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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朗月皎皎,寸寸清辉断人情肠;屋内暗夜幽幽,缕缕馨香诱人欲潮。
??“小姻……你会后悔的!”月无双呼吸急促地提醒着我,奈何我神智已失,兀自不管不顾地撩拨他仅存的意志。
??汗透薄衫,月无双咬牙再三忍耐,但身体逐渐不受控制地开始爱抚我,下腹绷紧的欲望也本能地想要寻找突破口,情浪一波接着一波席卷而至,冲走他心头唯一一点清明。
??“嗯……”我感觉到他的进入,忍不住吟哦出声,弓起背想要得到更多。
??月无双托住我后腰,略微颤抖地挺身向前,只需再一用劲便能完全同我融为一体。
??突然“砰砰”两下炸响宛若平地惊雷,刹那间贯入他脑海,划破情欲的迷障,使他瞬即清醒过来。
??“不行,我不能……小姻,你再忍会儿,我,我去想想办法……”月无双用尽全力推开我,慌乱地寻了衣物随意披上后,快步冲至大门。
??“砰砰”数声,窗外天际又有几朵硕大的烟花直冲云霄,雪亮的光线刺破夜的魔咒,令我的神志有了短暂的恢复。
??我是怎么啦?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好爱月无双?还有身体里的这股燥热,难道……我中了传说中的**?没等我想明白,脑袋又慢慢变得昏沉起来。双双,你在哪儿?快来救我啊!
??“小姻,有办法了,我接你过来!”月无双像是刚由河里捞出来一般,全身湿漉漉地把我从床上抱进一只盛满水的大木桶里,“我打来了井水,你先乖乖坐在这儿,我帮你疏导经脉,逼出体内剩余药性,再过盏茶工夫就会没事的。”
??让冷水一激,我已完全醒转,忆及方才的一切,背了身子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刚刚我居然那副模样勾引月无双,还险些同他真的发生关系,这叫我今后拿什么脸见他呀?
??“小姻,不舒服吗?你再忍忍……”月无双扣住我腕脉,我隐约觉得有股暖流沿着手臂逐渐扩散至我全身,而身体里的燥热被它一冲立即消逝地无影无踪,纠结的神智也变得爽利无比。
??“双双,我没事了,你……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蚊呐般的声音几不可闻,半点都不像我平日里的作风。
??月无双早料到我会这样似的,一言不发便离开了房间。我飞速起身换衣,然后整理好思绪,推开房门把月无双再度拉了回来。
??“双双,为什么我会中**,你一定知道对不对?否则你也不会如此及时地赶到了,请你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要知道真相!”虽说面对月无双需要极大的勇气,可相比于我此刻的怒气而言,这点勇气并不算什么。
??月无双身上的衣服依然滴着水珠,他却恍若未觉般侧首凝神思索,半晌幽幽开口道:“今天我去找我师弟和师妹了,谁知素弦师妹半年前就行踪不明,有人说她嫁了人,有人说她去了寒照,也有人说她跟个年轻公子私奔了,反正众说纷纭,我打听了一天仍是毫无结果。而长期隐伏于她左右的易师弟这次竟主动找上门来,警告我不得再寻素弦师妹。我自然不肯,还打算劝他归案,孰料他当场翻脸又说会给我个教训,让我成为名副其实的采花贼……因此,我猜他后来就径直找到你,对你施了迷情香。”
??“他干嘛要找我?我看上去很好欺负吗?何况他想把你变成采花贼应该对你下药啊,关我什么事?”我义愤填膺地拍案而起,对易怀初莫名其妙把迷香下到我身上的行为感到相当之忿恨。
??“易师弟……他无非是想让我在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那样我便再没有资格过问他什么了……”月无双淡淡的解释听在我耳朵里不啻于惊天霹雳。
??不是没想过为何明明中**的人是我,他却同我一样意乱情迷,只是太过肯定的答案令我不敢面对,因为连我自己都理不清心头那千丝万缕的情愫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事实上我甚至不排斥和他真的发生关系,而他……会否也跟我一样呢?
??月无双见我沉默下来,低了头也不再说话,湿透的黑衣衬着他苍白的肤色,透出股绝望凄凉的味道。我瞧得心口一紧,忍不住取来干毛巾帮他简单擦拭一遍。他是不是为了“消火”才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的?如果刚才回来时一不小心被人看到,估计明天铁定传出这间客栈闹鬼的消息,原来灵异事件都是这么形成的呀……
??“小姻……”月无双认真端详着我脉脉含笑的脸,忽然拉住我手道:“你……不气我吗?我,我差点……”
??他不提还好,一提又让我联想到之前的糗事,才缓过劲的心神当即再度混乱如麻。窘迫地甩脱他手,我捂了热辣辣的脸颊便奔回自己房间,却未曾留意到月无双轻颤的眼睫下遮挡不住的浓烈忧伤……
??
??翌日,我睡到近午时分,依然赖在床上不愿下来,就因为害怕面对某人,所以宁可饿着肚子,望门兴叹。
??“姐姐,姐姐,你醒了吗?该用午膳啦!”昨夜在月无双那儿待得太晚,后来回到屋里我怕吵着安宓,便出来另开了个房间。而小宓这已经是第三次过来敲门了,我犹豫片刻仍旧没敢应她。
??“姐姐,你在里头吗?快开开门呀!”安宓迟疑着又敲了敲门,“奇怪,月大哥明明说是天乙号房的,难道我听错了?这下糟糕,谁都不在,我一个人怎么办……”
??“等等,双双不在吗?”我猛地拉开房门跳将出来,吓得小宓转身就躲。
??“是我啦!双双去哪儿了?有跟你说吗?”
??安宓定睛一瞧,发觉真是我,舒了口气抱怨道:“姐姐干嘛装睡,我都叫你三次了还不理人,刚才我差点去拍隔壁的房门哎!月大哥他呀,一大清早就出门了,神情还古里古怪的!”
??“呵呵,我看我一定是睡得太熟,没听见你敲门,既然双双不在,那咱们两个先吃饭再说,我可是从昨天起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我笑嘻嘻地扯了安宓,三步并作两步下到一楼大堂。
??“小二,有什么现成的菜赶紧给我端上来!”我饿得前胸贴后背,见着邻桌粗淡寡味的馒头、酥饼,都让我口水流得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姑娘,你要不要尝尝这麻油酥饼?别误会啊,我刚巧多点了一份,你看起来又很饿的样子……”坐于邻桌的一位年轻帅哥热情地招呼我道。
??我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瞧他相貌清正,眉眼温和,不似心怀歹意之人,况且又是我先盯上人家的东西,便称了声谢,顺手接过香喷喷的酥饼,张嘴大咬了一口。
??“小姻,不能吃!”没等我咽下,闪电般的一道黑影就已飞扑至我跟前,一把拍掉了我手里的麻油酥饼。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堪比光速移动的月无双盈了满脸的紧张,认真仔细地检视着我,而我则木愣愣呆望向他,两手仍保持着捏饼欲啃的原状。
??“放心吧师兄,饼里没毒。这丫头警觉性那么差,我若真想投毒,她早死十七八回了!”邻桌的帅哥突然摇身一变,竟成了月无双那位采花贼师弟。难怪我觉得不对劲,平时我穿的可都是男装,他却一开口便唤我姑娘,原来是早已知晓我身份的人。
??“你究竟想怎样?小姻同我们之间的事毫无关系,你何必将她牵扯进来!”月无双确定我没事后,神色比起方才要淡定许多。
??“师兄果真很着紧你呢,如若你让人绑走,只怕我这位痴情的师兄会急疯的,可惜弦儿就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你少张口闭口拿你师妹说事,当初双双要是知道他师妹被纨绔贵族设计掳走,定然不会置之不理的。而且你们后来不也一起去救她了吗?是她自己想不开,不愿随你们回来,怪不得双双!倒是你,凭什么长期打着双双的名号作奸犯科?分明为图一己之快,却还自欺欺人地冠以替师妹报复的名义胡作非为,实在卑鄙无耻至极!”我一想到他昨晚故意拿我诱引月无双,便满肚子火气鼓胀欲爆。
??“哼,你这自以为是的小丫头明白些什么?你以为弦儿不想早日脱离勾栏吗?她是不能!就为了我这位好师兄,弦儿宁可作贱自己,也不肯跟我走。我冒师兄之名四处采花,无非是希望弦儿能对他彻底死心,否则她定然会被青楼困一辈子!”
??“素弦师妹因为我才自愿留在青楼?我怎么从未听她提及……”
??“那是她傻,只懂顾念你的安危,却从不为自己多想想,更不会主动去争取什么!我今天若不把实情说出来,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她为你牺牲了多少!”易怀初亲和的声音由始至终保持不变,但他身上狠戾的气势吓得大堂内其他客人噤若寒蝉,埋了头匆忙吃完饭就立即结账走人,所以此刻偌大的厅堂里,仅剩下了我们四个。
??“实情?师妹到底瞒着我什么?”月无双绝美的面容摆出了难得一现的严肃与阴沉。
??易怀初浓眉紧蹙,良久答道:“你可知道,当年相中且掳走弦儿的贵族子弟并非太粱人士,而是寒照国的一名王子!”
??月无双闻言身躯陡震,他好像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不敢置信地瞪住易怀初,“难道师妹一直以来都在按那个人的吩咐做事?”
??“你总算明白过来了,试问若不是因为你,弦儿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他们两个打的什么哑谜?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还有那个人指的是哪个人啊?似乎月无双和易怀初都认识他,可我完全一头雾水,感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
??“能否麻烦你们讲讲清楚,那个寒照王子究竟是谁?为什么他要掳走你们师妹?这同双双又有何关联呢?”
??易怀初朝我诡异一笑,“问的好,不过答案得由师兄来揭晓,我可不敢僭越。”
??“你有什么不敢的?”我小声嘀咕了句,然后扭头询问般望向月无双。
??“对不起,小姻,有些事情我……我还不能告诉你……”月无双避开我的视线,上前一步,坦然面对着易怀初道:“素弦师妹的事确实罪责在我,我一定设法弥补,但你犯下的过错也必须由你自己去承担,我绝不姑息!”
??易怀初退开半步,狠狠剜了眼月无双,“弥补?你要怎么弥补我跟弦儿错过的一切?她本来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可以任她自由挥霍,我原本能够仗剑天下,同她成就江湖侠侣,但现在……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月无双歉疚地看着情绪激动的易怀初,低声道:“师弟,事已至此我不想为自己开脱,错因我起,我发誓不会再让他控制和伤害师妹了。可我也不能允许你再去玩弄其他无辜女子,今天你便随我投案去吧!”
??说罢月无双迅速探手抓向易怀初左腕,易怀初拧身一闪,人已跃往门边,“师兄,你昨晚为那小丫头运功打通经脉,耗损了不少内力,我劝你今日还是不要勉强运气,否则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别怨我没事先提醒你!”
??像昨晚那样帮我疏导经脉会很费功力吗?我一无所知地瞅瞅月无双,他则苍白着脸色如若未闻般毅然追出门外。
??“双双,小心点呐!”我跟在他俩后头跑出好一段路,末了眼睁睁地望着他们化作两点流星,飞也似的消逝于远处天际,再无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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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一场比试琴艺,请双方各派一人走上前来。”由于响风客栈是全镇最好的建筑,上个月才为了“云意”特地翻新过,因此尚未收回成本的客栈老板兼本镇镇长,执意将比试会场设在这边的后花园内,并对外收取了不菲的观摩费,致使围观人员骤减,倒让我觉着清静许多。
??“小宓,按平时那样弹奏就好了,姐姐相信你的实力。”我拍拍安宓脑袋,接过呼呼大睡的流川枫,又随手把它丢进草堆。
??“姐姐!”小宓心疼了。
??我眯眼笑道:“姐姐在帮你减压呢,有没有感到轻松一点啊?”
??“……没!”
??而后的首轮比试中,安宓依照我教的先摘面纱再行礼,看似是对评审们的尊重,实则在为我下面的计划做铺垫。等到正式比琴,双方皆超常发挥,弹奏的古曲缠绵委婉,意境高远,无论指法还是琴意竟都不分轩轾,最终被判定为平局。
??接着第二轮歌艺比试,我拂落纱帷,朝裁判及观众们扬眉浅笑,提议道:“既然事出云意,不如这轮便以云意出道时的曲子一决胜负,大家认为怎样?”
??众人一致称好,即使压根儿不晓得云意出道时唱的究竟是啥东东。而红衣主谋先怒瞪了我一眼,然后朝上台比试的女子一阵耳语,再望向我时面容如花般绽放,大概又要耍什么小把戏了。
??我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清一清嗓子欲待开唱,对方竟忽然抢在了我前头娓娓曼歌,用的还是某种特殊语言,包括我在内的绝大多数人完全听不明白她唱的是什么,只隐约感到曲子里透出股清和之气。
??“那是千湖国的土语,内容类似祈福祭文,没想到她能使出这一招,小姻,你得加把劲啦!”月无双的知识面真不是一般的广,连如此细微旮旯的小事他都一清二楚,不去做包打听实在可惜了。
??待冒牌云意成员唱完,我刚抛出的难题又回到了自己手上。云意真正的出道曲目跟她方才唱的曲子其实一样不为这里的人所熟悉,你若一口咬定那首便是出道曲,也没旁人证明它不是,因此便直接导致了我这第二版本的曲子会无可避免地遭受质疑。红衣主谋的这招的确够阴!
??之后我虽已摆足了谱,当众讥讽她们唱的不知所谓,根本不是云意的出道曲。但等我卖力演唱完,也仅得了个又一平局的判定,因为没人吃得准究竟哪首是真?哪首是假?惟有两边全给了相同的评分,互不得罪。
??“哼,一群没眼光的家伙!双双,党和人民的重任就指望你一个啦,加油!”信手挥别月无双,我明显接收到红衣主谋胜券在握的得意视线,走着瞧吧,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第三轮舞艺比试,红衣主谋又率先表演,跳的是她最拿手的袖舞。悠长雪白的水袖衬着她玲珑娇小的身形,如同一朵正盛放于水面上的红莲,随波逐流,美丽妖娆。几位评审看得如痴如醉,场内众人皆认为这轮比试她赢定了,所以等月无双漫步上台,揭开面纱的刹那,整个场景陡然凝固,好像定格的电视画面,连风都忘了吹拂。
??然后,月无双开始动了。他手持一柄长剑,姿式曼妙优雅地前后挥舞,上下翻飞,朵朵银花自他袖底眉尖跃然而出,层层叠叠,此起彼伏,比荼縻更绮丽,比清莲更纯净,比优昙更短暂,比雪梅更傲然。而他本身仿佛已融入了剑舞当中,毕集天地之灵气,汇合山川之毓秀,这才能将造化万物纳归剑下,演绎出如此旷世惊绝的一舞。
??“月公子……”观赛的紫澴公主彻底沦陷,从此再没清醒过来。
??红衣主谋及众评审的情况好不到哪儿去,在近乎神魂失守的状态下,诸人一致判定我们这组胜利,我的小计策也至此赢得了大成功。
??原本月无双以剑技为舞终究同真正的舞蹈有很大差距,赢面不高。但一来红衣主谋的舞艺众人大多见识过,二来月无双单凭倾城国色即可颠倒众生,再加上面纱掩容有给人心理暗示的作用,配合当时的情形足以造成强烈冲击,将人完全催眠,最终半诱半骗下终使我们取得了来之不易的胜利。
??冒牌云意自知大势已去,当晚便灰溜溜地离开了响风镇。原本以为这场闹剧经此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但客栈的掌柜说什么都不肯放我们走,无奈多留数日又义演了几场歌舞,方才得以重新踏上旅途。再十来天后,紫澴公主终于也万般不舍地跟我们分道扬镳,摆驾返回了皇城紫都。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六月初的天气,群花芳菲,日暖风和,我坐在车厢内整天的昏昏欲睡,无精打采。
??“呵……日子过得好快啊,还有五天就要到边界了,怎么感觉只一眨眼的工夫半年时间便晃没了呢?”
??头枕厢板,我无聊地拨弄着左腕上一枚纯银手镯,这是月无双前些天送我的生日礼物——内嵌玄铁冰刃的防身暗器。需要时扭开扣环一拉,手指粗细,半臂长短的薄刃即可灵活收缩,简直像是专为刺客杀手研制的特殊工具,亏他还说是送我以备不时之需用的。
??“姐姐,流川枫有点奇怪呀,它……它看起来焦躁不安的,该不会是之前那些人又盯住咱们了吧?”安宓心有余悸地瞪大双眸望向我道。而趴在她腿上的小狐狸果然神情紧张地竖起了耳朵,仿佛正戒备着什么。
??“不是这么邪门吧,双双才弄了个暗器给我,转眼就能派上用场了,莫非他有预见力?”我表面镇定自若地安慰小宓,心里却直打鼓。当初利用蔚王做挡箭牌的计划也不知成没成功,一路行来虽然未曾再遇追杀,但我总觉着漏掉了什么重要事情,恐怕会遗患无穷啊!
??幸好流川枫东张西望片刻后便解除警报,闭眼继续睡它的大觉,我心一松,耻笑它两句,不多久自己竟也跟着睡着了。
??一路无话,五日后我们顺利抵达了位处边境的君门府,等待通关文牒的下发。
??这天傍晚,月无双说要出去一下,且死活不肯带上我,我倔脾气上来也不再理他,兀自拉了小宓四处瞎转,直至夜色深重,逛无可逛,我才不得以回到客栈,而月无双的房间仍然空着,天晓得他究竟跑哪儿去了。
??“要是敢夜不归宿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既忿恨又不安地守在他屋里,望穿秋水般等了近两个时辰,然后实在撑不住,瞌睡连连,梦周公去也。
??恍恍惚惚中,好像闻到一阵甜香轻袅袅钻入我五脏六腑,幻化成千丝万缕的红线,游走于七经八脉,最终汇聚丹田,释放出炽烈灼人的热量。
??“小姻,小姻……你怎么样了?醒醒,快醒醒啊!”遥远的黑暗深处仿佛蹿出一团火苗,瞬间点亮了我周遭一切。
??“嗯……双双,我还在做梦吗?真的是你……”低哑媚惑的嗓音与我平时娇柔清爽的声音大相径庭,似乎出自另一陌生人口中。
??月无双俊美的容颜不知因何布满了焦虑,我看得心底微痛,下意识便紧紧拥住他,想给他最大的抚慰。
??“听我说,你方才是不是闻到奇怪的香味?甜丝丝的那种……”月无双的薄唇不时在我眼前晃悠,我忽然很想做些什么。仰首展臂,肘腕一勾便轻易攀住了他脖子,且准确无误地封住了那片诱人的唇瓣。
??“姻儿你……呜……”月无双被我突如其来的激烈热吻震得浑身僵硬。我趁机肆意攫取他唇间的甜蜜,香舌漫卷,贝齿轻噬,感觉身体里像是着了把火,唯有更贴近他一点,再贴近他一些才能稍稍消解我心中无尽的渴望。
??月无双此刻已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这种状况显然是中了迷情散,但迷情散并非毒药,所以也没有解药,一般只能凭自己的意志力去克制身体的本能欲望,待药性消散后就毫无问题了。不过也曾经有过中此香者因自闭经脉结果逆血而亡的先例,这使得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该选择如何帮助我。
??“双双……”月无双闻言心头一颤,等回过神来竟发觉身上衣物所剩无几,慌忙架开我灵活性超强的双手,却在抬眸的刹那险些气晕过去:这人居然那么快便把自己剥了个精光!
??“小姻,你……你先静下心来听我说,你中了迷情散,也就是一种**,现在药性发作,你必须得努力克制身体上的欲望,否则……啊……你在做什么?”
??我无辜地看着让我按到床上的月无双,脑袋里除了那件事外其余仅剩一团糨糊。月无双想要极力挣脱我的纠缠,却无可避免地碰触到了我身体某些部位,引发我更为强烈的绮念。
??“双双,你讨厌我吗?”我跨坐在他腿上,伏低身子,紧紧贴向他胸前。
??月无双气息渐乱,推开我手的力道弱了三分,“不行……你中了迷香,何况我们只是朋友,我不能……”
??“没关系的,我喜欢双双……”身下的月无双微微一震,所有拒绝我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我手底毫不犹豫地探往他大腿根部,那里原来早就有了反应,他也一直在克制自己吗?月无双抓住我手,盈盈秋波欲语还休,宛若正陷入迷惘的孩童,困惑而无措。
??“嗯……我想要……双双……”体内如沸的热量令我理智尽失,难以遏止的求乞逸出唇边,听得人不由心旌驰荡。
??月无双猛然反手拥住我,密集的细吻雨点般落遍我全身,我一边意乱情迷地回应他,一边夹紧他的腰等待最后时刻的降临。
??烛影交叠,仿佛有暧昧的甜香隐约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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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宣布:才艺比试大会现在开始!”
??锣鼓声响,惊散满架繁盛绮丽的荼縻花,花瓣飞扬,星星点点如御风的彩蝶凌空翩舞,而后结伴停落于我发梢衣袂之间。
??“既然你们坚持要比,我是无所谓,但后果自负!”抖抖天青色素袍,薄纱遮面的我悠悠然双手环胸,斜倚着一株香樟,神情傲慢至极。
??月无双身穿墨色雁纹锦衫,同我一样面含珠纱,事不关己似地埋头赏花,而站在他左右两边的紫澴公主及小宓,兀自研究着花坛里的数盆文珠兰缘何竟提前了那么久开花。
??“哼,几个没脸见人的流浪乐伎嚣张什么劲儿,凭你们也想跟咱们云意乐团较艺,简直是不自量力,异想天开!”一名脸蛋柔美,相貌清秀的红衣女子恶狠狠地瞪向我,其状恨不得立马将我生吞活剥,但我作为云意的团长兼主唱,却并不认识她。
??怎么会这样呢?话说回来,事情的起因源自于两天前……
??“我说公主殿下,你一路跟了我们半个多月,什么时候才准备回宫啊?难道皇上他都不担心吗?你可是女孩子,更是万金之躯,一天到晚在外头胡混也没个人管管!”
??自打在明琅镇相遇之后,紫澴公主便死皮赖脸、阴魂不散地缠住了我们,韩子苑走后她仍连半点告辞的意思都没有,月无双好几次建议要易容开溜,均被我一票否决,毕竟她人不坏,同我也勉强称得上朋友,但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公主的奢华排场绝非寻常百姓可以享受到的,偶尔沾沾光我亦不反对。只不过时间一久……再多的珍馐佳肴、金玉珠帛终有完全腻味、审美疲劳的一天,譬如现在……
??“你要我讲多少遍,本公主是刚巧与你同路,谁稀罕追在你们后头满世界瞎转呀,最多十来天我就会径直往东了,届时可别哭着喊着求我留下!”紫澴公主惬意地窝在我们车厢内,她自己的随扈则分坐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与我们保持五六丈远的距离,防护得相当严密。
??“公主尽管放心,即使你今天就走我也不会执意挽留的,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别怪我毒舌,实在因为她早已修炼得百毒不侵,我的逐客令她基本当作耳旁风,吹过便散。
??“哎呀呀,外面风可真大,看上去荒无人烟的,也不知道下个镇子还要多久才到?月公子,你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吧!”她就是这么无视我滴……
??月无双拉开车门探进半个身子,“公主稍坐片刻,响风镇就快到了,你瞧前头的土黄色城墙,那里即是咱们今晚的落脚处。”
??我撑起一侧的车窗伸长脖子往外看去,一瞥之下不禁大失所望。响风镇又小又破,完全不能跟明琅镇相提并论,恐怕连一间像样点的“星级”客栈都没有,今晚注定要难捱啦……
??孰料,当一行人到达镇上最大的响风客栈后,尽皆被眼前这座金光熠熠的崭新高楼震得目瞪口呆。与周围陈旧破败的低矮建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栋华丽的殿阁不仅宽广雄伟,处处镶珠嵌玉,描金绘银,楼顶上居然还设有一个大型露天歌舞台。此时乐声悠悠,曼歌靡靡,衬着外头荒凉沉寂的街景,更加显得诡异非常。
??“双双,咱们是不是撞见海市蜃楼了?”半晌,我憋出这么句话。
??“走吧,到底怎么回事进去一探便知。”月无双拍拍我肩膀,当先一步踏入客栈之内。
??客栈里头人声鼎沸,生意竟是出奇的红火,仿佛全镇的百姓都聚集到了这里。我忍不住逮着个店小二详加询问,哪料得到的答案险些惊掉我下巴。
??“客官有所不知,本店的生意之所以如此红火,全仰仗云意乐团近两个月来的驻唱表演,您如若感兴趣不妨戌时上顶层的云台瞧瞧,包您大开眼界!”
??“大开眼界?好啊!我倒想看看这李鬼遇上李逵,究竟会是怎生一副光景!”敢盗版盗到姑奶奶头上,就该有付出相当代价的觉悟。
??小二听不懂何谓李鬼遇上李逵,但见我咬牙切齿,眼放幽光的模样不免暗暗纳罕,莫非此人跟云意有仇?
??戌时,弦月朦胧,灯曳影魅,响风客栈楼顶的云台四周,虽以布幔纱帐重重围拢,但无隙不入的夜风仍然将密布会场的烛火吹得东倒西歪,不时摇晃出绮丽迭荡的韵致。
??“小姻,我们为什么要蒙面呀?现在可是晚上,这样反而更引人注目啊!”月无双扯了扯架于鼻尖的珍珠色缀玉薄纱,若隐若现的绝世容颜果然吸引了不少宾客的注意。
??我替小宓架好面帷,斜飞他一眼道:“要的便是这份耐人寻味、夺人眼球的神秘效果,否则那些臭家伙真以为咱们是捧场去的呢!胆敢冒充云意招摇撞骗,还做得这么光明正大,肆意张扬,若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就不足以杀一儆百,永绝后患!”
??“你……你的话怎么听来杀气腾腾的?我们不过是去拆穿那些骗子的真实身份罢了,又不是去杀人灭口,至于狠成这样吗?”月无双怕怕地退开半步,他几乎怀疑那些家伙遭我魔爪摧残后还能否安然存活。
??“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露出满口白牙,咧唇一笑,“我必加倍奉还!”
??月无双缩缩脖子,“你这个性真是……相当之恶劣啊!”
??“哎,你们两个再磨磨蹭蹭下去,表演都要结束了,赶快进来内场啦,我可是特地花重金买了最前排的位置!”紫澴公主同我们一样作男装打扮,面上挂着纱帷,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其实是名女子。
??彼时,台上表演已然开始,我们四人却风采各异地在众目睽睽下有如闲庭信步般缓缓入座。考究的服饰,优雅的举止,神秘的来历即刻成功吸引了全场注意。
??我不管其他,只留心观察着台上的表演。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很有实力,尤其是其中一名红衣女子的舞技,精湛高妙,绝不输于青岚。那不盈一握的杨柳细腰,柔若无骨,长袖翻飞间她便宛如逐波徘徊的仙女,娇媚可人,轻跃灵动,莫怪乎能在此地引发不小的轰动了。
??另外两人看模样也俱为妙龄少女,但较之于前者无论容貌或舞艺都明显逊色许多,想来那个冒牌云意的主心骨便是红衣女子了。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小二,小二!”表演刚刚结束,我忙趁着众人未散之际大声呼喝,“小二,请帮我把这包赏银交给台上的几位姑娘。”
??小二哈腰接过沉甸甸的钱袋,贪婪地捏了半晌方才送上台去。不出我所料,收到银子的三个冒牌货果然一脸欢喜地朝我们这桌走来。
??“几位爷好阔绰,一打赏便是五百两纹银,小女子何德何能,怎敢平白收下如许重赏?”主谋貌似谦虚恭顺的敛裾推让。
??我毫不客气地接过钱袋,弯了弯眉眼,语含调笑道:“你只需告诉我你们乐团的名号就不算是平白收下我这些赏银了。”
??“回爷,小女子三人所组正是云意乐团。”
??“云意?那个名扬四海的天下第一乐团?可是不对呀,云意的演出我曾亲眼目睹过,所以能确定你们绝非云意乐团的人!”我故意放大了嗓门石破天惊道。
??围绕于我们左近的宾客,闻言当即“嗡”地一声如同一滴水掉进油锅里,迅速激起了最强烈的反应。她们的表演虽好,但大多数人还是冲着云意的名气来的,否则谁有兴趣去捧无名小卒的场。
??而柔美的红衣主谋则脸色数变,须臾面沉如水地质问道:“你是谁?凭何断言我们并非云意乐团?照我看你们八成是受人指使故意来闹场捣乱的!”
??贼喊捉贼这招够毒啊,不过却是本姑娘玩剩下的。我圆睁双眼看似真挚地辩白:“你别误会呀,我怎么是故意闹场呢?谁都瞧得出我是真心捧场来的,何况无论你们是冒牌云意也好,正牌云意也罢,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些银两还请三位姑娘赏个脸收下吧。”
??“你……”事情已经被我越抹越黑了,她再多说些什么反而更加启人疑窦。
??“他们果真不是云意……”
??“没想到竟是假冒的呀……”
??三三两两的议论声传进主谋耳朵里,终于使她绷紧了脸,怒不可遏道:“说我们是冒牌云意,那你们把真的云意请来同我们当面对质啊,我倒想看看还有哪个乐团的才艺能及得上咱们!”
??不知她哪儿来那么大的自信,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撞上真的云意,可能因为初出茅庐便大受欢迎,没经过什么挫折的缘故吧。
??“姑娘这话未免太嚣张了,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便是我们几个流浪艺人也略懂些歌舞之技,虽难登大雅,却勉强受些欢迎……”我有种将猎物诱入陷阱的感觉。
??“那好啊,你我二人的乐团便借此机会来场比试,由镇上几位德高望重的族长前辈一一评判,输的那个不仅要当众赔礼磕头,而且永世不准再踏入响风镇半步,诸位意下如何呢?”
??还能如何,我总不好说“小丫头真真单纯,提的要求正中我下怀吧”,结果事情便在我的一手推动下演变成了后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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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清如洗,晴空万里,我们一票人浩浩荡荡奔赴明琅镇最富盛名的珠宝一条街——阗毓坊,参观、鉴赏兼采购。
??而韩子苑俨然地头蛇般熟门熟路地带着我们专拣那些既正宗又不失特色的小店逛,半天下来,换回女装的我除了目眩神迷,眼花缭乱外,身上所有银两尽皆落入别人的荷包,发髻、颈项、手腕间却是玎玲当啷挂满各种珠玉饰品,走在街上真跟个移动贩卖机似的,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两百。
??月无双憋了许久,当某路人甲接连回头张望五次,直至不小心迎面撞上门柱后,终于忍不住亲自动手卸除了我两块玉佩,三根发簪,四条项链再加五副手镯,然后长吁口气,将东西一股脑塞进衣袖,转身施施然继续举步前行。
??我懊恼地直跺脚,韩子苑见状轻笑出声,指着不远处一家规模颇大的店铺道:“姻儿若有兴趣再多逛一会儿,前面还有我们宝源的分号,你尽可以挑几样喜欢的带走,权且当作是贺礼的附赠好了。”
??“真的?”我揪紧他袖摆,扑闪着呈现心型的双眸,“子苑,我该说你什么好呢?还是你眼光独到,明白钱就是赚来花的,首饰就是拿来戴的,珠宝其实就是用来送人的,对吧?”
??“你说的倒也在理!”韩子苑笑意更深,原先病弱的气质一扫而空,秀雅的脸庞由内而外焕发出灿烂夺目的神采,翩然肆意,恍惚中竟令我产生正面对着紫轩的错觉。
??“小姻,他人已经走远了,你还不回神?”月无双酸不拉叽地冲我哼哼,“不就是有几间破店嘛,稀罕什么呀!”
??“哦喔喔,双双吃醋了!我怎么早没发现你一直暗恋我呢?唉……罪过,罪过啊!”
??“呸,就属你最不正经,没的教坏了孩子。”月无双看见安宓抱着狐狸笑作一团,耳廓不由微微泛起一阵粉潮。
??我知道他指的是小宓,却故意走前几步然后扭头扬声道:“孩子他妈,你也别唠叨了,快点跟上来吧!”
??“小姻!”月无双大窘,一路追着我踏入了店内。
??秦叔见我进来,立马笑容诡异地招呼道:“丫头,你觉得这枚嬉蝶翻花翡翠链坠如何啊?喜欢吗?”
??我随意一瞥,“雕工细致,纹理清晰,温润通透,玲珑小巧,看起来确实不错……”
??“呵呵,它的市价可值一千两银子呢,你若喜欢的话就把这个拿回去吧!”
??“一千两?”我捧了半指大小的链坠,再凝神细看,“秦叔,我怎么觉着它好像是一对的,应该还有另外半枚吧?”
??秦叔干咳一声,心虚般含糊地咕哝:“另外半枚……另外半枚其实是在……”
??“在我这儿!”韩子苑淡淡扫了眼秦叔,由怀里掏出一枚同我手上差不多式样的链坠,递予我道。
??他们的神情为何如此古怪?从昨天起我便有所察觉了,莫非……心念一转,我顿时醒悟,秦叔故意什么事都扯上他们家公子,又明知另外半枚嬉蝶翻花翡翠链坠在韩子苑身上,仍硬塞这一半给我,主要目的大概是想借机撮合我俩?可韩子苑显然不太赞成他的做法啊,秦叔为什么还要执意如此呢?更何况韩子苑可谓是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他若要找个妻室,自有成堆的绝色美人争相倒贴,秦叔犯得着把我这么个平凡普通的女子硬塞给他吗?
??我的脑袋乱作一团糨糊,有无数疑问亟欲提出,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肚子饿了,我们上哪儿吃饭去吧!”
??“咦?你怎么舍得休息的,这条街只逛了一半而已啊?”月无双很清楚我以往的辉煌战绩,一般情况下,不压平商店街的马路我是从不主动离开的。
??“双双,你没听说过养精蓄锐,再接再厉啊?我不过是为了保存实力,下午好接着继续!”不动声色地还回链坠,我若无其事道。
??韩子苑温和的眼波扫过我,然后落在凑成一对的坠子上,淡淡的睫毛微一轻颤,投下郁悒的阴影。秦叔不敢再多说什么,站至一角垂目待命,唯自家主子马首是瞻。而其余诸人均巴不得早点结束,寻块地方歇歇脚呢,当下便由着我带领大家进到镇上最具知名度的广福楼,提前享用午餐。
??“我要开动啦!”竹筷刚朝一碟秘糟鸭蹼伸去,我灵敏的鼻子就捕捉到某种熟悉的香味,抬头一望,不出所料啊……
??“呀,这么巧,怎么你们也在?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呐!”来人身穿石榴色莲纹大袖衫,柳腰纤纤,玉靥甜甜,正是同我不打不相识的公主紫澴。
??“奇哉怪也,按理说皇都在东北方,寒照在西北面,两处官道相差十万八千里,怎么咱们这么巧竟能在此处碰上呢?”我故意戏谑地问道。
??“那是因为……因为我打算北上探望一位病重的姨母,恰好途经此地,又恰好瞧见你们在这边吃饭罢了。”紫澴公主脸不红气不喘地搬出一个任谁听了都不可能相信的理由,毫无诚意地忽悠我。
??“丫头,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秦叔看我们一见面就唇枪舌剑地斗个不亦乐乎,禁不住好奇道。
??我瞥瞥月无双,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这位是紫澴公主,金枝玉叶,高贵尊荣,我们升斗小民可不敢随便同她攀交。不过话说回来,公主同双双应该算是好朋友,对吧?”
??月无双笑得云淡风轻,既不承认亦不否认,只温柔地邀请公主入席上坐,公主却略微羞赧地低了头,也不再跟我抬杠斗嘴。
??我眼珠一溜便欲拿他俩接着开涮,却不经意扫到韩子苑苍白怖人的脸色,心底一惊,侧目再看,他好像正望着紫澴公主出神,面上的表情复杂难明,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种目光绝不涉及男女之情,究竟会是什么呢?
??韩子苑似乎察觉到我紧迫盯人的视线,偏首望向我,浅浅一笑,面色迅速恢复了正常。我思忖着该不该关心地询问他一下,旁边的秦叔已替我开口问道:“公子爷是否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客栈休息片刻?”
??“不妨,我方才不过是有些吃惊,未曾想到这位姑娘竟是长公主。”韩子苑谦和地朝紫澴公主略一颔首,仪容清贵优雅,气韵涤然出尘。
??公主呆瞧他半晌,末了啧啧叹道:“天下之大当真无奇不有,小姻你看,他长得像不像我皇兄?只是我皇兄若有他一半的儒雅,父皇便用不着伤透脑筋,成日忧心了。”
??“公主过誉,在下一介布衣,岂敢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韩子苑扬眉轻笑的模样简直就是紫轩的翻版。
??紫澴公主同他闲扯几句,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月无双身上,“月公子,你看外头的天气多适宜出游踏青,不如我们去附近的长乐山走走吧?”
??“好啊,素闻长乐山一带景色怡人,风光秀丽,尤其是环绕其间的仙纨河,不仅水质甘甜,色泽更如同上好的丝纨般雪白柔顺,所以至今仍流传着许许多多与之相关神奇故事及美丽传说。小姻,等用过午膳我们就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好……”话讲到一半,紫澴公主立即朝我猛递眼色,示意我不准再跟着当电灯泡了。我甜笑着眯细双眸,不置可否地舀一勺汤,放进嘴里慢品,就是不搭理她。偶尔捉弄一下公主真的特别有成就感呐!
??公主忍耐不住,由桌子底下一脚向我踹来,脸上却无波无澜地摆了副亲切的面孔。我毫不客气地抬腿踹回她,一边的韩子苑却猛然呛了口茶,眼神惊异地望住我。
??该不会踹错人了吧?我不死心地换另一条腿,二话不说踢过去先,另一边的月无双又眸眼盈然地看向我,我装作不解其意地左右轮番扫视,底下却双腿并用,总算够着了公主,跟她扭作一团麻花。
??但我没有料到的是,韩子苑和月无双见我没什么反应,便不约而同地朝对方望去,视线交会,彼此悚然一惊,匆匆移开双眼,心内各自嘀咕:这人原来有那方面的嗜好啊,看来以后要对他敬而远之了!
??可惜始作俑者浑然不觉,与公主斗得不亦乐乎,哪管那边厢气氛有多么尴尬诡异。一场“暗战”后,最终还是月无双厉害,他执意要求大家一块儿出游,且三言两语就将公主顺利摆平了,一行六人这才分乘五骑,兴高采烈地朝长乐山缓缓行去。
??
??半个时辰后……
??传说中的游原胜地已近在咫尺。山色空蒙,翠烟笼沙,于一径的红紫芳菲中有道莹白透亮的玉带自上而下,倾泻出落然尘外的景致。
??“双双,你看,那条白色的便是仙纨河吧?快放我下去,我要尝尝它的味道是否真如传闻所言般甘甜!”由于六人中只有我不会骑马,因此月无双与我共乘一骑,真真是羡煞了紫澴公主。
??“来,我抱你下来!”月无双利落地翻身下马,朝我展开双臂。我想学他的样子帅帅地甩镫跃下,结果……我被马镫一绊,直接华丽丽地倒入了他怀里。
??“小姻……”感觉到月无双骤然绷紧的肌肉,听到他绵柔若水的声音,我心脏竟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怎么回事?莫非因为春天的关系,令我荷尔蒙分泌过剩?
??“喂!你们两个要抱到什么时候啊?赶快松手啦!”公主冲上来一把拽开我,气呼呼地怒道。
??我尽量掩饰住内心的悸动,嘻皮笑脸地朝月无双和紫澴公主眨眨眼,“呵呵,放着大好的便宜不占,那可就不是我时姻了,对吧?”
??月无双凝视着我,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噙了丝忧郁。我见状心里莫名一颤,忙拉上小宓直扑仙纨河畔,捧了口牛奶般的河水便“咕嘟咕嘟”仰头灌下。
??“嗯,这水果然甘甜清冽,净爽……”我陡然僵硬地咧着嘴,呆愣愣望向河水上游某处:死狐狸流川枫此时竟欢快无比地在水里扑腾嬉戏,那我方才喝的……岂不是它的洗澡水?
??“呕……”我止不住的恶心,流川枫却得意洋洋地爬上岸,抖落一身水珠,顺带附赠我两个白眼。
??“死狐狸,你有种站那儿别动,今天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我满脸杀气地沿着河岸猛追流川枫,它忽上忽下地轻松应对,时不时还停下脚步等我片刻,引起众人一通哄笑。
??“好啦,好啦,姻丫头,你是追不到它的,这种玄睛银狐的速度迅捷如飞,除了轻功一流的武林高手外,没人抓得住它。你还是坐过来歇会儿,陪我聊聊天,给我们唱首曲子吧。”秦叔拦下我,殷殷劝慰道。
??“它……它欺人太甚……我非……非……”我累得只剩喘气的份,依然不肯善罢甘休。
??“姐姐,你别生流川枫的气啦,回去我替你好好教训它一顿,你先坐过来消消气,休息休息嘛!”安宓一边牵住我手,一边对着小狐狸挤眉弄眼,暗示它再跑得远一些。
??我彻底无力地摊在草坪上,一个个的怎么全向着死狐狸?混到我这步田地算不算“众叛亲离”啊?
??“呵……若能在如此宁静清幽的地方住上一辈子该有多好,远离尘世,忘却烦恼,过着神仙般逍遥快活,无忧无虑的生活……”月无双仰面躺倒于我身侧,用无限向往的语气对着蔚蓝澄澈的天空喃喃轻叹。
??“呼,这样真的很舒服哎……”我跟着平躺下来,闭上眼睛贪婪地享受属于大自然特有的气息,“双双,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就买下整座长乐山,再盖个十几间竹舍,每天打打猎,捕捕鱼或者种一两亩薄田,自给自足,遁世隐居,你觉得怎么样?”
??月无双伸手揉揉我脑袋,戏谑道:“你的意思是想和我过一辈子吗?那便是向我求婚咯?嗯……我得认真考虑一下才能回答你。”
??“臭美啊,本姑娘什么时候跟你求婚了!”抓一大把狗尾巴草丢到他脸上,“我是好心为大家创造一个休闲度假的场所,况且我怎么可能永远待在山里不出来呢?又不是人猿泰山!”
??“是啊,你怎么可能永远……”月无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流连在我脸上,久久不曾移动,我却一无所觉,反而突然心血来潮地爬起身来四处找木棒。
??“找到啦,这根不错!”我寻着块大石头,用木捧敲击两下,声音很沉,正适合给我打拍子。
??“你又搞什么花样?不会是要拿它揍狐狸吧?”紫澴公主纳闷地凑向我道。
??“咳,ladiesandgentlemen,云意主唱时姻现在为各位献上一首最新单曲,希望大家能喜欢!”装模作样地打了几个鼓点,我含笑望住月无双,眯眯双眸放声高歌:
??“还记得那场音乐会的烟火,还记得那个凉凉的深秋,
??还记得人潮把你推向了我,游乐园拥挤的正是时候。
??一个夜晚坚持不睡的等候,一起泡温泉奢侈的享受,
??又一次日记里愚蠢的困惑,因为你的微笑幻化成风。
??你大大的勇敢保护着我,我小小的关怀喋喋不休,
??感谢我们一起走了那么久,又再一次回到凉凉深秋。
??给你我的手像温柔野兽,把自由交给草原的辽阔,
??我们小手拉大手,一起郊游今天别想太多。
??你是我的梦像北方远风,吹着南方暖洋洋的哀愁,
??我们小手拉大手,今天加油向昨天挥挥手……
??给你我的手像温柔野兽,我们一直就这样向前走,
??我们小手拉大手,一起郊游今天别想太多。
??噢啦啦啦啦,像北方远风,吹着南方暖洋洋的哀愁。
??我们小手拉大手,今天加油向昨天挥挥手。
??我们小手拉大手,今天为我加油,舍不得挥挥手……”
??曲子唱完,众人意犹未尽地催我再来一首,月无双脸上的笑容更是从未有过的光华灿烂,我心念一起,便兴冲冲地接着往下表演,直至夕阳晚照,倦鸟投林,我们六人五骑踏了橘红色的霞辉,方始有说有笑地策马离山。
??如果我能预知到此后的种种,如果我能早一些明白你的心思,如果我不是那么的随意任性,如果我们还能够回到这一天,如果……可惜我非常清楚,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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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姻,小姻醒醒,明琅镇到了!”水样温柔的嗓音如同香滑醇美的冰淇淋,诱惑着我睁开双眼。
??“明琅镇……”我无意识地喃喃重复,一抬眸就撞见铺陈于面前宛若天际虹霞般光华耀目的一匹细长锦缎,绵延伸展,直至夜色的尽头。
??那是什么?我诧异地眨眨眼凝神再瞧,方才看清原来面前这条长长的锦带竟是掩映于烛火下的碎石小径,只不过它全由七彩斑斓的各色宝石铺成,乍一望难免让人惊疑不定,以为是浮云九天,星汉倒卷,浑不似人间风貌。
??“哇,不愧是明琅镇,果然货真价实,够明亮,够琳琅的!”我爬下马车,直接趴在地上对着宝石路面流哈喇子。
??月无双哭笑不得地将我拎起身,“小姻,这些不过是劣等原石,即便全挖出来也值不了多少钱,真正昂贵的稀世珍宝都收藏在街道两边的店铺内呢!”
??我闻言立即扯住月无双,劲头十足地准备开逛。月无双却顿住脚步,把我拉回他身畔,“你啊,说风就是雨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店铺早已经打烊啦!”
??“啊?这么晚了吗?”我才反应过来。古代最令人扫兴的莫过于此,除去特殊节日外晚上几乎都没有任何活动,店铺更是早就关门打烊了,害我唯一的娱乐就是每晚盯住月无双,让他陪我聊天至深夜。
??“小姻,我们先进客栈吧,这间惜缘客栈远近闻名,听说它不仅仅是明琅镇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亦是整个婺花府最美最舒适的客栈,肯定能符合你的五星级要求。”月无双居然仍掂念着我以前抱怨过的话。
??“双双挑的客栈不管是不是五星级的,我都喜欢!”我冲他甜甜一笑,牵起他和小宓,昂首迈进了右手边虚掩着的乌木大门。
??门后敞亮开阔的空间让我禁不住眼前一亮。环顾四周,这几百平米的大堂里竟竖了三十六根合抱粗的雕花白玉柱,所有墙壁则嵌满大大小小、闪烁着微弱星光的夜明珠片,而客栈的屋顶上还倒悬了九盏硕大通透的莹黄琉璃灯,像极了九轮朦胧清冷的圆月,将点点银辉遍撒天下。置身其间,仿佛正处于某个迷离虚幻的梦境当中,美得难以名状。
??“请问三位公子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呢?”掌柜的瞧我光顾着打量客栈,半晌不发一言,只好自己扬声问道。
??我回过神,刚想说住店,一道温软的嗓音已抢先应了句:“他们是我朋友,房间就安排在天玑、天璇两处吧,记得先预备好一桌精致点儿的酒菜,晚些再送上香汤供贵客沐浴,明白吗?”
??掌柜的连连哈腰,我则兴高采烈地蹦到来人跟前,亲亲热热唤了声:“子苑!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自打跟他建立业务往来后,我们每月至少通三封信,我对他的称呼也由韩公子、韩兄、子苑兄升级到了子苑,而他并不介意这些,所以我叫得愈发顺口。
??“明琅镇乃是北上寒照的一大必经之地,我专程赶来此处等你,主要想把新制的《时尚》样版送给你过一下目,同时也为了当面庆贺云意乐团成功出道。”韩子苑身着象牙色掐丝绣袍,发簪珍珠玉冠,仍旧是一副疏秀俊雅、弱不胜衣的贵公子模样。
??“那贺礼呢!”我眼巴巴地摊开双手,毫不收敛地用目光对他浑身上下来了番大扫荡。
??只听另一熟悉的声音接口道:“呵呵,姻丫头,想要贺礼就随我走吧!”
??“秦叔,你也过来啦?到底是什么贺礼需要这么神秘,透露一点点嘛!不会又是令牌吧……莫非是珠宝首饰……”我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前头带路的秦叔,边走还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韩子苑、月无双等人则静静尾随其后,只偶尔交换一两句寒暄的话,更衬得我聒噪无比。
??拐进客栈偏堂,穿过两扇角门,看大致方问,秦叔似乎要把我们领往马厩,我正暗自纳闷呢,秦叔忽然慢下脚步,停在了一辆不甚显眼的双辕马车前。
??我愣愣地指了指车,“这便是你说的神秘贺礼?未免也太……”抠门二字于我舌尖打了个滚,终究没忍心吐出来。
??“丫头,先别忙下定论,你且上车瞧瞧!”秦叔挂着丝得意的浅笑,扶我登上车驾。
??我将信将疑地拉开移门,车厢内的布置立马跃入眼帘。木质的板壁皆以淡紫色绒布重重包裹,左右车窗对衬镶着两扇类似玻璃的透明晶体,还可自由开合;顶篷四角各嵌一枚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使得即便在大晚上车内光线依旧会很充足;地上则铺了厚厚一层锦榻,摸上去柔软而富有弹性;两边的座椅不仅罩垫设褥,还能够折叠翻转,一旦收起来后,整间车厢的感觉好像是张大型席梦思床,躺着绝对既舒适又安稳。
??“怎么样?姻丫头,这辆马车不错吧!而且你别看它外观不起眼,内壁之中可全夹了寸余厚的铁板,刀箭不入,如遇危险还能借此抵挡一阵呢!”秦叔自豪地拍拍车身,像是个炫耀着自家宝贝的孩子,“公子爷担心你们旅途的安危,特意命人连夜赶造出来,足见爷的诚意吧……”
??“刀箭不入?”我光注意到这一句,眸眼内不由奇彩连连,原来这车竟是古代的防弹型劳斯莱斯啊!
??秦叔宠溺地笑了笑,接着道:“好车需得良驹配,你快过来瞧公子爷为你选的这两匹马如何?”
??我跳下车,认真仔细地端详起小厮牵来的枣红色骏马,半晌得出结论:“看不懂!”
??月无双信手摸了摸马的前额,又顺势梳理一下马鬃,柔声解释道:“这两匹马毛色光润,膘肥体健,宽鼻阔口,细腰长腿,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寒照名驹,在太粱国可并不多见,小姻,你今天的收获颇丰啊!”
??韩子苑微笑点头,“想不到月兄竟也是识马之人,这对离焰胭脂我豢养已久,性情温驯,耐力缓长,最适宜远途出游时驱使,如今赠予姻儿亦算是派上了它们真正的用处。”
??“哎呀,你看你,那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呢!”我嘴上热闹,脸上却连半分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没有。
??月无双斜飞我一眼,轻叹道:“别再演戏了,这儿还有哪个不知道你的本性呀?难为韩兄费尽心思替你张罗了如此实用的贺礼,我们收下便是。”
??怎么觉得他的话听来怪怪的?我瞟瞟月无双,没什么异样啊,大约是我多心了吧!抛开这茬,我眉飞色舞地谢过韩子苑,接着拉了安宓一起钻进车厢,在里头东倒西躺,左磨右蹭,扮家家酒似的玩足小半个时辰方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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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乡镇是个小镇,全部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七千之众,今日府衙升堂,镇上竟一下涌来了近千人等着瞧好戏,没多久便把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充分发挥主妇们在超级市场大甩卖时奋不顾身的血拼精神,领起月无双和小宓一头扎进人墙里,东钻西挪,左闪右避,几个转折后愣是叫我开辟出一条新航线,冲至人群最前端。
??此际,府尹大人惊堂木一拍,赵氏与其公婆分别跪于堂下,瑟缩了身子,默然垂首。我抬眼远眺,发觉赵氏身材臃肿,相貌平平,实在称不上美女,也不知究竟凭何无缘无故被人采了花的。
??一旁的主薄朗声通读完上回审理的内容后,府尹就原告的状词又向赵氏询问了一系列问题。最关键的还是被告肚子里的珠胎到底是谁的?而他是如何同赵氏私通?现下又在何处?
??赵氏嘤嘤啜泣,抽噎着说有一名自称月无双的采花贼,三个月前蒙面摸进她房里,燃了支奇怪的香后她便昏昏沉沉地无力抵抗,让他强行要了身子。待天一亮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连他相貌都不曾看清,只模糊记得那人后背有道大疤,左肩有颗圆痣。
??月无双闻言脸色一沉,似是知道什么内情,我不便追问,瞄他两眼示意等会儿说与我听后,府尹文大人已拍案定论,认为赵氏的说词缺乏实际证据,仅凭她一句被采花贼强暴致使怀有身孕,不足取信。而赵氏公婆状告寡居儿媳与人通奸之罪,因赵氏确实被诊出有孕所以罪名成立,按律理应判处她刺配流放之刑。
??我见赵氏满目悲戚,不似作伪,心里不免对她的遭遇抱了几分同情和愤懑,没等文大人最终定案便跳将出来,拱手扬声道:“大人且慢,草民以为此案颇多疑点,还需进一步调查才是。若证明赵氏所言不虚,那她亦为受害者之一,担此通奸恶名岂非太过冤枉?”
??府尹文大人惊堂木一拍,瞠目厉声叱问:“堂下何人胆敢在此扰乱本官判案?”
??我迈前两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草民只是偶然间路过的普通商贩,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故而斗胆直言,望大人明鉴。”
??府尹尚未开口,赵氏的婆婆已抢先质疑道:“哪个路过的商贩会这么好心,无缘无故替那贱人开脱?大人,请大人明查,他一定就是私通那贱人奸夫!”
??我闻言暗自摇头,为什么就没人发现我是女扮男装的呢?貌似我并未易容啊,若说我天生男相我是绝对不会承认滴!
??围观的众人此刻哄然一片,如炸开锅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月无双轻叹了口气,他早料到要我不多管闲事,不自找麻烦,除非是太阳打晚上出来,月亮打白天升起。
??府尹文大人眼看场面混乱不堪,一发不可收拾,赶紧重重拍案,怒喝了句:“公堂之上,休得喧哗!”
??我气定神闲地接受万夫所指,甚至还学足了紫轩漫不经心的架式,随手捋一捋发梢,整一整衣带,然而此举落在府尹眼里竟使得他猝然变色,冷汗都逼上了额头。
??怎么回事?我顺着他的目光瞥向腰际,一抹玄色捻丝绦绳上的圆形玉玦莹润剔透,紫晕流转,莫非……他识得这块玉佩?紫轩可没说它是象征什么身份地位的特殊信物,所以我几乎每天都戴着它招摇过市呢!
??文大人略略擦了下汗,朝我暗递个眼神,当即宣布:“因赵氏一案疑点甚多,有待继续详查,今天权且询问至此,等找到新的证据或证人后,择日再审。退堂!”
??衙役们立即领命,将吵吵嚷嚷的人群悉数驱散,仅留下了我以及站至我身侧的月无双和小宓。府尹大人见再无外人,快步上前一揖到底,朗声道:“不知巡察御使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特使见谅!”
??巡察御使?这块玉玦原来是什么巡察使的信物啊!我心下恍然,面上却摆足了官威,抬手示意府尹无须多礼,而后扯了个奉旨微服督查各地官员吏制的借口,把文大人下面的一系列招待全给推托掉,只要求他慎重处理此案,尽快追捕嫌犯,做到公正无私、毋枉毋纵,便施施然地挥袖扬长而去了。
??
??“双双,你是不是知道那个采花贼是谁呀?”我托着腮,蹲坐于缓缓前行的马车副驾上,满脸好奇道。
??月无双因为担心我这假巡察御使的身份被拆穿,走出府衙后便当即决定离开乐乡镇,赶往下一宿点明琅镇再投栈休息。我虽不以为然,但当听闻明琅镇乃是太粱国最大的金银玉器加工、批发集散地时,便乐得由他安排了。
??“可以这么说……”月无双绝美的容颜浮现出远山轻烟般朦胧的愁绪,沉吟许久,似追忆似感叹地喃喃低语道:“我若没有猜错,他应当就是与我同门学艺的师弟易怀初。”
??“师弟?莫非……你们一门全是采花贼?”我不禁在脑袋里勾勒出数百名黑衣劲装的帅哥集体施展轻功,如蝗虫过境般逢花便采的情景,呃……那个也忒寒人了点!
??月无双哭笑不得地戳戳我前额,“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呀?我师傅可是名满天下的飞鹤楼孤月长老,他脾气虽然不好,为人却还算正派,且他的轻功、易容、机括、药卜并称为江湖四绝。我学艺未精,所习却也足以受用一生的。”
??“照你的说法,你那易师弟怎会变成采花贼的?你后来又为何去做杀手呢?”我疑惑不解道。
??“易师弟的事,或许同我的一个师妹有关……至于我嘛,应该算是生活所迫……”月无双苦笑了下,放慢行车速度,脉脉地看向我,“你真的想知道?”
??我小鸡啄米般奋力点头,“双双的一切我都想要了解呢!”
??月无双秋水横波,瞧得我心口一荡,“关于小姻的一切我也好奇得很,等我讲完这段往事,你把你的过去也说与我听,如何?”
??我的过去?另一时空的过去吗?只怕说出来亦无人置信,因为事实简直比天方夜谭更天方夜谭,月无双……他能相信?我不确定地再一点头,月无双拉我坐得近些,微一凝神便开始了他的叙述。
??“九岁那年我故乡发生水患,在跟娘亲失散之后,我被路过的师傅解救,并收作了弟子。而易师弟及素弦师妹也是当时一同被师傅收留的几个孩子之一。我跟着师傅专心学艺,却并未完全停止寻找娘亲,终于,七年之后我收到了娘亲的确切消息,便立刻辞别师傅赶下山去。哪料素弦师妹竟一路偷偷尾随于我,但终因及不上我的轻功,没多久就将我给追丢了。待我见过娘亲重返师门时,易师弟告诉我师妹一去无踪,直至数月后她再次出现于君门府妓院,我们才知道她居然让人拐进了青楼……”
??“等等,双双,你师妹不是会武功的吗?怎么不想办法逃跑呢?”我忍不住插上一句。
??月无双呵气如兰,淡淡叹道:“只因朝中某位权贵之子看中了师妹,故而特意请来高手废去师妹武功,否则哪有那么容易困得住她。等我与易师弟设法赶至,想救她脱离时,师妹自认既已失身,无颜再随我们回去见师傅,所以……”
??“所以她自尽了?”我顺着寻常思路把话接了过来,“然后一直暗恋她的易怀初将责任全推到你头上,认为是你间接害的她,但他的武功又远不及你,不能正面与你冲突,因此迫不得已下只能打着你的名号四处采花,借以败坏你的声誉。双双,你说我猜得对不对啊?”
??“八九不离十,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素弦师妹并未轻生,她……她反倒选择留在青楼之内,如今已是边境一带最红的名妓了!”月无双摇头无奈道:“易师弟怨忿难平,原也怪不得他,我的确是没尽到师兄的责任好生照顾师妹,但他一再用这种法子嫁祸予我,就大错特错了。又或许这其中仍有什么隐情是我所不知道的,故此他才会用那么极端的手段来报复我也说不定。”
??“可是,他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师傅都不管吗?”
??“师傅他老人家三年前便已过世了,其他师兄弟各奔前程,压根儿没人来管我们之间的恩怨。再加上易师弟犯案隐密,行踪飘忽,除却我本人,几乎无人怀疑那些案子是他所为。而我也是经过这么多年来暗中查访,才总算由一些蛛丝马迹摸清了他的惯用手法,确信真的是他在背后再三诬陷我。”
??“对啦,莫非……你刚听说这个案子时就已经猜到此番又是你那师弟在搞鬼?还有,之前沧浪府的案件你会干涉其中,是否也是因为他的关系你才特意现身调查的呢?”我突然醒悟道。
??月无双揉了揉我脑袋,“不错,还好那次的人命案与他无关,而且我又得以结识了小姻你,倒可谓不虚此行呐……”
??我笑眯眯地蹭进月无双怀里,用力嗅了嗅他身上清淡的玉兰花香,良久感慨一句:“无论你师弟当采花贼的理由是什么,如此肆意败坏女子名节,终是他的不对,必须要按律严惩才是,否则像赵氏那样的无辜女子岂非冤枉至极?”
??“嗯,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劝他自己去投案的,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亲自出手。”
??月无双眼神一黯,愁蹙眉尖,我见状赶紧转移话题道:“听说明琅镇比沧浪府还要繁华,十里软红,珠玉蔽天,最是人间奢靡富贵、淫逸风流之所在,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多逗留几日,到处玩玩,好好享受一番,你觉得怎么样?”
??“只要你高兴就好,但不许给我惹事,咱们背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我吐吐舌头,虽不甘心,可也不得不承认我好像真是容易招惹事端的体质,跟那位毛利某某某有得一拼,低调什么的基本同我无缘。莫非因为流年不利?舒舒服服倚着月无双的肩膀,我不知不觉由深思渐渐陷入了沉睡。
??“咦,这么快就睡着啦?你的往事还没说呢?”
??午后的阳光羽翼般轻轻柔柔覆盖了我一身,顽皮的南风吹拂起我披散一肩的卷发,丝丝缕缕缠绕住月无双胸前交扣的盘襟。月无双微笑摇头,伸手去解,却反而越解越乱,愈纠愈紧,顿时停下所有动作,怔怔地瞧着被青丝牵绊住的衣衿幽幽然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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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花府,乐乡镇。
??“云意乐团此番受邀蔚王府,共逗留十日,表演三场。期间蔚王府内富贾贵胄云集,无数年轻士族为争相一睹云意风采,不惜重金买通王府各院总管,谋得靠近主桌的席位,而后更纷纷以厚礼聘请乐团过府演出,但除极少数权贵之邀被云意接受外,其余众人均遭拒绝。蔚王亦明确表示支持云意自由择演,云意声望经此遍传天下,人气风头一时无两,成为名副其实的太粱第一乐团……”一个略带稚气的翠衫少年捧了本三掌大小的书册,煞有介事地梗着脖子朗朗诵读。
??围在他旁边的一名中年货郎见他顿了会儿,不由催促道:“还有什么?这位小哥,上面有介绍那几位乐伎的年龄样貌,具体行踪,联络方式吗?”
??“是啊,我们家老爷也打算许以重礼诚邀他们来府里表演呢!小哥,这书上有没有写明他们是男是女,现下何处呀?”另一家丁模样的矮胖男子跟着询问。
??“我听说他们共有三名成员,全是俊秀的男子……”
??“不对,我说她们应当是绝色女子才是,否则哪有那么多富家少爷丢了魂似的追捧呀!”
??“也有女子给迷得神魂颠倒啊,《时尚》不也提及紫澴公主与云意相交甚笃吗?可见他们一定是貌美的男子!”
??“女子之间就不能相交甚笃呀?我认为她们八成是女子……”两个同翠衫少年邻坐的小丫鬟忽然七嘴八舌、旁若无人地大声争辩起来。
??四月初的某一日,春雨润如酥,风轻近午天,一座精雅小巧的二层酒楼内,热闹激烈的全民大讨论刚刚掀开帷幕。
??“呵啊……”,隔了薄薄的布帘,话题中的某人却毫无顾忌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偶尔听一两句闲话,发几声牢骚。
??“双双,他们说的是咱们吗?你觉得我用《时尚》宣传得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月无双黑衣披发,愈加显得姿容俊美,丽质倾城,此刻听到我的话,一边支颐继续逗弄流川枫,一边柔声回道:“过犹不及,你再宣传下去只恐适得其反,目前这样就已经差不多了,等着邀请咱们表演的人,一天一家也得轮流演上个三五年的,知足吧!”
??小宓清理完去前工部尚书李大人家表演后收到的各类礼物,抱过流川枫亲了亲,跟着附合了月无双一句:“姐姐,这里的珠玉首饰足够我们来回七八趟寒照国的,实在犯不着再那么大肆宣传,徒惹旁人猜疑了。”
??“哎,我不过就随便嘟囔两声,你们倒趁机联合起来教训我,是不是还有什么革命统一战线呀?”我斜瞄向他俩,顺手拣出一枚墨玉扳指套在指尖来回转悠。
??“……听说是‘探花郎’月无双……”无意间飘进耳朵里的半句话骇了我一跳,手一抖,不慎将扳指跌落地面,幸好底下铺的是木板,扳指滚了滚,停到月无双脚下。难道外头有人猜出了双双的身份?
??“他们讲的并不是云意乐团的月公子,你放心好啦!至于‘探花郎’月无双的真面目反正没多少人见过,相信不会有人将二者联系在一块儿的。”月无双拾起扳指,把它递给我时凝眸望了眼我左手无名指上的芥尘,微一皱眉,便移开了视线。
??我光注意外头诸人的谈话,压根儿没发觉他神情有何变化,只听大堂内有一尖细嗓音道:“此事太过离奇,想那赵氏守寡多年,一直恪守妇道,贞洁自爱,且从未传出她有任何失德败行之举,会否真如她所供……”
??“金兄此言差矣,像这种表面上越清高的妇人,骨子里其实越放浪,依我看府尹大人该当判其通奸之罪,刺配边疆才是。”
??月无双和小宓见我伸长脖子,贴至门边,也不由好奇地安静下来,偏首侧耳细听。
??“赵氏的公婆也真叫可怜,唯一的儿子五年前病死了,连根苗儿都没留下,如今媳妇又红杏出墙,还闹上了公堂,啧啧,这让他二老往后怎么见人,怎么活呀?”
??“怪也怪他们非把家丑闹大,说什么不严惩那对奸夫淫妇便死不瞑目,这下可好,奸夫没找着,倒抖出个采花贼,平白惹了更大的笑话……”
??我听着听着,大概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赵家两位老人不知缘何怀疑守寡的儿媳妇偷汉子,一怒之下将她告上了衙门,结果审案时赵氏竟供出奸夫乃是“探花郎”月无双,此话自然无人置信,故而被当作了镇上的一大笑话,众口相传。
??“双双,你果真没有背着我四处去采花?”我朝月无双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双眸,貌似泫然欲泣地问道。
??月无双横了我一眼,百媚千娇,玉暖生烟,然后曼妙优雅地端起杯茶,轻轻撇去茶沫,“我对采花没兴趣,你又不是不知道,莫非小姻还会为此而吃醋?”
??我昂首努嘴,刚想反驳,外头蓦然传来句:“赵氏一口咬定肚子里的孩子是月无双的,没准还真有他的一份呢!”
??噙着茶的月无双立马呛了个上气不接下气,我死命忍住笑,肚子憋得直抽筋,面容扭曲作一团,最后实在撑不住,让一丝笑声给逸出喉间,继而一发不可收拾地捶胸顿足,疯狂痴笑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将外间客人吓跑无数。
??“呼,呼……笑死我了,双双的孩子?天哪,我真好奇双双算是孩子他爹,还是孩子他妈呀?”我夸张地捧了月无双精致无比的脸,瞪大双眼作势认真检查起来。
??“小姻,你该好奇的不是这个吧!”月无双拍开我的手,闷闷道:“那赵氏认定孩子是……是我的,总有确切原因吧,否则她一个市井妇孺,又如何知道我的名讳,还敢堂而皇之地指证、诬陷我。你难道就不想将此事弄个一清二楚,水落石出吗?”
??“唉……我也不希望你替别人背黑锅呀,可我答应了玄少惹麻烦,不管闲事的,怎么能这么快就爽约呢!”我遗憾地拍拍月无双的手背,“想开点,反正现在没人认识你,大不了咱们立马走人便是。”
??月无双不发一言地抽回手掌,而后淡淡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起身掀门,须臾已至店外。我心里一悸,拉了安宓甩下两串铜钱,慌忙追赶上去,小心翼翼地扯住他衣袖,怯生生问道:“双双,你生气啦?在生我的气吗?我认错,我给你赔不是,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月大哥,你别丢下我们!我,我跟姐姐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洗脱嫌疑的,你别丢下我们啊!”小宓抬起晶莹水亮的双眸,可怜兮兮地扯住他另一片衣袖。
??“我,我不是要丢下你们……”月无双停下脚步。
??“可你刚刚不就抛下我们独自一个人走掉了?”我跟个弃妇似的眼巴巴看着他道。
??“方才,方才我心里有点乱,所以出来透透气,仅此而已,没其它意思……”月无双深深凝望住我,眼里的情愫不甚分明,“小姻不再多管闲事的心意份属难得,我不该拿这案子叫你破例的,咱们还是赶紧收拾行囊,一会儿就直接起程吧!”
??我双手圈住月无双的胳膊,换了满脸谄媚笑容,娇声道:“不忙,不忙,先替双双摆平此间的冤假错案再走也不迟,咱们月公子的清誉可不能叫那些无耻小人玷污了去。”
??月无双“扑哧”一笑,如云破日现,雪霁天晴,柔柔的嗓音更是掐得出水一般婉约轻缓,“谁让你学公主那么说话了,我这采花贼本就无甚清誉可言,不过是想给打着我名号作奸犯科的人一点教训而已,帮不帮随你。”
??虽说摸不透月无双的心思,但既然他没再生气,我胸口堵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向附近居民详细打听了此案的来龙去脉以及审理情况,得知明日巳时府尹文大人将提案再审,我们三个便寻了间客栈,准备歇一晚第二天跟着凑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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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无双大概怕我又跟公主抬杠,所以丫头们茶还未上,他人已经赶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两块用五色丝绦编织的网状木拍并三四只黑漆小木盒。
??“这些纸片是……”紫澴公主掀开其中一个盒子,反复把玩手里的那套塔罗牌。
??“回公主,这是算命用的纸牌,共二十二张大阿尔克那牌,以不同排列阵型可演算出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当然,这纯粹是游戏而已,信不信随你,准不准也由你自己决定。”我毫无责任心地解说道。
??紫澴公主拎起另一副牌翻了两翻,“这也是算命用的?图案跟那副不太一样啊!”
??“这种叫扑克牌,可以算命,可以游戏,不过我家乡那儿的人通常用它来赌博。”若非我们乐团只有三人,我早教月无双和小宓学打80分了,想当年这可是我的强项。
??分别介绍完飞行棋、搭搭木、汉诺塔后,紫澴公主明显对羽毛球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刚简单讲解了使用方法及比赛规则,她便迫不及待地拉上月无双要求拜师学艺。月无双推说不会,她却仍旧软磨硬泡地死缠不休,不由令我无名火起。
??“公主,学打羽毛球最快的方法莫过于实战练习,你要是真想学……”我随手抓过一只球拍,酷酷地道:“我来奉陪!”
??紫澴公主黛眉紧蹙,半晌憋出一句:“好,你可别后悔!”
??两人握了拍子寻片空地,站定后却并不急于交手,因为我清楚地接收到紫澴公主锐利的目光中传达出来的讯息:我们以球赛为赌,你若输了,今天月无双归我,你不得干涉;我若输了,他便归你,我今天绝不再纠缠他,如何?
??我扬起嘴角,眯了眯双眸,以眼神示意:赌便赌,就怕你赢不了我!
??公主抬高下颌,俯视向我:凭你?本公主还没放在眼里,要赢这种小小比赛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我皱皱鼻子:反正吹牛不用交税,随你扯呗。
??紫澴公主狠剜我一眼:是不是胡扯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月无双等在一旁左瞅瞅右望望,终于禁不住纳闷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站着大眼瞪小眼快盏茶工夫了,还不开打,到底玩不玩这羽毛球啦?”
??我揉揉撑得泛酸的眼睛,暗自嘀咕:若论目力,她同我还真是势均力敌,看来此女不易对付啊!
??一个时辰的球打下来,果然应证了我之前的想法。紫澴公主虽是初次上手,但学得很快,而且她一味死命叩球,吊位又偏,我使出浑身解数见招拆招,才勉强守住优势,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胳膊好像断了似的,基本不听使唤。不过公主的情况只比我更狼狈,衣襟歪斜,发髻散乱,喘气如牛,握拍的手抖个不停,整个人已然摇摇欲坠,可她死不服输的倔强眼神却越发闪亮,瞧来竟让我觉得颇合心意,同她交个朋友应该还不赖吧!
??又打个三四个回合,紫澴公主忽然不再发球,反倒毫无形象可言地半蹲于地,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却冲我绽开朵明朗的微笑,点点头,顺手丢掉了球拍。我会意,抬手一甩就势抛掉另一只,接着与她并肩坐在翠嫩油绿的草坪上相视大笑,状若癫狂。
??月无双愕然瞧了一阵,便心领神会地静静陪坐在我们身边。春风拂阑,群花芳菲,彼时的流年肆意而又烂漫,人生中最好的辰光仿佛挥霍不尽,我们三个就那么坐看云起云灭,然后东拉西扯,天南海北地聊了整整一天,直至金乌暗垂,方才意犹未尽地相携起身,各自散去……
??
??“干杯!”转眼间,明日就是离开王府的时候了,趁着杜若玄还在,我当然要抓紧时间同他温存一番,譬如现在的烛光晚餐。
??说是烛光晚餐,其实不过是我提了一篮子酒菜,拉他躲进古今幽会第一场所——某偏殿后花园内,再点上两支红烛,对酌浅饮罢了。
??亲亲密密地讲会儿悄悄话,我丢下酒杯搂住某人的手臂开始撒娇,“玄,讲个笑话来听听吧!”
??“咳……你不嫌冷吗?”杜若玄神色微赧,长长的睫毛轻轻一跳。
??“呵呵,我正觉着有些热呢,不怕啦!”他说的冷笑话虽不好笑,可他努力讲述的样子很是可爱。
??“还是算了,你知道我不会说……”
??“玄!”嘴巴翘得老高。
??“那个……姻儿,此番离开你打算去哪儿?”杜若玄赶紧岔开话题,将我抱坐于腿上,“蔚王……好像召见过你们,他可曾要求你帮他做什么事?”
??我笑眯眯地贴着他道:“我们这次准备上寒照国求取圣石金曜,路途会很长,故而需要多拉一点赞助,所幸王府的肥羊真不是一般的多,随便宰两头就够我吃喝上三五个月了。至于那个蔚王……敷衍他一下即可,反正到时候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能奈我何?”
??“唉,蔚王势力之广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若要你按照他的意思去做,方法多得很……”杜若玄清俊的容颜仿佛蒙了层如烟似缕的月光,薄薄地透射出隐隐愁绪,“姻儿,蔚王是先帝最疼爱的幺子,亦是皇上最信任的手足,当年他十六岁便领兵五万击溃长期于边境扰民的寒照国流寇十二万,夺回被强占数载的怀阳府和君门府,其才干、能力深受先帝的肯定及赞许,那时还有一部分老臣认为应该立他为储君,虽然最后仍由当今圣上继位,但其影响力可见一斑。如今他人虽不在皇都,三省六部却仍有他不少门生及故友,下头的官员又多半与他交好,其对朝廷政务的影响力甚至还在太子之上。你说面对着这么一位人物,自己是不是该更加小心地提防他一些呢?”
??我边揉开他眉心的褶皱,边为当朝皇帝的宽阔胸襟感到惊诧不已,“皇上他都不怕有人功高盖主,图谋不轨吗?”
??“皇上仁爱宽厚,蔚王又极为尊重敬慕这位兄长,当初也是他断然拒绝了重立储君的提议,因此皇上铭感于心,即位后除按祖制封其王位令其迁都外,并未限制蔚王其它权限,他的五万亲兵也照旧跟随左右,任其调遣,蔚都更成为除皇都之外的太粱第二大都城。不过蔚王这么多年来倒的确不负圣上所望,一直安分守己,做他的逍遥王爷,假如能长此以往,却也是江山社稷之幸了。”杜若玄小抿一口酒,默默叹道。
??“我看江山社稷没那么幸运,蔚王过去之所以不曾谋反,许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也可能真是顾念兄弟之情,不过这将来嘛……”我摇头晃脑,悲天悯人地仰首一叹,“难说得很啊!”
??当下,我把前几天偷听来的对话绘声绘色地同杜若玄现场秀了把,杜若玄闻言神色陡变,沉吟半晌后狠削了我一通,比月无双的训斥还要严厉,我耷拉下脑袋认命地挨批,谁让自己以身犯险,差点惹上杀身之祸呢!
??“姻儿,你这样冒冒失失怎么让我放得下心?还有,之前你说因为搅入门派争斗而被人追杀的事,当真只是一场江湖恩怨吗?那后来为什么他们又追至梵仙楼行刺呢?”杜若玄伸手拨开缠进我领口的发丝,抚上我脸颊,柔声道:“姻儿,有很多事情是不能沾惹的,否则一旦被卷进去便将万劫不复,永难超脱,我害怕会看到这样的结果,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最多以后我不再贸然多管闲事了啦!”被人多次追杀的情形我至今记忆犹新,午夜梦回之际还常常心魂不定,惊骇莫名,看来若要长命百岁,这闲事是绝对管不得了。
??“玄,既然我都答应你啦,那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杜若玄幽黑的眸子泛出几许疑惑。
??“你……给我讲个笑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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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平安回到水榭,流川枫竟已先我们一步,爬上桌子大块朵颐地享受起晚餐。安宓趴在它旁边,满脸宠溺地瞧着它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还时不时夹一筷子菜放进流川枫的专用饭盆,那模样简直比妻子对着丈夫还要更体贴、贤惠。
??我与月无双相视苦笑,流川枫如今的地位已赶上我们两个了,咱们连吃饭都只能吃它剩下的,这做人怎么就做得那么失败呢?
??胡乱扒完两口饭后,低头默默地跟着月无双走进内室,聆听他绵绵不绝,绕梁三日的训斥。月无双在问明完所有情况,阐述完所有道理,恫吓完所有威胁后,末了决定,即日起正式传授我内力、轻功。我的资质估且不论,反正能学多少是多少,只要增强了临场反应力,遇到危险便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引颈就戮,任人宰割了。
??我不甘不愿地任由他放手施教,好在紫澴公主于我扎马步扎得濒临崩溃时,派人来诚邀月无双赏星。说是邀请,其实基本属于强迫性质,月无双无法拒绝,只好反复叮嘱了我几句,便随同来人一起出了门。
??我伸伸懒腰,心想这多灾多难的一天总算可以结束,让我好生睡个安稳觉了,殊不知衣服还没来得换,小厮又传来话说太子有请。
??不晓得紫轩玩的是什么花样?这么晚找我肯定没好事,我犹豫半天,最终抵不过小厮的再三催促,跟着他绕进王府某处别院内的一座六角重檐亭。
??“坐下来陪我喝杯茶!”身穿明紫色刻丝螭纹缎袍,腰垂珠绦缨络的紫轩,半倚着一张拥锦堆翠的软榻,冲我懒懒说道。
??“晚上喝茶容易失眠,我从来不喝的,太子还是自个儿慢用吧!”我施施然坐到他对面,拈了颗茶果送进嘴里。
??“失眠?即便不喝茶,今晚我也注定要失眠了……”紫轩斜睨向我,意有所指道。
??我埋头吃我的东西,全当他的视线作空气。
??“姻儿,昨晚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紫轩惑人的嗓音似片羽悠悠然划过我心房,荡起层层涟漪。
??我长吁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受他声音的诱惑,垂首淡淡道:“是,昨晚所言句句出自姻儿真心,太子乃万乘之躯,又何必再为我这么个不识抬举的小女子枉费心思。”
??紫轩凤目轻扬,以指叩桌,一下接一下仿若带着某种特殊韵律,我正听得入神,耳畔忽而传来他闲适散漫的话语:“不费心思即可得到的东西,我没兴趣,但如果费尽心思依旧得不到的东西,我便会毁了它……你不怕吗?”
??“我是人,不是东西,所以我有什么可怕的?况且我了解我自身的价值,留下我绝对比毁灭我要有意义的多,太子您觉得呢?”我粲然一笑,带点奸商的狯狡。
??“呵呵,你的价值我拭目以待,不过哪天你想实现自身的其它价值时,尽管带着这块玉玦来见我,我随时欢迎。”紫轩指尖一挑,竟凭空变了块巴掌大小的浅紫色圆形镂花玉牌,递至我手里道。
??“我不需要……”刚想推拒,紫轩白晰的手掌已扣住了我右腕。
??“你不是要上寒照国求取圣石吗?”
??“你怎么……”我一惊,他的情报网不简单呐,此事仅年华、月无双、韩子苑等数人知晓,连杜若玄我都没告诉,他究竟打哪儿探听来的?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若真想取得圣石,那早晚有一天你用得着它!”紫轩成竹在胸地亲自将玉玦系至我腰间,而后顺手拥紧我,梦呓般喃喃道:“明日我便启程回宫了,且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离开,你当真舍得这么放我走,不如……”
??唇上一暖,霸烈的深吻极尽挑逗之能事,害我猝然由方才的震惊浑噩中清醒,用尽全力推开紫轩,呼吸却不由急促起来。他真不愧是欢场高手,轻易便能撩拨起人心潜在的欲望,我不过一个闪神,就险些中了他的蛊惑,看来下次面对他时连一分一毫都大意不得啊!
??紫轩被我推开却并不着恼,只定定地凝望住我,眸眼深深,浅笑盈盈。我心下不忿,咬唇恚怒,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话几欲脱口而出,但鉴于彼此身份悬殊,无奈忍了半晌,憋得我险些内伤。
??“姻儿,有何怨怼你不妨直言,如此直勾勾瞪视我,很不敬哦……”
??“草民不敢!”我干脆低下头,眼不见为净。
??紫轩又饮了一会儿茶,看我始终闷不吭声,便淡淡道:“此间的事,你好自为之吧,我皇叔并不像你想的那么超然物外,相信慢慢你就会发觉了……我还想再泡壶茶,你不愿待着就先回吧……”
??我如蒙大赦,没等他讲完便侧身一福,逃命似的一溜烟跑远了。是夜梦魇不断,反反复复俱为白天发生的一切,将我拉陷入一个接一个的迷沼之中,难以喘息。最后左手一凉,人好像给凌空拎起,醒转后才发觉原来是芥尘碰到了床柱,再闭上眼睛,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
??次日清晨,我精神不济地爬下床,预备找月无双弄点儿静心凝神的香料回来熏一熏,最好再配些补气安眠的药,省得今晚又噩梦缠身,害我一宿不得安睡。
??慢吞吞拖沓了脚步推开院门,进到前厅,莺莺呖呖、喧哗嬉闹之声忽然迎面扑来,疑似闯入某处烟花之地。我猛一转身,急退三大步,待停下后定睛四顾,没错啊,这的确是我们暂住的水榭,我没跑错地方呀,那外头那些人是……
??我再次推门走进厅内,这回瞧明白了,原来是七八个锦衣丽服、容貌娇俏的少女正簇拥着一身墨绣长衫的月无双,听他讲解时下最流行的某种刺绣针法,说到深奥精妙处,她们还极为配合地爆发出阵阵惊呼,然后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间中更夹杂了诸如以下各类问题:
??“月公子今年贵庚?”
??“娶过妻,定过亲没?”
??“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月公子可愿来我府上表演两场,小住几日?”
??我兴灾乐祸地找了把椅子,捧杯热茶,悠悠闲闲等着瞧好戏。谁知月无双眼尖,一发现我的存在立刻撇下诸女,告了声罪,拿我当挡箭牌,拉起我说是要去排练新曲。
??“双双,人气很高嘛,这些富家小姐可是轻易结识不到的,你别辜负她们的美意呀!”一路上,我禁不住含笑揶揄他道。
??“我是为了谁才不得不去应付她们的,你居然还敢取笑我?”月无双温软的声音听来盈满委屈。
??“我这哪是取笑,分明是关心……”
??“你不关心我皇兄,却在关心谁?”一袭石榴色笼纱大袖衫的紫澴公主迎面姗姗而来,也不晓得她是怎么转进我们后院的,居然没人发现。
??“公主兴致真好,一大清早就来我们后院赏景,怎么也不唤个人作陪呢?”我猜她八成是想直接去月无双的房间找他,结果没找着,这才又绕回了前庭。
??紫澴公主略一羞恼便恢复常态,傲慢道:“本公主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不着!”说罢狠瞪了我一眼,然后侧身看向月无双,语气遽然变得娇柔无比,“月公子,昨晚澴儿听闻公子这里有许多新奇玩意儿,今天一早便按捺不住,想要见识一下了,公子可别笑话澴儿呀。”
??月无双眉眼一弯,神色清媚中透些妖娆,“公主何出此言,应该是在下深感荣幸才对,不过那些玩意儿全是小姻的杰作,很多用处连我都闹不明白呢!”
??“有那么多古怪吗?”紫澴公主不以为然地瞥了瞥我,“晚上还有表演,时姑娘一定需要加紧时间练习,我看由月公子一人陪我随便瞧瞧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公主是贵客,姻儿说什么都得一陪到底的,否则岂不坏了礼数。”哼,想同双双独处?别说门了,连窗户都没有,我还偏偏当定这发光发热的超级大蜡烛了,怎么着吧!
??紫澴公主气冲冲地盯住我,我假作不觉木木地回视着她,空中电闪雷鸣,火星四溅,目光要能杀人,估计我早让她劈成了焦炭。
??“咳,依在下看,内室窄陋,不宜待客,公主还是先至兰麝亭小坐一会儿,容在下取来物件再与公主赏玩便是。”月无双见形势渐愈失控,赶紧出来打圆场,暗地里还伸手掐了我一把,示意我安分些少给他惹事。
??我垂首偷笑,却也不再逗弄公主,真把她逼急了,只怕没我好果子吃。紫澴公主不愿驳双双的面子,于是勉强答应由我陪着她前往水榭左近的兰麝亭稍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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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事情就这样了,我怀疑今后他要是遇见我,会不会连路都绕道而行,省得又让我逮着,好生捉弄一番。”
??“唉……他虽是堂堂玉家家主,但惹上你这么个泼皮无赖,被整也在预料之中……”
??我换身衣服如约寻到了杜若玄居住的客房,他特意支开所有下人、侍卫,悄悄与我这个当红偶像明星发展地下恋情。
??“哼,你说谁无赖来着?迷路迷进别人房里的可是他哎,怎么能怨我!”叉腰竖眉,我义愤填膺道。
??杜若玄“扑哧”一笑,摇头叹了句:“你当初还迷路迷进我浴池呢,如此想来,倒也并非没有可能了。”
??“我和他不同啦,我……我是由于某些不可抗拒因素,一不小心掉进去的。他纯粹是自己太笨,这么几步路还不认得,住哪儿都不知道,依我看他今后出门啊,最好在脖子上挂块木牌,刻明家庭住址,省得跑丢了回不去。”我刻薄地嘟囔道。
??“姻儿,从没有人说玉当家笨过,他的才赋众所皆知。玉家近年来在他的经营、带领下,已隐有称霸太粱商界的趋势,任谁都不敢小觑他的。何况人无完人,他的那些缺点比之优点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杜若玄客观地向我说明。
??我撇撇嘴,大大地不以为然,“如果他背后没有玉家撑腰,恐怕早让得罪过的人碎尸万段了,据我所知,他连一点功夫都不会呢!”
??杜若玄奇道:“你是不是误会了,玉当家的武艺虽不算高,但等闲三四名壮汉根本近不了他身,他们玉家家传的裂风刀法也很有些门路,玉当家不可能全然不懂的呀?”
??我怔了怔,回忆起清早的事,不禁怀疑玉吟逍故意任我那么“欺负”他,莫非他有被虐倾向?或者他其实是信上帝的,因为主告诉他,假如我打了他的左脸,他不仅不能还手,还得把右脸凑来让我接着打,然后等反作用力将我累个半死?
??“不会吧?”光想就觉得很寒,他的想法真是“深不可测”啊!
??杜若玄轻轻搂着我,忽然柔声道:“以后别再喝那么多酒了,昨晚我便该竭力拦住你,那你也不至于醉到被人给抱了回去,还忘记闩上房门。这万一碰到什么歹人可如何是好?”
??我环上他的脖子,眯眼娇笑,“玄在吃双双的醋吗?怎么办呢,双双是我的好姐妹,更是我的工作拍挡,我又没打算离开他单飞,只好先委屈你忍上一段时日咯。”
??“姻儿,我的意思是,你如今到处游历,不比过去待在杜府有我暗中照顾,凡事须得自己小心,多加谨慎些才好。另外,月无双的身份你我都知道,就算他不是采花贼,终究来历不明,品性难测,提防一点亦不为过。”杜若玄扳正我蹭来蹭去的身子,认真道。
??我点点头,涎着脸窝进他怀里,“玄,早上你不是说要给我东西吗?是什么呀?”
??“先合上眼睛,把手伸出来!”杜若玄神神秘秘地抿唇一笑。
??挑了挑秀眉,我乖乖地闭紧眼眸,伸出双手,但觉左手无名指微微一凉,有股温润清和之气萦绕而来,睁目一瞧,竟是枚白玉戒指。这戒指纤细小巧,剔透莹白,当中嵌了颗切割作十六面的银色宝石,辉光流转间仿佛群星划落,银河倒泻,说不出的纷呈迷离,煊煌璀璨,却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宝石。
??“这个是什么?”我来回摩挲,爱不释手。
??杜若玄轻吻了下我的指尖,“它叫芥尘,取自海外某孤岛上独有的珍稀矿石,经反复打磨抛光,历时三年方可成形,我也是托一位朋友辗转许久这才购得的,你看它像不像你所说的钻石?”
??“……像!”泪盈于睫,我胸口不禁融融地涌起一团暖意。
??记得数月前我同他聊到家乡风俗,曾提过一句,我们那边求婚或结婚时,男方必须用镶了钻石的戒指来表达矢志不移,恒久不变的心意,而女方如果将它套进左手无名指中,便是许下了终身的承诺。他当时问得仔细,原来竟已存了默默寻找的念头,这份用意绝非像现代那样随随便便找间珠宝店,买上一枚钻戒可比拟的,至少证明他心里一直有我,且一直惦念着我。
??“还有两年零十个月,姻儿,我会等你戴着这枚戒指重新回到我身边来的……”
??“嗯,我们约定了!”伸出小指与他打个勾勾,幸福的笑靥彼此辉映,若能永远这么喜乐安平,余愿足矣……
??
??午后,我匆匆忙忙赶回水榭,远远便望见安宓拎了一只鸡腿,四处转悠,走近些才听明白,原来是流川枫不知跑哪儿去了,小宓翻遍水榭也没寻着它,正急得满世界乱找。
??“姐姐,它会不会跑出去叫王府里的人给抓了?”安宓看到我,红着眼眶问道。
??“流川枫比人还精,又知道趋吉避凶,没那么容易被逮到,我们不如分头去附近找找,估计它不会跑得太远,兴许一会儿它就自己回来了呢!”我拍拍安宓,示意她别担心。
??当下我往东,安宓往西,兵分两路,各自揣了只鸡腿进行地毯式搜索。东面是通往乐阳殿的方向,我尽量做出散步赏景的姿态,闲适自然地东张西望,目光却一味流连于草丛、墙根,待拐过七八条抄手游廊,穿越三四道垂花拱门后,我眼尾总算扫到一撮银灰色绒毛,就在乐阳殿后院一处偏厅附近。
??“死狐狸,千万别让我逮着,否则我非拔光你的毛不可!”我咬牙切齿地环顾四周,发觉没人看见,赶紧伏下身子,摸出鸡腿,悄无声息地沿外墙角缓缓挪动。
??绕行至偏厅背面,我一眼就发现十多米外的花圃间,有团小小的灰影蹲在太阳底下抓耳挠腮,梳理毛发,还惬意地眯眼仰头,十足晒日光浴的模样。
??“流、川、枫!”我累得半死,新制的衣服也擦了满身污屑,它倒好,大老远跑这儿逍遥快活来了。我简直七窍生烟,恨不得立马把它拆做成狐裘围脖,偏偏安宓视它如珠如宝,害我现在只能一肚子火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
??用目光戳了它无数个窟窿后,我不甘不愿地向它靠近两步,在路过一扇封闭的花窗时,耳畔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支言片语,稍加分辨,竟是蔚王温和可亲的声音,想必他正在偏厅内会客。
??“……替我转达对贵主人的仰慕之意,今后还得继续倚仗他的帮助……皇兄的寿数恐怕就在这几年了,我们必须加快步伐……”话音渐不可闻,我好奇心起,索性舍了流川枫凑到窗台下凝神细听。
??另一个雄浑的声音以极为古怪的语调接口,“探子收到消息,说他前两个月假借求医问卜之名接触了千湖国数位祭司,主子猜测,他大概是想暗中同那边结盟。”
??“千湖国兵力虽众,却分布过散,七大族寨又各怀心思,互相牵制,除非是侵入他们的领地,否则不会有哪个寨主肯较易调兵,打破一方均衡,因此他暂时成不了大气候,关键是皇都外那位……”蔚王沉着的嗓音仿佛是天下霸主在指点江山一般。
??“王爷尽管放心,那位的最大障碍尚未跨越,且恐怕他指望的人并不一定能带给他希望呢!”另一人冷冷回道。
??“哦?此话怎讲?”
??“王爷一定知道,听闻他天生……”下面的话他刻意压低了嗓子,我没听清。
??蔚王跟着讲了什么“宫闱”,什么“规矩”之类的,声音愈发低沉,我不由伸长耳朵整个人贴在屋墙外,试图再偷听得一言半语,却蓦地发现里面的人骤然噤声,似乎察觉到了隔墙有耳。我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脑袋里有无数应对方案闪逝而过,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衣袂破空之声已纷至响起。
??直觉告诉我找个地方避一避先,但手脚却使不上半分劲,眼瞅着即将被当作刺客乱刀砍死,血溅五步。千钧一发之际,腰间陡然一紧,我只感到冷风迅速灌入口鼻,堵得无法呼吸,身体则如堕云端,轻飘飘浑不受力,眼前花花绿绿一片,根本不辨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再度缓过神来方才觉出,原来是月无双及时施展他那冠绝天下的轻功,将我带离险地,堪堪救了我一命。
??“双双……”刚要道谢,月无双抬手便捂住我嘴巴,另一手则抱紧我的腰将我按进他怀里。
??刚硬强韧的男子线条同我的身躯贴合得严丝密缝,我头一回如此清楚地意识到月无双其实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平时他阴柔的气质总让我忽略了他的性别,赖着他撒娇亦无关男女之情,我仅仅把他当成人肉沙发、人肉抱枕、人肉坐垫,窝得比较有安全感罢了,可是现在……我不由心跳加速,耳根发热,好像触犯了某种禁忌似的,烦躁不安起来。
??月无双仿佛接收到了我的异状,搂住我腰际的左手微微一松,然后蚊呐般朝我耳朵里吹进几个字:“别动,他们就在附近。”
??我定定神,侧耳倾听,周围果然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接连不断,接着似乎又传来一阵更大的响动,继而一道沙哑的男声咒骂了句:“TMD,是只该死的小狐狸,跑得还真快。”
??流川枫!我居然把它给忘了,要是你被宰掉可千万别怨我呀,主子我尚且自顾不暇呢,你这狡猾的小东西就只能自求多福啦!
??声响渐次远去,直至完全消失,我舒了口气刚准备撤离月无双的怀抱,忽然灵光乍现,想到武侠小说里常有的情节,立即又缩回了身子继续待在原处。月无双低头看着我,然后用颇为赞赏的眼神朝我微微一笑,娇若春花,媚如秋霞,我捏捏无名指上的芥尘,好不容易才排除掉繁杂的绮念,回给他一抹得意的甜笑。
??盏茶工夫后,外头依旧毫无动静,看来那些侍卫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奸诈到故意装作离开,诱我们出现后再一网打尽的地步,如此瞧来,仍是我比较阴险啊!
??月无双轻轻拍了拍我肩头,我笑着蹭了他两下这才转身离开藏身处。举目四顾,我们躲藏的地方离偏厅不远,乃是中庭东北角一座巨大的花架背后,浓密的叶片层层叠叠覆盖了有半面院墙,瞧不出丝毫空隙,倒真是个绝妙的藏匿之处,也亏月无双找得到。
??“双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刚刚幸亏有你……”
??“你还敢说,若非我听闻你在找流川枫,又恰好一路寻至此处,你再多十条命也早成刀下亡魂了!现在我们赶紧离开,今天这账回去后我再跟你算!”月无双貌似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怕怕”地抚了抚胸,接着便慷慨赴义般猛一甩头,当先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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