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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四章 第五节 红颜一笑为君老 

  夜渐渐深了,山风吹过,呜呜作响,赵丽坐在窗边,凝视着天边如钩的新月,转眼又是春天,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如同溪中永不停歇的流水,没有一点儿痕迹的,人就渐渐的老去,恐惧得整夜无法入睡。
  “睡吧!”
  回转头,霍去病已静静的躺下,瞪大眼睛凝视着帐顶,一脸的兴奋,想必他的灵魂早已飞至塞外长长的草间,向往着枕戈寝甲的征战岁月,这个人的心里,除了打仗,还有什么呢?也许什么都没有了,那纵横交错的地图、那狼烟滚滚的战场,早已溢满了他的整个心灵,除此之外,他的心,再无可容纳他事的角落吧!
  闷闷的躺下,轻轻的抚着渐渐隆起的肚子,脑海中,有不成形的形象,是个女孩子吧,应如翠儿一般,纤弱而又美丽,安静得如同深邃的夜空,她的双眸,应如娘一般的璀璨……,娘,想到娘,总觉得悲哀,可是自己的身世,也许是娘一生中,最大的悲哀。
  “霍去病,我们成亲吧。”  无论怎样,都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家吧!不需要富丽堂皇的楼宇、不需要花开似海的庭院,也许一个小小的院落,种一株腊梅,隆冬的永夜,会有静谧的幽香溢满整个……。
  “睡吧!”
  语气里,带有一丝不耐和厌恶,赵丽微微一愣,仓促间的询问,本没想过会得到回答,可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的反应,自幼,便知道身为一个女子,没有名份的悲哀,耳边是娘凄凉的话音,“丽儿,身为一个女子,无论如何的红颜绝代,到头来,终得有属于自己的归宿……。”
  缓缓的起身,认真的注视着枕边的男子,很年轻吧,满面的无忧无虑,清澈如水的双眸中,燃烧着征战的向往与期待,看不到自己一丝的影子,“霍去病,你要我和成亲吗?”
  语气已僵硬,这样的话语,自幼开始,便不曾说过,二叔说,无欲则刚,没有任何的欲望,便不会有低声下气的求恳,今天,就破例吧!
  等了许久,殿前的烛已燃尽,深沉的黑暗,如同自己此刻的心,窗外星光漫天,如同一道沉重的光幕,隔绝了四周的一切,孤立无援般的绝望。
  “我,不会成亲。”
  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早已知晓会有这样的答案,赵丽冷笑着,泪,没有一丝提防般的滑落,瞬间的悲伤过后,是深刻的羞辱和心痛,难道自己的命运和娘一般的模样啊!
  “也许明天的春天,我会再次出征……。”
  说到打仗,他的话永远如同滔滔不绝的流水,过往,就当作耳边的微风,可是此刻,他毫不顾忌自己的痛,念念不忘的,只有打仗,罢了,既然如此,何需这般低下的恳求他呢?带着孩子,远远的离开他,没有爹爹,也一样能够生存!
  快步的走到门边,头也不回的拉开门,走到殿外的星光中,从这里回到长安,再从长安回到淮南,不,回到九江,为什么总也记不住那个郡国的名字呢?带着奶奶和翠儿,就在淮水的边缘隐居吧。
  “你做什么?”霍去病恼怒的走在赵丽身后,“又想回舅舅哪儿吗?”
  猛的立住,赵丽缓缓的转身,冷漠的注视着一脸怒容的霍去病,“我不是回你舅舅哪儿,”听明白了吧,是你的舅舅,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明白了吧,霍去病面上的怒容渐渐淡了,越来越淡,“如果你想成亲,我……。”
  如果你想成亲!这一刻,赵丽简直暴怒了,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早应该想到他要娶的,应是静月公主,自己是谁呢?断然的转身,“如果我想成亲,与你有何关系?”
  沿着长长的台阶拾级而下,身后一片静寂,听不到脚步的声音,空旷的甘泉宫,此刻只有赵丽的身影在朦胧的星光中,缓缓移动,也许自出生开始,便已注定自己地老天荒的孤独,忍不住泪流满面、忍不住心如刀割,从前,有李敢带自己回家,可是这一刻,会有谁呢? 
 “赵丽,你怎会在此处?”乌鸡的身影走出阴影,满面的诧异,“你怎会……。”
  也许是看到面上的眼泪吧,赵丽停住脚步,缓缓伸袖轻轻擦拭,要怎么说呢?该如何将今夜的耻辱道出呢?
  “累了吧,”乌鸡面上的惊讶一闪而过,绚丽的笑容,带着一丝温暖和理解,“队长派我守城墙,却让我发现一个极美的地方,天亮还早,我们一块去看看吧!”
  无奈的随在乌鸡身后,这样的时候,自己是无法离开甘泉宫吧,不知不觉便被乌鸡天南地北的讲述着在各地的见闻所吸引了,忘却了一切的不快和羞辱,甚至忘却了世上还有一个名为霍去病的男子。
  看着赵丽的身影在巨大的阴影中消失,霍去病犹豫不决是否应该追赶上去,不知怎的,赵丽今夜会有这般奇怪的言行,成亲?怎会突然想到成亲呢?
  踌躇良久,最终还是跟随着她的脚步向前走去,她知道自己很生气吗?自认识开始,她从未有今天这般的任性与固执,成亲?很重要吗?不是在一起吗?自己不是待她很好吗?很快又要开战了,得好好的准备,成什么亲?
  巨大的宫殿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大地,看不到月亮,也没有星光,到底赵丽跑哪儿去了,霍去病缓缓的穿行在雪一般盛开的梨花中,这里已到宫墙了,难道赵丽穿墙而出了吗? 
 沿着城墙走了数步,有清冽的声音自头顶落下,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陌生的兴奋,似乎是乌鸡,应该是履行守士的职责,那么他在和谁说话呢?
  仰起头,果然看见了赵丽,她高高的坐在墙上,淡蓝色的长袍在夜风如同盛开的百合,循着乌鸡的声音,缓缓登上城楼,谈话的声音清晰传来,“我陪你回九江吧,听说那里是整个大汉最美的地方,青山碧水,花红似火,赵丽,你说九江最美的地方是何处?
”  “最美的地方吗?当然是淮水之滨,小的时候,我就住在淮水旁边,在竹林中,娘和二叔最爱的,是细雨的春夜,他们背着背篓在竹林中挖竹笋,二叔的眼睛不方便,娘就执着他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进竹林深处……。”
  霍去病诧异的看着星光下赵丽柔美的面庞,她竟在谈论自己的身世,而这,对她来说,一直是讳莫如深的秘密,能够探知的,只有她认为最亲近的人。
  “赵丽,”霍去病快步走到她身边,“回去。”
  握着她冰冷的手,霍去病将她轻轻抱下城墙,紧锁着长眉,“你到这儿做什么?”
  “等宫门开。”赵丽抽回自己的手,轻盈的转身,凝视着不远处巍峨的宫门,“很快就到中夜了,再过数个时辰,宫门就会打开。”
  眼角的余光中,乌鸡已缓缓的消失在墙楼的阴影里,看着赵丽的背影,霍去病微微有些着恼,“回去。”
  “回去?”赵丽转身注视着霍去病,“回哪儿去?”
  “回寝宫去。”
  “是吗?”赵丽嫣然一笑,“我的确要回去,不过不是甘泉宫里的陌生所在,而是长安,是赵家。”
  “赵家?你现在是骠骑营……。”
  “我不是,”赵丽突然暴怒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女子,大汉朝的军队中,何来的女子?我与汉军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你……。”
  “什么我?”赵丽面上的神情突然变成很悲哀,“我与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有孩子了,是夫妻。”
  “不是,才不是,”赵丽面上的神情又变得很凶狠,“没有成亲,我们便不是夫妻,你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原来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恼火,霍去病微笑着抚了抚赵丽的脸颊,“傻瓜,等我打完仗,我们就成亲。”
  “打仗,打仗,打仗,在你心里,除了打仗,根本没有旁的东西,除了打仗,你对任何东西都没有一丝热情……。”
  “我对你很好。”霍去病挠了挠头,不知道要如何将自己待赵丽的好一一道出,只知道自己待她,真的很好,真的很好!
  “好?”赵丽凄楚的看着霍去病,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如你真的待我好?你为我牺牲过什么?自来,便是我为了你,不断,不断的在付出,为你付出了快乐、为你付出了幸福、为你付出了家人、为你付出了自由、为你付出了容颜,对于一个女子,还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的?你口口声声待我好,可是在你心里,真正待之好的,是你自己。”
  怀里的女子,因为哭泣,轻轻的颤抖,每一次的抖动,如同一柄细细的刀割在自己心上,要如何向她解释这一切的误会,要如何让她知晓自己的决心呢? 
 “我,真的待你很好,因为我想,待我们老了,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活。”
  老!赵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不要老吧,不要鸡皮鹤发,不要皱纹满面,“我不要老,要永远永远的美丽,永远永远的……。”
  “不会老的,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老,永远永远的美丽,永远永远的青春年少,可是如果真有一天我们老去,那么,我也是为你而老的,因为,我不要你一个人老,一个人害怕,一个人恐惧,有我陪着你,即使老,即使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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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四章 第四节 灯夜初过早共约 

  外屋的谈话声一声没停,赵丽初时听得认真,听了一个多时辰,便累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睡过来,卫青已经走了,霍去病独自坐在小几旁边,低着头,不知在写什么,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你在写什么?”赵丽坐了起来。
  听见她的声音,霍去病缓缓的放下笔,然后从小几上拿起一张绢巾,面无表情的放进自己怀里,这才转身看她,“没什么?”
  看着他的眼睛,赵丽明显的不相信,不由有些生气了,“是什么?”
  霍去病犹豫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巾,走到她身边,“画的画。”
  “画?”赵丽更加诧异,她从来没有见过霍去病画画,“你会画画吗?”
  展开绢巾,却是赵丽的一幅小像,虽然只描出了大致的轮廓,但是大致可以看出是赵丽坐在城墙上吹羌笛的侧影,画中的赵丽衣襟带风,赤足上套着七生锁,画得非常细致入微。
  看了很久,赵丽才发现画中的衣服不是自己今天穿的浅蓝色夏衣,却是第一次到上林苑狩猎时,穿的那件粉红色的细布长袍,“霍去病,为什么你画的是这件衣服呢?你还记得,连衣襟上的花都记得。”
  看见霍去病把自己画得这么美,赵丽很高兴,转过头看着霍去病,他正在看她,赵丽皱着眉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你看我干什么,为什么你要画这件衣服呢?”
  等了许久,霍去病都没有回答,赵丽奇怪的抬起头,霍去病却伸过手,赵丽向后一仰头,避开了他的手,“你干什么?”
  “别动。”
  听他声色俱厉的口气,赵丽果然不动了,只是看着霍去病,他缓缓的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的脸颊,赵丽只觉得脸上一痒,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安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霍去病的语气仍然淡淡的,然后转过头,慢慢起身,回到小几边坐了下来。
  难道是伤疤掉了吗?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赵丽紧张得浑身都发抖了,她伸手摸索着床边小几上的镜子,拿到了,却不敢放在眼前,深深的呼吸,却不把气吐出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会更加的丑。
  想得害怕,手软得没有一点儿力气,连镜子都拿不稳,好容易拿好了镜子,却不敢放在眼前,肯定变得更丑了,不然霍去病怎么一言不发的跑开了,想得又惊又怕,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
  “不丑。”霍去病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平淡的吐出两个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真的不丑。”
  不丑?是不是比脸上带着伤疤的时候要好一些?赵丽暗自镇定了半晌,才颤抖着将镜子放在眼前,却又紧张得闭上眼睛,等了许久,她慢慢的睁开了一只眼睛,可能是手在颤抖,镜子一直在动,镜中的光和影都是破碎的,看不清一切。
  再一次闭上眼睛,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睁开眼睛,镜子很明亮,反射着太阳的光华,闪动得眼睛都针扎一般的痛,光芒消失后,她才看清镜中的人脸,霍去病真没有骗她,这张脸,再也不能说丑了。
  伤疤真的掉了,脸颊重又光洁如玉,只有隐隐的红印显示着曾经受到的伤害,左眉尖的红痕尤为明显。由于伤疤的掉落,被拉扯扭曲的肌肉回复了光滑,那条红红的长印破坏了整张脸的和谐,不过没关系,现在的脸,至少不像从前那么丑了。
  即使脸上有一条红印,即使现在看上去,那张脸还是那么陌生,可是赵丽已高兴得心花怒放了,她看着镜子,简直不想释手,一边看,一边笑,一边问,“霍去病,刚才不是问你为什么会画那件衣服吗?”
  “难看。”霍去病没有回头,手中拿了几块石头,认真的看着案几上的沙盘,本觉得兴高采烈,听见他冷漠的语气,看见他满不在乎神情,赵丽有些生气了,手中一用劲,镜子直飞了出去,正中沙盘,放在案角的沙盘掉到了地上,激起一阵沙雾。
  看着满地的黄沙和霍去病恼怒的脸,赵丽有点儿害怕,她从未见过霍去病如此生气,就是在淮南,也未见他如此的愤怒,赵丽勉强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正想躺下,霍去病却跳了起来,似乎想发火,赵丽微觉害怕,脸上的神情不由变了,霍去病却闷闷的坐了下来,正想看书,却有太监跑了过来,“冠军侯,皇上想见你。”
  霍去病走后,几个太监无声的出现,默默的打扫着屋里的黄沙,烟雾弥漫,赵丽厌恶的跑了出来,百无聊赖中摇晃到了军营,这才发现骠骑营人乱马嘶,不知出了什么事,赵丽找到李敢,“李敢,怎么了?”
  看到她,李敢一呆,“你怎么来了?”眼珠一转,“又和冠军侯吵架了?”
  赵丽微微一笑,只是问:“怎么了?怎么这么乱?要打仗吗?”
  “不是,接皇上诏令,我们被调给大将军了。”李敢满脸的喜色,也许调到卫青手下,很快就有仗打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赵丽,同样喜上眉梢,“真的吗?”
  看她眼珠乱转,李敢笑道:“在想什么?是不是想跟我们一块儿去大将军手下,然后想办法跑回长安。”
  “还用说吗?这个好机会,怎么能放过?我不也是骠骑营的人吗?”赵丽回过身,四处找马,“我的小白龙呢?”
  “和尚去牵了,早知道你有这个打算。”李敢笑道。
  说着,和尚已牵马走了过来,“赵丽,你的马。”
  一路行来,赵丽只觉得心花怒放,连周围的风景也觉得美丽异常,一路上哼着小曲儿,待到了卫青的大营,天完全黑了,赵丽跳下马,刚转过身,就看见卫青微笑着站在他身后,“赵丽。”
  “卫兄……。”从下马开始,赵丽就开始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跟着卫青的人,只觉得这个女孩子很烦,听了半天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可卫青偏偏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出声附和,也不知道大将军怎么会对这些孩子话感兴趣。
  和卫青吃晚饭时,赵丽一直盯着卫青,卫青看见她的神情,微微笑道:“放心吧,我已让人削了你的军籍,明天就派人送你回长安。”
  “真的吗?”赵丽心花怒放,想想能够回长安,离开军营,这可是除了那块伤疤掉落后,最大的喜讯。
  吃完饭,李敢就派人来叫她去踢球,卫青大感诧异,他没想到,李敢明知道赵丽是女孩子,竟然会叫她一块儿去踢球,他却不知道,赵丽的球技相当好,也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在球场上相当的灵活。赵丽奔跑极迅速,很少有人能在球场上追上她。
  换好了男装,赵丽在头上扎好布带,抱着球走到了场边,“李敢……。”
  球赛很快就开始了,卫青诧异的看着赵丽在场中灵活如鳅,很快就进了一个球,场中的人大声叫好,卫青也和周围的人一样,大声的笑,长久以来,他从未感到这样的轻松和自如,看着赵丽在场中玩得高兴,卫青由衷的为她感到快乐。
  踢进两个球后,赵丽似乎觉得累了,对李敢打了一个手势,李敢会意的安排人换她下场,赵丽一边拭汗,一边向场下走,才走到场边,就看见霍去病沉着脸看着她,看样子相当恼火,“回去。”
  赵丽老老实实的走到他身边,本期望卫青能为自己说两句话,可是卫青才上前,霍去病只是冷冷的叫了一声舅舅,就拉着赵丽大步向营外走去。
  回过头,赵丽看卫青站在原地,颇有些尴尬,眼珠一转,拉着霍去病的手停了下来,“你吃饭了吗?”
  “没。”霍去病站了下来,满脸的不高兴。
  果然没吃,他肯定知道自己跑到卫青这里的原因,所以连夜赶了过来,看样子又回不去了,反正没有大的战事,与其惹恼霍去病,不如暂时留下来,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赵丽微笑着,“刚才有一道野菜,味道极美,知道你爱吃,留了一些给你。”
  “不吃。”霍去病仍然冷冰冰的,看样子真的生气了,偏偏这个人又很倔强,一旦认了死理,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可是又不能让所有人看见他站在这里发火,赵丽便拉着他的手,走到一边,低声道:“你干嘛,特地跑过来冲我发火吗?”
  远处看上去,赵丽非常不高兴,指手画脚,满面的怒气,相反原来冷冰冰的霍去病,却渐渐变得平和了,说到最后,竟然面露微笑,不知赵丽对他说了什么,令去病这么快就平息了怒火。

  一会儿功夫,赵丽跟在霍去病身后走了回来,霍去病满面的笑容,“舅舅。”这一声,就连李敢都听出了和前一声的区别,他暗中松了口气,关键时候,还是赵丽拿得下霍去病。
  折腾了半宿,赵丽早累了,骑在马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是甘泉宫迟迟不到,赵丽靠在霍去病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霍去病,明天我们去游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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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四章 第三节 紫丝罗带鸳鸯结 

  “赵丽。”
  卫青看着霍去病走向赵丽,便停住了脚步,上前去和她说什么呢?似乎没什么可说的,又似乎有很多的话都想对她说,可是看着去病,那些话,却怎样也说不出口,也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含着笑,看着去病走向她。
  不知道赵丽在说什么,看样子,好像在和去病吵架,说得很快,满面的怒色,去病一直在听,却没有说一句话,待她说得累了,他伸出手,只说了一句话,赵丽侧头看了看他,突然笑了,笑得很美,倩笑嫣然,就连脸上的伤疤,也变得美丽了。
  似乎只是一会儿功夫,去病就背着赵丽回到了自己身边,赵丽仍然在笑,可是卫青仍然看到她笑容里的寂寞和无奈,也许人生本就是寂寞的,就算红颜绝代,就算富甲天下,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弥补心里的痛和伤悲。
  “卫兄……。”
  她的声音仍然和从前一样的娇美,在印象,这脆若鸣玉的声音,从来没有改变过,听着这声音,总觉得她还是从前那个骑在自己肩上,想看桃花的小孩。
  “你也来了。”似乎想了很久,又似乎没有想,卫青说出这样一句话,也许这样说,是最好的,无伤大雅,又不会令去病感到异样。
  在去病背上,赵丽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甜,修长的手臂落在宽大的衣袖外,看得见手臂上绯红的桃花纹身,花蕾、花苞、花瓣、花朵,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盛大的花雨,让人情不自禁的就迷失在其中。
  回到去病住的地方了,和预想中的一样,是甘泉宫里风景最美的房间,看他轻轻的将赵丽放在榻上,再拉上锦被,然后无声的坐在自己对面,微笑的看着自己,卫青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臭小子,一直在笑,有什么喜事吗?”
  虽是在笑,心里却很紧张,带着某种不明确的期待,不知去病会说出什么来?也许是他和赵丽成亲的消息吧!如果是这样,该要如何的祝福他们呢?祝福他们白头偕老!
  “皇上认可我的长途奔袭思路了。”霍去病淡淡的说,没有半点的刻意与伪装,和从前一样,去病永远是一个纯真的孩子,永不说谎,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得意,也看不出张扬,皇上对他的认可,也许就只能让他这样微微的笑。
  “好啊!说给舅舅听听。”卫青拿起木碗,猛的喝了一口酒,“舅舅也听听去病的长途奔袭思路,说不定,下次就不让你当先锋,直接挂帅……。”
  羊皮上的地图曲折蜿蜒,看了很久,才习惯这样的地图,左于坐在伊稚斜身边,认真的研究着卫青近期的行军路线,不知道卫青在干什么,他的军队总是在驻地附近徘徊,完全没有主动出战的迹象,这和从前在骠骑营中学到战例完全不同。
  转过眼,自次王阿胡儿似乎也很迷惘,他一定也在猜卫青的战略吧!左于笑了,他知道阿胡儿猜不出来,因为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卫青的对手,在匈奴,包括他自己在内,没有人能够和卫青相抗衡,也许这世上,唯一能够和他抗衡的,就是他自己的亲外甥霍去病。
  想到霍去病,左于不由想到从前在汉朝的日子,那段时间,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害怕有人会识穿自己的身份,尤其是赵丽疏远自己后,总是觉得她已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无论怎么试探,都试探不出她的真实想法,女人的心思,总是善变的,如同天上的浮云
。  也许自己是第一个猜到赵丽是女子的人,左于有些得意,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他就一直在猜赵丽的性别,猜了一个夏天,他就确定赵丽是女子,不仅仅是因为赵丽的脾气和性格,更重要的是赵丽几乎从不在他们面前脱衣,即使在炎热的盛夏,他的衣服,也是整整齐齐,而且从不像骠骑营中的其他人一般,随意的下河凫水,所以他判定,赵丽一个是女子。
  也不知道赵丽在骠骑营过得好不好,回到匈奴已经数月了,长安的消息零零星星的知道一些,可是没有一星半点与赵丽有关,现在回想起来,最挂心,还是那个总是惹麻烦的赵丽,有的时候,做梦回到长安,然后总是听见赵丽在说,“黑子,总有一天,我会陪你去草原的。”也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会到来。
  “左于,左于……。”伊稚斜唤了几声,见他都没有反应,知道他走了神,这段时间,一直在筹备婚礼,想也是累了。  “左于。”再唤一声,他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抬起头,“大单于。”
  “在想雪莲,想得这么入神,到底是年轻人,不见一会儿,就牵肠挂肚的。”伊稚斜微微的笑,心里却明白,左于想的,不是雪莲。
  “不是,我在想从前在长安的日子。”左于也不否认,微笑着看着伊稚斜,他知道伊稚斜不会怪他,因为自己说的是实话。
  果然,伊稚斜只是哈哈一笑,“想到了什么?”
  “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此次大将军的出军策略,这和他以往的打法完全不同,以前大将军总是主动出击,寻找战机,可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保守,好像在等我方主动出击一般?”左于沉思着,的确很奇怪,难道大将军又有了新的战术吗?
  “自次王,你觉得呢?”
  左于听出伊稚斜的语气中,明显是尊重阿胡儿的,他知道伊稚斜一直将自己当小孩看,而这个自次王,果然是有些手段的,从他一回到匈奴,就计算出汉军的长途奔袭极限,从而向大单于提议将王庭迁至漠北,依靠王庭外围的千里流沙阻止汉军的攻击,就知道此人不仅心思缜密,而且手段相当的老辣,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人物。
  “大单于,我觉得左于已经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从前我跟随大将军出征,他的战术都相当的积极主动,此次行军为何如此的缓慢,这数日,我宿夜忧思,就是怕大将军有了新的战术,而我们,却没有任何的防备。”
  金帐中一时没了声音,坐在伊稚斜身后的中行说喝了一口清水,仔细的斟酌着刚才三人间的对话,衡量着伊稚斜心中这两人的份量,到底要如何开口呢?这可是一个很难揭的盖子,一旦揭开,就意味着匈奴军队和汉军,又要再一次的短兵相接。
  “中行说,你怎么不说话?”左于眼珠一转,看着中行说,这条老狐狸,今天异常的沉默,一定是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却想等自己和阿胡儿斗出胜负,他才出来收拾残局。
  “是啊!中行说,你有什么好主意,大家一起商量商量。”阿胡儿随即附和道,他也如左于一般,看出了中行说的居心,心中暗恨,面上却满是微笑。
  又沉默了半晌,中行说终于放下手中的木碗,“大单于,以我想,咱们是主动出击的时候了,不知道你们注意到近期汉朝军队的动向没有?”
  除了他之外的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聚集在此,日夜讨论卫青的战略改变,却没有注意到汉军的动向,可是一直都没有收到汉军有大规模集结和调动的消息,出了什么问题呢?
  “我听探子回报,最近甘泉宫守卫森严,驰道上,羽檄飞驰,不断的有从长安到甘泉宫的信使,从这种种迹象表明,汉朝的皇帝,一定已驾临甘泉宫,亲自督战。”中行说平淡的、带着一丝疲累缓缓道出,尽管他心清楚,此言一出,一定会掀起惊天的波澜,可是他仍然装得很平静,只有这样,才能显现出他、阿胡儿和那个小孩子左于之间的不同。
  金帐内又沉默了很久,似乎谁都不愿打破平静,直到伊稚斜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中行说才继续说了下去,“我想好一个计策,如果实施得顺利,大将军卫青,很快就会丧失兵权了。”
  虽然霍去病和卫青在外屋说得高兴,赵丽却没有听进一个字,不知怎的,此次见到卫青,总是有一种极强烈的悲哀,卫青还是卫青,外形没有一点儿改变,可是他的眼神却变得成熟了,不,也许说苍老更合适,那种壮志渐消的沉稳,令赵丽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像他不再是卫青,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而变成了一个小心谨慎的寻常将领。
  不知道将军是不是不应该老,必须永远如霍去病一般的年轻、一般的飞扬洒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不知道什么是退缩,可是看着卫青的眼神,她知道,卫青已在渐渐变老。
  无意识间,拿起了床边的镜子,镜中的人脸仍然怪异而丑陋,不知道霍去病要用那大的勇气,才能面对丑陋如鬼的自己。
  赵丽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伤疤,不知什么时候,它才会完全脱落,到那时,却不知又会变得如何的丑陋,想到此,总是会微笑着低下头,看着脚踝处灿然如新的七生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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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四章 第二节 无心再续笙歌梦

  营外战马嘶鸣,往往令人不能入睡,卫青经常在大帐中坐到天明,在无数个永夜里,卫青思量的,是如何以朔方为基地,在匈奴的最前沿建立一个作战基地,按他的设想,朔方在一年内,就应该成为一个成熟的基地,可是这需要投下他大量的精力,目前这个还无法做到。
  战马的嘶鸣越来越大声,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也许有什么重要的军情又要禀报了,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于目前的战局是否真的有用呢?自赵信回到匈奴后,匈奴军队一直没有大的动静,就连寻常的兵马调动,都少了许多,也许这是大战前的平静吧!
  “大将军!”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皇上的鸾架刚刚驾临甘泉宫,皇上宣你明天去见驾。”
  卫青愣住了,没想到皇上真的来了,事先没有一点的征兆,甚至没有一点儿的消息,皇上突然的驾临,意味着什么呢?一场大战吗?还是另一场政治斗争呢?卫青在心里猜测着。
  待他抬起头,这才发现传令兵竟然没走,“还有事吧?”
  “大将军,有件事你一定想不到,就是经常和冠军侯在一起的赵丽……。”
  “怎么了?”卫青有些奇怪的追问,这个传令兵怎么对赵丽这么感兴趣,仅仅是因为他经常和赵丽在一起吗?
  “她是一个女子。”传令兵脸上带着笑,显然颇有些不感相信的意味,“是从虎贲军传来的消息。”
  “行了,下去吧!他是不是女子,与战局有什么关系?”卫青冷淡的说,眼睛一直看着地图,似乎这个对旁人来说极震惊和意外的消息,对他没有一点儿的影响,这个消息,对于他而言,不过是鸡虫之争般的小事。 
 “诺。”看着他沉毅的神情,传令兵暗暗悔恨自己多事,原想大将军与赵丽关系密切,应对这个消息感兴趣,没想到大将军就如同事先知道了一般的无动于衷,也许他早就知道了吧! 
 听着脚步声消失,卫青这才抬起头来,原来他竟然是女子,为何没有看出来呢?这世上那有那么美的女子,也许有人早已看了出来,只是她们不愿意告诉他而已,可是就算告诉了他,他能做什么呢?她并不需要自己,唯一需要的,只是去病,因为他和她一样的清楚,只有去病,只有去病能够保护她和她的家人,这一点,皇上也很清楚,所以他才如此的憎恨她,恨不得她立即就死。
  只是不知道,明天看见她,要对她说什么,还是听他呼唤卫兄吗?也许再也不会了,他和她,将永远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没有交集,现在的自己,再也不会为她牵马了,因为,他已没有能够为她牵马的资格。
  忙了半夜,快到天亮的时候,赵丽才躺了下来,她不明白皇上究竟为什么要驾临甘泉宫,这个问题她从未问过霍去病,因为她知道,就是她问,霍去病也不会说,那个人总是很固执,一旦他不愿意开口,就是问他十天,他也不会说的。
  刚刚闭上眼睛,赵丽就听见霍去病的脚步声快速的走了过来,她的听力很好,在很远的地方,她访问演出听能出熟悉的人的脚步声,甚至是马队行进的声音,如果天气晴好,她竟能够听出马匹的数量。
  回来后,他洗漱完毕便躺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侍候皇上真的很累,那个人总是有无穷尽的奇思怪想,太奇怪了,明明很累,可是总也无法睡着,心潮起伏,思想纷乱复杂,却没有任何的中心。
  想得累了,不由坐了起来,却惊醒了霍去病,他转头看着她,却没有说话,从她复杂的眼神里,他看不出她的想,对于他而赵丽并不是一个很难懂的人,虽然她觉得她很聪明,她觉得她可以隐藏自己的所有想法,可是她的眼睛,很快就出卖了她。 
 “睡吧!”
  霍去病突然说话,吓了赵丽一跳,“你醒了。”
  “想什么?”
  赵丽躺了下来,“不知道,想很多的事,可是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去病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睡吧!”
  睡吧,应该睡了,明天,还得面对一切,赵丽缓缓的闭上眼睛,也许梦中再没恐惧了吧!永远没有了。
  滤清的梦境中,只有飞翔的小鸟和温暖的阳光,在香甜的梦境中,夜过得特别怕快,睁开眼睛,却只是刚刚天亮,林间的小鸟儿的鸣叫着缓缓传来,带着阳光和山涧里流水的气息,一种很温馨的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无论是长安,还是在淮南,或是宫里,要不在军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她也说不清。
  自带兵出征以后,曾经数次经过甘泉宫,可是从来没有到里面来看过,今天初一见,卫青只觉得虽然没有甘泉宫和未央宫那般辉煌壮丽,可是却有一种美,那种只属于铁血男儿的瑰丽。
  “卫青,”武帝的神色很愉快,也许久未见他,初见之下,心中隐藏的真情就流露了出来,“朕这次亲自到甘泉宫来为你助阵了。”
  果然如此,皇上亲自驾临甘泉宫,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与匈奴人正面交战,可是匈奴人现在总是避而不战,自己有什么办法逼迫伊稚斜和自己交战呢?真是苦恼。
  “朕这一次,特意把去病带来,卫青,朕要你好好的培养他,朕看准了,去病是一个帅才。”武帝赞赏的看着站在一旁的霍去病,那眼神中的爱,就是卫青,也没有见过。
  认识了武帝十多年了,他是怎样的人,卫青至今都不明白,尤其是不明白他对去病的爱,那炽热而没有丝毫掩示,无论是对赵丽的宽容,还是初战得胜后的封侯,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他对去病绝对仅有的爱。
  “诺。”
  “行了,朕昨夜只睡了一个时辰,去病,陪你舅舅在宫中四处走走,你若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晚上再来吧!”武帝看了看霍去病,“一天到晚别净瞎跑,这山上的风景,能一下看完吗?”
  武帝说完那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回后宫去了,霍去病走到卫青身边,满面灿烂的笑,“舅舅,咱们走吧。”
  也许只有和去病在一起,自己才能完全的放松,卫青轻松的走在霍去病身边,远处松涛阵阵,卫青偶尔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来霍去病已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已长成一个英俊挺拔的真正男子了,卫青笑道:“去病还是那么不爱说话。久不见舅舅,也没什么要对舅舅说的吗?”
  其实心里也清楚,去病从小就不爱说话,就是面对他的母亲卫少儿,也没有太多的话,却不知他和赵丽在一起,是不是也这样的沉默寡言,印象中,赵丽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一个沉默,另一个善言,也许这样,才是绝配。
  “舅舅,外甥想为什么匈奴这段时间,都没有什么动静。”霍去病闷闷的说,带着点儿惆怅。
  卫青慈爱的看着愁眉苦脸的外甥,对于他的军事天赋,卫青从来没有一刻的小视过,也许正如皇上所说,去病注定要为大汉建功立业,他就是天上翱翔的雄鹰,地上奔跑的骏马,一旦他成熟,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是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别急,总有让你上战场的时候,到时,舅舅让你做前锋。”卫青郑重的向自己的外甥承诺着,他坚信,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了。
  和预想的一样,去病的脸很快就被兴奋点燃了,也许他的心,早已驰骋在草原,追逐着匈奴的铁骑了吧!到底是年轻人,卫青感慨的想,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能燃起席卷草原的梦想。
  “舅舅,我新做了一个沙盘……。”
  看着他急不可待的样子,卫青不由又笑了,去病这孩子,一提起打仗,永远都是现在这个样子,“好啊!你带我去。”
  走了几步,耳边突然传来了羌笛的声音,卫青微一愣,不知是谁,竟把匈奴的曲子演绎得如此的动听,顺着乐音抬起头,就能看见那个坐在墙头吹着羌笛的女子,她身穿粉红色的细布夏衣,迎风而坐,手中持着的羌笛正发出悠扬的乐曲,她精致的眉眼温婉而清丽,蕴藏着说不出的柔情与蜜意,尽管和她认识了十多年,可是卫青在这一瞬间,仍然无法肯定面前这个女子就是那个顽皮的赵丽。

  “去病,那是赵丽吗?”卫青像一个老人一样眯缝着眼睛,只觉得墙头上的人,异样的模糊,模糊得根本无法看清她的轮廓,也许只是一个梦吧,梦醒了,她仍然是那个会叫自己卫兄的小兄弟。
  “是!”

  “变成女孩子,舅舅还有些认不出来了。看来舅舅是老了。”卫青自嘲的笑着,却犹豫着是否应该上前与她打招呼。
  “那是因为她变丑了。”霍去病很随意的说出了实情,的确,在迎着阳光的另一边儿脸上,卫青清楚的看到了那道伤疤,那样的刺目,那样的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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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四章 第一节 当年燕子知何处  

  “赵丽,赵丽……。”和尚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霍去病微微一笑,听和尚的声音,他就知道一定是赵丽淘气,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和尚跟在她身后,找不到她了。
  叫了几声,便没有了声音,看着新札好的营盘,李敢微笑着把竹筒放在石上,伸袖抹了抹脸上的汗,和尚带赵丽去摘果子,不知又跑了哪儿去了,赵丽每天都欺侮和尚,难得和尚好脾气,也不生气,如果换在霍去病……,李敢想起淮南的那一掌,不由一抖。
  “李敢……。”赵丽坐了下来,手里拿着四五个果子,果子很大,她的手又小,看上去很滑稽,她把果子伸到他眼前,“吃吧!很甜的,和尚和我吃了好多,这是留给你的。”
  真的很甜,水也很多,“什么果子?”李敢吃了几个,转过头看了看和尚,“和尚,你看你的脸,都是果汁。”
  和尚擦了擦脸,挥手赶开围在头边的蜜蜂,“不知道,赵丽找的。”
  李敢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赵丽小的时候吃了很多的苦,没饭吃的时候,她娘带着她在野外摘野果子充饥,所以赵丽知道很多的野果子,“赵丽,你听冠军侯说过甘泉宫是什么样子的吗?”他知道,唯有这样,才不会让赵丽想起从前在淮南的日子。
  果然,赵丽再没有问下去,笑道:“没说过,不过我听元宝说过,前秦的皇帝出游的时间,曾经到过甘泉山,觉得那里风景秀美,他见山上匈奴人建筑过的宫殿,心中微有所感,便觉定在甘泉山上修筑甘泉宫,宫殿修好后,便被称为甘泉宫。
  秦朝皇帝在修筑甘泉宫时,要求所有筑城的土均要蒸熟,然后在蒸过的熟土之中拌上畜血、白灰和砂粒,经过这些工序后,方可夯筑。每夯筑一段,检验一次。凡用铁锥刺进一寸,筑城者人头落地;反之,检验的人头颅搬家。
  城内的宫墙也如法炮制,坚硬得可以磨刀斧。宫殿区豪华壮丽,可以说:宫内‘台榭高大,飞阁相连,皆雕镂图画’。甘泉宫的豪华宫殿还有“温宫”的美称,即所谓‘中无昼夜之殊,阴阳迭更于外,而内无寒暑之别’。所以,甘泉宫一定金碧辉煌,和建章宫一样的漂亮。”
  和尚和李敢听得呆住了,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真的吗?”
  看他们听得入迷,赵丽有些得意,只是点了点头,正在说话,却见乌鸡飞快的跑了过来,“赵丽,咱们在路上打到一只鹿,赵将军说烤了吃,他说你喜欢,叫你一块儿来吃。”
  赵破虏?李敢、和尚和赵丽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赵将军叫赵丽去吃鹿肉?”
  乌鸡很高兴,“是啊!赵将军还留有上次皇上赐他的一罐好酒。”
  果然在烤鹿肉,赵丽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赵破虏忙碌而兴奋的面孔,她不知道赵破虏这次又会想什么办法来整治自己,难道又找一个人来斩伤自己?想得心惊了,脚步也停了,乌鸡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走啊!鹿肉烤了很久了,火侯快到了,你闻到香味儿没有?”
  赵丽走到乌鸡身边,轻声道:“乌鸡,你们赵将军打什么主意,他一直都不太喜欢我,今天干嘛要找我来吃鹿肉?”
  “赵将军很喜欢你啊!那罐酒就是留给你喝的。”乌鸡拉着赵丽,跑到赵破虏身边,“赵将军,赵丽来了。”
  吃了几块烤得恰倒好处鹿肉,又喝了两碗酒,赵丽觉得赵破虏也不那么讨厌了,他也是一个挺风趣的男子,见多识广,无论什么时候,都镇定自若,很有霍去病的风范。
  玩了一会儿,赵破虏倒了一碗酒给赵丽,“多喝点儿,这酒很难得。”
  果真很难得,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醇香的酒,虽然平日里很少喝这么多的酒,忍不住还是想喝,没想到竟会这么嘴馋,刚把木碗拿到嘴边,霍去病就走了过来,“你在这里。”
  一回到霍去病住的营帐,霍去病就沉着脸坐到了灯下,赵丽一扫眼看见案几上的饭菜,立刻明白他一直在等自己,还没吃饭,微笑道:“你生气了,我向赵破虏要了一块鹿,烤给你吃。”
  等了半晌,霍去病都没有说话,“你不吃吗?我自己吃了。”
  霍去病跳了起来,“吃,还有酒。”
  等赵破虏送鹿肉的时候,赵丽将霍去病赶到营外找作料,快速的沐浴完毕,然后又抓着霍去病藏在竹简后的酒瓶,拔开塞子,就闻到一股醇香的酒味儿,果真是好酒。
  跑到帐外,霍去病已坐在了火边,鹿肉穿在钎子上,已抹好了作料,赵丽坐在霍去病身边,将手中的酒瓶递给他,“喝口酒,一会儿就好了。”
  巡了半晌营,乌鸡微微觉得有些累了,跟着赵破虏,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他真不明白赵破虏怎会有如此充沛的精力,似乎从来都不觉得劳累,走到霍去病住的帐外,乌鸡看着火边的两个人笑道:“将军,我看冠军侯身边的女子,长得真漂亮。”
  几乎所有的人都回过了头,果然,那个女孩子真的很漂亮,一身白色的长袍,里面是淡蓝色的细布夏衣,在夜风轻轻起舞,那女子一头黑亮的长发,如水波般轻轻荡漾,整个人说不出的清雅美丽,看了半天,有人突然大叫了出来,“赵丽,赵丽。
”  所有的人都看出那女子正是赵丽,她侧坐在霍去病身边,从一侧来看,只能看见她精美的右脸,众人都看得呆住了,赵破虏缓缓转过头,其实对于骠骑营的人来说,这已不是秘密,可对于其他营的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于是轻声斥道:“看什么?巡营去。”
  一行人又向下一个帐篷走去,可是人人都心生特异,为什么原先竟没有看出赵丽是女子呢?每次看到他,除了觉得特别漂亮外,竟然没有怀疑她是女子。想也奇怪,这世上是会有那么美的男子吗?不会有的,根本不会有。
  鹿肉很快就烤好了,赵丽递给霍去病,“吃吧!很好吃。”
  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赵丽笑了起来,“不好吃吗?”
  没有回答,霍去病吃完了一串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难吃。”
  笑着喝了一口酒,看着周围的风景,再穿上女装,赵丽觉得自己如同在做梦,旁人知道自己是女子始,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了,就连原来讨厌自己的赵破虏,都会请自己喝酒,真的很奇怪。
  握着酒瓶,手指又碰到了脸上的伤,就连受伤,都觉得是在做梦了,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才会醒。
  看样子,似乎也不算难吃,霍去病吃了一串又一串,哪里像一个对战争充满憧憬的将军,完全是一个孩子,一个普通的男孩子,和李敢、和尚、赵破虏一样,有血有肉,喜欢美食和美女的男孩儿。
  可是摸着自己脸上的伤,赵丽又觉得霍去病和他们不一样,除了李敢外,没有人知道她是女子,受了伤之后,他们总是说,男人就要有伤疤,才具有男子汉的气魄,他们都不知道,这道丑陋的伤疤,对一个女子,简直比噩梦还要恐惧一百倍。
  “回去。”霍去病吃完了肉,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转眼看着天空,满面的憧憬和期待,不知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充满自信?为什么总是无忧无虑?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让他担忧吗?
  回到帐中,赵丽洗了脸,就躺了下来,睁眼看着帐顶,不知道帐外的星空,是怎样的美丽,突然又想到小的时候,娘带着自己在野外摘果子的情景,淮南的星空清晰得如同衣襟上的花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
  “想什么?”
  说话间,霍去病也躺了下来,一脸的满足,看着他的神情,赵丽突然觉得要像他一样就好了,永远都充满了阳光般的朝气和活力,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在想小时候,娘带我在野外摘果子的情景,我还记得我们屋檐下有一窝小燕子,我走的时候,羽毛才长出来,黑亮亮的,很漂亮。上次走得急了,也没去看看它们,不知道它们飞到哪里去了?”赵丽回想着,真的很疑惑,那么小的燕子,不知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它们会在何处藏身?
  霍去病很久没有回答,也许,他觉得自己是傻瓜,自己离开淮南,已有十多年时间,再长寿的燕子,都已寿终正寝了,虽是知道,可是还是忍不住的问,如果它们不死,现在飞到哪里去了。
  “回家。”霍去病突然说,“一定回家了,下次去淮南,一块儿去看。”
  下次?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听霍去病的语气,很快又要出征了,大漠的风沙,很快就会吞噬自己单薄的身体,也许就要长眠在异乡了,这样也好,奶奶和翠儿都安顿好了,没有什么牵挂,死就死吧!
  安然的闭上眼睛,赵丽微微的笑,她不知道,霍去病早已睁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笨呢?过去的事,总是要记在心里,危机迫在眉睫,她却在担心淮南的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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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三章 第七节 尽日沉烟香一缕 

  几场春雨过后,天气渐渐的炎热了,武帝和往年一样,移驾上林苑,,李敢和赵破虏各带了五百人随霍去病到上林苑护驾,除了赵丽之外,所有人都莫明的兴奋,虽然不能打仗,在上林苑密密的丛林中狩猎,也是一种峥嵘的享受。
  赶到上林苑的营地时,天已近黄昏,落霞归鸦,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凄凉和伤感,赵丽垂着头,半眯着眼睛,相对上林苑来说,他宁愿安静的呆在骠骑营中。
  “冠军侯,皇上宣您见驾。”
  刚扎下营盘,皇上就将霍去病传走了,赵丽百无聊赖,独自用了晚餐,便坐在油灯下看书,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心里很不安,似乎会发生什么不祥的事,他不安的起身,悄悄挑开帐帘向外张望,营地里很安静,只有巡营士兵整齐的脚步声,一切都很正常。
  返身坐到灯下,刚静下心,帐帘被挑开,一个人裹着风走了进来,赵丽吓得几乎惊叫,那人已沉重的走到灯前,浑身是血,淋漓的鲜血洒了赵丽一身,他惊骇莫明,痉挛的跳了起来,冲向帐帘,却惊恐的发现帐帘消失了,面前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赵丽,赵丽。”
  身后的血人轻声的呼唤着,从身前追赶上来,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底,惊叫着坐起,浑身的冷汗,原来竟是做了一个恶梦,霍去病坐在榻边,轻轻的握着他的手,“做梦了吗?”
  沉默的吃完饭,霍去病已命人掀起了帐顶的搭布,新鲜的空气、清雅的草香、雅幽的野花、还有漫天的星星,美丽得令人流泪,赵丽抱膝坐在榻上,呆呆的看着悠远广阔的天空,在这样的星光下,娘和二叔会做什么呢?从前在淮南的时候,在这样美丽的夜空下,他们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抱膝坐在明媚的星光下,默默的流泪呢? 
 巡了两圈,所有都觉得微微有些累了,赵破虏站在湍急的河流边,一脸的严肃,部下不知他到底怎么了,只觉得自从离开长安后,他便越来越沉默,有人颇觉不耐,调笑着,“队长,您是不是想跳河?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何必呢?”
  众人哄笑了起来,纷纷附和,乌鸡微微一笑,却不作声,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赵破虏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众人的笑声渐渐小了,一众人站在黑暗中发呆,过了良久,赵破虏突然转身,“走吧!该换李敢来巡营了。”
  一行人静静的走在星光下,凉风习习,在这样充溢着花香的夜晚,即使是巡营,也不觉得厌恶,沉默中,不知是谁轻轻的嘟囔了一句,“李敢?他从不赵丽巡营。”
  一说到赵丽,众人突然众志成城、同仇敌忾,众中一辞的攻击着赵丽,从他不参加任何操练开始,一直控诉到大校中害别人输了比赛,却从不受任何的惩罚,更可恶的是,这个家伙从来是狐假虎威,打着霍去病的旗号,在营里横行霸道,简直令人发指。 
 “乌鸡,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生气吗?”
  黑暗中,乌鸡缓缓的转头,眺望着远岸不可见的野花,“有何可气?不过是寻常的操练而已,战场上,需要的是随机应变的智慧与视死如归的勇气……。”
  “哼,这两样东西,赵丽统统没有,我看上次赵丽能够平安回来,完全是运气好。”
  “行了,别说了,我看赵丽那家伙也不顺眼,”赵破虏颇有些生气,“明天想法子,教训教训他。”
  天亮得很早,赵丽睡眼朦胧的坐起身,霍去病已拆开帐帘走了出去,想必皇上又宣召他去侍驾,那个老头儿也许是这世上最讨厌的人,一边想,一边细细的洗净面容,今天要到什么地方去玩呢?生命总是无尽的空虚,怎么填,也填补不满,整日里游手好闲,总觉得日子无聊,拉长了光荫,怎样也不会快速的过完一生。
  “赵丽!”
  是赵破虏的声音,声色俱厉,想必又想出什么损招来整治自己,犹豫良久,本不想出去,可是实在无聊,不如出去斗斗智、斗斗勇,以此打发难以消磨的岁月。
  虎贲军一字排开,个个都是怒容满面,赵丽慢慢的走到赵破虏身前,冷笑着看着他,不着一辞,论到心理,这些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自己的对手。
  果然,不一会儿,赵破虏面上就浸出了冷汗,一脸的尴尬,可是说出的话语,仍然理直气壮,“赵丽,你一直不参加任何的行动,今天我们要教训教训你。”
  说着,赵破虏已伸手拉住了赵丽的衣袖,赵丽用力挣扎,一声闷响,衣袖撕裂了,露出雪白晶莹的手臂,点点的红,如同倾倒了一地的月光上缤纷的落缨,美丽惊人,赵破虏目瞪口呆的看着赵丽的手臂,“你……。”
  赵丽抱着手臂飞快的跑回帐篷,众人呆呆的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突然,霍去病飞速的跑了过来,一拳打倒了赵破虏,满面的怒容,双眸喷射着怒火,似乎恨不能一拳将他打死一般。
  等霍去病走进帐篷,赵破虏缓缓的起身,良久,一脸的惊讶与尴尬,“原来赵丽竟是女子。”
  女子!众人震惊的看着赵破虏,也许真是女子吧,想想赵丽在骠骑营的所作所为,他的一切习惯与性情,不正是一个女子特有的吗?怪不得路博德砍伤了赵丽,李敢会那样的愤怒;怪不得冠军侯会对赵丽多加维护;怪不得偶尔看见赵丽的眼波流转,总会觉得浑身无力,迷醉了一般;怪不得那只手臂异样的柔润白晰,异样的骨肉停匀,原来……,原来……,原来他竟是一个女子。
  “什么?”武帝吃惊的起身,“赵丽是女子?”
  “是,营中均已传遍了,今晨赵破虏与赵丽争执中撕裂隙了赵丽的衣袖,令冠军侯激怒……。”
  激怒!真正激怒的是朕,那个家伙,竟然是一个女子!女子!她骗了朕,将朕当成傻瓜,当成笨蛋,当成……。
  气恼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声音也在颤抖“元宝,去把去病传来,让他马上来。”
  “皇上,冠军侯陪赵丽出营去了。”
  “让羽林去找他回来,朕要马上见他。”
  “诺。”
  眼看天色渐晚,霍去病仍没有一丝消息,元宝忐忑不安,拭着汗走到帐口,正要出帐,却听帐外的人叫道:“冠军侯回来了。”
  不待元宝通传,一听见喊声,武帝早跳下了床,趿着鞋跑出帐,只见霍去病骑着马,正慢慢的淌过小河,赵丽偎在他怀里,红色的衣服被夜风吹了起来,远远的看上去,风姿绝美。
  初夏的风微微有些凉,武帝含笑看着霍去病从马上抱下了赵丽,真的很丑,那伤痕拉着眉眼都变了形状,让她的脸显得很怪异,一边脸精致美丽,一边脸扭曲丑陋,武帝不敢多看,立即转过脸,“去病,你出去做什么?”
  与意料之中一样,去病没有回答,武帝侧目凝视着他的面容,今天的去病,特别兴奋,这兴奋的神情,就是上次打了胜仗都没有出现过,难道让赵丽的身份暴露,也在他的意想之中吗?
  进了御帐,武帝坐了下来,油灯下,霍去病正在用汗巾拭汗,他年青的脸充溢着活力和自信,仔细的看,他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可是这眉眼、这神情、这举动和往常一模一样,可是不知怎的,总觉得今天不太一样。
  看他快速的翻阅着案几上的竹册,武帝踌躇着如何开口,等了许久,霍去病连眼都没有眨一下,武帝便不再开口,看他看得入迷,又觉得好笑,这个傻小子,一看到书,就挪不开脚步了,“折腾了半夜,你就在朕这儿睡吧。”

  “不,我回去。”霍去病迅速的看完手中的竹简,站了起来。
  武帝也不留他,“行了,去吧!别再到处乱跑了,过几天,朕要到甘泉宫去,你也一块儿去。”
  “诺。”
  十七岁的少年步履轻盈的踏着月光,一脸兴奋的走向自己的营帐,年轻的脸上写着自信的骄傲,武帝不由自主的觉得兴奋和激动,和朕的宏伟大业相比,赵丽算得了什么,只要去病喜欢,不要说赵丽,就是整个汉军,朕也可以拱手相让。
  “元宝,派人去告诉张汤,十天后,朕要启程去甘泉宫,让他在绝密的情况下,准备一切用仪。”
  “诺。”
  元宝缓缓的退出御帐,不知何时,帐外起风了,漫天的乌云,遮蔽了星光,要下雨了吧!元宝暗想,初春的雨,还带着春天的寒意,元宝微微的一颤,不知塞外是否也如长安一般的大雨如注,大将军在雨中,是否一切安好?
  黑沉沉的营地,没有一丝声响,元宝无声的穿行在林立的羽林军中,将手中蜡封的竹筒交给传令的太监,“天亮前,必须交给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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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三章 第六节 酒酣应对燕山雪 

  雪下得很大,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整个梅林,李敢和乌鸡抱着草帘包裹的糖果子穿行在繁茂的梅枝之间,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天地间一片静谧,空气冷冽,却有泌人的幽香,虽然眼前是茫茫的白雪,可是脑中却繁花似海,转瞬间,似乎回到了末世的最初,一切都是洁白无暇。  “乌鸡,看到了吗?再走过去,便是荷塘了,此刻冰封了塘面,只是一片空寂了,可是夏末及整个秋天,那里可是这别院里,最美的地方了。”
  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自到别院的外围开始,他就明白了,这里,不过是赵丽为自己修筑的一个心灵城堡,他将自己想象中,最美的、最迷人的,一点一点的呈现,将这些或瑰丽、或清丽、或艳丽的心情故事,慢慢的堆积成一个沙丘城堡,尽管这只是虑幻的美景,尽管只要轻轻的一阵风拂过,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可他仍然竭力的保护着一切,哪怕只是一切、哪怕只是一瞬。
  “乌鸡,看,是冠军侯。”
  眼中看到的,当然不是冠军侯,广阔的冰面,只是赵丽的身影,鲜艳夺目,漆黑的长风宛若流淌的月光,明眸善睐,这样看上去,她仍然一如从前般的美丽,没有那道丑陋的疤痕,没有一切的伤心与悲痛,这样的赵丽,不是最迷人吗?
  “赵……。”
  乌鸡拉住李敢,“我们走过去吓他一跳吧!”
  这样美的景致,不要让李敢破坏了吧!从不曾想过为什么赵丽这般的相信李敢,在他的心里,李敢比他的亲人更加的亲,尽管这个男子与他、与他的精神世界格格不入,完全是一个最令他感到熟悉的陌生人。
  “赵丽,你看我们买了什么?”李敢满面的喜色,完全没有看赵丽面上那道醒目而丑陋的伤疤,“是你最爱吃的糖果子,这几天下大雪,去恒杏斋的人少了,所以才能买到这么多。”
  赵丽微微一笑,忘却了所有的悲哀一般,“是吗?”
  “雪下得这么大,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赵丽缓缓的抬手,指着冰面上的霍去病,“看到了吗?他说要钓冰鱼,我在这里等他。”
  平淡的话,没有任何的感情,一切都顺理成章一般,如同不需要任何约定的等待,无需只言片语,对方便知道,自己在这里,站在不远的地方,等待着、期盼着,乌鸡缓缓的转过头,不知为什么,这般的感动,竟然有流泪的冲动,想必此刻已是热泪盈眶了吧!想必在这如絮的雪花中,没有人看到自己流泪吧!
  不知不觉间,与李敢落后了,看着霍去病执着那柄精绘的油伞,护着赵丽缓缓的走向那幢精致的木屋,眼睛灼热了,这一刻,是地老天荒吧!即使一切的一切化为灰烬,眼前,总有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影,难道一切的一切,都是注定的吗?
  “今天的雪下得可真大,”李敢脱下蓑衣,微笑着转头,“乌鸡,你一定不习惯吧,不知在齐地时,下雪的时候,会不会如长安一般漫天飞舞。”
  齐地!悠长的记忆吧!那个地方,从不属于自己,齐地?是什么地方呢?似乎在心底深处,遥不可及!
  “乌鸡,齐地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呢?”
  “齐地?其实我很小就离开齐地了,”平淡的讲述中,无人听出心中的痛,面上仍然维持着完美的笑容,“我在齐地只住了数年而已,那里的冬天和长安一样的冷,下雪的日子,连墙壁都会结冰,不过齐地的人生性温柔和顺,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在齐地,最佳的谋生之道,是行商,齐人常常成群结队的来往于各地之间,将一地的货物运往另一地,谋取微利。那里并没有上佳的景致,到是有一种其他地方看不到的花木,传说圣君舜出生之时,屋外开满了这种被称为木槿的花。”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心事吧,乌鸡微笑着添加着木炭,不经意间,总觉得那双熟悉的眼眸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怜悯不时的关注自己,假装不在意吧,缓缓的斟满面前的酒杯,籍着饮酒,饮下一生所有的伤痛和孤独。
  雪亮的镜中,是一张丑陋的脸,初初一见,赵丽恐惧得闭上了眼睛,怎么这么可怕?那条伤疤,就像一条粗大而肥硕的深色虫子爬在自己的脸上,随着自己脸上肌肉的运动而颤动,如同正在蠕动一般。
  心痛得如同刀割一般,双手无力的垂落,真愿这一切就死去,不用面对这丑陋如鬼的面容,如果娘知道,一定会很伤心吧,这样的丑,丑得连自己都害怕,丑得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呆坐良久,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嘴色轻轻的牵动,不过是丑,想想还真是可笑,为了丑,就要死吗?那世上那么多丑陋的人,他们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镜子一点一点的向上移,一点一点的露出伤痕的全貌,这样看,就不会对自己的丑陋感到触目惊心,看到了,整张脸庞都在镜中了,真的很丑,丑得有些滑稽了,半边脸如此的美,半边脸如此的丑,也许天下间,只有自己才能拥有这两种最独特的面容吧!
  坐在帘外的霍去病冷眼看着赵丽的一举一动,他在做什么?这个傻瓜,他在做什么?
  漫天的大雪,似乎要将人间的一切悲哀埋葬,乌鸡缓缓的走过冰湖,有腊梅的幽香缓缓飘来,眼前又浮现出赵丽清澈如水的眼眸,那充满了怜悯的眼波,不由自主的快乐起来,原来他,竟然关注着自己,原以为他的心里,自己连一丝影子都不曾有过。  “乌鸡,还睡吧,冠军侯明天要回营,咱们离开许多时日,不知营中如何?”
  想到金戈铁马的岁月,乌鸡由衷的觉得可怕而又厌恶,战场上的鲜血淋漓,战场下的泪流成海,一样的人,一样的在青天覆盖的地方生存,何需要你死我活呢?
  “乌鸡,你若有时间,多陪陪赵丽吧,他自小就很孤独,我想,冠军侯并不真正的了解他,这世上,没有人知道容貌对赵丽意味着什么,他的面容与她母亲完全相同,除了面容,他母亲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可供赵丽怀念。 
 路博德那一刀,毁灭了赵丽最后的思念,这世上,还是比这更伤心的吗?只要赵丽一点头、一示意,我就会杀了路博德,可是赵丽不会,即使路博德真是故意砍伤了他,他也不会要我杀了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自小,赵丽就失去了母亲和二叔,他最亲、最亲的两个人,在他心里,他不希望任何人死,他恐惧死亡,恐惧失去,即使不是自己,他也会为旁人的失去感到心痛,痛彻心痱,我自小与他一同长大,他的心思我是最明白的,如果不到最后一刻,赵丽绝不会杀人。”
  黑暗中,看不清李敢的面容,屋外雪落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侵入心头,终是明白赵丽为何那般的相信李敢,他一定很庆幸,这世上,还有李敢这样洞悉了他心底最处秘密、但却长久守口如瓶的朋友吧!
  良久,身旁传来的,仍然是紊乱的呼吸,想必李敢也没有睡去,自齐地来到长安,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世上一切本就是悲哀的,所谓的快乐,不过是镜花水月的梦境,这世上,再大的权势、再多的财富都无法买到。
  似乎一转眼,花就开了,漫天遍野的野花,开得有若云霞,赵丽缓缓的睁开眼睛,立时听到了从校场传来的操练声,回来了一个月了,始终不习惯,他坐了起来,只觉得一阵眩晕,不由用手捂住了头,手指碰到了脸上的伤痕,立时着火一般的放开了手,快四个月了,脸上的伤口仍然微微发痒,不知这次受伤怎么拖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有痊愈。
  转过头,霍去病却不在屋里,想必又到校场去看操练去了,在赵家的别院几乎渡过整个冬天,所以回到军营,他一定对操练的进度非常关心,几乎每天都要到校场,想必又要出征了吧!
  微笑着伸脚下了地,抓了一把玉梳梳理着一头乱发,想像中,自己仍然如从前那般的美,没有那道丑陋的伤疤,从那面容上,似乎看到了娘,她在淮水之滨翩翩起舞,就连汹涌的波涛都被她的美丽折服,奇怪,耳边怎么仍有雪落的声音,眼前有娘在最后一个冬天站在淮南的街头蹁跹的舞姿,娘!你会生气吧,因为丽儿变得这么丑,你一定会生气吧!
  原以为自己已不会流泪,可是眼泪仍然滂沱而下,伸袖轻轻的拭干眼泪,微笑着挽好发髻,不经意间,手指又轻轻的抚上了面上的伤痕,干燥的疤刺得娇嫩的手指微微发痛,最近再没有迸裂,想必不久之后,就能痊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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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三章 第五节 浮生长恨欢娱少 

  静夜里,梅花的香味儿溢满了整个庭院,雪晴的夜晚,月光总是很美,自小的时候开始,便觉得自己的生命如同这夜晚雪下的梅花,清丽而凄怆,即使在最快乐的时候,总是没来由的觉得悲哀如影随行。
  伸手将石子拈起,一粒一粒的放在新做的沙盘上,陌生的地域,想必霍去病又有了下一步进攻匈奴的宏伟计划,在他心中,自己所有的算计,不过是飞过天边的流萤,连关注的必要都没有吧!
  虽然身处深宫,可是外间的消息仍然频频传来,坏的、更坏的、最坏的,统统来自那位庭尉署的张汤,张大人,尽管知道他的目的是利用自己,可是总是觉得感激,如没有他,自己怎会知道爹爹那愚蠢的行为呢?
  和大哥一样不可救药的,是自认为聪明的爹爹,他多蠢啊!蠢得即使他会引来灭顶之灾,仍然忍不住想笑出来,这世上,也许只有奶奶和自己心里清楚,爹爹的一切作为,不过是为了一个女子,敌国的富裕如何?纸醉金迷的俗世岁月如何?一切的一切,都敌不过一个情字,情?原来爹爹心里也有情,他也会为情人的死亡而疯狂,他也会用自己的疯狂,将家所有的人一同送往死地,在他心里,也许觉得这样,到了地底才不会寂寞。
  也许该分家了,既然赵家已朝不保夕,那干脆就风去云散,奶奶已经风烛残年,翠儿却含苞待放,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爹爹害了她们,爹爹想死,就让他一个人死吧!嘴角缓缓浮起一丝冷笑,如自己一般的人,注定不得好死吧!
  “赵丽,你看我们摘了这么多的梅花。”
  满面笑意的静月跟在霍去病身后走进了小径,可惜了,那么美丽的雪径,留下了脚印,赵丽微笑着长身而起,缓缓转身,想必看到自己的脸,静月又会露出恐惧的神色吧,反正赏雪的心情已被破坏,何来再受一次侮辱呢?
  刚刚坐下,屋外就传来沙地落地的声音,想必霍去病看到自己放进沙盘里的石子,生气了,赵丽微微一笑,合衣躺了下来,睁大眼睛看着屋顶,家里的事,实在很费神,不如找一个人来商量吧!
  “赵丽,你干嘛在去病哥哥的沙盘里放石子,你知不知道去病哥哥做了多长时间?”
  冷冷的看了一眼满面通红的静月,赵丽缓缓转身,“公主,既然冠军侯没有生气,你又何必动怒呢?”  “你……。”
  听声音,静月气得哭了,桃花扶着静月,“赵丽,你不仅长得丑,心也坏。”
  平生最恨听到两个字眼,桃花的一句话,全都占齐。
  看见赵丽飞身跃起,静月和桃花吓得后退一步,桃花不愿示弱,“你干嘛?这可是在宫里,你敢动粗,我们,我们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赵丽冷笑着,“公主,你最好赶快走,否则我真的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不客气。”
  急促脚步声过后,整个庭院都安静了,想到满地的白雪上,满是刺目的沙子,赵丽不由勃然大怒,“霍去病,去把雪上的沙子清理干净。”
  气呼呼的躺下,不知怎的,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乌鸡,他从前也是商贾,不如让他帮自己出个主意吧!
  咣,声音很大,不知道霍去病是不是还在生气,赵丽偷偷的睁开眼睛,果然看到霍去病满面怒色,气呼呼的坐在案几旁,开始重新堆砌沙盘,糟了,刚才只顾生静月的气,忘记霍去病了,赵丽忙起身,满面堆笑,“我想起来了,我做了宵夜。”
  一溜烟跑出来,赵丽轻轻吁了口气,霍去病生气,可比皇上生气可怕多了。
  看他喝完最后一口汤,赵丽殷勤的帮他倒了杯茶,心中寻思着如何找个理由回家去,霍去病已返身回到案几边,“明天,回去吧!”
  “大将军,长安又有信来了,还是赵常德。”
  那一卷卷的竹简,都是从长安来的“信”,每一封,都是赵丽的父亲赵常德带来的,每篇竹简上都不知所云,可是主题只有一个,问自己的行军路线,这个愚蠢的男子,他怎么会是那个玲珑心肝的孩子的父亲?他真以为凭自己和赵丽的关系,就会把这些军事秘密告诉他吗?不会,当然不会。
  最近的竹简来得很频密,卫青有些疑惑,竹简里隐晦的提到了赵丽受伤的内幕,其实,他已从路博德口中得知了所有的真相,他很为赵丽感到惋惜,偶尔想到他的伤势,总是觉得那张清雅而美丽的脸上,永远不会出现那丑恶的伤疤。
  也有从长安传来的其他竹简,平阳公主时不时将长安的消息传来,无论大事,还是小事,她都事无世细的写在竹简中,有的很简略却相当重要,有的很长,却没有任何的可读性,可是他却很得很仔细,非常仔细,从某些只言片语中,他能推断出长安发生的一切。
  皇上在怀疑自己,从古至今,鸟尽弓藏、兔走狗烹总是帝王将臣的一种手段,卫青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悲,可是匈奴未灭,皇上却对自己起了疑心,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因为自己的权力过大了吧!
  大将军,总领了汉军所有的军务,荣光一时无两,也因为这样,自己永远小心翼翼,和皇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自己心里很清楚,只有这样,才不会被皇上猜疑,可是也因为这样,皇上才不喜欢,他认为自己和他有隔膜,不像去病和他那样亲密,永远也不会像去病和他那样亲密。
  这一卷新的竹简,会告诉自己什么样的消息呢?卫青缓缓的打开了竹简,竹简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自次王阿胡儿将夜袭甘泉宫。  卫青微笑了,这个愚蠢的计划,匈奴人怎会挑选这样一个人来完成,他将竹简扔进了火盆中,竹简缓慢的燃烧了起来,发出忽明忽暗的光,卫青微微的笑,自次王?阿胡儿?就是借赵信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偷袭甘泉宫,更何况,皇上根本就没有来。
  边关的夕阳总是下沉得特别早,卫青站在朔方的城墙边,远远的眺望着长安的方向,他知道,在那里,在那个城市,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纸醉金迷,变幻着一场又一场的笙歌燕舞,他对此,丝毫不感兴趣,每一次,看到朔方城外晚归的羊群,总是想到很小的时候,被同父异母的兄弟欺侮的情景,一点一滴都历历在目。
  听说赵丽的身世也很可怜,非常的可怜,如果不是那个卑鄙的男子公孙杰,自己也许永远也不知道他竟会有如此悲惨的遭遇,也许每个人,都有不幸的过去,将来也未必是幸运的。除了去病之外,没有人可以断定自己的将来是幸运的。
  赵丽睡得很熟,霍去病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他脸上的伤痕,没想到竟然伤得这么重,过了三个月,伤疤仍然不时迸裂,现在是冬天,情况不像夏天那天糟,如果继续下去,到了春暖的时候,伤疤还不收口,那么,也许情况会非常严重。
  尽管看了三个月,可是看见他脸上扭曲纠结的肌肉,仍然感到惊心,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那么美的人,竟然会变得如此可怖,有的时候,看着他歪曲的眼角,忍不住想移开眼睛,可是总是强忍着不让自己流露出厌恶的神情,因为那样,他会很伤心。
  每次住到赵家,总是觉得很难受,无论是看见初雪,还是赵广武,还有那个赵常德,心里总是觉得非常的厌恶,似乎这一家人,每一个人,都刻意的养成了一种令他人厌恶的习惯,尤其是初雪,每次看见她的脑,总是不由自主的感到厌恶。
  这一次回来,赵丽和他奶奶单独谈了很久,不知说了什么,出来后,他沉默了很久,第二天,赵老太太又把他叫到了自己屋里,这一次,几乎谈了一天,看赵丽的样子,似乎哭过,不知谈了什么,让他这么伤心!  赵家的别院,果然名不虚传,绵延数里的梅林,在雪中怒放,幽香四溢,赵丽握着伞,缓缓穿行在梅林中,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雪飘落的声音,要做决定,真的很难,奶奶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的回响在耳边,本是一家人,现在到这个样子,也是不得已吧!
  赵家的先祖不知累积了多少代,才有了目前的盛况,可是旦夕之间,所有的一切就会如海市蜃楼一般的消失无踪,奶奶将决定权交给自己,实是将天大的麻烦交给了自己,要如何处理呢?自己完全没有一点儿眉目,要避免嫌疑,难道把爹爹杀了吗?
  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颤抖了,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己怎能有这样的想法?
  自楼台看过去,漫天的玉蝶中,那个美丽的身影显得异样的孤单,霍去病快步走下楼台,急速的走到他身边,为他执着精绘的绸伞,赵丽缓缓转头看着他,面上绽出甜美的笑容,无论怎样的天塌地陷,总有一个人陪着自己承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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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三章 第四节 薄雾浓云愁永昼 

  跟在武帝身后步出建章宫,寒冷的空气迎面而来,张汤不由微微的一抖,今年的雪季来得晚,昨天浅浅的下了一层雪,今天就全部化了,满地的雪水,墙角凝了薄薄的冰层,张汤低着头,细细的数着走廊里的脚步声,元宝的脚步很轻浮,自己的脚步很凝重,而武帝的脚步却走很沉稳。
  快走到武帝的寝宫,他突然站住了,“张汤,那个路博德放到右北平没有?”
  “诺。”
  “这个小子,好样儿的,明知道赵丽和去病的关系好,还敢砍伤赵丽,这小子,朕喜欢,让他到右北平任太守,一定可堪大用。”武帝很兴奋,眼睛闪闪发光。
  “诺。”张汤低声的应,他当然知道为什么皇上会那么高兴,因为霍去病,在淮南王一案中,他没有处置赵家,心里非常的窝火,好容易出了个愣头青,帮他出了心中的恶气,尽管是无心之功,却被安置到右北平任太守,这可是难得的恩典。
  “去看看去病吧!”武帝转过身,向霍去病的精舍走去,张汤犹豫片刻,抬头见他走得远了,不及细想,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  走近精舍,张汤不由心中暗暗赞叹,精舍依林傍水,远处可望见建章宫,近处可观赏梅林,一场初雪后,腊梅花竞相开放,扑鼻的幽香泌人心肺,而精舍就掩映在密密匝匝的梅树中。
  精舍分为两幢,一幢全以翠竹搭建而成,另一幢则与宫中其他建筑风格相仿,唯有屋檐下挂了硕大的铜铃,风一吹,便发出清脆的响声,翠竹一边,种满了竹子,入口处却极宽阔,几乎可是安放下一辆马车,而木屋一边,入口处却种满了梅树,树枝修剪得很整齐,树间有一条细细的石径,搭眼看上去,只觉得陈设极精致,令人舒心,而细细观察后,才发现一石一木、一几一凳安排得匠心独具,显是认真的思量后,才安放在此的。
  木屋外有一个幽深的回廊,一些梅枝伸进回廊里,显得有些凌乱,窗户掩得不紧,可以看见窗里布帘幽雅的花纹。
  走上回廊,张汤就看见回廊尽头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粗陶的瓶,那瓶子圆肚阔嘴,随意的插着几枝梅花,瓶子旁边,放着一个银制的盒子,一看就不是俗物,心里暗暗叹息,这物如此的精致,定不是霍去病之物,可惜赵丽如此俊雅一个人物,竟落得这样的下场,也许因为这样,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想得出神,张汤几乎碰到了停住脚步的武帝身上,忙镇定的心神,却听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听声音,正是赵丽,语气争促,想是正在生气,凝神听了半晌,都没有听见霍去病的回应,不知在做什么。
  “霍去病,你知不知道别人和你说话,你什么反应都没有很没有礼貌。”看着霍去病无动于衷的样子,赵丽非常恼怒,他不知道霍去病把镜子藏匿到哪里去了,在屋里找了几转都没有找到,问他,他连头也不抬,只是闷头看书。  “最后问你,镜子呢?”赵丽声音大得有些刺耳,武帝有些不悦,怎么这么和去病说话?  屋里的霍去病终于开口了,“扔了。”
  “为什么?”
  “不想让你照镜子。”霍去病的语气里微微有些不耐烦。
  张汤见武帝俯眼在门缝上向内张望,同时对自己招招手,脸上挂着一丝顽皮的神色,不由有些失笑,无声的上前一步,向屋内张望。
  屋里的陈设很简直,张汤一眼就看见坐在案几旁的霍去病,他果在看书,手中拿着一卷竹简,张汤正在寻找赵丽,他已出现在霍去病身边,突然抢过了他手中的竹简,用力的击打他,发出咚咚的声响,霍去病无动于衷的从案几上拿起另一本竹简,手也不抬的任他击打。

  张汤侧过眼,武帝的脸色已经变了,他咬牙轻声道:“去病,还手,还手……。”
  打了一会儿,赵丽扔了竹简,捧着手坐了下来,霍去病转过脸,却是满面的笑,“打疼了吧!”
  看着霍去病阳光灿烂的笑脸,张汤听见武帝恼怒的说:“这个小子……。”
  话音突然中断,张汤忙转眼盯着屋内,霍去病正拉着赵丽的手,轻轻的帮他揉着手指,一边揉,一边笑,“真笨,拿竹简打,手指会被竹简缝夹到。”
  赵丽突然抽回手,看样子是想摸自己脸上的伤疤,霍去病拉住他的手,“别动。”
  霍去病一侧身,张汤这才看见赵丽的脸,不由暗暗惋惜,那张精致的脸受伤后,显得极端的怪异和丑陋,让人看了一眼之后,心里直发凉,不忍再看。尤其是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痕,从左眉尖一直划到了脸颊,刚才用力过度,伤口迸裂开来,有血珠不断的浸出。  赵丽仰着头,霍去病手中握着薄如蝉翼的绢巾,轻轻的擦拭着他脸上的血珠,一边擦一边笑,看样子,赵丽有点儿生气,“你笑什么?”
  擦完血,赵丽从霍去病手中拿过那面绢巾,迎风展开,雪白的绢巾上,点点的樱红,竟有一种特别的韵味,“这不是缥缈阁出的吗?你怎么有?静月送你的吗?”赵丽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又在看书的霍去病。
  “不是,我买的。
”  “你?你什么时候去过缥缈阁?”
  “你去买糖果子的时候。”
  “你一个大男人,用这样的绢巾?是买回来给静月的吗?”赵丽返身在里屋的案几上拿了一个银制的盒子坐在霍去病身边,在案几上铺开了那面绢巾。
  “不是。”霍去病抬起头,奇怪的看了看赵丽手中细细的笔。
  “那你买了做什么?自己用?”
  赵丽一边说,一边用笔在盒中轻轻沾了一团粉色的粉末,然后低眉敛目的在绢巾上描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说:“你知道自己笨,又不爱说话,日后肯定讨不到老婆,所以特意买些绢巾,准备将来的不时不需?”
  尽管赵丽滔滔不绝说了半天,霍去病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在绢巾上涂涂抹抹,赵丽偶尔说得高兴,抬眼看霍去病,张汤一看见到他抬头与低头之间的眼神,就觉得心一阵急跳,这孩子天生有一种魅惑人心的媚力。
  “娘说过,男孩子讨女孩子欢喜,必得要甜言蜜语,你这样一个闷葫芦,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的……。”
  武帝转过脸看着张汤,轻斥道:“胡说。喜欢去病的人,可比喜欢娘娘腔的人多许多。”
  张汤还未说话,就听赵丽微微有些得意的说,“你看。”
  两人一同转过脸,赵丽手中持着那面绢巾,满面的得意,那小小的绢巾上,细致的描绘着一树的桃花,巧妙的利用了那些或深或浅的血痕,整面绢巾一片深浅不同的绯红,感觉上桃花儿漫天,落缨缤纷,非常美丽。
  “给你了。”赵丽颇大方的递给霍去病,“送给你喜欢的姑娘,她一定会喜欢的,也不嫌弃你不爱说话了。”
  霍去病将绢巾放进怀里,“别人不喜欢你。”
  赵丽咕哚了嘴,“你怎么知道?喜欢我的人,比喜欢你的人多。”
  “我不喜欢你。”霍去病拿起竹简,满面的得意。
  “嘿嘿,骗子,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赵丽伸头盯着霍去病的眼睛,问了好几遍。
  武帝转过头,冲张汤冷冷一笑,“这孩子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喜欢。”霍去病迫于纠缠,随口答了。
  “嘿,那喜欢你的人就比喜欢我的人少一个,因为我不喜欢你。”赵丽很得意。
  “喜欢我的有谁?”霍去病眼睛盯着竹简,随意的问。
  “静月,还有,还有,还有那几个常到宫里玩的女子,大约十七、八个吧!”赵丽的声音从里屋传了过来。
  “喜欢你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我。”霍去病慢慢的说,伸手拨弄着沙盘里的石头,“你变得这么丑,除了我看见你不难受,其他人都不敢看你。”
  赵丽很久没有说话,武帝对张汤轻轻招了招手,君臣两人走到精舍外,武帝叹息道:“看见没有,孩子不争气,你再着急也没有办法,走吧!去看看赵常德近来的动向。”
  静夜里,帐外不时传来战马的嘶鸣,伊稚斜和阿胡儿相对而坐,中行说坐在伊稚斜身边,他并不喜欢这个曾经叛逃出匈奴,现在又叛逃回匈奴的自次王,他觉得这个人就像石北平关隘墙头上的野草,摇摆不定。
  “大单于,我自汉朝回来,深深知道汉军上下对大将军卫青的尊敬与爱戴,他可以说是汉军的灵魂人物,如果我们想办法把卫青杀掉,或者让汉朝的皇帝对他丧失信心,对于我们匈奴来说,将是非常有利的。”阿胡儿放下酒碗,也不看伊稚斜,只是盯着酒碗里的酒,回来数月了,他仍不太习惯匈奴的烈酒。
  伊稚斜的眼睛亮了,“这到是一个好主意,你说,有什么办法?”他猜定阿胡儿一定有了想法,所以才敢向自己提出这个建议。
  “皇上,长安城里最大的商户是赵家,前些时日,汉朝皇帝以叛反罪杖杀了赵家的大儿子,他的父亲对汉朝皇帝相当大的仇恨,他一直和咱们留在长安的人保持联系,而赵家和卫青关系很好,可以利用这一层关系,令汉朝皇帝对卫青起疑。”
  “好,很好,这事就由自次王全权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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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三章 第三节 一蓑烟雨任平生 

  双手捂着脸,赵丽竭力的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感觉上李敢已经跑到了身边,一拳打倒了路博德,声音都在颤抖,“赵丽……。”
  脸很重,隐隐的发痛,左脸完全麻木了一般,连嘴角的痉挛都无法抑制,感到周围人的紧张,赵丽不由有些害怕了,难道伤得很严重吗?他想看看自己的样子,“李敢……。”才一张嘴,血就流到了嘴里,腥甜的味道,让他几乎呕吐。
  恍惚间,霍去病已走到了他身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感觉上正端详伤势,“赵破虏,派人到宫里去,把王太医请来。”
  回到屋里,霍去病强行拉下了他捂住左脸的手,半瓦脸血痕模糊,伤口还在不停的流血,“伤这么重。”赵丽听见有人低声的说,似乎对于伤势的严重性极为吃惊,紧接着霍去病轻声的斥道:“胡说什么,小伤。”
  昏昏沉沉间,赵丽觉得有人用柔软的布正在擦拭脸上的血,他含糊的呓语,“疼。”
  真的疼,整张脸颊火辣辣的疼,就像裂成了两半一样,疼痛呈放射状的在脸颊上蔓延,针刺一样,左眼无法睁开,右眼眯缝成一条线,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在晃动。
  药膏里一定搀和了香脂,抹在脸上,甜甜的香味儿萦绕,火热的伤口渐渐变得清凉了,不知伤成什么样子,正想睁开眼睛,却听一个苍老而柔和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道:“睡吧,睡醒了,伤口就不会痛了。”
  真的睡着了,微有凉意,模糊间竟回到了淮南,成片的稻田已抽出青青的麦穗,春风吹过,春水碧波荡漾,偶尔有燕子低低的飞过,翅膀点过稻田里的积水泛起圈圈涟漪,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随风飘了过来。
  闻到那股香味儿,赵丽的眼泪流了下来,心里轻轻的呼唤着,“娘!”也许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娘吧!
  赵丽满怀希望的睁开了眼睛,有些痛,没想到就是睁开眼睛,脸也会痛,针刺般的痛,满屋的馨香,在屋里的,却不是娘,一个苍老的老人坐在案几边忙碌,他不停的将各种颜色的膏体合在一块儿,又分开。
  他在做什么?赵丽疑惑的想,为自己配制药膏吗?也许是吧,流了那么多的血……,只想看看自己的脸,不知伤成什么样子了,如果变成了丑八怪……?不,不要再想下去了,如果真的变成了丑八怪,情愿那一刀,就把自己砍死吧。 
 “来人……。”赵丽轻轻的呼唤着,简单的两个字出口,额上竟然泌出了冷汗,刚才说的两个字,竟然牵动得左脸一阵剧痛,不由心下就慌了,为什么会这样?一定伤得很重,镜子呢?刚才霍去病给自己的镜子,那面镜子打磨得很光滑,一定能看清楚。
  “你醒了。”侍女走了过来,她没有看赵丽,眼光落在了别的地方。
  看着她的神情,赵丽的心渐渐凉了,真的很严重……。
  “你要什么?”
  赵丽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远处的镜子,侍女犹豫片刻,毅然的转身走向镜子,赵丽的心随着她的脚步急跳起来,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
  侍女拿着镜子,转过身,再走五步,就能看见了,可是她才走了一步,就被霍去病拦住了,“赵丽,你的伤不严重,王太医刚刚为你敷了药,你别乱动。”
  药?什么药?赵丽的眼睛转到了近前,床边的小几上放了一盒深紫色的药膏,泌人的馨香袅袅的从盒中升起,颜色这么浓烈,抹到脸上,一定非常的难看,怪不得侍女不敢看自己?
  赵丽转头看着那个老者,听见声音,他已转过头来,一脸慈祥的笑,“没事的,只要数月时间,伤口一定能够平复。”
  看着他的神情,赵丽不由起了疑窦,平复?为什么不是痊愈呢?霍去病不让自己看镜子呢?一定有什么问题,赵丽伸手着,想拿到镜子,霍去病及时握住了他的手,“没什么?那一刀划伤了你的额头,王太医说伤口很浅,不会留下疤痕。”
  伤口很浅?那为什么整个头就像要裂开一样?为什么今天霍去病这么多话呢?虽然霍去病从不说谎,可是今天他的神情很令他怀疑,赵丽抽回了手,霍去病突然把镜子放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没什么吧!”
  左脸涂满了药膏,厚重的颜色,衬着他右脸明净如雪的肌肤,真的很可怕,怪不得那侍女这么害怕,霍去病也不让自己看,可是涂了这么多的药膏,是不是伤势很严重?赵丽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霍去病,他坐了下来,将铜镜扔到了一边,“没什么,真的,很漂亮。”
  仔细端详着他的眼神,看了很久,他的眼神很真诚,不由就相信他了,也许伤得不重,可是脸怎么这么痛?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想摸摸脸,霍去病中途拉住了他的手,“别摸。”
  放了药材的粥难以下咽,想到面上的伤,只得委屈的将它饮下,正无奈间,却听李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冠军侯,我想看看赵丽。”
  应声而入的,不止李敢,还有乌鸡,他们的眼睛向自己面上飞快的扫视一眼,便转过了头,赵丽神色大变,想必伤势极为严重,李敢从不说谎,正想开口询问,李敢微笑着坐了下来,“赵丽,和尚去买砂糖了,回来熬红果给你吃,我给了他一些钱,买恒杏斋的糖果子,都是你爱吃的。”
  说着话,李敢的眼光转到了赵丽面上,这一次,他认真的凝视了赵丽的脸,“涂了很多的药膏,都看不出是你了,怪怪的,不过挺好看的。”
  挺好看的!李敢也不会说谎,想必真的不会骗自己,转头看了着乌鸡,他的神色如常,没有一丝诧异,微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赵丽放下心来,正想坐起来,李敢又说:“路博德那小子,可被骠骑营人的打惨了,赵破虏把他吊在营门,说要吊他两天……。”
  “不……。”说一字,都很艰难,可是想一想,也不能怪那个路博德,是自己在不适当的时候转过了头,他才砍伤自己的。
  李敢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回过头,看了看守在门外的人,立刻有人飞跑着走了,李敢转过头,拍了拍赵丽的脸,“原谅他了?”
  赵丽点了点头,李敢笑道:“早知道,赵破虏就不要那么激动了,他可把路博德打惨了,和尚哭得都成泪人了,想像不到吧,和尚也会哭。”
  想想和尚哭,赵丽一下子想到了和尚想弟弟的时候偷偷哭的样子,心下难过,眼眶也红了,李敢忙拉住他的手,“别哭,千万别哭,眼泪把药膏冲走了,又会疼了。”
  李敢和乌鸡走了,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消息,赵丽闭上眼睛,却听屋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侯爷。”却是赵破虏的声音,有些暗哑,估计他也被路博德的举动吓坏了吧!不过以霍去病的心性来说,他不会处罚路博德,到底是自己的错多些。
  果然,霍去病的声音一响起,四下立即安静了,“回去。没什么。”
  脚步声又回去了,赵丽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也许醒过来,脸就不会痛了,既然伤得不重,那么睡醒了,伤就好了大半了。
  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听得耳边有人在争吵,朦胧间睁开眼睛,却回到了宫里,阿姆抹着眼泪守在床边,阿姆怎么来了?她没有照顾翠儿吗?
  想着,却听见武帝爽朗的笑声在庭院里响起,每次霍去病回宫,他都特别高兴,眨眼前,雪季就要开始了,在漫长的雪季里,也许和霍去病神驰塞外,是他最好的消遣方式了。
  “去病,怎么老皱着眉头?”
  “朕和你说话,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赵丽不由笑了,除非霍去病愿意,他才管你是谁,不爱听的话,从来都听不进耳朵里。
  “醒了,来喝粥。”阿姆捧着一碗粥走了过来,扶他坐了起来,“喝吧!睡了好几天了,早该饿了。”
  是饿了,肚子空空的,想对阿姆笑一下,可是嘴角才微微一动,半张脸的肌肉痛得扭曲了,不能笑,也不能说话,只能感激的看了看阿姆,想必她一定会懂。
  粥熬得很稀,闻着味道,定是放了很多的补药,低下头,粥碗里显出一张怪异的脸,那张脸,右面清美绝伦,而左面,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眉尖一切纵横至脸颊,伤口结了痂,伤口两旁的肌肉被痂拉得变了形状,眼眉都扭曲了,半张脸显得异样的怪异丑陋。
  丑陋得自己都不敢看了,这张脸,还是自己的吗?赵丽难过得几乎想闭上眼睛,可是看见阿姆的神情,又微微的笑了,至少有半张脸,是美的吧!
  喝了口粥,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再也不要看见自己的脸,如果不是噩梦,那就永远不要再看见这张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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