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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表于 2009-4-7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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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噩梦,我的,她的,黑毛的
(16)
“七月六日晴
“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会嗤笑那是杜撰的情节——我陆未晞,竟然被几只猫辖制!
“事情发生那会我没想通,此刻我突然把前因后果连贯起来了,我还是不太相信。我更不相信姐姐可以指使那些猫,不可能,猫是不受人指使的,猫是天生的自由贵族,不受奴役。它们让我惊恐,就象是电影里的复仇天使,晶莹的眼睛能杀人!它们要杀死我吗?不不不,猫总是把老鼠捉了放,放了捉的,它们只想折磨我!——就为了我折磨了我的姐姐而折磨我!?它们都瞎了吗?只知道姐姐的痛苦,却看不见我的痛苦!
“我看见七月那只老猫心里就有气。它老是拔俗超尘的死表情,怎么逗它都不动气,真难以置信它还是只猫。是老得反应迟钝了吗?可是姐姐用苍蝇拍跟它玩那么低级幼稚的事,它都能欣然应允,而我就只能碰个冷屁股。这只老猫歧视我,这里的猫都歧视我,不止是猫,还有人,所有的人,特别是姐姐,都等着看我的笑话!他们等着我崩溃,等着看我的眼泪,我偏不崩溃,我偏要神采飞扬,我偏要嚣张不可一世,我要让忌妒的眼睛更加忌妒,让挑剔的眼光无处落脚,我陆未晞是没有弱点的,没有!
“一个月,不过是一个月时间。我有耐心,我知道有人在等着我,正如同我在这里想着他一样坚定不移。我决不会放弃我的爱情,没有人理解的这份爱情!不管爸妈,还有姐姐所有所有的俗人怎么阻挠,我一定会去找他。只是他现在联络不到我一定很着急,更不知妈会不会接到他的电话。啊,一定会的,他一定会打电话质问我的失约,而妈会伤害他。妈会用最恶毒的字眼伤害他!我的心都要碎了!如果姐姐肯帮我通知他,让他知道我走得多么匆忙多么情不得已,他就不会受那么大的伤!姐姐也是恶毒的!我今天闯进章泊的家,是存心要毁掉姐姐的爱情,我就是要这样做!我太了解她了,她不会和我争的,无论是什么,只要我伸手,她都不会和我争的。可是,怎么说呢?当我如愿以偿地看到姐姐悲戚绝望的表情,看到她终于在乎的表情,我想到的竟然是,有一天我也会被那样击中,而那种伤痛是我不能承受的,至少在那一瞬间,我几时乎是感同身受了!真见鬼,难道我也会被什么双胞胎有心灵感应的说法左右?都见鬼去吧!
“中午这顿饭大家都装出快活的样子,尤其是姐姐。我不相信她这么快就可以解脱,我才不相信!她和章泊眉目传情的样子让我恶心。她心里明明还在恨我,还在恨他,只是为了做给我看,只是为了展示她的宽宏大量!如果我的爱人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情,我决不轻饶,他给我一分耻辱伤心我要他十倍百倍地偿还!”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整整二十四个小时过去了,未晞安分得让我心慌。我再一次在她去洗澡时翻开了她的日记,试图揭开她沉寂的原因。
看完了昨天的记录,我被搅得更加糊涂。但至少我明白了一点,未晞的疯狂举动不会再继续了。我把她的话理解为,她害怕有一天会遭遇同样的伤害。极度孤独的人才会这样极度的歇斯底里,我不想故作姿态,对未晞,我真的没有她认为地那么恨她。而未晞赖以为信念的那个人,连一通电话也不曾打给她。我不知要不要告诉她这个事实。是会让她清醒还是更为疯狂?或许她会认定了我在骗她,只为了打消她想见他的念头。我开始为未晞不值,她付出了信任,那个三叶虫却连她的面都不敢见,他们之间虚幻的感情不但是虚幻的,还有这么大的差距,完全经不起考验!说考验都算不上,三叶虫已经临阵脱逃了。
蓦然发现身边有人!我吓了一大跳!却看见七月静静坐在桌角一隅。在她面前,我总是不自主地觉得自己是卑微的。我慌忙放回日记本,解释着:“我只想知道她为什么没再闹……七月!”
七月轻轻摆动尾巴,跳下桌去,我身不由己跟随着它出了门,一路喋喋不休:“真的,我没有偷窥的爱好,你不要误会,我觉得未晞她,她还不懂事……”七月停住,转身凝视我,走道里不够明亮的光线让它的瞳仁漆黑明月般闪亮。仿佛有一声悲天悯人的原宥意味的叹息飘出。我讷讷止步,它无声走出屋子,我才想起应该给家里打电话。
我拿出手机。也许,那个罗亭今天有勇气来问未晞爽约的原因?我怎么下意识想要为他辩护了呢?正胡思乱想,妈的声音已贯入耳朵:“喂!”
“小霜,妈。”
“嗳呀,小霜你们没出意外吧?告诉你我昨天起眼上皮就直跳,是左眼还是右眼?(妈在问旁边的爸)哦,左眼!不是说左眼跳灾右眼跳财吗?啊?(妈象是又向爸证实去了)反了?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肯定?(这一句还是对爸说的)哦,那我就是右眼跳的!反正闹得我一整天没安下心来,晚上想打电话给你,你又关机了……“
“是在充电,妈。”
“充电?我们又没有讲很多话,就要充电?什么,你说我话够多了?(一定是爸插了嘴!)你一边去吧,用免提?好好好,省得你烦我!小霜,你们真的很好吧,你不打来我也会打过去的,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你看要不要告诉小晞。(爸插了一句:你就直接点儿行不行?)是这样,今天下午那个骗子给小晞的手机发了一条中文短信息,我按发信息的那个号码打过去,一个女的接的电话,一问三不知,不晓得是不是装蒜……(爸忍不住道:你直接一点!)要真是个女的我还放心了,小霜你看呢,你们姐妹可以沟通一下……”
我急急问一句:“他留了什么话?”因为妈用了免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远远的那个空间里有回音,蓦然有一种空旷无助的感受。
妈愣了一下,道:“半文半白的,我念给你听: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大梦醒时,自是归程。小霜你听清没有?要不要我再念一遍?(爸又插道:好了,小霜需要她会说的。小霜,你怎么看?)”
我很意外,说实在的,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分明是断绝来往的意思。前几分钟我还想为他辩解,现在我心情委复杂地接受了他的不耐考验。我轻轻说:“我想应该没事儿了吧,他不会再来找未晞了。”
“希望如此。你洗过澡没有?乡下没有好条件你们将就几天,我们研究一下,没有状况的话你们就回来吧。”
挂掉电话,我叹口气,刚一转身就看见未晞站在我门口,头发湿漉漉的,面孔隐在暗处,象个溺死鬼!我吓了一跳!
“未晞你有事?”“我听见你说‘他’。他是不是三叶虫?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我们没有把他怎么样。”我摇摇头。“未晞,他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们隔着网络又能把他怎么样?”未晞紧紧盯着我:“他打电话来找我了?”
“他发来信息。”“说什么?”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大梦醒时,自是归程。”
未晞沉默了半天,忽然一个箭步跨进来!灯光照在她脸激动的表情上,她象是在燃烧!“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要暗示我,他要放弃了吗?”
“你也体会出来了,不是吗?我不需要暗示你……”
“你们都去见鬼吧!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以为我们的感情是不现实不坚固的吗?没有任何一种庸俗的感情可以比得上我们之间的这一份!告诉你,你们不要再玩这样的把戏,我不会上当不会屈服!我不会!另外,我警告你们,不许伤害他,否则我会和你,陆为霜,和这个家庭决裂,我绝不后悔!”
未晞转身冲了出去!她长发上的水滴甩在我的脸上,我闪回神来,她说了些什么呀,她疯了!不,不是疯了,是魇在噩梦里了。大梦醒时,自是归程!
(17)
早晨再次来临时,我真愿昨晚那些不愉快都随黑夜一起消失了。我努力对自己微笑一下,未晞的名字暂且抛去一边吧。
顺子走到门口,朝里面张望了一下。
我放下书从藤椅里站起来:“顺子,怎么不进来?”
未晞正在“折磨”一盆朝天椒,抬头看了一眼,便说:“这狗是来找人的,找你的。”
顺子冲未晞呲呲牙。未晞有些畏惧这只壮硕的混血狗,下意识地往后挫低身子:“干嘛,想吓我?本小姐不吃你这一套!”
我拍拍顺子的颈脖:“别开玩笑了,顺子。”一面暗道,真的是章泊让顺子来打前哨?用得着这样吗?他是这样躲躲闪闪的人吗?正想着,顺子迈进院子来。七月站起来,和顺子相互嗅了一遍,也许是腹中胎儿很重,七月又卧了下去。顺子依次去嗅地上玩耍的招弟,妮妮,花子,轮到黑毛时,黑毛立刻肚皮朝上,伸出前爪搂抱顺子低垂的脑袋。淘气鬼!也许顺子在心里也这样嘀咕了一句。
顺子最后来嗅尾形。尾形忽然翻身坐起耸起颈毛,劈手向顺子的大鼻子上抓了过去!我们均是一惊!顺子甩甩头,泄气地喷了个响鼻。尾形竟是这样地喜怒无常!就象……我瞅了一眼未晞。
未晞今天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早上她先去刷了那把老藤椅,“吩咐”我坐进去,三爷爷特意挖了一棵朝天椒给未晞当玩具,未晞居然说了声:“谢谢。”
几天前那激烈的对话我还记得每字每句,未晞也一直赌着气,突然又若无其事了?只能用喜怒无常来解释了。
未晞看见顺子的窘态,大出一口恶气:“哈!”
顺子摆脱了顽皮追逐的黑毛,四处看了看,大摇大摆地走回来,若有所求地望着我。看样子它要找的对象不是我。
“顺子,你要找什么?”我按自己的思路询问下去,“找猫咪玩?它们都在这儿呀。顺子不喜欢黑毛,顺子喜欢文静的,平姑娘对不对?”
顺子听熟了的名字令它双耳一振!啊,顺子果然是来找平姑娘的?那它就不会是章泊派来的前哨了。我有点儿莫明其妙的失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真的是陷在爱里的人的真实写照!
不过,提起来我才发现,平姑娘从昨儿一早跟我出去后,我就没见到它面儿。平姑娘会去哪儿呢?我把目光投向七月。虽然平姑娘已为人母,但我的意识里,它只是七月身边承欢的一个孩子,孩子的去向母亲最有资格过问,也是最该成竹在胸的。接触到七月平静无波的目光,我笑起来自己的迂腐来,我把人的思维定式强加给七月了。
黑毛竖起上半身,仿佛在谛听我们的对话,然后,突然跳起来,翻出墙去了。黑毛总喜欢拿鸡笼当跳板,鸡们照例是一番惊慌走动!未晞正坐得近,猝不及防黑毛从身畔跳过,恨恨道:“这只黑鬼最讨厌了,黑得象炭一样!”
七月把转向说话者,便一动不动望着未晞。未晞皱皱鼻子:“我脸上有痣啊?看什么看?”停了停,叫起来,“陆为霜,你看这个老风流鬼,它死盯着我看干嘛!”
我嗔她道:“七月有名字,麻烦你不要乱叫。还有,猫看东西一向是这样聚精会神的,倒是你不要盯着它看,它会紧张的。”
“鬼鬼祟祟的看着我不舒服!”未晞自言自语地嘟囔着,“那么大个肚子,要生多少个呀?丑死了!”
七月站起来往院子里的栀子花丛走了两步,便又卧下来,望着天喘了两口粗气。苍蝇飞过它面前它连眉毛都不掸一下,七月越来越不愿意动弹了。
三爷爷说,七月这一胎怀得辛苦,生的时候恐怕要吃苦头。
(18)
章泊来寻顺子的时候,我正和三爷爷在厨房做晚饭,只听见未晞嗡声嗡气地说:“下次狗别来,人来就行了!”我冲出来,脸上已经傻笑了:“你,今天过得好吗?”“好!就是顺子不太好,它在找平姑娘。怎么?平姑娘不在?”
三爷爷也走出来,攒起眉头:“这个小家伙!是几顿饭都没见了!”未晞哼了一声:“它一定跑到公路上去了!我们来的那天它就是那样吓我的!”三爷爷点点头:“应该没事的,它一向跑得远。吃饭吧。”
七月吃了一点点就拒绝进食了。三爷爷把饭拨到桌下的猫碗里,咦了一声:“黑毛呢?”我忙解释:“下午顺子来了一会儿它就走了。”
七月突然叹出一口气!跳下椅子趴在门边打起盹儿来。
三爷爷仰起脖喝干杯底酒,睨着七月道:“这小老太太脾气越来越躁了。三爷爷唱个小曲儿给你解解闷可好?”说着拿筷子击杯,丁丁当当配着唱了。只听老人哑着嗓子唱道:“九九那个艳阳天咧哎唷,十八岁的哥哥要把军来参……”实在是始料不及!我和未晞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交换了一个会心善意的笑。接着,我们又不约而同地一怔。未晞收回目光,再也不看我。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凭直觉交流了?我多希望生活能一直这么延伸下去,不要中断不要改变。
然而这样的生活只是一顿饭的时间。未晞放下筷子,我站起身:“我帮你盛汤。”
“不必。”未晞甩给我两个字,目光不肯在我身上逗留一秒钟。我弓着身子在那里,一时真不知是站着好还是坐下来好。撒旦只离开了一小会儿,又回来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可笑,居然花力气去唤醒她,却没想过她根本不是沉睡,是中了蛊。
外面传来未晞的惊叫!从厨房到堂屋不过十几步,未晞摔跤了吗?我们还没出来,就看见平姑娘和黑毛冲了进来!黑毛身上殷红点点,是——血!
未晞气急败坏地喊:“这些莫明其妙的畜生,突然朝我冲过来,害我烫成这样……”她扒住门框尖叫,“啊!天哪!你们去打仗了吗?”
三爷爷给黑毛擦药的时候,眉毛皱拢又放开,再皱拢再放开,终于叫我:“大丫头,来帮爷爷。喝多了,我这眼神聚不上光,老看成好多个窟窿!”
我接过棉签,看向桌上躺着的黑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三爷爷没有看花,黑毛身上的伤太多了。我忍不住埋怨:“你真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闯祸精!”
“别怪它啦,这孩子孝顺,准是有野猫缠着平姑娘。平时一碗饭它还要那样护着,那是它的妈呀,它当然要护!”
家里的猫从没到这么齐过。除了七月在跟前没有挪窝,其余的都候在院子里,不出声也不走动,一齐看着桌上受伤的黑毛。连未晞也一反常态,带着关切的神情坐在桌边,挨着七月,注视着她最讨厌的小黑鬼。
替平姑娘洗干净沾上身的血迹,她跳上桌子用脑袋轻柔地拱了拱黑毛,温柔地唤着。黑毛被我们勒令躺着,便转动大耳朵,回应着母亲的呼唤。三爷爷忽然揉眼睛走了出去:“给你们烧洗澡水去。”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冲进了眼眶。
未晞粗声粗气道:“唉,真受不了你,感情动物!我来收拾。”我扭开头,等未晞收拾血污,片刻没听见声音,回头处未晞已经不在了。神出鬼没的丫头,大概回房间去了。
安顿了黑毛,我一回头看见七月,在椅子上犹豫不决的样子,便把它抱到黑毛身边。
七月可真沉,肚子里的孩子这几天长得似乎特别快。它烦躁地左顾右盼,然后用鼻子碰碰黑毛。
黑毛垂下头,乖乖趴在病榻上,由于极度的疲劳,它一下子就沉进了梦乡。
平姑娘躺在黑毛身边清理着皮毛,不时停下动作看上一阵子那沉睡的小东西,好象生下它就没看清它过,又好象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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