就要活一股子钱气,如今,渔夫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钬溪节再次变成了钬大少。
  
  “他们说……你找我?”钬溪节丢下自己的打火机,就像跟一个很平常,却有段时间没见面的人说话一般打着十多年没见的招呼。
  
  “啪!”华莱西亚的耳光完全不走大脑的招呼了出来,打的脆响。
  
  钬溪节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的,打个响指,招呼过一脸惊讶遮掩不住的侍者:“我要一杯啤酒,这位小姐要一杯……你看着给。”
  
  喝下一口冰凉的啤酒,钬溪节舔下上嘴唇的泡沫,他看下华莱西亚面前未动的饮料,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呃……!”
  
  “华莱,你有三十多岁了吧?”他这样问她。
  
  “啪!”华莱西亚再次给他一个耳光。
  
  钬溪节还是好不在意,仰头把啤酒喝的底朝天:“服务生,麻烦,再来一杯!”他在高级会所里,犹如一个渔夫一般的大叫着,完全不管这里是哪里,或者这里都坐着一些什么人。
  
  “你怎么还不嫁呢?”
  
  “啪!!”
  
  “你个性这么强,没人敢娶你吧?”
  
  “啪!啪!”
  
  “你……等下,我喘口气,再要一些啤酒。”
  
  钬溪节要了二十大杯啤酒,他脱去上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侧着身子,靠着座位打量着,穿着一身火红艳妆的华莱西亚。
  
  “我听说……这女人一过三十……”
  
  “啪!”
  
  “就开始乳房下垂。”
  
  “啪!啪!”
  
  “皱纹横生。”
  
  “啪!”
  
  “开始用艳丽的颜色掩饰自己的苍老。”
  
  “啪!啪!啪!”
  
  钬溪节擦下鼻血,用餐桌上的雪白的台布,他甚至擦了一把鼻涕,他还大力的从喉咙里咳出一口痰。
  
  会所里的顾客也许被恶心到了,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人们结帐走人,无论如何,看一个女人一句话不说的甩男人耳光,刚开始也许是新鲜,但是,那个女人的眼神太可怕,别人都害怕被殃及到,毕竟,这里是乐医休闲聚会所。
  
  钬溪节耸耸鼻翼,鼻血还在冒,他拿起一边的餐巾纸,拧了两个长条塞进鼻子里,继续他的话题:“华莱西亚,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接着他缓缓的闭起眼睛,等待着这个婆娘的排山倒海耳光……
  
  他等了很久,应该来的耳光没来,于是他睁开眼,面前的华莱西亚,泪流满面。
  
  钬溪节敲敲桌子叹息:“我最讨厌女人哭了。”
  
  华莱西亚转身快步离开,几乎是一边哭,一边快步的离开,她一边离开,一边捂着嘴巴,一边护住心口,心口里,曾经有个艳阳一般的少年对她说。:
  
  “西亚,你快点长大,等你的小咪咪长成大咪咪了,我就娶你,真的,我发誓!”
  
  今天,华莱西亚穿了一件低胸礼服,咪咪硕大,乳沟性感,她等一个男人等待了十多年,然后这个男人对他说,你嫁了吧。
  
  钬溪节结了帐,鼻子底下插着长条的卫生纸,大摇大摆的带着一胸口的血渍离开会所。
  
  帝堂秋开着车子在会所门口等他。
  
  一路上,多年的好友一句话都没交谈,只是走到乐医仲裁所门口的时候,帝堂秋熄了火,还是一言不发的看着钬溪节。
  
  钬溪节摸下开始肿大的右脸:“妈的,怎么老打右脸。”
  
  帝堂秋无语的甩了车门,转身向里走。
  
  《吴岚乐医仲裁所会议室》,帝堂秋走到门口倒是犹豫了一下,因为,这里毕竟曾经归他管,不过现在这里的主人叫钬汉泰,是他身后这位钬大少的爸爸。
  
  今日,帝堂秋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吴岚乐医仲裁所下了紧急求助令,这份求助令不针对某个派系,而是针对所有具有一定等级乐医。
  
  “请您这边来。”负责招待的依旧是帝堂秋以前使用的旧人,他看到帝堂秋依旧是那么尊重,尊重之外加了一些客套。
  
  几百人的礼堂,第三方乐医的牌子挂在左边,这样被正正式式的挂出来,还是第一次。鱼悦拿着一份街边买的娱乐版报纸依旧看着他感兴趣的八卦,偶尔遇到晦涩难懂的词汇了,他会从口袋摸出一本袖珍字典查下。
  
  帝堂秋坐到了鱼悦身后,有鱼悦的地方他从来不跟他走在一排,坐在一起,尤其是公共场合,这是个态度问题。
  
  他刚坐好,身边的奉游儿悄悄伸过头:“如何?”他悄悄的问。
  
  “大概挨了几十个耳光,而且只打他右脸。”帝堂秋回答。
  
  “打那边就对了,华纳西亚是左撇子啊。”奉游儿很认真的回答。
  
  “……”帝堂秋觉得他高估了此人的智慧,于是决定不再和他交谈。
  
  奉游儿冲站在门口的钬溪节热烈的打招呼,并且招呼他过来坐下,钬溪节却看着正台上也看着他的父亲,自从离开家,他们父子,还是第一次见面。
  
  钬溪节看下左右,随手捞了一把椅子,靠在墙角坐下,他不想做融心的乐医,也不想跟第三方乐医一个阵型,他是个废人,他觉得墙角挺合适的。
  
  偌大的礼堂,吴岚最最精锐的乐医都聚集在此,今天,这场聚会却是多少年来的第一次。
  
  中间的是融心。

TOP

都是爱过他的人

  房东太太惊讶的看着这位在她看来,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时髦的上等人,她甚至能从他那双毫无瑕疵的手上能观察出来,这位先生养尊处优。
  
  但是,他们就这样的,毫不留情的,被那位新房客关到门外一直关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房东太太没说话,她唯一的,小小的权利就是欺负一下那些付不出钱来的房客们,当然,那也是她人生中的最大的乐趣,假如不是亏欠房租,谁会去陪一位又老又丑的女人唠叨呢?
  
  敖文站在那栋摇摇欲坠的小楼下面,他看了一会突然对身后的表弟笑了:“这里是希水,这里的骄傲只能保持三星期。留下我的名片,他会来找我的。”
  
  天州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某人预定的目标,自己已经被打上了标签,他今后,不要想在切尔汶任何地方得到工作。
  
  当然,关于这个问题,天州不会考虑的,他只是来感受方舟的生活,住一下他住过的地方,了解一下他的世界,他无需也要按照方舟走过的那些生活道路也原样子的来一把。所以,大概那位敖文先生要失望了,这辈子,天州不会求他,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不会求他。
  
  至于为什么他会这样偏执的到处寻找那个人的痕迹,这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每天清晨,天州会从那张小床上爬起来,他认真的打扫着个人的卫生,打扫房间,清洁自己。说起来可笑,天州不会自己保养手指和修剪指甲,在他成长的这两个畸形环境中,无论怎么变化,无论多么人间或者地狱,都有人为他修剪他的手指甲。
  
  清洁完毕后,天州会穿好衣服,慢慢的溜达出去。在有个地方,坐在那里可以看到方舟工作过的地方,那是一家咖啡店的窗户,只要坐在那里,就能看到某个休闲销魂之所。天州每天会在那里吃两餐,晚上很准时的九点上床休息,他完全不觉得乏味,他甚至觉得,这,就像一个假期。
  
  “天州先生,请等一下。”研然艾洪在小区的一个角落叫着天州,这是天州在这里住的第十四天,最近他胃口不好,所以,咖啡也不喝了,还自动给自己减餐。
  
  “这个给您。”研然艾洪悄悄递给天州一卷钱,那些钱很脏,面值并不大,抓的温热。
  
  “不要。”天州把钱递还给他,转身想走。
  
  “难道您想屈服吗?难道您真的要成为那些剥削者的玩物吗?假如不想,那么请收下这些钱,我会悄悄支持您的,相信我。”那位曾经的指挥先生,很急切的略微带着气愤的把钱塞回来。
  
  天州抓着那卷钞票,奇怪的看下这位一副正义使者样子的切尔汶人。
  
  “不管您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相信我,真的,您只能相信我,等这件事情过去,我就带您离开,离开这个丑恶……啊!您要干什么?不要……救命啊……”
  
  天州打了正义先生,因为他一边说话,一边竟然拿起他的手抚摸起来,所以天州毫不客气的把他一脚踹到墙根,毫不客气的揍了他。
  
  走出巷口,天州突然看下自己的手,他突然明白了某个人生前一直在做的事情,他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把手和皮鞋的边擦了一下,接着他把那块手帕丢进垃圾堆说:“真脏。”
  
  千苏敖文坐在车子里,看着那个人被那个卑劣的下等人拖进小巷,他气的牙根痒痒,没过多久天州走了出来,他拿起白色的丝帕连手带鞋子擦了一遍后,把那块手帕丢弃在路边的垃圾堆。
  
  千苏敖文看着天州的背影走远之后,他下了车子,来到小巷,小巷的一角,有位鼻青脸肿的先生呻吟着:“请帮我……哎呀……叫警察……救命啊……我要死了……请帮我……叫救护车……”
  
  千苏敖文当然不会救他,他甚至想也上去踹他几脚,他站在那里突然笑了。
  
  “表哥,不好了,你的美人被带走了。”萨卡叙宁从街外跑进来。
  
  最近,千苏敖文每天都会来默默的看着那个叫天州的家伙,开始他觉得他是来看他的窘迫样子的,就像之前他做过多次的事情一般,他逼迫过许多人,他认为这是一种游戏,他的手段并不高杆,但是屡屡得逞,这不能怪他,这只能怪全球经济紧张。
  
  最近,千苏敖文觉得自己沦陷了,他疯狂的喜欢上了一个人,说不清为什么喜欢,那个人没亲戚,没朋友,他就像个希水幽灵,他不说话,不交朋友,他每天默默的坐在那个座位,托着下巴看着一个方向,一看就是一天,千苏敖文觉得,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寂寞的人,他就像一本命中注定的悲剧书。
  
  天州看着面前的这张照片,照片里的方舟还呈现少年时的模样,他还小,还稚嫩,还……有着单纯的笑,但是……他依偎在一个臭猪的怀里。
  
  天州放下照片,看着面前这只肥猪,此刻切尔汶的天气并不炎热,但是,这个人却一边擦着额头的汗珠,一般喘粗气,天州看下照片再看看他,心想,这人比起以前,大概是最少胖了八十斤以上呢。
  
  “我,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抓不到你了,我的小心肝……”一个肥硕的人用如此尖细的嗓子说话,这实在很难听。
  
  天州的心脏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他站起来,很快有个彪形大汉强迫他坐了下去。
  
  现在天州坐着的地方正是,他一直看着的希水边缘的一家私人会所,当年的方舟在这里做过最卑贱的小童。
  
  “真没想到呢,你长大后竟然这么漂亮,不,当年你就是最漂亮的。宝贝儿,把那些东西还给我好吗?你知道的,没有那些威胁人的东西,这里的买卖是在越来越难做了,宝贝,我们可是夫妇的,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一定会对你好……来,把那些东西还给我……我们再像以前那样好吗?”
  
  确实的,实实在在的天州感觉到了那份疼痛,来自内心。
  
  “你不能跟他走。”千苏敖文跑进这里。
  
  “千苏敖……文,啊,新生代的帝国大商人,真是欢迎,不过本店现在暂时不开业,您能晚上来吗?”胖子怪笑着对千苏敖文说。
  
  “来你这里会脏了我的鞋底,祖其晤贡,全切尔汶都知道你是个变态,你性虐待玩弄死的少年染红纽利河水(切尔汶的三大支流)。”
  
  千苏敖文这句话是说给天州听的,但是很明显的天州没有听,他浑身在发冷,的确他脑袋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是这个身体,这个身体是他的吧?真可笑,他竟然想替他来找什么记忆,他在翻找什么呢?他能看到他什么呢?看到……是啊,他看到了,他看到一个屋子的角落,那个伤痕累累的方舟,看着窗户外的蓝天。
  
  “我竟然一点温暖也未给过他……我是猪吗?我甚至还不如这只猪呢。”天州慢慢站起来,向外走,那些保镖想阻拦他,但是很明显,他们无法靠前,一阵古怪的音乐从奇怪的地方响起来。
  
  那是环奉。
  
  天州慢慢的走到那个胖子面前,他仰头看着他,他必须仰头,他太胖了。
  
  “你可记得我?”天州问他。
  
  胖子愣了下,在他记忆里,那个少年方舟大概不具备这样的态度吧,他就是个小可怜,当然,最后那个小可怜盗取了他一生的心血,他才不得不从切尔汶的某个层次跌落在这个下等区蜷缩着自己。
  
  “当然……记得,我以前是那么的爱你,每天晚上……我都会叫你啼哭十几次,一天……”
  
  胖子在那里唠叨,千苏敖文却呆了。
  
  “我说我不认识你你相信吗?其实,我还不如你呢,我从来……都是看轻他的,为什么这样冷呢……”
  
  天州说着奇怪的话,他站在那里看着屋顶的吊灯,吊灯的周围是古代的一个壁画,上神的儿子因为错误被丢入凡间,他成为卑劣的奴隶,与秸鳞(传说中世界上最丑陋的女人)生下了一个儿子。
  
  那副画的名字就叫□。
  
  “真是遗憾呢,我们都是……爱过他的人,呵,一个伤害他的肉体,一个伤害他的的心。”天州低下头,突然很方舟的抚摸一下他的头发,他的神情突然变得那么像那个人。啊!他终于明白了他,他必须做出那么招人厌恶的刻薄,他害怕别人触碰他的内心。
  
  “你必须死。”天州对他说,是不管这个人是谁,不管他过去对方舟做过什么,也许那个时候的方舟必须讨好他,必须忍受他,但是他是天州,所以,这只猪,他必须死。
  
  “如果他死了,你会离开切尔汶吗?说实话,我并不想和您对立,我还不想招惹你,我也打不过你。所以,我允许你在切尔汶杀死这个肥猪的话,你能离开切尔汶吗?”
  
  屋子里,一个女人的声音慢慢响起,天州没有回头,他早就知道这个人,她就在他的附近。
  
  “切尔汶的国家乐医总裁所所长,新上任的所长华莱西亚大人,幸会。”天州缓缓回头,看着那位穿着一身火红长裙的女人。
  
  包四海小心的问着鱼悦:“哥,您看行吗?我第一次想收个徒弟呢,现在我们这边不是不能对外招生吗?但是你看,我们可以自己找啊。”
  
  现在,鱼悦和包四海还有易两,还有刚回国的榔头,坐在白水城的一家很普通的酒吧里,以鱼悦对酒水的认识,这里没有一杯能喝的酒,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难吃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酒吧里的人都吃的很香甜,甚至他们听音乐都听的如醉如痴。
  
  “琴声细腻,表现力丰富,音乐富有张力,节奏把握清晰,四海,这人不错。”榔头对包四海夸奖了几句。
  
  真是没想到,只是几年,榔头一张嘴竟然说的全部行家话了。
  
  鱼悦笑了下,看看包四海:“挺好的,只不过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来,还有,他最少也有四十多岁了把?已经不好打基础了,而且,人家愿意来吗?”
  
  包四海笑了下:“第三方乐医名声不好,但是他又不知道我是乐医,先骗到手再说。”
  
  鱼悦笑了一下,看看榔头:“据说这条酒吧街有白水城最好的酒,我很久没回来了,不然,我们喝一杯。”
  
  “是啊,我们也很久没一起喝酒了。”榔头冲他笑了下,两人站起来,转身离开。
  
  “这两人,以为拍电影呢,还来去都不打招呼的。”包四海无奈的摇头,他看下身后的易两,易两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钞票,伸手抓过一位酒保的领子硬生生的,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的就把人家拖了回来。
  
  “把,那个人叫过来。”易两把钞票放在酒保的口袋里后指着舞台上一个捧着一把模样古怪,通了电的乐器,大叫大唱的,头发用啫喱全部焗的梳理起来的,穿着镶嵌着宝石的马甲,露着胸口的骷髅纹身的……中年男人。
  
  酒保看了易两一眼,把钱从口袋拿出来,丢到他的脸上,怎么说呢,这位酒保的动作是帅气的,不过易两才不会为此受到影响。
  
  “你们这些该死的挖角者,我们老板不签约!”那位酒保这样喊着。
  
  易两被如此侮辱,他自己不在乎,但是有些人却受不了了,包四海蹦了起来,对着酒保的屁股就是一脚:“谁要挖他的角。”
  
  酒保向前倒了一下,易两迅速阻挡到包四海的面前,他悄悄的把脑袋后仰:“您就是来挖角的。”
  
  包四海,仰头喝了几口……汽水,他不喜欢喝酒。
  
  “谁说的啊,我就是来收徒弟的,真的。”
  
  酒吧,最怕乱,只要有一丝丝的风吹草动,人们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无比。他们围拢过来,开始大喊大叫,唯恐天下不乱。
  
  那些收份子钱的保安公司,倒是迅速撤离了这个地方,假装没看到。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收他做徒弟的。”大概是觉得自己个子太低,包四海蹦到桌子上突然指着舞台上一脸雾水的弹奏者大声的解释了一句。
  
  那些人,他们哄堂大笑,就连那位演奏者他也笑了。




  甘图仔细看着面前这个娃娃脸,在周围哄堂大笑的声音当中他打量着他,这人二十岁大概都不到吧,一张娃娃脸,微微的笑意甜甜的,他并未因为那些笑声而去生气,他就很热切的看着自己,那个表情不像在看人,倒是像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在看一个玩具,他要得到自己,甘图冒了一身冷汗,因为那个娃娃脸的目光实在是太热切了。
  
  这可是自己的第一位徒弟啊,包四海热切的看着甘图,年纪大点没关系,个子比自己高,没关系,没有基础,没关系,他可以教他,哥哥都答应自己收徒了呢,这次一定要好好的给他们做一次漂亮的事儿,一定要家人刮目相看。
  
  “你一定要做我的徒弟。”包四海确定的再跟甘图说了一次。
  
  甘图尴尬的笑了下,他不想打击这位先生,他是正宗的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因为毕业后工作难找,他才开了这家酒吧。这附近的酒吧生意个个不如他,那是因为甘图的音乐在酒吧一条街是出名的,甘图热爱音乐,以前他也做过有关于音乐的美梦,那就是让全世界认同自己的音乐,可惜,他的形象好像不适合当年的流行风,也许现在野性男人会招人喜爱,可是他的年纪又大了,不过在这个小小的酒吧街,倒是人人认识他的。
  
  “可是我不想做你的徒弟啊。”甘图对包四海有礼貌的笑下,应付着,毕竟来的都是客嘛。
  
  “怎么你才可以做我的徒弟呢?说出你的条件来,我答应你任何事情。”包四海是急切的,但是他忘记了,越是急切别人越觉得你不值得。
  
  “小兄弟,我真的不可能做你的徒弟,我也没有什么条件,如果您喜欢我的音乐,你可以每天来,我给你六折,帮这位先生办一张贵宾卡。”显然这位甘图先生也并非傻瓜,他已经在推销自己的贵宾卡了。
  
  包四海看下易两,易两面无表情无法给予他任何帮助,于是他只好办理了一张贵宾卡。
  
  “甘图……再来一曲……来一个!”酒吧有人吆喝着。
  
  甘图冲自己的衣食父母们点点头,转身上了舞台,一边的服务生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键盘乐器,他站在那里冲大家鞠躬:“在我们这条小街,我们这个酒吧不是最排场的……甘图也不是最有出息的酒吧老板(观众笑),但是,能和大家交朋友,表演甘图最喜欢的音乐,那正是最快乐不过的事情了,这首曲子,节奏快速,是我最近做的曲子(啊,他还会作曲,包四海更加高兴了),它的节奏非常快速,希望大家喜欢。”
  
  甘图的手指轻轻的放在键盘上,一首轻快带着浓郁的街头风的曲子慢慢的,由他的手指表现了出来。
  
  音乐的最初,那些音符就像软绵绵的棉花糖,轻柔……后慢慢的那些东西产生变化,开始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加着速度,越来越快,轻盈跳跃的节奏充满欢乐的气息,甚至,一些活泼的颜色也被他表现了出来。
  
  酒吧里喧闹的声音从甘图的音乐开始,就停止了,没有人去打搅甘图的音乐,因为即使是放过一个节奏也是遗憾。
  
  “易两,我喜欢他。”包四海叹息了下,没想到平民的世界,音乐已经能演绎成这样了,真是了不起。
  
  关于音乐的美感,表现力,其实并非乐医的主要课程,乐医是从精神力开始的,他们注重的是音乐的磁场力,但是也不是说乐医的音乐是不美的,因为每个人都是有感情的,有感情的人一代一代的研究音乐,音乐怎么可能不美呢?只是乐医很少在公众场合演出,从最开始,乐医的音乐从来就不服务于耳朵。
  
  包四海坐在那里慢慢的想着,甘图的音乐不错,竟然能把那些快乐的情绪代入到他的思维当中,作为纯音乐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好啊……”
  
  “真棒……”
  
  “甘图……”
  
  “听得老子的尿都快爽出来了。”
  
  甘图一曲结束,酒吧里热闹非凡,赞赏声一片,这些观众,有的已经听甘图的音乐达到十年,为了满足他们,一直一直吸引他们,甘图一直在努力着。
  
  包四海慢慢站起来,走上舞台,甘图呆了一下。
  
  “这位客人。”
  
  “做我的徒弟……”
  
  “……”
  
  “你愿意听我的音乐吗?如果我的比你好,如果我赢过你,那么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好像没赌博吧?”
  
  “你喜欢音乐吗?”
  
  “当然。”
  “好吧,那么……听我一曲,你再想一下吧。”
  
  包四海站在那些键盘前,太少了,一组的键盘,根本无法表达出他每天弹奏的音乐,而且这些通了电的乐器,包四海觉得,它们缺少表现力。
  
  “可以再给我上两组键盘吗?”包四海回头问甘图,甘图呆了一下,他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观众。
  
  “滚下去。”
  
  “谁叫你上甘图的舞台了。”
  
  “你算什么东西?”
  
  “快滚下去。”
  
  包四海尴尬的笑了下,从他做乐医开始,就没被人如此对待过啊?不过好在他现在性情还算训练的不错,他只是笑了下,但是易两未必就愿意见到了。
  
  “呯!”一声枪响,酒吧顿时安静了,易两的手里一只手拿着一把枪,对着观众席。
  
  “坐好,拿好你们的酒杯,憋住了,好好听,谁捣乱,谁……死!”
  
  好吧,现在真的没人说话了。
  
  包四海尴尬的冲甘图笑了下,他自己动手,从一边的乐器台上搬了两个键盘。
  
  “呼……这样的演奏还是第一次呢,我很少演奏这样的音乐呢,怎么说呢,很开心。那么我也表演一个快速的,快乐的乐曲吧。”
  
  包四海的双手放置在键盘上,他甚至学着甘图的样子冲大家点头,接着他的手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高节奏快速弹拨的状态,不是说他要卖弄,这已经是最低的速度了,而且这三个键盘根本不再一起,它们是分成两组,一组上下,一组单个的,所以他要不停的调整位置。
  
  一滴水,从第一个音符开始,滴落在一片树叶上,水珠炸开,变成千万个水珠,跳跃,它们跳跃着,向前跳动着,上班族拼命奔跑追赶公车,球场上短跑运动员快速的奔跑,小丑快速的玩耍着手里的抛接球,冰上运动员快速的表演着旋转,他们转动着一直转动到你看不见到他,主妇们冲进打折的商场拼命的购买着,动物园的猴子从这个树蹦到那个树,日历在快速的翻动着,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转个圈再来一次。
  
  天空是蓝色的,是灰色的,是白色的,是七彩的,墙上的藤蔓是绿色的,大妈的披肩是豹纹的,阳光下的草帽是金黄的,孩子们的笑脸是愉快的,各种各样的颜色快速的得到某种命令一般它们……
  
  “噼啪……嗤嗤……噼啪……”在乐曲结束之前,那些电子乐器,因为支撑不住包四海的速度,终于短路,燃烧了。包四海看着烧着的键盘,遗憾的,尴尬的冲甘图笑了下:
  
  “抱歉,我会赔偿的……”
  
  甘图擦了一下鼻子滴下的鼻血,没错,这里所有的人都在流鼻血,因为一首曲子,只听了半首,精神因为得不到舒缓,硬生生的这些可怜人都流出了鼻血。
  
  “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收我做徒弟。”甘图抓住包四海的手,激动的浑身发抖的说。
  
  天州慢慢走到华莱西亚面前,很多年没见了呢,这个姑娘长大了呢,她怎么会到这里?怎么会在切尔汶成为仲裁所的所长?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为了巩固自己的力量,乐灵岛那个该死的老头子,找到了四方遗族。
  
  “你长大了,都敢穿露胸装了。”天州突然调侃了一句。
  
  华莱西亚顿时面红耳赤,她低头看下自己这套美艳无比的艳红色的长裙,是啊,女人一过三十就开始对漂亮的颜色感兴趣,她是越来越喜欢红色了。
  
  “要你管。”华莱西亚捂住自己的胸,无比尴尬。
  
  “你怎么不去吴岚,钬溪节回来了,在吱吱那里。”天州不希望华莱西亚卷进他和融心的战争。
  
  华莱西亚神色暗淡了一下,无奈的笑笑:“我刚继承了族长。“
  
  天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转回身看下那个一言不发的胖子,那个胖子已经看到了华莱西亚,因为她火红的红裙细腰上挂着乐医仲裁所的牌子,这样的人他招惹不起,所以他保持沉默。
  
  “我要杀个人,行个方便吧?”天州笑了下,对华莱西亚说,他的语气非常轻蔑,就像那个胖子是一叠端到面前的蛋糕一般。
  
  “随便你,杀了你就走吧。”华莱西亚的语气透着不耐烦。
  
  “我还不能走呢,即使你放我走,那些人也未必放的。”天州指指屋子外的屋顶。
  
  那边的屋顶,一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华莱西亚后退了几步,抚摸下自己的红宝石项链:“我还有一个晚会要参加。”
  
  说完她转身要离开。
  
  “华莱西亚,看到你很高兴。”天州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华莱西亚没回头,她小声的说:“我也是。”
  
  那道红影消失了,天州转回身,屋子的窗户突然无声的破碎,化成无数片,一些快速的穿过破碎的窗户,进了这间已经狼狈不堪的大堂。
  
  环奉悄悄的走到天州身边:“我来吧。”
  
  “不用,看好门户,小心狗跑了。”天州微笑着下着命令,今晚,在这里,他要消灭这个肉身的一道魔障。
  
  屋子那边,那些窥视者拿出了自己的医器,天州接过环奉递给他的那把二尺三寸余,腹广七寸,琴冠为魁,琴弦十八根的医器,他轻轻的就犹如撩拨爱人的衣扣一般,手指缓缓向前抖动,那些破碎的玻璃,突然犹如被千万条木偶师提拉的控制线一般从地面升起,接着犹如利剑一般冲向那些人。
  
  今夜的音乐,是给方舟的,天州就这样告诉自己,他弹拨着,回忆他们一起坐在河岸上,四色花树下,一些美好的时光流逝了,他没注意到,当他警醒,那些美好的东西却成了寂寞的印记,它越快乐,自己越寂寞,所以天州的音乐是寂寞的。
  
  寂寞如刀,杀人无血,天州的音乐干净,却不优美,它只是利器,那些窥视者,一个又一个的无声倒下,血把白色的透明玻璃染成红色,最后它们集中在了一起,一起奔向了那个早就呆了祖其晤贡。
  
  祖其晤贡带着那些血玻璃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身体出现一条,又一条的小伤口,那些玻璃围绕着他,切割着他,凌迟着他,他惨叫着,甚至他想抓住面前的一片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惜的是,他伸出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不见了,他难听的嗓音一直发出绝望的惨叫。
  
  千苏敖文紧紧闭起眼睛已经不忍再看,再次他是没思想的,他无法想象。
  
  突然祖其晤贡的声音骤然停止,他睁开眼睛,却正好看到祖其晤贡的脑袋被什么切割了一般,它整齐的掉了下去,祖其晤贡死了。
  
  太好了,他可以不必忍受这样的折磨了,千苏敖文转头去看表弟,却发现他早就昏晕过去。
  
  “真是多管闲事。”天州把医器慢慢的放到地面上,他看着窗户外。
  
  “你不觉的你太残忍了吗?”窗户外有人带着责怪的语气说。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乐灵岛更加残忍的人吗?”天州讥讽到。
  
  “我不想和你起纠纷,吱吱会不高兴的。”窗户外那人叹息了一下说。
  
  天州皱下眉头,手指波动了一下,千苏敖文觉得大地突然发了怒,他被一股子奇怪的力量推倒,他身后的墙完整的到了下来。
  
  琴汐冠就坐在外面的某块空地上,他的脚下铺垫了昂贵的红地毯。
  
  那些粉尘四下飞扬着,但是唯独无法进入红地毯的区域,琴汐冠无奈的摇摇头,优雅的坐到后面的那把椅子上叹息了下说:
  
  “为什么我不能叫呢,我才是他的亲生哥哥,而你,你知道,知道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吗?”


心伤

  琴汐冠慢慢走进屋子,天州看着他,看着他慢慢的从房子上走下来,从街道那头一步一步的走下来,那些无形的人,慢慢的为他铺垫着红地毯,乐灵岛的琴汐冠,脚底是不沾灰的。
  
  “为什么我不能叫呢,我才是他的亲生哥哥,而你,你知道,知道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吗?”
  
  他慢慢的走到天州面前,要说这琴汐冠也是长的十分端正漂亮之人,但是那张脸露出的那种含着讥讽,像什么都知道,无比骄傲的,自满的,自大的笑容,实在招惹人讨厌。
  
  天州不理他,转过身,他看着墙角的千苏敖文:“你走。”
  
  “你是谁?”千苏敖文呆呆的看着他,心里乱成一锅粥。假如,假如昨天,或者刚才他还抱着玩一玩的心情,可刚才那场战斗却已经彻底的蛊惑了他的心,他迷茫了,眼睛里全是他,心里也全是,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里全都是,一个一个的他,这个像黑夜中精灵一样的男人。
  
  “他是谁?哈哈,这个问题问的好,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吧?一身肮脏的血液,父亲都不承认的杂种,换来换去的身体,天州是吧?从你第一天进切尔汶我就找人看着你,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你这样的人,会到那个狭小的,肮脏的小街呆着……然后,我知道了,恍然大悟了,你不确定,不敢确定了,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该向何处去,不知道你的脚应该踩在哪块土地才合适,你甚至不敢面对一直找寻你,一直想见到你的,我可怜的吱吱。他是那么可怜,拥有这世界上最纯洁、最高贵血统的他竟然会一直对你无法释怀,你……这个怪物,卑贱的人……”
  
  天州依旧看着千苏敖文,他不懂,为什么这个人还不走,他想死吗?他并没有听琴汐冠的唠叨,他觉得他就像一只骄傲的苍蝇,虽然一样在天空飞,但是它的声音实在招人厌恶。
  
  “会死的,你走吧,我不想杀你。”天州再次提醒他。
  
  千苏敖文茫然看下四周,弯下腰,扛起了自己可怜的,早就吓晕过去的表弟。
  
  “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是吗?”他问天州,走到那个缺口的时候,他回身问他,带着一丝期盼。
  
  “是。”天州并不想和此人有任何瓜葛,对于他来说,他不过就是人生中的一个很平常的过客,普通之极。
  
  “这样啊,那么……再见!”千苏敖文转身,慢慢的离去,他那双穿着手工制作的精致皮靴踩过脏水凹,越走越远。
  
  “像你这样的人,即使呼吸这个世界上的空气,也是污秽了它,你就像一个大笑话……”琴汐冠还在那里恶言恶语着,平时他并不这样,平时的他甚至是少言寡语的。也许他出生的时候,是很活泼可爱,甚至是天真有趣的,可是,从九岁就开始就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他,笑容、玩笑、情绪这些东西就不再被允许了,这些东西,并不是乐灵岛的某个教条需要他这么去做,只是,一个九岁的岛主坐在高高的位置上,每天被那些年老的人当成神一样膜拜着,时间长了,也许他也就有了神性,属于他自己的神性。
  
  “喂,我说你。”天州终于开了口,他打断他的话。
  
  “什么?”说的正起劲的琴汐冠闭住嘴,惊讶的看着天州,没人能打断他的话,即使是他的父亲也要给予他一定的尊重,显然,他对这种无理的打断十分诧异。
  
  “你等下,我交代一点事情。”天州用比他还要骄傲刻薄的语气,就像打发那个谁谁谁一般的,对他说。
  
  “环奉。”天州叫环奉。
  
  “在的,先生。”环奉走到他身后,低头。
  
  “你去帮我订票,一会……我要离开这里。”天州吩咐他。
  
  “好的,先生。”环奉转身就走,对于天州的话,他从来不怀疑。
  
  “一会?那个……随知意?方舟?天州?谁谁谁,好吧,我说,你能走吗?你觉得我会叫你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吗?”琴汐冠一副非常肯定的样子对他说。
  
  天州看着环奉的背影,一直看到他安全的离开,然后他回头看着琴汐冠:“做为融心的继承者,你有些太不稳重了,难道你没接受过上位者的教育吗?还是你天生就是个瘪三,无论你打着什么旗号,你总是高贵不起来,话太多了,琴汐冠。”
  
  琴汐冠本来一肚子的话,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是啊,他是天州,在做天州之前,这个身躯是世界上最最刻薄的方舟,在做方舟之前,他是骄傲的随知意,那个令帝堂秋,奉游儿,都俯首称臣的随知意。上位者,未必就都是光明磊落的,随知意以前的品行,有时候比帝堂秋还差,吵架……他还没输过,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天州很想吵架。
  
  “是啊,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知道我是随知之,我是鱼悦信赖的,深爱的哥哥,无论我卑贱也好,下流也好,我的血液肮脏也好,我就是他的哥哥,他唯一的,无法替代的,独一无二的,哥哥……你呢?高贵的、永远站在上面俯视我们的神?啊,大概吧,知道吗?这个世界,最可怜的就是神,或者是你这种假装自己是神的人,你用你高贵的形态铸造你的壳……”
  
  天州,慢慢的坐到一边还算完好的桌子上,他甚至找到一盒餐巾纸,于是,他开始擦自己那双沾染了污垢的皮靴,他一边擦一边说。
  
  “如果我有危险了,吱吱会救我,如果我要死了,我有朋友为我哭泣,即使我死去,也有爱我的人……为我奉献自己。我不是一个喜爱夸耀的人,我应该满足,你看,我拥有这么多的东西,这些,你有吗?伟大的、高贵的、血统高尚的琴汐冠大人,即使你穷尽一生,这些东西我想你也不会拥有的。知道吗?你身上流淌着的就是天生有缺陷的基因,比低等生物还不如的下贱基因,你不懂得这个世界上有爱,没人爱你,你也不爱自己,你就是个行尸走肉,你只是比雕像多了一口气而已,我的话……说完了,你要杀了我吗?来吧,我欢迎,因为,无论是感情上的,还是血缘上的,吱吱只能有一个哥哥,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我都不允许别的东西出现,就像以前你想毁灭我一般,这次就叫我来毁灭你吧。”
  
  天州说完,非常高兴的看着琴汐冠,那个人,那个可怜的人,他根本不会吵架,他在某些地方还真的是很笨拙的。
  
  “我杀了你。”琴汐冠胸口起伏着。
  
  “啊,那正是我要做的事情。”天州伸出手,摸了下眼角,这个动作不属于他。
  
  琴汐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被堵的几乎咽了气,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天州嘴巴竟然恶毒成这个样子,那些话,没有一个脏字,甚至……他就像说别人家后院里的杂草一般叙述着。没错,那些话是真的,琴汐冠,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才抓着鱼悦紧紧的,紧紧的不想松开,他只是想拥有一些什么,他不懂得爱,也没人告诉他什么是爱,如何去爱。他被计划着生出来,生出来之后就是为了震慑什么,毁灭什么,他可以拥有全世界,全世界任何的东西,但是,他没有被赋予爱人或者被爱的能力。
  
  琴汐冠瞪着天州,如果可以,琴汐冠想把自己炸成碎片,化身成千万个琴汐冠搅碎这个人,最好一点渣都不留。
  
  “我知道,你想杀死我,啊,是的,好吧,在你杀死我之前,我告诉你,有风是以攻击性音乐著称的,你好像忘记了吧,还有……在你杀我,或者被我杀之前,叫那些可怜的铺地毯的家伙离开吧,即使是蝼蚁,那也是一条生命,也比你高贵呢。”
  
  天州提醒着,眼角却小心的观察着琴汐冠。
  
  琴汐冠看下下属点点头,他没有再说话,他的教育,他的经验,他的智力都在提醒着他,即使是他长出一万张嘴巴,他都吵不过这个人。所以他立刻接受现实,我吵不过你,但是我可以杀掉你,你死了,那么你那张嘴就可以闭住了吧!
  
  一位属下慢慢的捧过一把高贵的椅子,琴汐冠坐在上面,有人脱去他的鞋子,放松他的手指,他们为他的脚踝,手腕戴上一种缝制在小牛皮上的小铃铛,那些铃铛的数量很多,很细小。
  
  天州的情报里,很少有琴汐冠的资料,甚至他不知道他的医器是什么,他很好奇。
  
  接着他也觉得有些意外了,那个总是衣冠楚楚,一副彬彬君子样子的琴汐冠,竟然换了一套艳红的宽松衣服,他的上身是缝制着金线的V型领子的长衫,下身是宽松的舞裤,不要怀疑,那确实是一条舞裤,甚至他穿了一双缝制着红色珠花的红舞鞋,一位随从双手捧着一根奇怪的七彩玉石制成的风笛。
  
  “没想到,你竟然是双音者,很意外……非常的意外”天州叹息了一下。
  
  琴汐冠没有对他的话有任何反应,他把脑袋轻轻向后侧了一下,两位随从在他的额线涂抹一种膏,天州睁大眼睛看着,他觉得面前的情形,甚至不比他换身体复活更加令人惊怖,因为琴汐冠整整的一层头壳被脱了下来,原来他一直带着假发。
  
  天州觉得,其实……他还是很幸运的,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妖精,他以前觉得,方舟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妖气的人,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终于有个人可以和他媲美了。
  
  红衣,红发,红色的双瞳,雪白的皮肤在深红色的世界上,最奢华的舞服诱惑下闪着荧光,琴汐冠看着天州,他对他说:“你错了,我不是双音着,我是三音者,我有世界上最高贵的血统,我从走路就开始修行舞道,而且,为我提供卵子的,是海妖的遗族,我有世界上最灵敏的乐感和耳朵。几年前,我输过,那是我为了讨一个人的高兴,但是,很明显,你不属于那个范围,所以,天州,你死定了。”
  
  天州低头,呵呵笑着,哈哈笑着,仰天长笑,他笑了一会,突然指着琴汐冠说:“你还有脸说我,你才是世界上,不折不扣的,一个真正存在的大杂种,你到底混了多少血啊?”
  
  空气中突然窜出千万条音刃,它们被那些小铃铛击出,接着被舞道者天生的气流回旋后,转换成更大的力量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向天州,天州飞身向后纵身,身体灵巧无比,他蹦到最后那盏巨大的水晶宫灯上攀住固定宫灯的链子,向下俯看着。
  
  午夜黑色,水晶灯光闪烁着,那些光照在并不该在这人间出现的两个妖精身上。
  
  白色的,银色的,甚至最难出现的金尾音刃在空中交接,撞击,粉碎,嘶鸣。
  
  这是……一场了不起的战争,因为,这是这八百年来,融心和有风的第一次战役,这场战役在双方的两位妖孽之间展开,他们的破坏力并不比鱼家的某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妖物之间的决斗逊色多少。
  
  一条银色和一条红色的影子缠斗着,天州也许不是三音者,但是,他也是双音者。作为有风,融心,谁也没忘记舞道的可怕性,也许是传承不纯粹,他们的舞道出现了两种不完全的效果,融心柔媚,有风刚猛,但是无论怎么变化,那些以各种形式转换出来的力破坏着这栋刚刚失去主人的破楼,还有外面那可怜的希水区。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天州旋出四股巨大的音刃,那种可以目视到本型的巨大音刃,那些音刃就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它们裁剪着可怜的水泥花岗岩地板,飞快的冲向琴汐冠,琴汐冠微微向边上做出一个舞道上常用的小翻,轻松躲避之后,就回了天州五个本型音刃。
  
  他们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不停的裁剪着那块地板,就像它只是一块可怜的布片。
  
  如果说,小豆和月光的战争呈现一种野蛮兽力的话,这场由有风和融心继承者激发的战争如果破坏力不是那么的大的话,它甚至是一场美不胜收的天籁之音和霓虹之舞,从最初的大肆破坏,到中间的迅速音刃连击,到最最顶级的痴缠,这两个人整整缠斗了三个多小时,可怜的希水,没有一间房屋是完整的。
  
  那些市民跑出院子,奔向安全的地方,警察为他们解释,只是不正常的天气情况。是啊,乐医拆街,他们这些可怜的警察又能做什么呢?
  
  天,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露出微微的明,天州不喜欢白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厌倦白天,他决定在更大的战争来临之前,结束这场争斗。通过几个小时的缠斗他终于发现,他和琴汐冠这场战争,似乎暂时无法角逐出胜负来,也就是说,琴汐冠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琴汐冠。所以,他很明智的决定退出去,甚至他耍了一个花招。
  
  当他们在空中交缠,撞击的瞬间,天州突然问琴汐冠:“琴汐冠……可有人爱你。”
  
  然后琴汐冠愣了一刹那的功夫,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是对于天州来说,足够了。
  
  天州张开嘴,舌头突然奇怪的翻了一下,一个奇怪的小哨子出现在他嘴巴里,他使出所有的精神力猛地一吹,琴汐冠被狠狠的击打出去,他伸出双手和手肘护住自己的面部,先后滑出去十多米。
  
  那些铃铛,化成无数的小金球四下飞溅着,琴汐冠单手撑地,四个铃器只剩下了一个,他的手肘,大腿一些细小的伤口留着血,他的衣服是红色的,所以那些凄惨的血根本不显。
  
  “我讨厌白天,我走了。”天州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向外走。
  
  “随知意!即使我是没人爱的,但你的那些所谓的爱还存在吗?”琴汐冠突然大声喊了一句。
  
  天州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一步一步的向外走着,当他走到街口的时候,华莱西亚开着车子等候在那里,她看着他:“我送你离开吧。”
  
  天州点点头坐上她的车子,华莱西亚刚发动车子,天州一口鲜血喷出。琴汐冠是个烈性的人,在最后一刻他拿自己的医器和自己玉石俱焚,天州的精神力受到严重的创伤。
  
  “没事吧?”华莱西亚紧张的看着他。
  
  天州摇摇头,看着窗户外,是,他的那些所谓的爱,还存在吗?
  
  琴汐冠坐在属下送来的椅子上,身上的伤口得到了很好的治疗,但是,他受到了很严重的心伤,音乐是抒发情绪的一种工具,在情绪完全激荡的时候,被突然打断,琴汐冠平静无波的几十年的心神受到严重的伤害。
  
  接过一位随从递给他的大衣,琴汐冠慢慢站起来,向外走。
  
  “先生,您去哪里?”一位随从小心的问。
  
  “不要跟来。”琴汐冠没回头,语调没有一丝情感的说。
  
  “是”
  
  切尔汶的狂欢节,还未结束,琴汐冠就这样走过许多地方,他看着那些面孔,看着那些疯狂泄露出的情绪,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所没有的,是啊,他没有,琴汐冠,可有人爱你,他这样问着自己,问了许多遍。
  
  后来,他走累了,他找了一所街边的地下通道,慢慢的坐下,他蓬头垢面的犹如一个乞丐,甚至,他连乞丐都不如,他像一个疯子一般喃喃自语。
  
  “琴汐冠,可有人爱你?可有人爱你?可有人爱你?可有人爱你?……”
  
  一遍又一遍,他一直问到了凌晨太阳完全升起,疲惫的狂欢者陆续的回到家中,当世界恢复持续,狂欢结束,琴汐冠还在问着。
  
  “可有人爱我?”
  
  这个时候,地下通道透着光的地方,有个人站在那里大喊:“我爱你!”他的声音嘹亮,充满真情,完全实心实意,那个人的手里,甚至拿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儿!
  


贺富的“春天”

  
  “这是我徒弟,你们看,他比我高,高很多呢。你们看下,这是股二头肌,这个是腹肌,我的徒弟不错吧?你们看……”包四海使劲捏着甘图,甘图被他折磨的苦不堪言,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头拉倒牲口市场的骡马,正被主人强迫的撑开他的嘴巴给人看自己的牙口。
  
  易两伸出手,扯了下包四海的衣服,他倒退了两步,回头奇怪的问:“你干嘛?”
  
  难得的易两的脸红了下:“饿了。”
  
  包四海恍然:“对啊,对啊,点菜,点菜,你们不要客气,我请客,请客。”
  
  今天,是包四海为了庆祝自己收了徒弟,而在祈兆一家不错的酒店举行的庆贺宴会。家里人,大部分都出来了,甚至,包四海最最讨厌的天敌,小豆都出来了。
  
  今天的包四海因为高兴所以大度。
  
  包四海并没有告诉甘图,他学的音乐是乐医的音乐,他甚至决定,今后每天晚等甘图表演完,再训练他,假如可以,他甚至想入股这家酒吧。他觉得甘图的酒吧基础好,客源牢固,名声也不小,如果大大的再装修一次,生意会更加好,收徒赚钱两不误,包四海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
  
  除了鱼悦、月光、帝堂秋去值班之外,家里人还是非常捧场的,能来的都来了。
  
  随着一道道的奢华的菜肴捧上桌,包四海的肉微微的有些疼,点多了。好吧,如果可以,一会他要悄悄撤几个菜。
  
  “四海,甘图的什么令你最满意?”田葛看着甘图问,他倒是很羡慕包四海的运气,家里如今缺的就是人才,他又不是包四海,能求着人家做他徒弟,那样的事情田葛无论如何做不出来。
  
  包四海放下餐具,上下打量自己的徒弟,笑的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
  
  “首先,我徒弟的身高实在太令我满意了……………”众人一头冷汗,看样子,包四海的身高已经成为这个孩子的魔障,一辈子的心理障碍。最近他去看了医生,医生非常遗憾的告诉他,他这辈子也就这么高了,据说当天晚上,包四海哭了,很伤心的哭。
  
  “哥,你知道吗?他非常聪明,真的,很少有人长到四十五岁还这么聪明的……”包四海喋喋不休的夸奖着甘图,可惜他越夸奖,甘图越是一脸尴尬和无奈。
  
  “四海,该给你徒弟介绍一下我们这些家人,你别顾着自己高兴好吗?”孙宝云冲甘图笑了下,扭头提醒包四海。
  
  包四海擦擦嘴巴,连忙站起来,他并不想给自己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徒弟留下什么坏印象呢。
  
  “这位是榔头,我的哥哥,他……是位外科医生。”好吧,包四海把田牧欺骗丈夫那套假身份给甘图亮了出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榔头举起酒杯,冲甘图虚晃了一下,浅浅的喝了口,最近,他总是心事重重。
  
  “这位……是,是叶杨,我哥哥的……病人,他有瞬间失忆症。”叶杨友善的冲甘图笑下,甘图却惊讶的看下叶杨,因为瞬间失忆症这个词汇,似乎听上去,有些……奇怪。
  
  “这位……是蝴蝶君,我榔头哥的……助手。”包四海思考了下,他忘记了上次蝴蝶君的角色是什么了。
  
  甘图越来越觉得他的小师傅家人很奇怪,哪有请客还带自己的病人和助手一起来吃的?
  
  “甘图,你觉得,音乐是什么?”田葛放下手里的沙拉叉子抬头问甘图。
  
  甘图看下田葛,在刚才的介绍中,他得知这位先生是自己师傅的哥哥,他问自己的问题好奇怪,他是位小儿科大夫吧?甘图看下这一大家子人,要说,这家人,真的很奇怪,但是又说不出的和谐,具体奇怪在哪里他说不出来。至于和谐,他觉得这家人配合的真的不错。
  
  比如,第一位介绍的那位榔头先生,他低头想事情的时候,根本不看餐桌,但是,他每次伸出手的时候,那位蝴蝶君先生永远知道他想要什么,真不愧为助手呢。甚至,那些牛肉被切割的大小,都是那位蝴蝶君先生精心处理的,刚刚好能放到嘴巴咀嚼的最佳大小。甘图有在意,因为这家人,好像都比他年纪小吧?找一个比自己小的徒弟本来就很别扭了,现在的他有些微微的后悔,在事情发生之前,他实在没想到,这位小师傅家有如此庞大的族系。
  
  “音乐,是能打动人情感的东西。能令人产生共鸣,抒发情绪的一种(甘图的手,在桌子上比划了几下)手段,大概,是这样吧。”甘图年纪已经不小了,四十五岁,夸张的打扮加上平时很注重保养,能有现在这样的状态,已经不错。四十五岁,这意味着他开始从热情走向豁达,他的心态经过漫长的时间锤炼,已经成熟,甘图的回答非常简单,但是完美。
  
  包四海越发的满意起来,于是他更加热切的看着自己的徒弟,即使他已经四十五岁。
  
  “这位……大叔?你是谁?”叶杨喝了一大杯碳酸饮料,打了个饱嗝,瞬间……失忆了。他打量下周围的人,人人有牌子,只有,甘图没有,所以他很有礼貌的问他,要不然失礼了,叶杨觉得还是不好的。
  
  甘图顿时脸红了。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小师傅,小师傅习以为常的再次为叶杨介绍了一次,叶杨很高兴,和甘图碰了一杯,他就像刚才一般恭喜他投得名师,祝愿他前程远大。
  
  “在音乐的这条道路上,你可为自己制定过目标?如果有,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萧克羌放下餐巾,他漂亮的银灰西装上,妞妞给他擦了一个巨大的巧克力汁手印,但是没关系,我们的萧克羌先生一点都不在意,还是那么的风度翩翩,仪态高雅。
  
  甘图玩耍了两下自己的那个带着骷髅头的打火机,他看下对面这位先生,又看下自己一脸小星星的小师傅,越来越觉得这家人很奇怪,不是奇怪,根本就是大有问题的。
  
  “我把生命交付给了音乐,我想创造出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任何修饰的,世界上最简单,但是最能表现出一切美好情感的音乐。先生,关于音乐,我想,我有许多想法和目标,但是,我认为音乐并非是一条道路,它是我与生俱来的生命的另外一半,没有音乐,我会死。”
  
  萧克羌点点头,举起手里的酒杯,对包四海说:“四海,恭喜你,是个好徒弟。”
  
  包四海刚想张嘴说什么,叶杨突然再次对甘图微笑着问:“这位,大哥?您是谁?”
  
  包四海伸手叫过侍者,他要了一张香槟酒的广告牌,他很认真的在背面添上一行字:“我是甘图,包四海的徒弟,未来会成为伟大的……音乐人和您友人的人。”
  
  就这样,甘图尴尬的将一张香槟酒的广告牌改写成的自我介绍,与这家古怪的“医生”先生们吃下了他一生难忘的一餐。
  
  在切尔汶有这样一个传统,春夏节结束后,是求爱日,当喧哗过去,人们会举行各种小型庆典,在庆典当中,男女若情投意合的话,可在庆典结束的时候求爱。
  
  南道贺富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个悲哀,他的悲哀来源于,他的名字起得不好,“贺富。”他总是在庆贺别人的富裕。即使庆贺别人的富裕那么也没关系,可是,他又拥有着另外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这些特质令他的悲哀命运成倍的翻滚,越加的悲哀。
  
  南道贺富拥有着一副不高不低的身材,有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有着一个不聪明也不笨拙的头脑,不高不低的鼻梁,不性感但是也不难看的嘴巴,这些东西组合起来,意味着,南道贺富他,平庸,普通,外加一无是处。基于以上原因,南道贺富的爱情之路并不好走,他总是在失败着,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无法拿出任何吸引住异性的特质,就像现在,即使他拿出半个月的打工费,买了最最昂贵的粉红色玫瑰花,并且当着所有的路人,双膝跪在他喜爱的的“女神”面前,大声喊着:“我爱你!”
  
  “女神”并没有感动,相反,她一脸厌恶,因为这个该死的,一无是处,平庸之极的家伙竟然犹如粘沾在身上的嚼过的泡泡糖一般,即使你用尽办法,甩都甩不脱,他难道看不出,她并不喜欢他,她甚至是讨厌他的。
  
  “女神”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才令这位先生误会自己对他有了好感,她思前想后的在那里检讨了好一会,终于,她对跪在地上,带着一脸期盼表情的南道贺富说:“抱歉,我不爱你,甚至,我是讨厌你的,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在学校也请不要出现在我的周围,你这样我很难做,大家会认为我品味低下,说实话,受到你这样人的求爱,并不是愉快的事情。”
  
  女人踩着她的高跟鞋,一扭一扭的离开了这里,南道贺富傻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其实,她也并非是最优秀的女生,南道贺富只是觉得,他们距离不远,都是那么平常,所以才敢求爱。但是,很明显,即使是最平常的女生,那也是有高度的,他南道贺富的条件还是满足不了这位离他远去的“女神”。
  
  他慢慢站起来,看下庆典完毕后,成为一对又一对的情侣。每次庆典完毕,总是会有像他这样被遗弃被遗忘的成为笑料的人,人人对他笑,南道贺富浑身犹如针扎一般,他的每个毛孔都被塞住了,心口闷闷的。
  
  转身,南道贺富,慢慢走下地下通道,地下通道的灯光是昏暗的,南道贺富却觉得这样的阴暗光线实在是适合自己,因为他想把自己隐藏起来。
  
  走到通道中间,穿过那些借着昏暗光线拥吻的情侣们,他的心里越来越凉,这到底是第几次了?每一次的打击都要把这位可怜人的脊椎压弯一次,他越来越佝偻着生存,求爱对象的档次越来越低,以后要怎么办?难道他娶个乞丐相爱吗?他苦笑着,觉得生活越来越没着落。
  
  迈着沉重步伐的南道贺富停下脚步,他看着通道里的一个“乞丐”,这位“乞丐”穿着一身红色衣服?他去表演失败了吗?没得到酬金吗?还是,他乞讨一天没有要到一个钱,所以他缩在这里,就像自己一般,对未来充满了绝望?南道贺富幻想着。
  
  接着他慢慢蹲下来,看着面前这位蓬头垢面一身怪味的人,他苦笑了一下,把那束玫瑰花递给他,他说:“嘿,老兄,我实在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了,剩下的钱我想去买醉,所以,这花送给你……希望它能给你带来一些快乐。”
  
  南道贺富把那束他几分钟前还珍惜万分的玫瑰花放到“乞丐”的手里,向前走了几步,一阵凉风慢慢的吹来,南道贺富想起出门的时候天气预报说今天开始有三天雨,他又转回身,脱去自己的外套给这位可怜的乞丐披上,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比自己惨。
  
  再接着……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因为,一个小时后,一家超市外的排椅上,南道贺富竟然和那位乞丐手里一人拿着一瓶度数非常高的廉价酒犹如老朋友一般的在一起喝了起来。
  
  大约十分钟前……
  
  “嘿,老兄,你就是跟着我,我也给不了你一个钱,你看,我所有的钱都用来买酒了。”南道贺富把自己的口袋翻转过来给着身后的这个人看,这人捧着玫瑰花一直跟着自己,整整跟了六条街。然后南道贺富在自己那栋寒酸的公寓对面的小超市买了两瓶度数最高,当然也是最便宜的廉价烈酒,当他走出超市,那个“乞丐”还站在那看着自己。
  
  “好吧,好吧,我分你一瓶,我警告你啊,我没有更多的可以给你了,所以,别再跟着了。”南道贺富递给乞丐一瓶酒。
  
  “乞丐”接了。微微抬头看下他,南道贺富向前走了几步,他能感觉到,那位“乞丐”这次没再跟着。没来由的,他却寂寞起来,看吧,这大街上,人是一对,一对的,他走了几步,慢慢转回身回到他面前。
  
  “一个人喝酒是很没意思的,要一起喝吗?”南道贺富建议。
  
  于是,他们坐在了超市门口的排椅上,看着慢慢下起的小雨,虽然南道贺富认为假如对象不是“乞丐”,而是一位年龄相当的妙龄女郎的话,那么,他会更加愉快。
  
  “你知道吗?老天爷创造人,给予他感情,一定会给他准备好另外一半的……这话是我爸爸说的……我长得像我爸爸,要是我能继承我妈妈一些特质就好了,哪怕,是一双有特色的漂亮眼睛……可是我们不能抱怨吧……对吧……”
  
  南道贺富唠叨着,他自说自话,大口喝酒,主动和“乞丐”碰几下酒瓶,他说着自己隐藏在内心的那些话,“乞丐”默默的听着,他一只手紧紧的抱着那束玫瑰花,一只手拿着那瓶劣质酒也灌着。
  
  “知道吗,我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呢……我想好台词,甚至我去求教了许多求爱成功的前辈,他们告诉我,这个日子女人是最容易……被打动的……看吧,我就是这样……”
  
  半醉的南道贺富摇晃着,此时他快乐的像个国王,他肆无忌惮的跪在路边对着一个他认为是“乞丐”的人学着自己在地下通道做过的事情。
  
  “你说?为什么,总是没人爱我呢?那怕只是虚假的一次吧?我爸爸……说了啊,你的那一半是早就准备好的,不要着急……可是,我就是急啊,我都要大学毕业了,可是就是没人爱我啊?……”
  
  南道贺富越说越伤心,他跪在那里哭泣,接着倒在路边的泥水洼里,看样子他的酒量也平常。
  
  琴汐冠抚摸着那束玫瑰花,花很好看,捆扎的漂亮,还有彩色的礼品纸围着它,从来没人送过花儿给他,没人……跪下对他说爱他,即使是假的那也是没有的。
  
  他站起来,弯腰看着这张沾满泥巴的脸,他穿的很单薄,因为他的外套给了“乞丐”自己。
  
  “为什么……没人……爱我呢?”南道贺富难过的唠叨着。
  
  “既然我们都是没人爱的,那么,我们就在一起吧!”琴汐冠小声说着,慢慢站起来,他看下街角,他知道,那些人一定跟着,即使他不叫他们跟。
  
  几分钟后,廉价公寓前一辆黑色的轿车接走了两个人,因为雨下的越来越大,没人看到它的到来,也没人知道,南道贺富这个小人物,此一生,竟然因为一次失败的求爱而走到了另外一条道路上……
  
  


暗影

  夜的对应色是黑,就像恐怖片的音乐一般,它对应的都是令人惊怖的并不美好的事情。
  
  今夜,这夜色很黑,单月被乌云遮盖,鱼家的庭院静悄悄的,大家都入睡了。
  
  一声厨房插销被打开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花花可以听到,花花从趴卧的石头上站起来,睁开眼睛看下那人,它叫了一声,那人伸出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接着,这人小心的搬动窗台上的几盆小草花。
  
  他缓缓的,缓缓的,把身体从开不大的窗户里挤出来,慢慢的爬下阳台,探出身把那些花盆挪动回原位。
  
  花花走过去,蹭蹭他的裤腿,这人弯腰,摸摸花花的脑袋,找出早就准备好的鱼干放到它的嘴巴里,平时花花得不到这么大块的鱼干,它的肠胃去年开始有些不好,现在的花花是只老猫。
  
  黑夜中的人,蹑手蹑脚的沿着花园的小径走到一排灌木丛前,他回头看下主屋那边,这夜还是这么静,他下意识的抚摸下口袋里的那包东西,兴奋,害怕,狂喜的滋味冲蚀全身,终于还是全了。
  
  他趴在地上,挪开伪装灌木,鱼家的用来做围墙的灌木是很宽很厚的,自从围墙因为其他原因倒了几次后,这里就被种植上了生命力强盛的植物来充作围墙。
  
  这人,慢慢的爬行着,任何一点声音都能令他胆战心惊,一条三米宽的灌木墙他爬行了十多分钟,当他再次呼吸到外墙的空气那一刻,他的心都要爆掉了。
  
  他开始狂奔,即使他浑圆的身体并不适合狂奔,那样的身材,竟然跑出短跑运动员的瞬间爆发力,如果此刻是白天,如果此刻有人看到,一定会万分惊讶的。
  
  “余充道,多么普通的一个名字,一听就是个厨子。”黑色中一个声音突然传来,胖子就像单车突然刹闸一般,停住了自己的身躯,他大口喘息,脑袋慌乱的在夜色中四下看着,下意识的他的手护在下口袋。
  
  “花椒姐姐一定会想你,毕竟你是她亲自招的员工。”那声音继续说着,带着一丝遗憾。
  
  “好好喜欢他炸的洋葱圈,我喜欢他烤的肉排,我不难过,好好会难过的。”一个令胖子吓的几乎要脑浆都要爆出来的声音插话,他没想到这个人会在这里。
  
  “恩……怎么办呢?我很为难。”第一个说话的人觉得非常遗憾。
  
  “为难什么,叫他消失就好了。”第二个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因素存在,即使在刚才他提到好好的时候,他依旧是用很平的声音在说。
  
  “不……不要,我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只是不想做了,我只是贪了一些菜金而已,我这就还回去,这就回去……”这位叫余充道的大厨争辩着,转身要钻回那个洞。刚才还被他唾弃的一家人,此刻他倒是非常想见到,尤其是花椒,大太太,她们很喜欢自己做的饭,三年多了,人是有感情的。
  
  余充道拼命向回奔跑,两种奔跑两种心情,但是回去的速度还要快过刚才,他知道如果他不找到人来挽救他,那么他……死定了。
  
  “没有人会来救你,这里,离主屋太远了,你太小心了。”瞬间出现在那个洞前面的小豆看着他,还是一副没表情的死人脸。
  
  “啊,怎么办呢,万一妞妞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她呢?”萧克羌靠着树木叹息着。
  
  小豆撇了他一眼:“你回去吧。”
  
  萧克羌伸出手:“东西。”
  
  余充道突然觉得肚皮很凉,他下意识的再次去按了一下,他的手直接触摸到了他的肚皮,肚皮上的遮盖物不见了。
  
  小豆顺手把那包东西丢到靠着树木冷笑的萧克羌的手里,萧克羌捏着那个口袋按了几下:“啊,叫我猜下。这里面是什么呢?指甲,头发,皮屑?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你还拿到了好好上个星期掉的第一颗乳牙?每天收集这些东西很辛苦吧。”他说完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缓缓点燃那块布料。
  
  空气里,燎烧头发的刺鼻味道慢慢传出来。
  
  “ 告诉我?你收集这些东西用了多长时间?”萧克羌松开手,最后一点可燃烧的东西,在空气里消失殆尽。
  
  余充道被小豆那张脸看的汗毛都往外渗着汗珠,他软坐到了地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他抬起头,看下周围,没人管他,也不会有人挽救他。
  
  “告诉我,你是谁派来的?”小豆弯腰,眼睛盯着他的眼睛,余充道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人对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包含着的绝对是一种最直接的威胁,他知道他只要说错半个字,下一秒,他会死。
  
  “遗族。”余充道说出答案,浑身犹如骨头被人从皮囊下抽走一般,他仰天倒地。
  
  “遗族?”萧克羌惊讶的站直,他们抓到过许多余充道这样的人,乐灵岛,地方政府权利机构,有风,融心外围力量,第五课……但是遗族还是第一次涉及到这件事情当中。
  
  “鱼先生不许你随意伤害生命,即使……我是个间谍,即使我做了错事,你也不能伤害我,因为鱼先生讨厌不尊重生命。”余充道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坐起来对小豆说。
  
  萧克羌双手插兜,转身向大门那边绕着走:“你还真是高看他,除了家人,他眼睛里,并没其他的东西,他对待伤害自己家人的人,手段也许会比我们激烈一千倍……啊,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大概吧。他尊重他承认的生命,如果他不承认的话,那些东西也就是一些无谓的浮游生物吧?大概……下次,大白天跑……比黑夜跑……也许……怎么跟花椒解释呢……”
  
  萧克羌的声音越来越远,余充道突然大叫,拼命的大叫,他想努下力,也许能叫来个谁呢,生命中最后的呐喊,那种能量是非常可怕的。但是,当他发现他使出全身的力气,自己的声音也只能保持在某个音波上,再也高不了一点点的时候,这才是真的胆战心惊。
  
  “你不会发出更高的声音了,以后你也只能用这样的语调说话,花花都会比你叫的声音大。”小豆告诉他。
  
  正在抓着自己喉咙大叫的余充道,突然停止挣扎,他狰狞的表情突然收了起来,他刚才听到了,他说以后,小豆说以后。
  
  “我不会杀人,恩,也许我另外一张脸喜欢,其实它不是愿意杀人,它只是幼稚的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是啊,我答应哥哥要尊重生命的(一边的余充道拼命点头),你喜欢童年吗(余充道拼命点头)?有什么记忆是最美好的吗?童年的?”小豆突然笑了,他看着余充道,很认真的问。
  
  “六岁,六岁的时候,我爸爸回来,告诉我,他终于得到遗族的承认了,那个时候全家都很高兴。”余充道比下手指,他违抗不了这个人,他的整个人都在一种朦胧的状态。
  
  “后来呢?”小豆似乎很喜欢听别人讲童年的事情。
  
  “后来,我们去了海外,生活的很富足,日子很快乐,我们生活里唯一的期盼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报答遗族馈赠给我们的一切。虽然是遗族后裔,但是我们全家都是普通人。”余充道好像在回忆到了什么快乐的时候,他露着笑容。
  
  小豆走到他面前,手放在他的头顶:“乖了,天快亮了,要早点回家,不然父母会着急的。”
  
  余充道像小孩一般,很认真的点头,他站起来茫然看着四周,他不认识这里,六岁的记忆里,没有这里。
  
  “这里,是哪里?”他像个孩子,孩子在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地方都会害怕的。
  
  “你向那边走,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你的爸爸妈妈在那里等你呢?”小豆指着不远处的一条街区,那里有一辆黑色的轿车,那是余充道的接应车。
  
  余充道很认真的鞠躬,转身向着那边跑去,他很害怕,着急见到爸爸妈妈。
  
  “多好,你还能看到你的爸爸妈妈。”小豆难得的在脸上露出笑容,他觉得他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接着,黎明来到了……
  
  好好狂叫着,从楼梯上滑下来,明灿灿无奈的拿着书包在他身后追,叶杨在楼梯下站着,接住了下滑的好好。
  
  “这样不好。”他很认真的对他说。
  
  好好吐吐舌头,转身奔向餐厅。明灿灿抱歉的冲叶杨笑了下:“抱歉,抱歉,这孩子总是这么皮。”
  
  叶杨回头看下连串带蹦的好好:“挺好的,我小时候也是这么调皮的。”
  
  “啊,你想起来了?”明灿灿惊叫。
  
  叶杨愣了下,站在那里仔细想了会,又摇摇头:“没有,只是随口那么说的,不过……我想我是调皮的吧,对吗?”
  
  明灿灿拍拍他肩膀:“恩,一定是的。对了,早餐想吃什么……”
  
  他们俩聊着走向餐厅。
  
  “怎么是土豆饼,我不要吃,我要吃小馅饼,余伯伯做的小馅饼。”好好不喜欢粗粮,他喜欢吃肉,吃油大的食物。
  
  花椒抱歉的冲他努力的假笑下:“好好少爷,余伯伯不知道去哪里了,一会我找到他,叫他晚上帮你准备好。
  
  叶杨坐好,身后的佣人帮他摆放好碗碟,他对于谁失踪是没感觉的,可是桌子上的其他人却知道,那个人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小豆怎么没来吃早饭?“鱼悦放下报纸问花椒。
  
  花椒指下屋顶:“小豆少爷在屋顶,怎么叫都不下来。”
  
  鱼悦点点头,看下今天缺席的帝堂秋的位置:“帝堂秋呢?”
  
  叶杨摸下口袋,拿出一张纸递给鱼悦,他脸上露着某些夸耀的神情,好像在说,你看,我是记得的。
  
  鱼悦阅读了一下那张纸,他对大家解释:“好好的爷爷好像病重,帝堂秋回白水城看望父亲了,那么今天的治疗会缺席,今天谁能替他?”
  
  “我去吧。”田葛喝下一口汤,抬头说。
  
  “受累。”鱼悦冲他点点头。
  
  榔头站起来,看下鱼悦:“来下书房。”
  
  鱼悦点点头,站起来跟着他向着书房的方向走。蝴蝶君放下手里的叉子,看下那对背影,皱皱眉头:“抱歉,我回房间了。”
  
  “还有汤没上来。”花椒小心的提醒。
  
  “不吃了,谢谢花椒。”蝴蝶君笑了下,站起来,捏捏妞妞的小脸转身上楼。
  
  “看样子又要出门了,最近这一年,榔头和蝴蝶君在家的日子越来越少呢。”孙宝云一边拿餐巾纸擦自家女儿的小脸,一边跟萧克羌说。
  
  萧克羌笑了下,没吭气。
  
  “这个星期,我们也准备回军部一下,是突袭挑人,事先也没打招呼,虽然第三方乐医被区分出来,但是地方政权还是给予了相关的福利,比如乐盾,虽然大家不喜欢要,可是家人的安全还是要顾及的,所以我们准备以暗访的形式去挑一下。”罗宽对大家说。
  
  这个月,有三个佣人,悄悄的消失了,有股看不到的风在家中上下吹着。
  
  “哦,我要回白水城,因为商学院毕业,第一年实习期必须在财政部下属的公司实习,所以,也许回家的时间会少,麻烦萧哥把我要值班的表格再次确定一下。”包四海一边吃一边对萧克羌说,这孩子直到现在也没学会什么最标准的餐桌礼仪。
  
  会议室,榔头坐在沙发上一副深思的样子。
  
  鱼悦背负着手站在窗台前,外面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看的人就像笼罩在光环之下一般。
  
  “你确定遗族准备从乐灵岛的势力分割出来了?”鱼悦再次回头问榔头。
  
  榔头的手指卡在太阳穴,他点点头:“不管如何,乐灵岛的动向我真的觉得无法掌控了,他们就默默的看着这些事情发生,一动不动。有风那边也多次和其他国家有私下的洽谈,我们就在这个缝隙中生存着,如果再不加大自己的势力,我想……前途堪忧呢。”
  
  鱼悦回过头看下榔头,他笑着摇摇头:“势力啊……恩,叫我好好想一下。”

TOP

方舟吹过的过去的风

  环奉下了车子,顺着学校操场的胶皮跑道慢慢的走着,学校的学生好奇的看着这位突然出现在学校的陌生人,因为是封闭式的学校,任何一点点新鲜事情都能引起这些孩子的好奇心。
  
  天州把一只脚跨在栏杆上做着拉韧带的活动,为了和这个身体嵌合,他需要每天锻炼三个小时,所以在带班之余,天州还带了一堂经常不来的体育课。
  
  环奉站在天州后面默默的看着他没说话。
  
  “人……送回去了?”天州放下一条腿,又把另外一条隔上去。
  
  “是的。”环奉现在是天州的助手了,假如顺利的话,也可能在年底,他能叫圆奉什么的,当然他自己倒是不在意的,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闹了没?”天州回头看着环奉问。
  
  环奉拿起一边栏杆上的毛巾递给天州:“恩,开始很不愿意,非说要回医院,我只好给他吃了一点点安眠药。”
  
  天州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慢慢向着自己的寓所走:“辛苦了。”他好像想起什么来一般,笑了起来。
  
  环奉也难得的露出忍俊不住的样子:“帝先生的日子会很难过吧?”
  
  “不会,他会很快乐,他能看到他,触摸到他,即使他现在是一张白纸,那个人也不会在意的,毕竟,他活着。”
  
  “是啊,这几个月,先生一直悉心照顾他,能恢复成这样,春水先生都很惊讶了呢。”
  
  “不要提那个人,环奉,会吃不下晚饭的。”
  
  “抱歉,先生……有件事想求您。”环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天州奇怪的扭头看着他,环奉很少要求什么,今天倒是真的奇怪了:“你说。”天州对他说。
  
  “是这样,我和阿绿的事情您是知道的,我们六岁就在一起训练了,当年的伙伴,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几年经历的事情也不少,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见到有风崛起,万里飞扬的那一天,所以……先生,我想和阿绿结婚,想和他在一起。”
  
  环奉说完小心的看着天州,天州站在学校的大古木下,他穿着一套朴素干净的运动服,脚上也是最朴素的运动鞋子,天州不像方舟那么讲究。
  
  “呵……”天州突然笑了,环奉吓了一跳,那个笑容不应该出现在天州脸上,那是属于方舟的,充满妖精味道的魅惑的笑,环奉熟悉这种笑容,每当方舟露出这样的笑容,他就要使坏了。
  
  环奉倒退了几步,深深的鞠躬,他甚至感觉到,那个人一定会像以前一样,慢慢走到他的面前,用他沾满泥巴的脚底踩着自己的头,说着那些过分的话语,接着他会拿着他身上带着的洁白的丝帕擦着自己高贵的鞋底,会说:“真脏。”然后把那条丝帕丢掉,丢到垃圾桶,丢到大楼外面,丢到一切他看不起的地方。
  
  环奉吓坏了,他低头颤抖着,小心的看着面前的路面,那双穿着球鞋的脚,慢慢的走近他,越来越近,环奉努力把头低到最低的程度,这样,他可以轻易的踩到,他说了不符合身份的话,他期盼得到原谅,如果得不到原谅,那么最起码不要连累阿绿。
  
  “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说,我得不到,凭什么你们就可以,接着他会踩着你的头告诉你,他要把阿绿调到你们这辈子都见不到的地方,他真的会这样做,每次这样做,他都会很高兴,以前……我一直不喜欢他,认为……他是疯子,变态……起来吧。”
  
  天州没有踩环奉的头,他不是方舟。
  
  环奉惊魂未定的站起来,远处的一些正在做运动的学生,好奇的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这个方向。
  
  “环奉,你知道吗,方舟他也是和你们一个训练营出来的吧?”天州问他。
  
  环奉点点头,加倍的陪着小心说:“是的,我们是同期的,那个时候方舟很早就送去不知道那里做潜伏任务,后来我们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长大了,脾气什么的全部都改了……”
  
  “跟我来。”天州突然对环奉说出邀请之语,环奉再次惊了。
  
  环奉紧张的抱着那个杯子,杯子里的茶竟然是天州先生亲自给他倒的,他简直是受宠若惊。
  
  “你怎么了?”天州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不……没什么,您说。”受到刺激的环奉,无法集中精神。
  
  “环奉,把你知道的方舟告诉我,全部,我要知道全部,每一件事情我都要知道。”天州就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神情紧张的环奉。
  
  “好……那……我尽力。”环奉好像突然懂了一般。
  
  时间缓慢的过去,环奉甚至胆大的在天州面前捧着杯子无意识的喝着,思考着,回忆着。
  
  “那么……从我第一次见到方舟开始说起吗?先生?”
  
  环奉终于抬头,有些记忆是他自己也不想回忆起来的,那些记忆很痛苦。
  
  “恩。”天州双手交叉在胸前,他坐在暗处,环奉看不到他的表情,因为此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是,环奉知道,那个人一定是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
  
  “我……我原来姓麦,哦,我从自己说起先生不怪罪吧?”环奉问。
  
  “不,你选择你最舒适的方式叙述就可以了。”天州这样说。
  
  “好,那么就从我家说起吧,因为,我不知道方舟先生的身世,但是我想我们这样的孩子一定出身来历是一样的……
  
  我家姓麦,是老有风的一支小组系,记忆里,我们一直活的很贫穷,我们比穷人穷,精神上也不得安乐,每个孩子出生,融心都要对那些孩子做初步的精神力的鉴定,您知道,融心对我们的控制是很严格的,融心的乐医家庭出现一个天生五音全通的孩子,会大肆庆祝,有些家族大的人家,甚至会登报庆贺,唯恐天下不知。
  
  但是,有风的后代不会得到这样的福利,一旦有那样的孩子,我们就会得到毫不客气的封印,成为废人。
  
  所以,几百年前,有风一直有一股力量,它的全称是“盛典”,这个力量会在融心封印我们之前,悄悄带走有风的有天赋的孩子,我的天赋大概是在五岁的时候被发现的,在融心到来复查之前,爸爸联络到了盛典,然后我就去了无名岛。
  
  您知道,在无名岛,有许多我们这样的孩子,从到达那里那天起,我们就要放弃自己的姓氏,成为为了有风崛起的炮灰,先生,请您原谅我用这样的词汇形容我们……
  
  那是……哦,我当年五岁,方舟先生那个时候,大概四岁吧,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正和几个比他级别高好多师兄斗器,在有风,我们这样的行为是被允许的,即使是对方死了,也没有任何人去追究你的责任,春水先生那个时候是我们的教官,他常说,渣是不配活下去的。
  
  我记得那天,安清吓哭了……”
  
  “安清?”天州带着疑问重复了一句。
  
  “安清……安清他是方舟先生的第一个恋人,抱歉。”环奉有些为难的道歉。
  
  “没事,你继续讲吧。”天州觉得不在意,他现在想收集方舟的一切,即使那是他不想知道的历史也无所谓。
  
  “我有时候觉得,老天爷造人是有偏差的,您知道吗,方舟先生五岁就姓圆了,他非常优秀,那个时候,他就像一团火焰,热情,快乐,他从来不用医器杀人,他经常对我们说,他能看到音乐精灵,许多的音乐精灵,他不但跟我说,他跟每个人都这样说,也许是年少无知的幼稚之言,于是他得到了许多嘲笑,尤其是比我们大的学长。他们经常嘲笑他是个疯子……那个时候的圆州也的确像个疯子,为了证明自己,他到处找人决斗,没完没了的决斗,他总是伤痕累累。您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安清,阿绿,还有圆州,我们是多么好的朋友啊,我们无话不谈,我们开心的游戏,我们相依为命,同甘共苦,我们最最恨的一件事就是我们不是一个妈妈生的,那个时候我们认为,我们甚至认为,我们建立了世界上最坚韧的友谊啊……时间缓慢的过去,他的决斗逐渐升级,最初为了证明他的某种言论的决斗,成了升级版的生死相斗,安清,圆州成为了我们那群孩子的佼佼者,那个时候,我和阿绿是多么的为我们的好友骄傲啊………”
  
  环奉停顿了一会,自己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眼神沦陷在某种记忆当中。
  
  “大概是到了十二岁的时候,春水先生第一次派遣我们出任务,安清抽到了最不好的签,他被派遣到切尔汶,据说是要被送到一家……属于贵族常去的休闲的□之所做小童,您知道,那地方,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安清很伤心,当时我们都在安慰他。当时我们很奇怪,为什么和安清最好的圆州一言不发,安清甚至因为这件事,要和圆州断交,但是两天后,我们出任务的时候,安清去了尼沣尼,而圆州却去了切尔汶,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到圆州了……”
  
  “再……后来呢?”天州接着问。
  
  “再后来是五年后了,圆州回到了无名岛,成了方舟,成了春水先生的义子,他高高在上,脾气古怪,那个热情不再的方舟,即使得知安清去世的消息,都没掉一滴眼泪。我们开始畏惧他,离他越来越远……然后一年后,您来了,您知道吗?您的眼睛,是多么像死去的安清啊,充满绝望,总是不快乐,总是不知道前路在何方……至于……后面的事情您是知道的……所以……”环奉放下水杯慢慢站起来。
  
  “先生……您知道吗?我们一个班,八十个孩子,活下来的就只有十一个,我们失去了很多,所以我想和阿绿在一起,以后,有风和融心走到哪一步都好,我想和阿绿在一起,所以,请您答应,好吗?求您了。”
  
  环奉慢慢的跪下,他哀求天州,他这辈子要求的真的不多,他只求,早上起来,睁开眼睛就看到阿绿,那么他就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天州安静的呆了一会,他语调清淡的说:“不可以。”
  
  环奉绝望了,神色灰白的坐在了地上,他喃喃的说:“您也恨我吗?您知道的,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无法反抗那些事情,所以,请您怜悯。”
  
  天州笑了下,慢慢站起来,他看着窗户外,用低缓的语调说:“环奉,你和方舟他们都比我大,有些事情,也许我经历的还没你们多,为什么你的内心还不成熟呢?你,错看了方舟,就连我……我说,我错看他,是因为我不屑去了解他,那么你们呢,你们这些好朋友呢?他珍惜你们,所以才不允许你们在一起啊,假如他对你和阿绿亲切,那么,你们就会成为长老会掣肘他的工具,假如,阿绿和你在一起,万一发生某样事情,那么你们会成为对方的牵绊……我是没关系的,因为我命好,总有人容让我,照顾我,所以他才肆无忌惮的……和我在一起,对于其他人,他无法顾忌到的人,他不会表示出他的关心,甚至他会打压你们。知道吗,你爬的越高,迎接的风越大,打压你们其实是方舟唯一能保护你们的方式,他知道你们会恨他,他知道全世界会恨他,即使这样,那个人做坏人依然做的那么高兴,他就是那样,即使他死了,可以令别人不为他伤心,那么他就满足了,他打压你和阿绿,那是因为……他依旧热爱你们,依旧珍惜你们,依旧眷念着你们那份少年天真的感情……这就是……我们都不知道的方舟啊。”
  
  夜深了,房间没开灯,环奉在哭泣,天州没有回头,却是知道的,因为环奉的声音按耐不住的充满压抑着的悲音,他不敢哭,他习惯压抑着了,即使他知道在此哭泣也是无所谓的。
  
  “我……我可以拥抱下您吗?请允许我……拜托,此刻即使是接受您最大的处罚,也是无所谓的,但是请您,允许好吗?”他哀求着,然后不等天州的允许,他走过去狠狠的拥抱他。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不停的说。
  
  “环奉。”
  
  “在。”
  
  “他很高兴。”
  
  天州拿起环奉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心脏,环奉能感觉到那心,在愉悦的跳动着。
  
  “扑通!扑通!”
  
  “我要去切尔汶,你陪我去吧。”天州对环奉说。
  
  “是。”
  
  “我依然不会给你姓氏。”
  
  “没关系,真的。谢谢您。”
  
  “好了,别给人看到了。”天州挣脱开那个拥抱,他不喜欢这样,即使他知道方舟喜欢,但是,他不是方舟。
  
  环奉缓缓放下手臂,转身要离开,现在,他必须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下自己掩盖了多少年,压抑了多少年的感情。他走到门口,回过头:“先生,您离开可以吗?”
  
  天州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的,没关系的,现在的他有足够的能力,控制一些东西了,在那个日子到来之前,他想多收集一些那个人的记忆,多收集一些他的故事,以前他想成为随知之,但是现在,他不可以再成为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走,也许未来面对的是一条绝路,但是在走到悬崖之前,他想分享一些方舟的事情。以前,他是不屑知道这些的,他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是的,他要知道他,知道那个把自己奉献给爱的人,他不懂得这样的感情是为什么而来,他不懂,所以才要学习,才去寻找……
  
  环奉站在学校操场上,仰望星空,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热情的少年,他自信满满的站在小山坡上,指着天空对他们说:“嘿,你们知道吗?我可以看到音乐的精灵啊!”
  
  天州也在看着星空,他问他:“嘿,方舟,你爱的是我还是安清?你能告诉我吗?”
  
  他却不知道,不远处的喷泉的角落,一个少年激动的咬着下嘴唇,他震惊,他受到了惊吓,他不敢相信,月亮光线下的那个窗户下,他看到了最最敬爱的老师在和一个男人拥抱着。
  
  


挂牌子的家人

  叶杨好奇的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也许几分钟之前,他还是认识他们的,但是一个转身,甚至几十秒的时间,他就不认识了。
  
  叶杨不知道自己谁,他们说自己是叶杨,那么那就是吧。
  
  有时候,他们看自己的样子,很痛苦,不过这没什么,因为转个身,叶杨知道自己就会忘记这些痛苦。
  
  “我是帝堂秋,我是你的爱人,对不起……”等等之类,一直一直有人在自己耳边说着这些奇怪的话,是谁在说呢?忘记了啊。
  
  为什么要用那么痛苦的眼神看着自己呢?作为有瞬间失忆症的叶杨,并不觉得,他有多么的痛苦。这里房子很大,人们都对自己很友善,好吃好喝的,他不觉得痛苦,一点也不觉得,除了……有时候抚摸心脏的地方,那个地方会酸楚的委屈,别的倒也真的没什么。
  
  “吃药吧。”帝堂秋拿着几粒药来到叶杨面前,他又发呆了。
  
  叶杨转回头,先是笑了下,这种笑容,帝堂秋很熟悉,因为那是一种试探的微笑,显然他又忘记自己了。
  
  “我是帝堂秋,你的爱人。”帝堂秋从脖子里揪出一个牌子。
  
  那是一个绿色的丝带,丝带的顶端有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帝堂秋的名字,还有他和叶杨的关系。
  
  “我是帝堂秋,我和叶杨是爱人关系,我是可以被信赖的人。”
  
  叶杨认真的阅读了那个牌子,然后冲着帝堂秋笑了下:“我想我是记得你的。”
  
  他在撒谎,他的个性就是这样,总是难为自己,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
  
  “是啊,你一定记得。”帝堂秋把药递给他,看着他吃下,他抓住他的胳膊,解开袖口的扣子,他抚摸那些伤痕,即使那里接受过最最好的治疗,有些伤痕,粉红色的凸起,还是在的。
  
  叶杨皱着眉头思考着,他不懂,在这样平和的环境里,谁会给自己带来伤害,留下这满身丑陋的伤疤?不过没关系的,他既然记不得那些伤害,那么他就不会痛苦。
  
  “都过去了。”帝堂秋拿出一管疤痕灵,挤出里面的膏药慢慢的细心的帮他按摩着,
  
  叶杨抬头看着他,努力的记忆着。
  
  坐在客厅另外一面的鱼悦,他先是看了一会那两人,接着他回头悄悄对月光低声说:“我很害怕。”
  
  鱼悦很少对别人露出这种怯懦态,但是他真的害怕了,一个人的记忆被抹杀后,那么,那个人还完全吗?
  
  “你在怕什么?”月光轻轻的挽住他的腰。
  
  最近这两人好像明白过了什么了,从精神上的依赖,已经发展到可以进行一些情人之间的亲昵动作。比如,悄悄的亲吻,互相……拥抱。
  
  大多的时候,鱼悦会缩成一团,卷进月光的怀里,这种动作,他们以前在大海里经常做,那个时候,每天晚上月光都会包裹着鱼悦,他们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严丝合缝的嵌合在一起,就像一个整体。
  
  “要是,有一天,我忘记了你,月光,那要怎么办呢?”鱼悦靠着月光的肩膀问。
  
  月光微微低头亲吻下他的头顶:“你不会忘记我的,我们已经是一体的了,虽然很痛苦,悦儿……你有我的守护,你分享我的生命,人是无法忘记自己的手掌或者躯体的任何一部分的。”
  
  “是……这样吗?”鱼悦点点头,站了起来,现在他突然很有灵感,他觉得他能写出那首曲子的第二乐章了,甚至他想好了名字,那个名字叫“忘记”。
  
  他们身上都带着牌子,鱼悦的身上是这样写着:“我是鱼悦,是和你一起同甘共苦过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会为你提供最好的庇护。”
  
  月光的牌子是这样写着:“我是月光,我是你的大哥,我会做最好的小点心,如果你需要,可以告诉我。”
  
  院子里的人工喷泉哗啦啦的流淌着,田葛在看着田牧的来信。最近,她和自己新婚的丈夫,在莱彦另外一个城市生活着,他们住着政府的贷款公寓。田牧用弹奏医器的手为丈夫切菜洗衣服,她很少回娘家,她尽量把自己的生活和这个家隔绝开,那个姑娘心里有个疙瘩,她需要时间。
  
  “田牧说什么?”奉游儿剥了一瓣桔子放进田葛的嘴巴里。
  
  “唔……她问你好。”田葛回答。
  
  “你说,叶杨会好吗?看到糖球儿这样痛苦,我的心里也是歪歪的,不舒服。”奉游儿坐在田葛身边唠叨。
  
  田葛把那封信小心的折好放进上衣口袋:“会好的,其实,这样也不错,他们相处愉快,如果叶杨恢复记忆,一定会很恨他吧。如果是我我就恨了,我可以接受一切,但是我无法接受我的爱人把我推入火坑。”
  
  奉游儿叹息了一下,他这个人很少叹息的:“堂秋很痛苦,恨不得以身代之,当年的任务是叶杨自己要求的,那个时候,实在派不出更加合适的人了……田葛,如果是你对我这样做,我不会恨你,我会很高兴为你做一些事。”
  
  田葛撑撑自己的肩膀,最近的练习真的是累死他了,家里大大小小一堆事,妹妹的婚礼,包四海毕业考试无法当班,孙宝云生了一个儿子,现在萧克羌在医院照顾她,榔头去了莱彦,鱼悦为学校的事情一直在跟乐灵岛交涉。整个治疗所,就剩下他和奉游儿在当班。至于那个白痴琴早,竟然跟着包四海的屁股去了白水城,这个人……恩,还真是不好说呢。
  
  “车来了。”奉游儿指了下家门口的接送车,他们必须在这个繁忙的时期,努力的工作。看样子第三方乐医不开学校,真的是不成了。
  
  田葛点点头,站起来,一块带着绿丝带的牌子从身上掉下来,他弯腰捡起小心的带到脖子上。
  
  田葛的牌子是这样写着的:“我是田葛,我大你一岁,我是你不可缺的家人。”
  
  奉游儿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走路的姿态并不美观,甚至有些穷得瑟的感觉,那块家人带的牌子上是这样写着的:“我是奉游儿,我是你的挚友,我们一起死里逃生,我是你不可缺的家人。”
  
  “他们去哪里?”叶杨好奇的看着田葛和奉游儿,他看得到那块醒目的绿丝带,现在,他下意识的习惯,见人想看牌。那两个人带着牌子,他确定那些人是自己的家人,所以他要表示出自己的关心。
  
  “他们去工作,叶杨。”帝堂秋每句话的尾坠都会重复叶杨的名字,这个可怜的人,有时候甚至无法想起自己是谁。
  
  “工作啊,我也想工作呢,你……(他低头看下牌子,他又忘记他是谁了)也工作吗?”
  
  这个人是自己的爱人啊,真是不好意思呢,叶杨作出奇怪的别扭的表情,脸颊红红的。
  
  “恩,我也工作,为许多人的幸福工作,叶杨。”帝堂秋耐心的解释,此刻,他的疤痕灵已经帮叶杨擦到了脚腕。
  
  “哎。”叶杨叫了一声,显然,那里的伤还未恢复好。
  
  “疼了?叶杨?”帝堂秋手劲放轻,更加温柔。
  
  院子里,几声嘟嘟的喇叭声,帝堂秋放下药膏,仰头看下叶杨:“嘿,克羌和他们新生的宝宝回来了,我们去接他们。”
  
  花椒神色慌张,围裙上全是面粉,她带了几个家人跑了出去,她脖子上的牌子是这样写着的:“我是花椒,您的朋友,需要任何服务,都可以找我。”
  
  那些佣人的脖子上带的牌子也写着:“我是您可以信赖的人,有事您吩咐。”
  
  “哎……”月光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宝宝,软软的,香喷喷的一股奶酸,他伸出手,触摸了一下他,小家伙扭了下脖子有些不耐,月光吓了一跳。
  
  “您要抱抱他吗?”孙宝云把儿子递给月光,脸上露着一种母性的骄傲的笑容,看看她的孩子吧,全世界最好的。
  
  “可以吗?”月光小心的接过那个小生命,呵……他可真好啊,多么可爱。
  
  “这是我弟弟。”妞妞大声宣布,小心守护。这几天,这些人每次去看望都跟她开着把小弟弟抱走的玩笑,她要受不了这种刺激了,她可不准备把自己的弟弟送给他们。
  
  “真是遗憾,又是个缺乏五音的。”萧克羌嘴巴说着遗憾的话,但是做父亲的那种怜惜和爱意却带了出来。
  
  鱼悦拍拍他的肩膀:“挺好的,他会幸福的。”
  
  萧克羌点点头:“长得像我。”说完笑弯了眼。
  
  “我可以抱抱吗?”叶杨走过来,他也想抱抱。
  
  月光大方的把孩子放到他怀里,反正不是他的,他可不管叶杨会不会抱,孙宝云一脸担心。
  
  “安心,没事的。”鱼悦安慰孙宝云。
  
  叶杨接过那个宝宝,他看着他蓝色的小斑点襁褓布,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巨大的刺激,又令他瞬间失忆了。
  
  “噶……”
  
  “呃……”
  
  每当叶杨露出这种刹那呆的表情,大家都知道,这家伙又犯病了。
  
  叶杨迷茫的看下周围,又低头看着自己抱着的宝宝,他困惑的拼命回忆,但是很遗憾,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习惯性的扫了周围人带着的那些牌子。
  
  萧克羌:“我是萧克羌,你的兄弟,你的家人,有任何心事都可以找倾诉。”
  
  孙宝云:“我是孙宝云,妞妞的妈妈,萧克羌的妻子,你的嫂子,缺什么就告诉我。”
  
  妞妞:“我是萧妞,妞妞,我是你的侄女,不许动我的小饼干,不许抱走我的小弟弟。”
  
  ……
  
  叶杨仔细分析了那些关系之后,他来到帝堂秋面前,把孩子递给他:“我……我们什么时候有个孩子了?”
  
  他很痛苦的看着他。
  
  帝堂秋哭笑不得,他弯腰在襁褓里翻了一下,找到那个新做的牌子给叶杨看。
  
  宝宝的牌子上这样写着:“我是宝宝,还没有名字,我是你的侄儿,我将来会很爱您,您也要爱我。”
  
  叶杨恍然大悟,心终于安下了。
  
  祈兆的一家小法庭,明灿灿正在为自己的当事人辩护着,回到这里后,她慢慢的找回自己的位置,她不准备依靠谁,作为一个律师,她操持回自己的旧业。
  
  “……在这起犯罪中,我的被告人XXX属于次要地位。当日毁坏财物中,犯意是另外两位被告XXX,XXX引起的,也是他们直接组织策划并亲自实施毁坏财物。在整个过程中,被告人XXX仅仅是协助而已,其在犯罪中的地位和作用是次要的……”
  
  好好坐在法庭上,看着穿着一套律师服,滔滔不绝的母亲,眼睛里全部是崇拜。
  
  法庭审理结束后,明灿灿带着好好去街边的快餐店吃儿童套餐。
  
  “好好,你怎么不带牌子?”明灿灿发现儿子脖子上少了那一条绿丝带。
  
  “妈妈,我不喜欢那个叔叔。”好好觉得自己的爸爸整天围着那个人转,都忘记他了,而且那样对妈妈,委屈啊!
  
  明灿灿摸摸儿子的脑袋,拿起手帕帮他擦擦嘴角:“傻瓜儿子哦,妈妈和爸爸并不是夫妻,妈妈这么说,也许好好不明白,但是,妈妈和爸爸中间没有爱情,所以不能在一起。”
  
  “那,爸爸和那个失忆叔叔有爱情吗?”好好问。
  
  “有的。”明灿灿真心的祝福他们,她想她这辈子,也是个幸福的人了,她脖子上有一只国王送给他的戒指,只要一天带着它,那么她就是皇后。
  
  好好咬着嘴巴里的食物,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但是又毫无办法。他仔细想了一会,还是从小包包里拿出那个牌子,叹息了一下带到脖子上。
  
  “我是好好,您的侄儿,我很调皮,如果我冒犯了您,请您原谅我。”
  
  这一个月,从叶杨来到鱼家,每个人都努力,努力就像以前别人接纳自己一般,接纳着这个新家人,大家的生活正在慢慢的,慢慢的向前行进着。
  
  万里之外的切尔汶机场,天州在阅读一份情报,他看了一会笑着把那份情报递给身后的环奉。
  
  环奉双手接过去阅读了一会,笑着对天州说:“我挺好奇,叶杨身上带了什么牌子,情报部的情报真是越来越有漏洞了。”
  
  天州点点头,心里略微安了很多,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自己的弟弟,他总是在创造着奇迹,那些创造是无意的,但是,他总是收获满满,自己就没那么命好,不管他多么努力,却总是在做着错事。
  
  错事吗?
  
  “这是我们要入住的地方,您确定要住在这里吗?”环奉小心的问着。
  
  “恩,就住这里,我要从他的第一步开始。”天州笑眯眯的说。
  
  环奉呆呆的看着天州,天州在笑,这令他惊讶。
  
  此刻万里之外的鱼家,叶杨正站在院子里玩弄的着自己胸前的牌子。
  
  那个牌子上这样写着:
  
  “我是叶杨,我有失忆症,如果我不小心走丢了,请您把我送回这个地方(地址)…………那里是我的家,我的家人会重重的酬谢您。”
  
  院子里一声猫的欢悦笑声,花花叼着一只大老鼠从院子里飞快的跑过。它的脖子上也带着一块小牌子。
  
  “我是花花,我是鱼家的猫。”
  


都市游行中的大鼓手

  春夏交界,有个孟神节,不知道这个节气是怎么来的,总之它是传统,是六国共同度过的最大的传统节日,《音乐狂欢游行三天不间断在春夏交界到处喧闹进尽情大闹节》,简称《春夏节》。
  
  以前,在鱼悦他们的环境里,乐医是不允许在这一天不带护卫上街游行狂欢的,鱼悦是没机会,帝堂秋他们是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羡慕不已,嘴上不屑,其实很想,一起玩的一个节日。
  
  今年,在祈兆,这个家里的每个成员,都得到了可以自由出行的特许,也就是说,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怎么不令某些人欣喜若狂。
  
  大清早的才六点钟,鱼悦已经行动起来了,花椒和佣人们在屋子外装饰一辆平日买菜的有后斗的小货车。今天,萧家全家,灿灿和儿子,琴早,小豆,叶杨和帝堂秋都必须坐这辆后斗里安放了舒服的厚厚的软毛座位,中间有个摆满零嘴的长条案子的车子出行。这几位,被命令必须坐在车里参加游行和狂欢,不得离开车辆一步,没办法,虽然别人不会给车里的带来什么麻烦,但是车上的某些人确实的的确确有不安因素存在。
  
  “金色的丝带再加一些。”灿灿倒是对这种平民狂欢很有兴趣,好多年没有全心全意的因为一个节气去做准备了。
  
  “灿灿,这是什么?”琴早很好奇,真的,他看不出面前这辆金灿灿,明晃晃,挂了金彩带,加了金色的遮阳伞,带着两对圆形翅膀,有个圆嘟嘟脑袋和黑乎乎的两个图了黑色冒充眼睛的西瓜车像什么。
  
  “拉金虫。”明灿灿为琴早解释。
  
  “拉金虫?”琴早虽然笨,但是也是受过最高尚的教育而成长的乐医大人,他确定他的昆虫学教授未曾为他介绍过这种奇妙的昆虫。
  
  “恩,它吃树叶,拉金子。”明灿灿确定的点点头解释。
  
  “啊,传说里的昆虫吗?真是了不起。”琴早为灿灿的博学而发出赞叹。
  
  “不是传说里的,是我想出来的,要是真的有那样的虫子,该多好啊,我一定养很多啊……”明灿灿拍拍手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句,说完转身走开。
  
  可怜的琴早,大概在他的世界,这样自由的去想象,是不允许的吧,他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那个女人,心里却是佩服不已。
  
  “尿片!”孙宝云。
  
  “拿了。”萧克羌。
  
  “奶嘴。”孙宝云。
  
  “这里。”萧克羌。
  
  “宝宝睡袋。”孙宝云。
  
  “这里。”萧克羌。
  
  “我的防晒膏。”孙宝云。
  
  “这里。”萧克羌。
  
  “我的进口小阳伞。”孙宝云。
  
  “在这。”萧克羌。
  
  “出发老公。”孙宝云十分兴奋的一挥手。
  
  “好的,老婆!”萧克羌上去挽住老婆的胳膊,高兴的奔着拉金虫去了。
  
  花椒一手拉着打扮成某种苍蝇的妞妞,别问这种装扮是谁的兴趣,总之一定是那个怪胎,一只手小心的抱着宝宝跟着他们叫唤:“夫人,先生,孩子!”
  
  那对夫妻一头冷汗的回头去接孩子。
  
  “他们很高兴?”月光笑眯眯的站在台阶上,人类今天的气氛是他所喜欢的。
  
  “恩,大家的弦最近绷得太紧,所以都很高兴呢。月光,我们一先走吧!”鱼悦拉下月光的胳膊,悄悄从一边的角门出行了。
  
  他们路过音乐大厅的时候,却看到一只肥肥的蚊子(好好)报着一根柱子大喊着:“不要,死也不出去,太难看了,不要啊!!!!”
  
  明灿灿笑眯眯的拎着肥蚊子的翅膀:“儿子,安心,没人会笑话你的,你是今天游行大会上最帅的蚊子呢。”
  
  “不要!!!!死也不要!!!!!”
  
  “死了你也得给我出去!!!”
  
  “那我还是死了好了!!!!!!!!”
  
  ……
  
  “四海呢?”刘君四下张望着。
  
  “大清早的就出去了,据说学校有活动,毕业最后一年,大概也是想好好的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吧。”罗宽笑了下。
  
  白水城,商学院聚会中心,包四海无比熟练的骑着一辆独轮车在学校里溜达来,溜达去,一会大学游行车就要出行,作为学生会的重要干部,他希望站好最后一班岗。
  
  为什么包四海要骑独轮车这个问题,没人比跟在他后面的易两更清楚了。四年大学,身高还是那么点,一张娃娃脸,这家伙经常被人认为误入大学的高中生。当然这一点是不能提的,一提包四海肯定爆炸。
  
  今天包四海穿了一身牧羊人的衣衫,一会学生会的一些学妹会穿着白白的,小羊儿的衣服一起游行。在学妹当中人缘超级好的包四海,被学妹们一起托付为本年度所有男同学最嫉妒的牧羊人,鉴于某人个子太低,学妹一起出了个主意,就是叫牧羊人骑着独轮车出行。
  
  “易两啊,你觉得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帅咧?”包四海摸摸毡帽上的那根彩色鸡毛。
  
  “恩,很帅……”易两笑眯眯的夸奖,包四海还未曾飘荡起来,身边几位女生却眼睛露着小星星一般的赞叹起来。
  
  “啊……多么帅的一根豆角啊!!!!!!!”
  
  包四海一头冷汗的看着面无表情,穿着一身豆角装的易两,大失败。
  
  “走吧。”易两冲他微笑。
  
  “……恩……”包四海甩甩脑袋,腰身一扭快乐的找羊学妹们去了。
  
  上午十点,祈兆的天空几股白色的礼炮云团出现了,《音乐狂欢游行三天不间断在春夏交界到处喧闹进尽情大闹节》正式开始。
  
  月光和鱼悦今天都做穿着很长的袍子,这种袍子是纯白色的,鱼悦的下摆绣了一根火腿肠,月光的下摆绣了几个大面包,他们的脸上带了半个巧克力饼干面具,衣服背后绣了红红的一个大字,月光那个字是“名”,鱼悦那个字是“厨”。他们合起来就是“名厨。”
  关于这个游行创意,汗……鱼悦的。
  
  ……
  
  那几朵白色的火药云终于消散于天空,鱼悦拉着蹭着墙边慢慢的行走着,这身边的人就如春潮一般,呼呼啦啦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总之他们非常的兴奋。
  
  音乐声突然从是四面八方响起,月光惊讶的睁着眼睛四处寻找着,这不是乐医的音乐,只是单纯的音乐,也许正常人看不到,但是月光能在天空中看到那些音乐凝聚成的快乐粒子,它们就这么突然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
  
  “悦儿……”
  
  “我看到了月光……”
  
  “很快乐呢……”
  
  “是啊,那么多……”鱼悦和月光仰头看着那些单纯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宣泄出来的音乐的灵感,只是觉得十分舒服惬意。
  
  切尔汶,春夏节也在进行中,现在,天州就住在切尔汶的首都度古,他们入住在度古的一条小街里,方舟以前在切尔汶的第一套房子就在这条叫希水的小街里。
  
  希水很贫穷,因为这里住着的都是附近几条娱乐街讨生活的人,这些人徘徊在城市边缘,日出而息,日落而作,颠倒着度过他们的人生。天州查阅方舟过去的资料,方舟第一次的任务就是在附近娱乐街的一家贵族休闲吧,他的任务就是为了接近那里的某个政治人物……而希水这套破旧的小公寓,就成为方舟迈出人生的第一步。
  
  初到切尔汶,环奉想了很多办法把这套小屋子收拾的齐整,那里已经快二十年没人住了,走廊里破旧的木板地板叽叽呀呀几乎要塌陷,房主虽然很实在的告诉环奉,他可以提供更好的住房,价格是一样的,但是环奉的态度很坚决,不,应该是天州的态度很坚决,他确定他要在这里住个十几天。
  
  环奉安排好天州的住所,很快的返了莱彦,要知道他必须处理天州不在日子里的一些事务,现在,他已经得到了天州的全部信任。
  
  春夏节的前一天,天州睡的并不好,因为这小屋的床并不是那么舒服,还有推开窗户外面就是垃圾倾倒点,房间里很闷热,又不敢开窗,环奉没给天州装空调,因为这间破楼的电线根本扛不住。
  
  天州一整夜的躺在那里翻来覆去的想方舟在这里的日子,他看着那块天花板,幻想方舟看着它的样子,一直到凌晨他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可是还没睡了几分钟,屋子外,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天州反应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抓起丢在一边地板上的很旧的一条牛仔裤套在身上,他□着上身,把门打开。
  
  屋子外,希水的几位街坊呆呆的看着这位大美人,他双眼带着一丝嗔怒看着这几位。
  
  “作为……作为希水的街坊,您愿意赚五个卡逊塔吗?”那位穿着古代乐队衣衫的青年浑身冒着粉红色的泡泡,看着天州磕磕巴巴的问到。
  
  天州不明白,另外一位中年人连比划带说的说明来意。
  
  原来,希水这个边缘小区的街坊门组织了一只临时乐队参加春夏节,他们的大鼓手昨天晚上在酒吧喝多了,所以今天临时找替代。
  
  “不愿意。”天州冷冷的回了一句,管他什么春夏节,他才刚刚有点睡意。
  
  “先生……我们的人手实在不够,您不想连累整个小区的街坊吧,我们实在找不到第四十八个男人了,我们连杂货店阿伯都叫上了,不然就排不成方阵了,我们又不能用其他街区的人……哎……这是你的义务啊……先生……”
  
  那位青年拔着门哀求着,但是天州不为所动。他从莱彦过来,提前处理了六天的公事,来这里因为不适应失眠加烦躁,他困极了。
  
  “先生,每个住到这个街区的人,都要履行义务的,您不能拒绝,不然……”青年大喊着,却突然发现努力关门的这位大美人,突然停止了他的动作。
  
  “每个住在这里的人,都要去吗?”天州对这句话是很感兴趣的。
  
  “当然,每个人都被安排任务,不管后勤也好,捐钱也好,必须的。”青年认真的解释。
  
  “那我捐钱。”天州回答。
  
  “不行啊,您是这个区的第四十八个男人,必须去。”那位中年人口气有些硬。
  
  天州看看他们,想了一下:“我不会敲大鼓。”
  
  “啊,您看我的手势就行,我每蹦一下您就敲一下,我是乐队指挥。相信我好吗?”青年看天州语气松动,高兴的解释,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半小时后,天州穿着一套略微显得大了一些的卡通乐队士兵装,胸前绑了一个大鼓,他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他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他也毫不在意,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他。
  
  乐队的人们站在那里窃窃私语,毕竟,这个人压根不像希水的人,即使他穿着那么不合适的衣衫,但还是这么醒目。
  
  “这个,您戴上好吗?
  
  那位青年双手拿着一顶夸张的高顶白色金边士兵帽子双手递给天州,天州接过去毫不在意的戴上。
  
  那帽子,显然是不合适的,它太大了,天州的半个头陷在里面,还有那条帽带,它宽宽的卡在天州的下巴上。
  
  “真是抱歉。“青年很抱歉的看着方舟勉强露出的不足四厘米的脸,他无法看前方,他只能看着地面。
  
  一些人笑了起来,但是笑声并不是恶意的。
  
  上午九点,切尔汶的白色礼炮在天空炸了几声,那位换了乐队指挥制服的青年,挥动了一下他那把金色带星星的指挥棒高喊。
  
  “希水的街坊们!“
  
  “在呦!”
  
  “去年我们输给了XX街的杂种们,今年可不能输了!”
  
  “是呦!”
  
  天州半个哈欠被憋了回去,他被那位青年的鼓励逗乐了,这家伙倒是很会挑动气氛呢。
  
  “大家想下,如果今年我们赢了,那么我们会得到什么?”
  
  “二十个卡逊塔!”
  
  “那么大家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是!!!!!!!!”
  
  随着一声巨大的炮响,希水街的大鼓手初登场!
  
  切尔汶中心区的观礼台,一群达官贵人们早就在此包了席位娱乐,春夏节的观礼台并未按照一般的政权阶级区分,它是按照钱数区分的,你出的钱越多,位置就越靠前。当然,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前三排的席位,能提前买到席位的都是有办法的人,这所谓的办法和路子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上午九点十分,狂欢的热浪席卷整个度古中心区,,男女老少披红挂绿,艳装浓抹,载歌载舞,一辆辆有特色的彩车,各种形式的表演队伍从观礼台前经过。观礼台上的人,购买一种叫折金卷的带着丝带的银质纸片,如果看到中意的队伍,就把纸片丢出去,这些纸片按照等级不同能换到现金。
  
  所以每年观礼台这边能观赏到最最精湛的表演,因为度古最最有钱有势的人都聚集在此。
  
  “敖文表哥,真是的,今年又是你得手了。”萨卡叙宁冲着前面包席的好友打招呼,这位二十多岁的度古金融新贵羡慕的看着自己的表哥,他总是这么有办法,每年都能买到前座。
  
  敖文回过头,冲自己表弟弟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萨卡叙宁高兴的拉着自己小女朋友的手,站起来,看下四周羡慕的眼神,然后带着某种虚荣穿过狭隘的过道,坐到前排。
  
  抚摸着那个舒服的包边软沙发,萨卡叙宁舒服的叹息:“嘿,表哥,真不愧是度古的魔术师呢,你总是最有办法的,哎?今年你怎么没带新伴呢?怎么,我们切尔汶找不到表哥喜欢的人了吗?”
  
  敖文靠着沙发,他那张切尔汶著名的英俊脸上露出一脸乏味:“腻了。”他淡淡的说。
  
  “是啊,是啊,您早就该收下心了,还是听从姨妈的,找个女人吧,女人很好的,干吗喜欢……呃,抱歉表哥。”萨卡叙宁连忙闭了嘴,自己这个表哥有多难招惹,他是清楚的。
  
  本来好好的气氛,因为敖文的阴郁,搞的十分尴尬,萨卡叙宁神情紧张的四下张望,突然他指着一个队伍的大鼓手说:“哈哈,表哥,您快看那个鼓手,实在是太有趣了。”
  
  敖文微微抬头,那是一个一看就是临时拼凑的平民乐队,他们穿的制服有新有旧,乐队的音乐简直可以用乱七八糟来形容,但是就是这样的队伍,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他们哈哈大笑着,把手里的折金卷丢过去。
  
  队伍最后的鼓手,安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敲着大鼓,他高兴了就来一下,不高兴了,就无所谓的跟着队伍溜达。他的帽子太大了,他只好用一只手扶着,另外一只手他还想打哈欠,显然这位鼓手先生最近没休息好,显然他忘记了自己手里拿着的鼓槌,每次打哈欠他丢了他的大鼓槌,可怜他身边的长号先生只好不停的帮他捡起来。
  
  于是在特殊的日子,特殊的时间,滑稽由此而来……
  
  敖文先生也觉得十分有趣,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萨卡叙宁长出一口气的躺回座位,安心观赏起演出。
  
  但是,就在此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位大鼓先生大概敲的过于用力了,他一下没抓住,鼓槌飞了出去,那鼓槌好巧不巧的落到了敖文的脚前……


从天而降的一亿个馅饼

  天州一边走路一边打瞌睡,假如不是因为疲惫,他一定会喜欢这样的游行,这样的气氛,犹如上千人吹着愉快的下班口哨一般的愉悦,在他过去的日子何尝感受过。
  
  童年,少年,青年,如今他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天州,不管如何变换环境,他都未接触过这个层面,他对这个层面的认知是无知的。
  
  队伍的音乐奇奇怪怪的弹奏着,对音乐要求完美的他,实在无法忍受,忍无可忍,他只盼望着这样的游行赶快过去吧,他脚上那双靴子实在太大了,虽然那位好心的指挥为自己塞了不少卫生纸进去,但是他还是觉得带不起来。
  
  他就这样拖沓着这双大鞋,带着那个大帽子,一生当中他走了最长的一段路,徒步行走八条街,他的胸口,那面大鼓越来越重,还有人不停的往他身上丢东西,他觉得被冒犯了。
  
  此处的冒犯,并非天州对阶级如何的敏感,而是他承受的教育令他无法忍受这样的态度,这是他的潜意识习惯。
  
  那位指挥先生,从来没指对过节拍,虽然他大汗淋淋,虽然他无比卖力。整个段快乐进行曲,竟然没有一位演奏者愿意按照曲谱走,48个人,就有四十七个人按照自己的情绪来,他们摇头晃脑袋的,浑身激动的,无比兴奋的乱七八糟的表演着。
  
  而他们的观众们竟然也完全不在意他们的错误,他们很捧场的笑着,闹着。
  
  多少年来沉淀下来的习惯,天州不能忍受错误,尤其是音乐上的错误。所以四十八个人,只有他自己按照正确节拍走,但是正是因为这样他成了队伍里唯一的错误者。
  
  一段小号的齐鸣,接着是一段长号逐渐,逐渐把音乐送上高峰,在律动中,本曲最□的那声大鼓终于轮到了。
  
  天州打了个哈欠,举起鼓槌准备给这些错误的演奏者还有那些错误的、完全没乐感的笨蛋一声正确的大鼓声。
  
  但是,很遗憾的是,那个抓握着并不舒服的大鼓槌失手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天州的眼睛跟着鼓槌,一直跟到它平安落地,然后他扶着自己的大鼓,还有那顶该死的帽子,慢慢走出队伍。他没看到此刻队伍的演奏者用多么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他没看到他穿越过人群,走到贵宾席台阶上的时候,那位指挥者几乎晕厥的样子,他只是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步调走。
  
  天州看看地面上的鼓槌,又看看胸前的大鼓,非常明显,他无法弯腰蹲地的捡起那个鼓槌,所以他跟旁边的人说:“帮我捡起来。”
  
  那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是还是捡起他的鼓槌递给了他,他给的角度十分的刁钻,就身体向后躺着,微微抬起手臂,爱给不给的样子。天州吸吸气,是,这里不是乐医的世界,他只是个平民,如果想平安的在切尔汶度过一段时日的话,他还是不闯祸的好。
  
  于是,他微微低头,去拿那个鼓槌,那个该死的鼓槌。
  
  然后,那个巨大的帽子,很称职的掉了下来,砸在了那个人的脑袋上,天州看下他,那个人摸摸额头,惊讶的盯着他看。
  
  “抱歉。”天州为自己的帽子砸到人道歉,他看那人不动,只是那么奇怪的看着他,他无奈的身体微微下倾,拿过那个鼓槌。
  
  天州想站起来,但是更大的麻烦等待着他,他的头发勾到了那位先生胸前金灿灿的礼花扣上,天州看下那边已然震惊的完全停止的人们,是啊,他耽误了那些人可怜的游行,要是那些人输了,自己还能在希水住下去吗?
  
  天州抬起腿,一脚踩在贵宾席的沙发上,把手伸进靴子,他随身都要带小刀。以前他带信仰之刃,现在,为了安全着想,他带着一把匕首,说是一般的匕首,那把东西也是银光铮亮,发着逼人寒气的东西,尤其是当他拿出来一刀挥断头发,接着很利落的把匕首回鞘插回靴子,然后微微把身体向右边挪动了两步。
  
  两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大汉,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天州看下他们,嘴角勾起一丝丝笑容,能叫他们触碰到自己才奇怪了。
  
  “抱歉。”天州为自己带来的麻烦进行了二次道歉,如果环奉看到一定会万分惊讶的。
  
  那人还是没说话,真是没礼貌的人,天州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眼睛带着一贯的鄙视外加看不起的眼神。
  
  大鼓声再次响起,乐队指挥挥舞着他的指挥棒,颤抖着指挥着,他一边指挥一边向后看,而他的大鼓手,依旧执着的犯错,依旧打着他的哈欠。
  
  指挥先生非常惊讶,为什么这位鼓手能安全的回到队伍里,警察就……这样放他回来了?
  
  天州并不知道,刚才自己已经在危险的地段几经徘徊,并非他不聪明,也并非他不精明,只是在他所以然的世界当中,只是飞个鼓槌,只是那把刀切下头发,只是大帽子掉下来砸个人,这些算不上什么吧?而且他已经道歉了,虽然他觉得略微不妥,但是做都做了,他懒得去想,他想回家睡觉。
  
  坐在贵宾席上的敖文,无视表弟萨卡叙宁惊愕的张大的嘴巴,他只是轻轻的,小心的,从扣花上摘下那一缕软软的,质量非常好的头发,他轻轻把那缕头发放在嘴巴边亲吻了一下之后,对表弟笑眯眯的说:“嘿,萨卡叙宁,你看到了吗?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萨卡叙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点点头。
  
  天州背着那面大鼓,跟着那个杂牌军整整走了十一个小时,他的双脚打出泡。关于他的惊险经历,开始那些人还是在意的,但是游行队伍狂欢气氛的渲染,人们见无人来追究,渐渐的不再害怕,虽然过了今天他们肯定会想,会说这件事,但是,那是明天的事情。
  
  “您好,您要吃个水果吗?刚才有位大眼睛的姑娘,往我口袋塞的。”队伍终于休息,据说,两个小时候,就要进入深夜狂欢,所以这个节日才叫《音乐狂欢游行三天不间断在春夏交界到处喧闹进尽情大闹节》,那位指挥先生走到天州面前递给他一个苹果。
  
  天州看下那个苹果,多少人拿过它,这个人的口袋谁知道会装些什么东西,他才不要吃,天州把脑袋扭到一边,根本不想理这个人。
  
  指挥先生不好意思的看下四周,幸亏所有的人都疲惫不已,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没人去看他的尴尬。
  
  “我叫研然艾洪,您的名字?”指挥先生介绍着自己,切尔汶的人都是复姓。
  
  天州想了下:“天州。”
  
  关于天州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即使在有风,知道天州这个名字的也不过是长老会以上阶级的人,这世界上的人万万千千的,天不是个多么特别的姓氏,它只不过是在有风的游戏规则里起了一个区分作用的符号,这就是天州对自己姓名的态度。
  
  “您是外国人?”研然艾洪说完上下打量已经脱去大鼓,甚至脱了鞋子,坐在路边台阶上的天州。
  
  天州没理他,他正看着自己的脚,他的脚上大大的起了六个大水泡,脚趾前端的薄皮全部起来了,非常的疼。
  
  研然艾洪对那些水泡并不在意,队伍里许多人都起了,即使是劳动人民,也会受不了今天这样的游行的。
  
  “哎呀,您可真骄傲。”研然艾洪笑了下,他站了起来,伸手从路边一个长刺的植物上摘下植物的刺,他弯腰抓起天州的脚准备吐吐沫消毒,然后拿那根植物的刺帮他挑开那些水泡。
  
  “啪!”天州一巴掌打开他的好意,他绝对无法忍受别人对他的脚吐吐沫。
  
  研然艾洪有些怒气,他张嘴正要说什么,场地另外一边有人叫他:“指挥先生,指挥先生,快到这里来。”队伍中,一个吹小号的号手神色慌张的叫着研然艾洪。
  
  天州抬头看了一眼走开的研然艾洪的背影,接着看自己的脚,他的脚如今并不美观,那双大鞋不知道有多少人穿过了,一些黑色的泥巴粘在他的脚上,这令他恶心,他抬起头,看下四周。
  
  这里是队伍休息区,一些公共的水管在地上自由的冒着冷水,有些饥渴的游行人员走过去,捡起水管直接就着水喉喝水。天州站起来,也捡起水管冲洗自己那双可怜的脚丫子,冲洗干净后,他有样学样的摘下一根植物的刺扎破那些水泡,挤出里面的水。
  
  研然艾洪端着一大盒面值非常大的,齐刷刷,新展展的折金卷来到天州面前,他的身后,游行队伍的所有成员都是惊讶的,带着羡慕的眼神,嫉妒的眼神看着研然艾洪。
  
  “这是……千苏敖文先生指名给您的。”研然艾洪蹲下,向天州展示那些可以换成现金的折金卷。
  
  天州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用自己撕下来的衬衣包裹自己可怜的脚。
  
  “按照规矩,东西要平均分配,当然最大的一份是您的,您看,你要留下多少?”研然艾洪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是钱,真正的折金卷啊。
  
  “随便。”天州换了一只脚继续自己工作。
  
  “那么,五分之一可以吗?”研然艾洪小心的说出一个公平的分配方式。
  
  “……”天州点点头,注意力依旧放在他的脚伤上,即便是那边发出巨大喝彩声,他都没抬头。然后在接着休息的一小时内,不断有人过来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有人亲昵的称呼他为老兄,有人把自己带的老婆亲手做的馅饼递给他请他一定要尝一尝,很快天州周围放满了食物。
  
  远处的音乐还在喧哗着,天州坐在路边的废纸板上,他伸展着自己劳累万分的腿,靠着路边的墙壁,而他的周围放着各色食物,半个面包,几个馅饼,几瓶饮水,还有半个干乳酪,假如不是他那副海妖一般的面孔,假如不是他那副毫不在意的神情,他和真正的乞丐是没区别的。
  
  “他收下了?”千苏敖文很高兴那个有一双蓝眼睛的绝顶美人能收下自己的礼物,即使得到了确定的回答,但是他还是再次的问了下自己的随从。
  
  “是的,没说什么的就收下了。”随从笑着回答。
  
  “干得很好!不过真的很遗憾呢,原本我对他印象还是很好的,不过……算了,没个性就没个性吧,不过我真的很喜欢骄傲的、有性格的人,你知道的,我见了太多空虚的躯壳,找个有思想、有个性的人真的是很难的,我以为……”
  
  千苏敖文突然发觉自己唠叨的过多了,他闭了自己的嘴,继续作出非常有兴趣看表演的样子,随从没说什么,到是他的表弟讨好的说了几句那位美人的话,千苏敖文给了表弟几个笑脸,非常的难得。
  
  休息过后,又是几个小时的夜游,天州觉得这辈子,他一定会深深的把这个记忆记在灵魂当中,当那位指挥先生告诉大家可以结束了的时候,他揪下那面该死的大鼓,二话不说的拦了一辆穿行在游行队伍中的出租摩托离开了。
  
  回到希水区的天州,无比狼狈的回到寓所,什么走廊破旧的霉臭,什么并不舒服的床铺,什么窗子后面的垃圾堆,他都顾不得了,他打开房门,脱去那套该死的游行制服,脱去那双臭鞋丢到门口,直接□的走进房间。把那些讨厌的东西拍在门外,他站在狭小的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甚至他还好不嫌弃的吃了一个冰箱里放了一天的硬面包,然后,他穿着干净的睡衣钻进床铺,只用了一秒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千苏敖文带着自己的表弟,还有他的随从来到了希水区。
  
  “我的天,表哥,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地方。”萨卡叙宁拿着他的手帕堵着鼻子,小心的绕过那些路面上的臭水凹,他一边走一边抱怨着。
  
  往日,希水是非常热闹的,在那些臭水凹的附近,到处都是小摊子,现在这里除了到处跑的野狗,安静异常,昨日兴奋的人们已经没有精力再出来做什么营生了。
  
  “是这里吗?”千苏敖文仰头看着这栋二层旧楼,这栋建筑物竟然能直立起来,简直是奇迹一般。
  
  “先生,绝对是这里,我前两天交的钥匙,您不知道,他的同伴……啧啧,那也是一位美人呢。”房东太太讨好的笑着,她的手上拿着一个圆形钥匙板,那上面绑了一圈的钥匙。
  
  “我去帮您把他叫下来?”房东太太讨好的说。
  
  “不用。”千苏敖文非常大度的挥挥手,他很想看看那位有着一双宝石一般眼睛的美人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
  
  走廊的楼板子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睡梦中的天州皱下眉头,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他累坏了。
  
  “膨……膨膨膨……膨膨膨膨!”房东太太一边敲门,一边冲着千苏敖文笑,她很尴尬,因为她的这位房客好像很注重自己的隐私,他换了新的锁子,她的那圈权利钥匙竟然没有一把能打开这里的锁头。
  
  千苏敖文看着地面上丢弃的服装,那些衣服四处丢着,甚至,几条带着血渍的衬衣布也丢弃在门外。看样子,他的这位新宝贝,过的并不好。
  
  膨……
  膨膨膨……
  膨膨膨膨……
  
  天州终于被巨大吵杂的敲门声吵醒,他缓缓的坐了起来,他看着摇摇欲坠的大门,一些灰尘缓缓的因为某种力量的撞击掉了下来。
  
  撩开被子,天州光着脚站在地板上,来自脚丫子上巨大的疼痛一直传到他的心底,他一步一挪的来到门口打开门,门外,那位肥硕的房东太太带着笑容对他夸张的喊:“我的孩子,真要恭喜你了,您的头顶,硬是砸下了一亿个馅饼呢!”
  
  天州看下她身后的那几位,一股子巨大怒火缠绕在他心中,他甚至想,也许他来切尔汶本身就是错误的一个行为。
  
  “我欠你房租?”他问房东太太。
  
  “当然不,我亲爱的孩子!”房东太太夸张的说。
  
  “滚!”天州这人,即使怒火再大,他也是这样语调清晰,不骄不躁,他对这位太太说出了他在人生之前从未对女人说过的过分话。
  
  说完,狠狠的甩上了房门,转身继续睡觉去了。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