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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这次的点子太硬,伤了六个弟兄就弄到两箱丝绸,一箱茶叶还有三个丫头……”
??“废物,你带那么多弟兄还劫不了一个小小的商队,老子留你干嘛!”
??“我错了,下回、下回我一定拼死搞趟大买卖……”
??趴在马背上一路颠簸,我想挣扎都不知道该怎么挣扎,结果还是给掳回了强匪山寨。山寨外面有竹楼高塔左右瞭望,往里则是七八间草棚木屋并一座简易马厩,规模不算大,但进进出出的匪徒为数众多,粗略扫一眼至少得有两三百人,要想从这儿逃脱真是谈何容易!
??“扑通”声响,劫走我的混蛋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我丢麻袋似的丢到地上。我咬咬牙,勉强背过身用手抹了把泥灰擦至脸颊,再将膝盖碰伤处流出的鲜血也全涂上了面部、颈部,直到搞得自己又肮脏又恶心,要多瘆人有多瘆人为止。虽说这样未必就能逃脱魔掌,但好歹可以倒足他们的胃口,减少一点他们对我的兴趣。
??“嗳,别死赖在地上,赶快爬起来,否则有你的苦头吃!”恶狠狠的呼喝兜头罩来,我颤巍巍撑起身子,同另两名被掳的女孩一起,缩肩垂头,嘤嘤啜泣。当然,准确地说我是在嘤嘤啜骂!
??“把她们都带下去,晚上挑两个模样好些的陪弟兄们喝酒!”貌似强盗头子的黑脸壮汉随意扫了我们一眼,便极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我们离开。
??被数名小喽罗推搡着撵入山寨最里头的一间木屋,我跌跌撞撞直起身,好不容易才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游目四顾,却赫然发觉原来这边还关押了十几名妙龄少女。她们个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且伤痕累累、神情呆滞,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她们究竟遭遇过什么。
??“呜呜呜……”与我同行的两个女孩见此情形吓得当场痛哭失声。
??我拧紧双眉,知道自己正面临人生最大的考验。静下心绞尽脑汁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做,逃是绝对要逃的,但山寨的看守实在严密,除非等到夜深人静,众人俱已入眠时,或许还会有一丝可趁之机。而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为出逃计划准备得周全些。
??认真检查完屋内的布置及摆设,可以看得出这间三十几平米的小屋原本是盗匪们的仓库,地上堆的箱子、麻绳及空酒瓶便是遗留的物证。我翻拣了下,找到几样有用的东西,不着痕迹地收起来,再瞅准木屋一角蹲下身,探手测了测木板的硬度,它大约和普通松木差不多。厚度虽然看不见,但从敲击声来判断,约莫有四五公分厚,我如果想撬开它并非不可能,只不过比较费时罢了。
??悄悄抽出月无双送的“风月无痕”,我不由暗自庆幸强匪们没先搜我们的身,不然我也惟有垂泪等死的份。想到月无双,我心口骤然一紧,手上来回抚摩着余温尤存的镯子,禁不住自言自语了两句:“没想到紧要关头,我唯一能够依赖的依然是你。双双,你在哪儿啊……”
??
??金乌西坠,暮色四合,诸女宛如即将遭受凌迟的死囚般,茫然无助地望着天际,企盼黑夜永不降临。但日升日落乃亘古定律,下一秒无尽的夜色便已彻底笼罩了天地,为周遭蒙上一层不安的阴影。
??忽然,皮靴与碎石摩擦发出的“咔咔”声惊动了所有人,那一下接一下的微响好像重击于每个人心上的铁锤,引起心脏阵阵收缩,连跳动都变得衰弱无力。而随着声音消失在门边,适才的紧张已然转变成了强烈恐慌,将诸女推陷入绝望的深渊。
??“喀嚓”,门口的铜锁开了,屋内仿佛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号啕凄惨,伤不可闻。三条鱼贯而入的高大黑影却只习以为常地朝抱头痛哭的诸女俯视一眼,便兀自取出火折子点亮桌角的蜡烛,借此微弱光源挨个打量女子们的状况和容貌。
??“你,抬起头!”
??“别以为躲在后面就瞧不见你……”
??“这个模样不错,带走!”
??轮到我时,我木然地瞪大双眼,来人捏住我下巴仅瞥了一下就忙不迭甩开手,嫌恶地咒骂道:“哪来那么脏的丫头,这不存心触老子楣头吗?滚一边去!”
??我听话地滚到一边,暗舒口气,今天算是逃过一劫了,明天会怎样尚未可知,但愿在我把洞挖好前他们莫要注意到我。
??当晚,女孩凄厉的哭喊声响遍了全寨。我不是菩萨救不了她们,只能狠下心,取来木棍、碎瓷片及“风月无痕”等工具挖墙脚自救。
??第二天中午,昨晚被带走的两名女孩仅回来了一个,而且她已经神志不清,奄奄一息了。
??我心有余悸地颤抖着双手,加快了撬挖木板的速度。干这些活儿的时候我由小心翼翼到此刻几乎无视周围女孩的存在,皆因她们全都呆呆傻傻宛如行尸走肉般,丧失了自我意识。不过外头的盗匪却不可不防,万一有谁听见我掰断木板的声音,那我就死定了。
??接近傍晚时分,又有三名女孩给抢上山寨,送入木屋。我一方面替她们担忧,另一方面不免私心作祟,为自己多了几个挡箭牌偷偷窃喜,可当隔日她们三人无一人生还时,我的精神也濒临崩溃,快要撑不下去了。
??饥渴、疲惫、恐惧、焦虑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而我血肉模糊的双手连镯子都拿不稳,尚余小半寸厚的墙板要怎样才能挖得开呢?绝望袭上心头,更加重了我的身体负担。强逼自己抖着手继续工作,但坚持不了两三分钟就累得动弹不得,必须停下休息,如此反反复复了数趟,眼看工程毫无进展,最后一丝干劲终于离我远去。
??天色越来越暗,倚靠在壁角发了会儿呆,蓦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再度逼近门边。今晚又会轮到谁?我还是她们?无力地闭上双眼,真希望睡死过去算了,脱水脱力的我半分力气都没有,是绝不可能逃走的。
??“今天没新货呀?大哥知道了肯定得发脾气,怎么办?”
??“唉,最近风声紧,好不容易抓了几个新鲜的,昨天一下子全让大哥玩死了,我们能怎么办?随便挑两个像样点的吧!”
??“哎?你看那边那个……似乎没带出来过呀?”
??“嗯,我记得她,前些天嫌她太脏所以留下了。就她吧,洗一洗再送大哥那儿凑合凑合!”
??我事不关己地保持着原先的姿式,若他们对我用强,大不了我一头撞死便是,好歹也能混个宁死不屈的名声。
??“哎,你,跟我们走!”强匪之一快步跨至我面前,我见状即刻引身投柱,但不幸的是……我坐得太久,腿麻了,结果宁死不屈变成立马就屈,“嗵”的一声我已扑倒在地,倒把两名强匪吓了一跳。
??“起来、起来,你再跪也没用,我们不吃这一套!”强匪以为我这是跪求他们放过我呢!
??哭笑不得地揉揉腿脚,我正想高呼一句,“谁求你们了,我分明是腿麻!”门外传来的急促呼喊声已将我欲待脱口的壮烈言辞消灭在了萌芽状态。
??“好像出事了,快去看看!”两名强匪对视一眼,丢下我往外就跑,临走时居然仍不忘锁紧大门。
??我侥幸不死,心底重又冒出求生意志。慢慢爬近挖了两天三夜的板壁,我倏然灵机一动,趁没人注意小屋的当口,猛力一脚踹向木板,木板应声碎裂,我见状不由喜上眉梢,接着连踹三四下后,终于露出一个勉强可容我匍匐通过的小洞。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稍微探查了下外面的情况便迅速钻出洞口,朝山寨后方的树林跑去。借着满月的银辉,我不顾一切、连滚带爬地冲下山,较之上回躲避杀手更狼狈了几分。
??就在我刚刚脚踏平地,面对着眼前的三岔路口犹豫不决时,耳际隐约捕捉到一丝马蹄声,其中似乎还夹杂了车轮转动的声音。按常理判断那应该不是追兵,因为强匪的山寨内并无车辇,但我吓破了胆,不敢贸然上前求救,只藏匿于道旁的树后,待看清这辆马车确非强盗所驾,我才大呼“救命”扑将过去。
??“什么人!”车夫显然是练家子,马鞭一扬就把我推离了车身。
??“有,有强盗追我,救命啊!”嗓子嘶哑难听,却已是我拼尽全力发出的声音。
??“阿关,怎么回事?”车厢轻启,里头传来一道与我形成鲜明对比的甜糯嗓音。
??“香儿姑娘,有名女子说被强盗追赶,拦住了咱们的马车。”
??“小姐,有好多强盗,救我……”我仿佛抓到根救命稻草般拽紧车门死不松手。
??“扎大人不是奉命剿匪去了吗?你莫非是从山寨上逃下来的?”
??“是,小姐……水,给我点水……”仅凭一股求生意志坚持到现在,这对三日未进水米的我而言早已称得上奇迹了。
??“阿关,快取水来!”
??软倒车旁,我模糊见到车内的小姐喂我喝了小半壶水,然后我冲她感激一笑,便靠着她安心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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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年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借了匹马带我返回与月无双失散的河边。
??我们俩沿河岸搜寻了整整一天,找到粉红色蒲公英“万丈红尘”,却未曾见着月无双或小宓的半点踪影。虽然这亦在我意料之中,可我心里仍不好受。一路由沧浪府走来,我从未同月无双、小宓分开过,即使中间波折不断,只要我们三个齐心协力,就没任何困难能难得倒我。如今我孑然一身,孤独、寂寞、迷茫、无措相继袭来,顿时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眼眶微微一热,泪水竟已潸然而下。
??“时姻,别哭了,你们不过是暂时失散,等进千湖国后肯定能重逢的。实在不行,最多你再弄些寻人启示什么的张贴一下,他看见了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到时还怕碰不着面吗?”
??年华这安慰方法真是立竿见影,我闻言当即止住眼泪,擦擦鼻子振作起精神。对啊,没准双双已经在前头等我了,我却哭哭啼啼的,一点都不像平时豁达乐天、顽强奋进的我!暗暗捏紧双拳提醒自己:不能软弱,更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因为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完成呢!
??“年华,我们走吧,路还很长,况且我相信只要不是平行线,那么终有一天我和他们会再交会的。”
??两人一骑披了夕阳,慢慢隐没于小径深处。离去的我不可能发现,从另一方向翩然行来的幽黑身影,正是我苦寻无果的月无双。他在此处守了七天七夜,容色早已憔悴不堪,方才不过是送小宓先回客栈,却不料与我失之交臂。
??命运的齿轮环环相扣,碌碌转动,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的错失会把我们推向何处,是渐行渐远?抑或下一个回眸又能再度遇见?
??
??“算卦,占卜,测姻缘啦!哎,这位姑娘,你不想算算未来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不想问问你和他究竟有没有将来吗?”
??一个月前加入商队后,我见每个人都勤奋工作、各司其职,就只有我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不晓得该干什么。因为做生意我没本钱,卖唱怕砸了云意的招牌,打杂我又放不下身段,考虑再三,只得充分发掘自己的神棍潜质,学吉普赛人摆起用塔罗牌算命的小摊。
??“你算得准不准呐?”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迟疑着停住脚步,看向我道。
??“不准不要钱!反正姑娘随便听听也没有损失,对吧?”我笑眯眯拉她坐至我对面。
??“那你快点算噢,我还有东西要买呢!”
??我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道:“姑娘想问什么?或者说想算哪方面的事情?”
??“嗯,姻缘!”俏脸微微一红。
??我点点头,虚张声势般闭上眼,“先请姑娘在心里默念希望询问的问题,记住,一定要诚心诚意地默念,因为心诚则灵!”
??她照办后,我开始动手洗牌。接着取八张大阿尔克那牌按顺时针方向摆成菱形,由最左边的牌翻起,一一替她讲解。
??“这第一张牌‘世界’代表事情的起源,如果正位说明你有良好的姻缘,可惜它现在是逆位,说明你有一段无法结合或是受人反对的恋情,对吧?”
??“你怎么……还有什么?”
??“同样,这第二张牌‘皇帝’逆位,解释了第三张牌‘魔术师’逆位出现的原因,说明你迫于压力不得不选择别人为你安排的婚姻,所以你正在为此而苦恼,是不是?”
??“你,你算得太准了,姑娘,求求你帮我算算我该怎么做才好?”对面的女孩焦急道。
??我高深莫测地一笑,“从第五张牌上看,‘法皇’正位代表你的恋情终会有好结果,但你必须付出极大的努力和代价。第八张牌‘力量’正位便提醒你,为了所爱之人要勇于大胆地表白,还需果断做出某些决定才行。”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犹豫了,谢谢你!这些碎银子算是卦金,请姑娘务必收下!”女孩郑重地朝我颔首致谢,并由怀里取出一包碎银推至我面前。
??“好说,我谨祝姑娘心想事成,早日得偿所愿!”收了银钱,我顿时眉开眼笑。
??今天这卦算是比较准的,用不着我掰得太多,其实打一照面我就瞧出那姑娘是大户人家的丫鬟,配饰什么的还挺精致,证明她地位不低。而像她这样已届适婚年龄又长相俏丽的丫头,通常不是让主人家收房,便是指婚给了有些身份地位的家臣或朋友。可从她一脸愁云来看,她必有心事,年轻女孩的心事不外乎情情爱爱之类的烦恼,我一猜即中倒也不难。
??“哟,赚了很多嘛,想不到你还真有当巫婆的天分!”年华慢悠悠地自对街过来,估计是接我收工的。
??“通关文牒终于下发啦?那我们可以启程啰?”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出发之日。
??“大当家知道你急,这不特地让我来带你回去,等一会儿收拾完行李咱们就开路。”
??“耶!”我兴奋地高声欢呼,半分钟不到已卷好摊子,拽着年华往回赶了。
??
??不知是气候的原因,还是千湖国的边境本就萧瑟衰落,商队走了三、四天,沿途所见无不颓败萎靡、荒凉不堪,与我印象中山清水秀、风光怡人的景致相去甚远。
??我禁不住问道:“怎么千湖国会是这副样子的?”
??“听说近年来边境多了几股恶盗悍匪,烧杀抢掠,为所欲为,朝廷数番围剿均告失败,因此住在这里居民为了避难,才举家迁入内地,将此间荒废了下来。”年华的语气有些沉重,他是商队保镖之一,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状况难免首当其冲,第一个受到波及。
??“我不喜欢这种萧索森冷的气氛,咱们快点赶路吧!”被他一讲,我老觉着道旁密林里鬼影重重,好像埋伏了无数杀手似的,可定睛细辨,残枝枯叶间哪有半点人影,分明是我神经过敏,自从数度在林子内遭遇杀手后,我大概罹患了密林恐惧症。
??“赶路也没用,要来的终究得来,躲是躲不掉的!”
??我刚想骂他乌鸦嘴,突然前方队伍起了骚动。大当家惊呼一声:“快退,有强盗!”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隆隆马蹄声便淹没了所有人的感官,携带着死亡气息朝我们迎面扑来。
??“年华……”我扭头寻找靠山,但身侧空空如也,年华居然不见了,再四下里一望,他握着把剑与不远处的两名强盗激战正酣,而其余人等自顾不暇,谁还有闲工夫理我。
??要不要逃呢?我实在拿不定主意,因为看目前的形势,敌我双方战力均衡、不相上下,比拼的只是对仗的韧性和耐力,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力,毕竟抢劫求的是速战速决,如果拖到被途经的其他商队发现,那他们的麻烦就多了。
??“啊……”我仍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中,不料横里蓦地探出一条手臂,将我甩上马背,然后飞快地疾驰而去。我头晕眼花好一阵子才幡然醒悟:你爷爷的,我又让人给劫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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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醒醒!你该吃药了!”
??聒噪的声音死咬着我不放,我无奈,迷迷糊糊张开嘴,任她将又苦又烫的药汁灌入口中,接着继续睡我的觉,一如之前数日那样。
??其实潜意识里我知道自己被人救了,也知道应该快点醒来,可沉重的眼皮不听我使唤,我只能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就是无法彻底清醒,好像鬼压床似的!直到两天后,救我的无良大婶掐菜似的狠掐我人中,才结束了我接连五天的昏睡生涯。
??“姑娘,你总算醒了,我真担心你挺不过来啊!”红衫绿裙的大婶头上缠着青蓝两色布巾,腰际还围块黄色锦带,一眼望过去,跟刚从染缸里捞出来一般,五彩缤纷、鲜艳夺目。
??“我……我还在做梦?”眨眨眼。
??“什么?姑娘你说什么?”
??“不是做梦啊……那大婶,您不是……马戏团的吧?”我嘴角抽搐,脸挂黑线地哑声问道。
??“马戏团?是唱戏的?”大婶认真地想了想,“我年轻时确实爱唱戏,但没能进戏班子,你许是认错人了!”
??无语……话说回来,这样的人我下次若再遇上,百分之百不会认错。
??大婶扶我坐起身,先自叹了口气,而后看向我道:“姑娘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呢?大夫都说没见过伤成这样的!”
??我受伤的真实情况自然不好随便告诉她,万一她听说是杀手所为,就此不肯收留我怎么办?念头一转,我随口掰了句,“都是那些强盗害人不浅,我这算幸运的了,掉下山崖还能保住一条小命。不过也多亏了大婶您的好心施救,我才能活到现在。”
??“没什么、没什么……”大婶干笑两下,又问:“姑娘贵姓啊?多大了?成亲没?”
??“我叫时姻,今年十七了,未曾成亲。”她还真八婆,跑上来就问人成没成亲。
??大婶看似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拐弯抹角地问明我家乡何地,有何亲朋,来寒照的目的为何等等。我越答越狐疑,她简直是在查户口,普通人怎么想得到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大婶,你要替我说媒吗?不然为什么连我祖宗八代的亲友关系都要一一查询啊?”我好歹也是病人,她这么没完没了地疲劳轰炸,指不定我又得睡上个三五天的。
??“不,不是……你别误会呀,我是担心姑娘无亲无故地独自生活,难免照顾不好身子,恰巧我同你又投缘,故而……故而想收你做养女,彼此之间也可以有个依靠。”大婶脸色不甚自然地笑笑,仿佛是为了掩饰什么。
??我多瞧她两眼,半真半假地试探道:“我在寒照虽无亲人,但有两名结伴同行的朋友,只因遇上强盗不慎走散,所以现在才孤身一人。大婶,你带我去找他们好吗?他们一定还活着,等我找到他们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大婶赶紧接口:“不忙、不忙,等你养好身子再说,找人的事急不得,你再多住两天吧!”
??“可我……”
??“就这么定了,我外头还有些活儿要干,你躺下休息一会儿!”大婶斩钉截铁地打断我话,态度强硬,丝毫不容商榷。
??于是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她救我八成另有所图。我身无长物,银两全留在了马车上,最多有几件看起来不太显眼的首饰,且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可供他人利用的除却色相外,再无其它。莫非那位审美观异于常人的大婶,觉得我容貌出众,因此想将我拐卖至偏远山区,或是贩入秦楼楚馆,为奴为妓?
??难得穿了男装仍未被错认性别,却想不到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但忆及月无双和小宓,我方才松弛的表情立马又变得僵硬起来,心头仿佛坠了千斤巨石般沉重不堪。
??双双怎么样了?小宓有搬到救兵吗?他们是否安然无恙呢?若一切确如我所料,大婶不久便会寻找借口带我出门了,届时能顺利逃脱?能找到他们吗?刚清醒的脑袋负荷不了我过多的思虑,恍恍惚惚中,我像是徘徊于梦境边缘,想睡,却怎么也睡不塌实……
??这日清晨,大婶穿一件大红半臂夹衫,内衬墨绿对襟短襦,下着宝蓝百褶长裙,笑眯眯地说要领我去镇上走走。
??我一见她鲜丽的打扮,联想到她带我出门的意图,便提不起半点兴致。而她还颇为热情地抱了大堆“漂亮”衣服让我随意挑几件来穿,我一头冷汗地婉言回绝,宁愿穿自己的破烂衣裳也不想碰那堆花里胡哨的织物。
??等走上街道,大婶寸步不离地挨着我,我试图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却反而让她紧紧抓住我胳膊,把我控制在了她身侧。我大病初愈,体虚力乏,挣扎半晌居然甩脱不掉她的钳制,暗呼糟糕!平时她看我看得极紧,没多少机会逃跑,原打算待到今天钻个什么空子开溜的,可她忽然精明起来,死拽着我不放,那叫我怎么逃?
??慢吞吞地走了许久,我见所经之处路人已越来越少,地方越来越偏,知道时间无多,需得快些摆脱她才行,苦苦思索,终于计上心来。
??“大姐,我的好姐姐,求求你别把我卖进那种地方啊,我日后会好好伺候你,不敢再反抗了……求求你,求求你!”沉着嗓子,泪如雨下地抱住她腿大声哭嚎,这么戏剧化的场景果然成功吸引了过往路人的注目与围观。
??大婶陡遇变故,难免惊疑莫名,不知所措。她如何想得到平时安静听话的我,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当街玩泼耍赖,叫她下不了台。
??“我们回家去吧,大姐!晚上你想怎么摆布我都行,我全按你说的做,你让我停就停,让我动就动,只求你别卖掉我好不好?”我扯扯大婶衣角,意有所指地瞄了眼自己瘦削高挑的身材,还特地暴露出手臂上一道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你,你在说什么……”大婶愣愣地看向我,模糊察觉到了我的用意。
??我仰头楚楚可怜地眨巴两下泪眸:“求你别卖掉我,我不想去伺候旁人,我心里只有大姐一个……”
??这下大婶及瞧热闹的看客们多半弄明白了我的意思,原来是小白脸遭女主人抛弃,并且即将给转卖入鸭馆!而我一身破烂但考究的男装,外加伤痕累累的皮肤,足以误导众人朝SM方向联想,令他们禁不住对我存了鄙薄同情之念,对花哨大婶存了轻蔑厌恶之心。
??“胡说,你明明是……”大婶回过神,“女”字尚未出口便被我一通抢白。
??“是,我是唱戏的,营生不好,但自打跟了大姐后我就再没起过他念,求姐姐饶我一次,不要卖我啊!”我发觉眼泪快干了,赶紧掐大腿一把,然后继续痛哭流涕、声泪俱下。
??大婶气极,松开我手腕,挥掌便欲朝我劈头打来,我早有准备,得了空马上闪身逃跑,绕着围观的人群左穿右奔,同她玩起老鹰捉小鸡来。最后也不知是群众替我挡了大婶一阵,还是我确实窜得够快,反正等停下脚步扭头张望,大婶已踪迹杳然。
??呼,好险,差点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了!我惊魂未定地躲在街角,确信大婶并未追至,才安心地吁出口气,半倚着泥墙思考日后的动向。
??“喂……”
??蓦然有什么人拍了我肩膀一下,骇得我条件反射,“啊”地一声便欲夺路而逃。
??“时姻,时姻!是你吗?”
??熟悉的称呼顿时刹住我飞奔的脚步。回头一看,“年华?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寒照,且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逢人便躲?”大半年没见,年华黑了不少,但他乱糟糟的短发依旧像极了奥运“鸟巢”,不过此刻瞧在我眼里却是觉得亲切无比。
??“唉,关于我的情况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冲他摇头苦笑道:“简单概括起来就是:我目前无家可归中!”
??年华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跟你一样,那边世界是有家不能回,这边世界是有家回不得。容府的老头子赶我出门了,说假如我两年内不能以正当手段赚足万两白银的话,就把秋墨嫁予他人……”
??“那你还悠哉游哉的?”
??“我不是悠哉游哉,是庆幸过去在医学院没白混,因此才得以开发研制出几种专门对付肺结核药丸,效果堪与环丙沙星、氧氟沙星、左氧氟沙星和司帕沙星媲美,只要能批量生产,肺痨将不再是这个年代的绝症!”年华洋洋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如此说来,你的万两白银已经赚到手啦?”
??“呃,银子……还没赚到,我正设法联系对此感兴趣的投资商为我提供经济援助……”
??“换言之,你我现在都是穷光蛋,急需旁人的接济,对吧?”我甩了个白眼给他,“以你的能力,当个名扬天下的神医的确是捞钱的最快途径,但这不能一蹴而就啊,还是先想办法填饱肚子再说吧!”
??“我哪像你,居然越混越凄凉,连饭都吃不上了,我好歹还有份工作,有个暂时栖身的地方。走,带你过去转转!”年华领着我三步两步拐进了镇门口一间毫不起眼的小院落。
??原来他半年前离开南川容家后,刚巧碰上一支游走于三国之间的商队,商队招募保镖,他便凭借利落的身手顺利加入进来,一路随他们抵达了寒照。而这支商队等手头太粱的货物卖得差不多后,还要再进一批寒照的货品启程贩往千湖,与我倒是同路。
??用完午膳,我把迄今为止的经历大致跟年华讲了下,特别是有关在寒照皇宫求取金曜的事,他自己也算当事人之一,听得尤为认真,即使彼此对金曜能否治愈我们仍然心存疑惑,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强。
??“年华,我可以加入你们吗?反正顺路嘛!”为了生计,为了能尽早抵达千湖国,我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搭上这辆顺风车的。
??年华想了想,随即点头道:“应该没问题,只要你肯扮成我妹妹,说是不远万里投亲来的,大当家绝不会狠心拒绝,他人很和善、很容易说话。”
??“如若可以留下,别说扮你妹妹了,就是扮你弟弟都行啊!”念头一转,“不过你这儿提供服装道具吗?我仅剩身上这件破烂男装了……”
??“所以说你怎么混成这样的?真丢咱们穿越人的脸。”他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为了谁有福不享,四海奔波啊?别忘记你可占着二分之一因素呢!”
??“多谢、多谢您啦!”年华撇撇嘴,小声嘀咕:“我有非常不妙的预感,这事儿恐怕会被你念一辈子,我可怜的自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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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脸色好差哦,昨晚没睡好吗?”安宓抱着胖了一圈的狐狸,挨向我道。
??昨晚耳朵被荼毒了大半夜,回去后就出现幻听、耳鸣的症状,哪有可能睡得好!我现在一想起那两个无聊的家伙便满肚子郁闷,连话都说不出。
??“小姻,对不起啊,你……没事吧?”月无双透过车厢移门,柔声问道。
??“你说呢?”打牙缝里蹦出三个字来。
??“你在怪我?”幽幽的语气噎得我顿时没了下文,毕竟是杜若玄先挑的头,怨不着他。
??月无双在外面静默片刻,忽而道:“小姻……我是不是不该同他争?”
??我闻言心底一颤,他这话容易令人产生非分之想啊!争,争什么?争人还是争气?我自动忽略了前者,回了句:“随你高兴,不过我拜托你们下次若再要比试,请分别吹奏,这么胡乱混音极有可能导致旁听者精神分裂!”
??车外寂然一片,等了半晌月无双轻轻叹息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我是知道,但我却不敢再往前迈出一步,因为我怕一步之后便回不到原来的位置,找不到我该走的路了……
??
??两个月后……
??“死狐狸,你敢抓我,别以为有小宓撑腰你就能作威作福,跑我这儿撒野,看招!”
??“小姻,你别跳来跳去的,鱼都被你吓跑了!”
??“谁说的?鱼全是被我招来的好不好,不然你哪能钓那么多!哇,这条鱼真够肥的,烤得熟吗?”
??“姐姐,你快过来看呀,这儿有粉红色的蒲公英!”
??“哪里、哪里?”
??人在旅途也并非全无好处,像这样兴之所至,停下车马,赏赏景,钓钓鱼,感觉凡尘俗事皆被遗忘在了遥远的国度,尽情享受此刻,享受大自然的恩赐才最重要。
??“果然有粉红色的蒲公英哎!”我顺着安宓的视线抬头望去,入目处是一棵类似水杉的大树,树冠上开满了同蒲公英差不多的伞状小花,被风一吹,小花铺天盖地、絮絮扬扬,正如一场无声无息的粉红细雪,飘然降临。
??“好美,这便是西南一带最著名的‘万丈红尘’吧!”月无双信手拈了朵小花,脸上明明在笑,但眉间好像拢了层轻烟一般,似忧似愁、似嗔似痴。
??我呆瞧着飞絮中拈花玉立的他,半晌回不了神,直至月无双抬眸冲我湛然一笑,我才惊觉自己的视线太过贪婪。惟恐他发现什么,我赶紧左环右顾道:“时候不早也该准备吃饭啦,我去拾柴,小宓帮忙洗一下鱼,料理什么的就交给双双了,我弄出来的东西相信没人敢吃。”
??匆匆撂下话后,我低了头便往前面的林子钻去。但刚踏进树林边缘,我异常敏锐的预警雷达便“嘀嘀”作响,提醒我有情况,风中送来的叶片摩擦声更是传递了危险讯息,因为它太轻微、太有规律,好像是缓慢前行中的某种生物发出的动静,而这种鬼鬼祟祟的生物只有可能是人!
??我揪着心后退半步,瞪大双眼凝神观察,果然于绿荫繁茂的树丛里望见几点黑影,感谢这个时代没有迷彩服,否则我怎能确定来人的身份?
??转身装作忘拿东西的样子快步返回,数十丈外的月无双已警觉地放下钓竿,朝我飞速掠来。安宓跟在他身后,小狐狸却不见影踪,估计早躲得远远的了。
??“双双,林子内有杀手!”我话音方落,阴飕飕的寒气便直袭而来,吓得我浑身激灵,腿一软,扑倒入月无双怀里。
??“我去解决他们,小姻,你带上小宓赶快进马车避一避,假如我应付不了,你们速速策马离开,我自会设法脱身与你们会合的,快走!”月无双托住我腰际稍一用劲,将我推出数丈,停至安宓身边。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我不能走!”
??正犹豫间,身着黑衣的杀手已蜂拥而至,月无双抽出软剑,以一当十,把他们迎面拦下。霎时刀光剑影、疾风凛冽,周遭的花花草草受到杀气所激,摧枯拉朽般地被连根拔起,翻滚着倒了一地。
??月无双意在先发制人,故而招招狠厉、决不留情,薄若蝉翼的剑身几个转折便沾满了血珠,劲风过处,瑰艳的珠子陡然滑落,未及着地又被气劲消弭于无形。杀手们的功力虽不如月无双,但胜在人多势众。月无双甫一上来就重创两人,余下的五名杀手却完全不顾伤重的伙伴,兀自使出绝招轮番对付月无双,月无双仗着迅捷的身法每每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倒让旁人替他捏了把冷汗。
??眼看场内的恶斗愈演愈烈,月无双独木难支,我紧张地原地踏步,攥了拳头几次三番都想冲过去,幸亏最后关头理智又将我拉了回来。不行,我不能像上次那样连累双双了,必须想想办法……找人!对,我要找人来救月无双!
??拉起小宓飞快地奔向马车,跑了没多远,耳畔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扭头一望,两名黑衣大汉提着明晃晃的刀剑狂追过来,再有数息就能赶上我们,而此时的月无双给另外三名杀手缠得分身乏术,救援不及。
??我眼睁睁看着仍在百米之外马车,痛下了决心,“小宓,你一会儿驾车去搬救兵,姐姐则尽量拖住杀手,不让他们跟着你,但你得动作快点,明白吗?”
??安宓应了声好,我立即放开她手,朝后面两人圈圈叉叉一通国骂,脚下却一步不停地折往小树林,意图以身作饵引开杀手,为安宓争取逃命的时间。会选择这么做倒并非我大义凛然,悍不畏死,只是目前的情况与其两人一块儿被抓,不如保全安宓,为大家赢得一线生机。
??事实证明我的方法很有效,那两名黑衣杀手许是从未让人骂得如此惨烈过,当我的问候由“娘”字升级到“爷”字时,他们再憋不住,嘶吼着全朝我扑来。我拼尽吃奶的力气埋头疾奔,衣服、裤子、头发被丛生密布的枝桠勾得破破烂烂、狼狈不堪也毫无所觉,毕竟追兵已近在咫尺,能否逃过一劫就看临场发挥了。
??没头没脑地左突右窜,我一心只想着摆脱杀手,根本没去注意地形,待发现前面是处山崖,附近再无退路时,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拍戏,否则为什么连这么不靠谱的事都让我给碰上了呢?
??无可奈何下,我唯有亲身验证一把悬崖定律,试试从百丈高峰跳下后究竟会不会死?会不会另有奇遇、逢凶化吉?因为即使我不跳,也会有人代劳,将我一脚踹下去的。
??战战兢兢贴着山体滑落,重力加速度绝非普通人类能够抵御得了的,至少我不能,所以我几乎如同滚地葫芦般,顺着坡骨碌碌地直冲而下。沿途给颠得七荤八素,转得天昏地暗,但当去势渐止,我勉强坐起身子后仍禁不住热泪盈眶,高呼一句:“好痛,该死的编剧没说会这么痛啊!”
??虽然一息尚存,骨头也没断,可内伤兼外伤的,着实严重到令人惨不忍睹的地步。尤其是血迹斑斑的表面肌肤,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擦伤及划痕,若非我今天衣服穿得厚,这层皮估计就报销在这儿了!
??揉揉腿脚,摇晃着举步前行。我还不能停下来,为了双双,为了我自己,我必须尽早走出林子向人求救,万一小宓那边出什么意外,至少还有我这边可以弥补,不会弄得两头落空,害月无双孤立无援,死战到底。
??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小会儿……我努力替自己加油打气,努力忽略肉体上的痛楚,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努力……
??“扑通”一声,我的努力宣告失败,疲累到极点的身体主动罢工,不再受我大脑控制。我俯卧路边,仅剩睁眼的余力,待看清此处距离官道不远后,心头绷紧的弦终于一松,整个人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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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嘎然而止,我旋身优雅地曲膝施了一礼,然后敛容默立,静静等待国王寒熹下达旨意。
??良久,众宾客们才从演出中回过神,鼓掌喝彩之余,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是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换回女装,我还真不习惯,低了头但仍然能感受到源自于四面八方的灼热视线,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数道称不上善意的玩味。
??突然,全场声息俱无,我知道是寒熹要发话了,心里难免有些惴惴,头垂得更低。
??“今晚的表演别出心裁、精彩绝伦,实乃孤王生平仅见,诸位爱卿也都甚为满意,云意乐团功不可没,孤王赐你们每人一斛银沙、两斗金铢、五匹冰绡以作奖赏……”威严的嗓音中气十足,完全听不出是位年逾六十的老人所言。
??“谢陛下隆恩,陛下的慷慨盛情,小人铭感五内!只是小人儒慕寒照的宗教文化已久,一直心向往之,不晓得能否借此机会再向吾王另讨一份恩泽呢?”我看他心情不错,于是壮着胆子提出了此行的目的。
??“你且说说看!”语调平静,好像没让我触怒,甚至令我产生了他就是在等我说这句话的错觉。
??我抬眸飞快地扫了眼端坐于主位上王者,发觉他一如我想象般深不可测,那布满褶皱的眼角似乎正潜藏着无数蛰伏的猛兽,蓄势待发。而坐在他右手边的两名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刚刚那几道玩味视线的主人,光瞧便令我浑身不舒坦。
??收回心神,深吸口气,我竭力镇定道:“回陛下,小人素闻金曜乃炎神圣物,如能有幸得蒙陛下赐予,小人必定日日膜拜,不胜感激!”
??话一出口,众位王公大臣的反应倒并不如我预期的那么激烈,可能因为此类情形经常发生,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吧!
??“你说……你想求取圣石金曜,那你是否知道这求石的规矩呢?”
??“是,小人听说要完成陛下的考验,证实其诚意,方能获得恩赏。”事关我性命,我能不诚心诚意吗?
??“好,如若你能顺利完成孤王交待的三项任务,金曜便可赐你,若完不成,孤王亦无能为力。”寒熹嘴角噙了丝淡至若无的微笑道。
??我忙叩首谢恩,他紧接着就毫不客气地丢给我一道难题:取千湖国神宫圣水两升,以作提炼新圣石之用。
??虽然金曜的数量极为稀少,但也不至于稀少到必须提炼一块才能赠出一块的地步吧!而且千湖国神宫距离寒照煚城至少有三个多月的路程,这一来一回起码得花上大半年的时间,他不存心整我吗?水哪里没有啊?!
??“你好像不太情愿呐?”一道陌生的声音悠然响起。
??我循声望去,说话者正是坐在国王身边的中年人之一,他身穿缎紫色窄袖螭纹锦袍,眸色极浅,面容略胖,看配饰打扮大概就是荣亲王,即大王子寒烨。
??“回荣亲王,为取圣石,小人甘愿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我弯腰恭敬地答道。要骂我也只能骂在肚子里,谁会当面质疑啊!
??荣亲王浅浅一笑,“你曾见过本王?”
??“未曾有幸得见!”
??“那你如何知道本王便是荣亲王?”
??“小人斗胆猜测,有资格坐于陛下左右的,除亲王外别无他选,加之荣亲王福泽深厚,相貌亲善,故此小人一眼便认定您是荣亲王殿下。”说白些了就是因为你胖呗!
??荣亲王看似满意地点点头,可他右手边的长脸男子不高兴了,森然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我长得不及皇兄亲善近人啰?”
??莫怪乎外界对这位二王子寒熔的评价那么糟糕,当着众人及他老爹的面他竟一点都不懂得收敛,还处处同他大哥针锋相对,我看这场皇位之争胜负已定。
??“郁亲王何出此言,小人觉得两位亲王皆与陛下的容貌极为相像,并无太大出入,小人判断荣亲王身份时,亦是通过按长幼之序排定的座次来下结论的,并无他意。”把长相问题推到他老爹身上,再蠢的人也不会深究了吧!
??郁亲王幽暗的眸眼内精光频闪,随后定睛凝望了我片刻,露出一抹诡异的浅笑,“父王派你前往千湖国,真是选对了人,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必不难获准进入神宫,取得圣水。本王在此便预祝你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我表面上虚应一礼,心却越来越沉。那父子三人全不简单,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叫人捉摸不透他们的真正心思。这趟让我去千湖国取圣水只怕也是另有目的,但究竟会是什么目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
??晚宴之后,杜若玄避开众人,悄悄赶来夕颜阁后花园会我。
??“姻儿,你们明日启程会不会太急了点?”月白色薄衫微微泛出的草木清香,仿佛能盖住附近其它植物的气味,令我心神俱迷。
??蹭进他怀里,喃声喟叹道:“原以为金曜很容易求得,至多一年我就可以重返太粱了,没想到那个坏心眼的国王非要我完成三件事才肯把石头送我,且这头一件便得花掉我六、七个月的时间,剩下的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此一来,我们的约定岂不是要延长?所以为了早日团聚,我必须尽量缩短途中花费的时间,现在我都巴不得立马启程,早去早回呢!”
??“唉,你以为千湖国的圣水是随到随取的呀?它与寒照圣石、太粱圣剑并列为三大神物,不仅本身带有特殊功用,更是无上皇权的象征,轻易不赠外人……”
??“又是轻易不赠外人,既然这样的话寒熹为什么答应送我金曜啊?难不成……他叫我取圣水就是在变相地拒绝我?”反正四下无人,我干脆直呼国王其名。
??杜若玄拉我找了块石头坐下,认真道:“这也是我所担忧的,他若成心拒绝,直接驳回你的请求便是,何必拐弯抹角绕那么大圈子,除非圣水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而他又不能以寒照的名义公开索取,因此才把事情推给了你,反正无论你办不办得成,他都没有任何损失。”
??我拍拍脑袋,感觉稀里糊涂的,“不就是两升水嘛,能有多重要?”
??“水是寻常的水,可一旦涉及到国政,水便不再是水了。”杜若玄搂着我淡淡道:“千湖国的主君平时不过问朝政,只负责在神宫求天祈福、算卦占卜,国事全交由三十六寨的长老自行处理,但如果碰到了大型祭祠、庆典、战事等等活动,则仍需由主君请示过龙神,奉出神宫圣水方可执行,所以这圣水某种程度上等同于主君的权力。”
??“原来如此,不过寒照国王要千湖圣水做什么?圣水若非主君亲手奉出,实际价值不大啊!”
??杜若玄抬眸望向茂密的竹林深处,眼神晦涩难明,“如果是千湖国内有极具权势的人,想要利用圣水假传主君旨意,倒也并不是不可能,然则现下却是寒照的国主,除非寒照与千湖私下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
??“哎,别想了,别想了!我管他那么多干嘛,我只要取我的圣水,往后他们爱搞阴谋还是阳谋的,随他们去!”闭目靠往杜若玄肩窝,“玄,你说我当初定那三年之约会不会太天真、太自以为是了?原打算花一年的时间取得金曜,接着慢慢拓展事业,直至创办属于我的综合性传媒集团,同时与朝廷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将全国的文化、娱乐、商业信息网控制在我手上,可如今看来……出师不利啊!”
??“你的野心还真是不小,全国的文化、娱乐、商业信息网,没有十年的工夫怎么可能建得成?况且太粱近年来又恰逢多事之秋,政局动荡,你这计划会被延迟亦在预料之中。”
??“喂,什么叫预料之中啊?竟敢瞧不起我!”我拧、我拧、我拧拧拧,某人的俊脸立马成为我摧残蹂躏的对象。
??“姻儿!”杜若玄不甘示弱,同我闹作一团。
??忽然,深沉的夜色中传来呜呜咽咽的箫声,丝丝缕缕,悲凉如泣,那萦怀的感伤宛如浓得化不开的云雾,将我完全包裹,连呼吸都不禁一窒,心脏更像是让人揪了一把,莫名地钝痛。
??“是他,对吧?”杜若玄清冷的嗓音夹杂着几许无奈。
??我默然点头,月无双的箫声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它曾在湿润的雨季替我解闷,在冰冷的冬日为我驱寒,在舒暖的午后陪我练歌,在寂寞的长夜伴我入眠……
??杜若玄见我垂眸不语,突然情绪激动地抱紧我,急切道:“姻儿,你明天要走我拦不住,但你的心不可以离开我,它只属于我一个,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从我身边夺走它!”
??“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双双,我和双双是好朋友……”真的仅仅是好朋友吗?我心内忐忑,不敢深究。
??“姻儿,别管什么三年之约了,我们寻处山林隐居,从此不问世事,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可好?”耳畔低低的乞求听得我鼻尖发酸。
??很想即刻答应他,可我真的不能,“对不起,玄,即使没有三年之约,我还是必须取得金曜,因为它关乎我的性命。至于其他……请你相信我,君心不移,妾心不变!”坚定决绝的语气,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杜若玄静拥我一会儿,渐渐恢复了常态,“我相信你,姻儿,方才我是一时情急……对了,你说金曜关乎你性命,就是为了前次你与年侍卫相继晕厥的怪病吧?我虽隐隐有过猜想,却不料事实果真如此。既然它对你那么重要,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呢?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啊!也许能从其他人手中购得,或者是拜托太子以什么名义讨一枚过来亦未可知。”
??“我是怕你担心啦!不过就算想不到办法也无须勉强,我会靠自己的力量去取得圣石的。”箫声仍在继续,我尽量促使心神不受它的影响,将注意力全放到杜若玄身上。
??杜若玄却蓦然松开怀抱,神情古怪地看着我道:“姻儿,你明日启程我都未及准备饯行的礼物,不如……我现在送你一份小礼聊表心意吧?”
??“什么小礼?”他干嘛笑得那么诡谲?
??杜若玄二话不说,探手由后腰抽出一支玉笛,放至唇边吹奏起来,清越的笛音直上云霄,彻底盖住了低沉凄迷的箫声。
??“你居然……”又不是小孩子,他同月无双斗什么气呀?莫非是积怨已久,这会儿一股脑全爆发出来了?且他吹的居然是以前我教他的《沧海一声笑》。
??更晕的还在后头,月无双不知怎么回事,听见笛声只作不闻,兀自一曲接一曲地吹,声调似乎也拔高了数度,于是便出现东边欢快西边愁,两处管乐竞相斗的超诡异情景。我夹在中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总算体验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的非人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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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掇完仪容,绕至前厅,我万万没想到等着见我的竟是秦叔。
??“姻丫头,好些日子不见,你这模样可是越来越水灵啦!”秦叔温和地笑着招呼我。
??“哪有,秦叔才是越来越年轻了呢!”我舌甜嘴蜜地回了句。
??“呵呵,今儿听说你进宫了,我又刚巧也在,就顺路过来看看你,你若有什么缺的尽管跟我提,我好歹也能随时出入宫禁。”
??顺路?不是吧,我虽不认识路,但听杜若玄说,我住的夕颜阁离映辉楼远着呢,他八成是问明我的去向,专程来找我的!
??“谢谢秦叔,我暂时没什么缺的,倒是秦叔这么特意跑来……是不是有事儿嘱托我?”
??秦叔尴尬地点点头,“不瞒丫头你,我此番前来确实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我。”
??“秦叔请讲!”
??“是,是关于公子爷的……”秦叔望向陪坐在一边的杜若玄,欲言又止道。
??杜若玄闻言面色更沉,我见状赶紧堆了笑,拉起秦叔便朝外迈步,“寒照的皇宫实在特别,我想四处逛逛又怕不小心迷路,不如就请秦叔当回向导,带我随意走走吧!”
??“好啊,我也正想一尽地主之宜,带你到处参观一下呢!”秦叔顺势辞别了杜若玄,领着我朝附近的御花园走去。
??园子里群芳争艳,花容鼎盛,明紫、嫣红、柔粉、浅绿、金黄、雪白等等各种颜色的鲜花娇妍美曼,楚楚动人。虽然无从知晓那些植物为何能奈得住冰宫的寒气,但毋庸质疑的是,没有这生动亮丽的一笔,整座皇宫便会显得呆板郁闷、死气沉沉。
??“丫头……”一路上,秦叔斟酌良久,半晌缓缓开口道:“你是知道公子爷的病的,这趟我找你便是与此有关。”
??“子苑的病?怎么,他又犯病啦?”以现在的医疗手段,心脏病恐怕是绝症,唯有长期系统的调理,加之安心静养,保证不再发病,才能勉强抑制住病情的进一步恶化。
??“不,那倒没有……”秦叔连忙摇了摇头,“其实是这样的,公子爷早过了适婚的年龄,但他总以病体未愈为由,迟迟不肯定亲,郁亲王着急,便擅自作主替他安排了一门婚事。公子爷得知后坚决不允,还多次与郁亲王闹得不欢而散,我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们父子的关系只怕会越来越僵,所以趁着你在这边,想让你设法劝劝公子爷,你的话他或许能听得进去。”
??郁亲王就是二王子,而他所安排的婚事,应该属于某项政治联姻,韩子苑不肯答应亦在情理之中,我能怎么劝他呀?
??未等我想好推托之词,秦叔接着遗憾地叹道:“原本你跟了公子爷倒也是一桩美事,因为我瞧得出他很喜欢你,和你在一块儿时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可公子爷却说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也不准我再管份外的闲事,我才不得不放弃撮合你俩的念头,唉……”
??放弃得好!我跟韩子苑又不来电,做朋友还差不多,“秦叔就爱寻我开心,我一个野丫头哪里配得上世子殿下!话说回来,子苑究竟为什么拒绝定亲呢?是为了他的病症?还是单纯因为对联姻感到不满啊?”
??“我认为两者都有些可能,公子爷是铁了心的不愿成亲,我实在没辄,只好难为丫头你帮我想个法子劝劝他了。”
??“可我……唉,好吧,我试试。”瞧秦叔一筹莫展的模样,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失望,咬咬牙,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次日上午,秦叔如约把韩子苑请到了夕颜阁后花园。
??“云意今晚不是有御前表演吗?你怎么还不准备准备,反而无端端地摆起茶会来了?”韩子苑一身素雅的冰纨长袍,长身玉立,人淡如菊。
??“我这叫忙里偷闲,是为了舒缓压力,以便能更好地演出,难道子苑就那么不乐意陪我喝喝茶,放松一下吗?”我搬出昨晚琢磨一夜的说词,状甚幽怨道。
??韩子苑盯着我瞧了许久,我眼巴巴地眨眨水眸,无辜又无害地回视住他。
??“姻儿,是不是秦叔对你说了些什么?”哇,这样都能被他看穿,莫非我的演技真的很差?
??泄气地撇撇嘴,我老实承认道:“秦叔是跟我唠叨了几句,但他也是因为关心你才会出此下策,拜托我来劝你的。”
??“我明白,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自己心里有数!”韩子苑转身便欲离开,我抢上前一把拦下他,硬拽他坐进我对面的青丝竹椅内。
??“别忙着走嘛,人家精心准备了好久,你就不能迂尊降贵一下陪我聊聊天?”死皮赖脸,那是我的强项。
??韩子苑没奈何,只得乖乖坐下,任凭我端茶倒水,忙了个不亦乐乎。忽然他浅浅一笑,看向我道:“你身上鲜活的力量总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无论何时都那么朝气蓬勃,令人羡慕。”
??我顿了顿,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凝望住他,“子苑,假如我告诉你,其实我最多不过数载的生命了,你信吗?”
??韩子苑明显一愣,“姻儿,你不是说真的吧?”
??“若非事实我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赶来寒照,想尽办法求取圣石为我续命呢?”
??韩子苑眉峰紧蹙,默不做声。
??“子苑,我觉得生命的意义倒不在于可以活多久,而在于怎么活!即使金曜治不了我,我依旧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毕竟生命只有一次,苦也好,乐也好,仅此一次,你如果不尽情享受,岂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同样,假如你明知生命终将流逝,却时时倒数着所剩无多的日子,提心吊胆、畏首畏尾,该说的不敢说,能做的不敢做,想爱的不敢爱,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放开怀抱,坦然潇洒地迎接未知的一切,前方等待你的或许是痛苦,或许是悲伤,但也可能会是惊喜也说不定啊!”
??“你这还是在变着法儿地劝我……”韩子苑柔声叹道:“要人人都学你那样似乎不太现实,而且我也并非不珍惜时光、不爱惜生命,只是不想把另一个人的人生强行与我维系在一起。我,仅对我自己负责便已足够。”
??“这怎么行?你难道就不怕将来形单影只、孤独寂寞吗?”
??“我习惯了!”
??“你……说到底你仍是坚持做你的独身主义者,我讲了半天完全就在浪费口水嘛!”无力地垮下肩膀,“我看我还是放弃算了,爱不爱成亲随你,旁人瞎操的什么心呐,简直皇帝不急太监急!”
??韩子苑失笑道:“你呀,少管些闲事,多想想自己吧!圣石对你而言竟如此重要,我还以为你仅仅是感到好奇,学人家求回去后以作收藏之用呢!”
??“我没那么闲,有那工夫我倒不如多巡回演出几场,也好借机吸点养老金。”偶像明星吃的都是青春饭呐!
??“呵呵,说到演出,晚上的献艺非同小可,你千万别掉以轻心,届时除陛下外,皇室大部分成员皆会参加,他们个个挑剔得很,稍有不慎,云意之前的努力极有可能付诸东流,那你求取金曜的计划更是难上加难了。”
??“哼,山人自有妙计,今晚的表演就看我的吧!”
??
??御宴设于冰宫主殿,水晶般莹亮的殿堂在无数烛火的映照下显得美轮美奂,璨目耀人,尤其当光线被冰面折射之后,迷离的虹芒怎一个绚丽辉煌可以形容!
??“真不愧是国宴,光远远旁观就瞧得我冷汗直冒啊!”眼瞅着近千名宾客肃容端坐,鸦雀无声,待在后台的我也不由跟着紧张了起来。
??“没事的,过会儿等陛下宣布开宴,气氛便会轻松许多了。”月无双将一件雪白的斗篷轻裹住我道:“你先把这个披上,若是着了凉可没人替你。”
??“嗯,知道,那咱们再排练会儿,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半个时辰后,舒缓的箫声伴着低沉的琴音,仿佛滑过时光隧道般悠然降临,而那流淌于岁月小溪里的,是一叶承载了往夕回忆的轻舟,以及感伤逝去年华的落花……
??“Whocansaywheretheroadgoes,
??Wherethedayflows,Onlytime,
??Andwhocansayifyourlovegrows,
??Asyourheartchose,Onlytime……
??Whocansaywhyyourheartsighs,
??Asyourloveflies,Onlytime……
??Andwhocansaywhyyourheartcries,
??Whenyourlovedies,Onlytime……
??Whocansaywhentheroadsmeet,
??Thatlovemightbe,Inyourheart……
??Andwhocansaywhenthedaysleeps,
??Ifthenightkeepsallyourheart,
??Nightkeepsallyourheart……”
??圣洁的歌声如同九天梵音,洗涤了尘世间的所有烦扰与污秽,为闻者带来心灵上的片刻安宁。
??“Whocansayifyourlovegrows,
??Asyourheartchose,Onlytime……
??Andwhocansaywheretheroadgoes,
??Wherethedayflows,Onlytime……
??Whoknows,Onlytime……
??Whoknows,Onlytime……”
??袅袅余音尚在空旷的冰殿内回荡,陡然间缓慢的乐声急转,一连串快节拍的音符跃然而出,我亦随之一把掀开了外披的斗篷,露出里头类似芭蕾舞者的装扮,粉红吊带短裙配上密密匝匝缠绕于手腕及双腿的缎带。
??“时光在旋转,一个人回想,重播的快乐时光,
??爱情很危险,所以要勇敢,时间会帮我的忙。
??墙上的钟响,过了12点,爱情也消失了吗?
??最后看你一眼顺便告诉你,再见了我的国王。
??跳支芭蕾,onetwothree,纪念我爱过你,
??往事很美,我会踏着回忆的旋律,孤单单的跳到天亮。”
??芭蕾我虽不会跳,但摆几个姿式不成问题,何况这里压根儿没人见过真正的芭蕾,我只需大致做些踮足、旋转、跳跃的动作即可。
??问题却是……斜瞄了眼客席,果然捕捉到杜若玄阴郁的脸色。不能怪我穿那么少啦,裹太紧跳不出芭蕾轻灵的韵味,像这样也就露了点胸、露了点背、露了双手臂、外加露了截美腿嘛……汗,如此算来露得确实是有点多……
??“我不会,慢慢慢慢忘记一段爱情,
??慌慌张张跟着世界旋转,
??麻麻烦烦天天胡思乱想,我不会,
??我不要,忙忙忙忙故意欺骗自己,
??平平凡凡忽略我的梦想,
??孤孤单单夜夜看着月亮,办不到,
??为了爱情空转,拿走你的回忆。
??深呼吸,练习忘了你,别担心我一定可以,
??我相信爱有一种复原的能力,
??忘记你,爱我的原因,
??明天起我不认识你,
??谢谢你离开我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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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苑知道我同杜若玄的关系,当下替我指点迷津,并派人把我送到了宫内特意为各国使臣开辟出来的专殿——映辉楼,玄的暂住地。
??我没多想为何玄会变成太粱使臣,只满心欢喜地一头冲进映辉楼中庭,然后直奔玄位于左厢的住处。见大门是虚掩着的,我毫不犹豫跨进内室,高嚷了句:“玄!”
??但回应我的却并非杜若玄温柔的怀抱,而是一名十五、六岁粉裳华服的娇艳少女惊讶诧异的眼波。
??“他正在后头更衣,请稍等片刻!”少女向我略一欠身,然后匆忙转首糯声唤道:“若玄哥哥,有位公子找你!”
??“姑娘你是哪位?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我非常不爽地质问起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跑玄屋里做什么?
??娇艳少女绯红着嫩嫩的小脸蛋,垂头低声答道:“我是若玄哥哥的……未婚妻!”
??我闻言霎时如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冻得浑身僵硬,半丝温度也无,脑子里就想着:他骗我!他明明承诺过等我三年的,为什么这么快又同别人订婚了?还丝毫不知道避嫌守礼地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底寒怒交加,双腿不知不觉开始迅速移动,周围的景致也跟着飞一般往后退去。
??“小馨,你说的人呢?”
??“跑掉了……我,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位公子一听说我的身份就突然跑了……若玄哥哥,你去哪儿?”
??此刻的我自然不可能知晓,杜若玄已猜出来人身份,正心急火燎地四处寻我。而我却漫无目地游走于高低起伏的陌生殿宇之间,适才混乱如麻的思绪被风一吹,渐渐清醒了过来。
??他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选择再次订婚,或许是迫于宗亲的压力,或许只是缓兵之计,而我什么都没问就先擅自给他安了个罪名,未免太过草率。至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干得绝对比他多,哪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吃醋抱怨的!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找到玄,同他面对面地说个清楚,况且未婚妻又怎样,从前他不也有容秋墨那位未婚妻嘛!
??我下定决心,准备立即返回映辉楼,但前后一望,这才赫然发现,我迷路了!
??“糟糕,我是从哪条路跑来的啊?”附近有花、有树、有湖泊、有小桥,就是没半个人影。看样子这里应该是某处庭院,不过位置偏僻,我如果要问路必须得走出去再说。
??抬头找到左近若隐若现的一角高阁,那边肯定会有侍卫把守,询问一下映辉楼的大致方向,想必还不成问题。加快了脚步,我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飞过去,可偏生事与愿违,好端端跨个半丈来长的小桥,我居然不知怎么的身子一歪,滑进了湖里。
??七月中旬的天气相当炎热,但这湖水却是刺骨的冰寒,号称秤砣的我落进水里通常连扑腾都不超过两下,便能径直沉底。今儿我虽死命挣扎,结果仍旧一样,湖水仅恰恰淹没我头顶,我却无论如何抬不起身子,眼睁睁望着一线之隔的湖面,慢慢失去了意识。
??“扑通”声响,好像有什么人跃入了水中,托高我下颌,将我上半身抱出水面。我软在那人怀里,感觉氧气一股脑全涌进肺腑,禁不住剧烈地呛咳起来。
??“时兄?怎么是你?你,你竟然……是女子?!”湿透的单衣紧紧包裹着我,露出了底下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
??我又咳了好一阵子才总算恢复神志,模模糊糊辨认出救我的乃是玉吟逍,“谢谢……不过,能不能请你把我抱上岸去啊?”
??玉吟逍没有反应,我只好再重复一遍请求,他依旧毫无反应,我急了,哪有救人救一半,光抱着我站在这湖里不动弹的?那样即使淹不死我,也能冻得死我呀!
??“玉兄!玉当家!死书呆子!救命啊!!”我卯足了劲拼命呼喊,他竟吓得一个激灵,陡然放开抱住我的手,任我再度滑落水里。
??天杀的死书呆,千万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我一边骂骂咧咧往下沉,一边磨牙霍霍向书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片刻工夫接连两度溺水,其中一趟还是让见义勇为者给再次丢回去的!
??“姻儿!”幸亏我命不该绝,杜若玄及时赶到,纵身跳入湖水抄起我一把搂进怀中,继而跃上了最近的河岸。
??“咳……咳咳咳,玄……呜……”说不出的委屈泛上心头,我抱紧了杜若玄,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他默默轻拥着我,任由我肆意发泄,直至我哭累了,哭停了,才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姻儿,哭出来就好,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别怕!”
??“我不是怕,是……是生气,他故意整我,还见死不救!”我指向仍木立于湖中的玉吟逍,气不打一处来。
??杜若玄解下外衣披到我肩上,幽深的黑眸朝玉吟逍淡淡一瞥,将他的情状尽收眼底,旋即暗自叹了口气,无奈道:“玉当家定然因为发现你是女子,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会失魂落魄忘记救你上岸的。你瞧,他不还愣在原处,盯着水面发呆吗?”
??“哼,活该!”在他眼里,我的性别难道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
??“好啦,玉当家的事你也别耿耿于怀了,赶快随我回去换身衣裳吧,再冻下去非生病不可。”
??“嗯,这水真的很冷,要是冻感冒了那明晚的御前表演就惨啦!”我缩缩脖子深以为然道。
??杜若玄最后望了眼玉吟逍,却并不打算唤醒他,毕竟有些事情需得靠自己想个明白,有些心结需要自己去拆解,旁人即使看得通透,依然只是爱莫能助。
??
??“……一次我陪几位富商吃饭,其中一人有点结巴,侍童替他斟酒,他开口说:‘请、请倒、倒……倒……’侍童顺着他的话为他斟了满满一杯,哪料那富商好不容易才憋出下半截话,却是:‘倒、倒、倒……倒一点点!’”
??“扑哧”一笑,我板着的脸终于破功,倒不是因为故事好笑,而是认真在学结巴讲话的玄,可爱到让我彻底弃械投降,原谅了他的再度订婚。
??“不生我气啦?姻儿,我同小馨说好是合演场戏,敷衍一下两家家主的,待订完婚后,我至少仍有一年时间不用再听宗亲们的唠叨,小馨也能自由做她想做的事,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杜若玄捞起我半湿的长发,卷卷的发梢似乎令他爱不释手。
??“容秋馨……她真没别的意思?我觉得她对你并不一般呢!”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比野兽的嗅觉还要敏锐。
??杜若玄环住我腰,淡淡的笑意由唇角跃上眉梢:“原来有人打翻了醋坛子,我说怎么酸溜溜的!”
??“嗳,她要对你没意思,干嘛赔上自己的名节,等着以后被人退婚呐?这根本就得不偿失嘛!”我辣手拧向某人俊颜,他绝对是心知肚明,跟我装傻来着。
??“你误会她啦!”杜若玄抓住我手,“小馨另有喜欢的人,她也想学秋墨,等那人对她表白后与他双宿双栖,再逼容老爷退婚,我不过是她暂借的桥而已。”
??“真的?”我将信将疑,那个女孩的倾慕眼神我不可能看错的啊!
??“她只是我的小妹妹,你无须多心,相信我便是。”杜若玄深邃的眸子定定凝视着我,我心内狂呼吃不消,数十万伏高压电冲我这么一放,依我色女本性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咳,对了,你怎么会来寒照?”偏首不敢看他双眼,毕竟光天白日下我还有点自制和矜持。
??“说来话长,主要是替太子办些事,另外生意上也有项合作计划必须我亲自过来一趟,当然,想见你亦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杜若玄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际,我心跳骤然加速,红着脸垂下脑袋,连接下来想说什么都给忘了。
??“姻儿……”
??“嗯?”我能感觉玄的体温在持续上升中。
??下一秒软软的薄唇便席卷而至,极尽缠绵地包围住我,拖我陷入情欲的迷沼。耳鬓厮磨,气息吞吐,他对我的强烈渴求,我无不一一回应,身体好像久旱的大地,期待一场甘露的降临。
??“笃笃笃”外间蓦然传来阵阵敲门声。
??什么人这么不识趣,打断人家的好事?我忍不住一通腹诽,杜若玄置若罔闻,当那个声音不存在,继续肆虐我这方领土。
??“笃笃笃”敲门者显然知道里头有人,铁了心的坏我们情调,大有你不开门,我赖着不走的架式。
??“玄,先开开门再说吧,没准是什么要紧的事呢!”大白天果然不适合做那个,原因是:会有很多人突然前来拜访。
??杜若玄脸色极臭地穿好衣衫,以一副要找人拼命的表情拉开房门。
??“若玄哥哥……你,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好差?”容秋馨愣在门外,怯怯地问道。
??欲求不满,脸色能不差吗?我小声嘀咕着换上晒干的衣服,披散了长发,悠悠然步出内室。
??“我很好,你有何事急着找我?”杜若玄闷闷的语调听得我险些喷笑,他那是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旁人。
??容秋馨瞄了我一眼,仿佛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俏脸倏然通红,细声抛下句:“外面有人说要找姻姐姐!”便飞快地仓皇而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我又当了回不良表率,但愿这不会让她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才好。”我扼腕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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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繁星满天,熠熠辉芒压得新月惨淡无光,混合着胭脂香粉的凉风兜兜转转,扑面而来,腻得人无法呼吸,我直感到胸口堵得慌,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空弦姑娘,请恕我冒昧,有些事我一直很想问问你,又怕太过唐突了。”
??“时姑娘有什么事但问无妨!”空弦干脆地回道。
??“我非常明白你对双双的情意,但若为此牺牲你一生的幸福,代价会不会太大了呢?况且你我都清楚,双双在了解到你为他而留在青楼的事实后,心理承受的歉疚跟压力该有多重,为何你明知这些仍执意不愿离开呢?”我并非责怪她,而是真的源于困惑。
??空弦漠然扫了我一眼,“有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师兄刻意隐瞒你,全是为了你好,因此我也不能忤逆他一番苦心,唯一可以告诉你的便是:我从未后悔为师兄所做的一切,即使他现在因我而自责,我依然庆幸他能远离那个危险的圈子,有机会做回真正的自己。”
??“危险的圈子?是指他当杀手的事吧?不过,他好像离那个圈子并不太远,我……我去年曾亲眼目睹过他行刺一位太粱皇族……”虽然一直竭力回避关于那场刺杀的记忆,但我不得不承认,当初在杜府行刺紫轩的就是月无双,我认得他的身形及眼神,还有他那翩若惊鸿的绝世轻功。
??空弦嘴角扯了抹浅笑,随手摘下朵血红色的蔷薇,出神凝望片刻,悠悠叹道:“原来你已经看出来了,那你知不知道,师兄原本不仅仅是杀手,亦是暗线和死士,我为了尽量减少那个人加诸于他身上的各项任务,这才心甘情愿留在青楼任凭那人差遣……”
??“那个人是谁?双双为什么要替他卖命?”我急切地抓住空弦手背,左腕上月无双送我的暗器镯子碰到她腕间的玉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引起了空弦的注意。
??“风月无痕,他给了你……”空弦怔怔瞧着镯子,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风月……无痕?”她指的是手镯的名称?
??“这是师兄最喜欢的暗器,以前他从不离身,如今戴在你手上,足见师兄真的非常在乎你。时姑娘,请你无论如何莫要辜负他的心意,就算将来发觉他欺瞒过你什么,也千万别怪他,师兄……师兄其实一直都很辛苦,很可怜……”蔷薇花瓣自空弦掌隙纷散零落,殷红的色泽恍若缕缕鲜血,蜿蜒流淌了一地。
??“我不会责怪他的啦,我只是不懂,为何那个人对双双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除非……双双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手上!”
??“可以这么说吧,师兄确实是被抓住了软肋,而且是难以取代的软肋,再者,那人本身的势力又非同一般,师兄和他……”空弦显然对那个神秘人物颇为忌惮,话说一半没了下文。
??既然从她嘴里问不出结果,我只好转离话题道:“易怀初……就是你另一位师兄,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空弦顿住脚步,眼神中有黯然、无奈、愧疚等等情愫交替闪过,“我知道……他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我,是我对不起他,我没办法答应他任何要求,更没办法许给他任何承诺!”
??“唉,看来他也是个痴人,但遗憾的是他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蒙蔽住双眼,终致犯下那么多以爱为名义的罪行,实在是可悲又可恨呐!空弦姑娘,如果有机会你真得劝他回太粱投案,至少能略微弥补一下他的过错,帮助一些含冤受屈的女子挽回她们的名节。”
??“嗯,我会的……”空弦点点头,看向我道:“听师兄说你便是云意乐团的主唱,这趟来寒照是为了进宫求取圣石的。可据我所知金曜乃皇室重宝,轻易不赠外人,你确定有办法取得吗?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谢,我现在虽没有具体计划,不过等进宫后应该能想到办法的,毕竟以往也有非寒照国民顺利求得圣石的先例,再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随便那么一吹……”
??“难怪我大老远就望见牛在天上飞了,原来是小姻你在吹呢!”月无双柔柔的嗓音倏然冒出,害我差点闪到舌头。
??“喂,麻烦你走路出点声好不好,又不是猫科动物,神出鬼没的!”我斜睨月无双一眼,发现他容色憔悴,仿佛刚经历过一场耗心耗力的持久战,“双双,你怎么啦?像是三天没睡觉的样子?”
??“哪有那么夸张,我不过有点累而已,早一些回去休息就好。”月无双侧身转向空弦,声音放得更加轻柔,“师妹,事情我已经解决了,是去是留你自己拿主意吧,但我希望你能为你的将来多打算打算,青楼终非托身之所,谋个良好的归宿才是正题。今日我便先行告辞了,改天再会吧!”
??空弦的表情藏在背光的浓浓阴影里,瞧不真切,但我分明接收到了她发自心底的决绝情意,于是我知道,她永远不可能如月无双所愿,脱离那座囚禁了她青春还有希望的樊笼……
??
??又三四天后……
??“奉吾王口谕,宣云意乐团进宫献艺!”等待已久的机遇,终于在我重金打点之下顺利降临。
??跟随身着朱红色织金锦袍的内宫侍卫穿过西区重重关卡,跨越横亘于护城河上的两道吊桥,而后再攀完一百零八级台阶,我终于既兴奋又紧张地站在了日日眺望的真冰宫殿之前。
??如此近距离观赏这座梦幻般的建筑,我只能用鬼斧神工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因为无论从冰殿外壁浮雕的精美图案,到内庭光可鉴人的冰质地板,这整个宫殿均圣洁得不沾染一丝尘垢,就好像是凭空所得,非人力可以企及!
??踩着雪白的毛绒地毯,我拖拖拉拉落在队伍最后面,东瞧瞧西望望,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忍不住偷偷伸手探向殿内竖立一根的擎天冰柱,心里琢磨着:摸一下应当没关系吧!
??但还没等我摸上冰面,四周“哐啷啷”一片抽刀声骇得我立即缩回手指,生怕被人给剁了去。
??“大胆,皇宫圣殿岂容尔等随意亵渎!”附近的侍卫厉声喝道。
??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小气鬼,摸一下又不会怎样!走在前头的月无双闻声赶紧护至我身侧,用无奈幽怨的眼光盯视着我,然后按低我脑袋叫我施礼赔罪。
??“草民初来乍到,不识礼数,还请诸位大人恕罪!”
??“不知者不怪,你们也别太深究了,她毕竟不是本国人士,会犯些小错也在所难免。”弱弱的嗓音温雅中带点贵族特有的清傲之气,听来颇为耳熟。是哪个认识的朋友这么仗义帮我解围啊?
??斜瞄他一眼,咦?那不是韩子苑吗?他怎么也进寒照皇宫了?还一副极有身份地位的模样,难道说……他同寒照皇室有什么关系?以前可从未听他提过呀!
??众侍卫一见到韩子苑立刻收刀回鞘,垂首恭敬地曲膝行礼道:“卑职参见六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子苑,你是寒照皇族?”彼时,周围诸人齐刷刷矮了一截,就剩我直愣愣地挺身面对着他。
??韩子苑微笑点头,“你觉得我不像吗?”
??“像……又不像,我,我不知道……”他身上确实有天生的贵族气质,但与寒照宫廷摆在一块儿总令我感觉不那么搭调。
??“好了,你们都起身吧!林大人,云意乐团被安置在哪座殿阁?陛下今日可曾说要召见他们?”韩子苑朝为我们宣旨的一名中年文官问道。
??“回世子,云意被安置于夕颜阁,陛下未曾谕旨召见!”
??“既然这样,便由我领他们去夕颜阁吧,至于其它事宜,我会与他们详细说明,你且回去复命便是。”韩子苑吩咐了两句,接着转身示意我跟上他。
??“子苑,我能八卦一下吗?”前往夕颜阁的途中,我憋了满肚子的疑惑好奇道:“他们称呼你为六世子,那你就是皇帝的孙子喽?你的父亲是大王子还是二王子呢?”
??来之前我做过功课,寒照国王寒熹只得两子,分别是大王子寒烨与二王子寒熔,他们全被封为了亲王,世子应该就是这二人的儿子了。
??“小姻,对世子殿下不能你啊你的称呼,太失礼了!”月无双脸色阴郁地提醒着我,我瞅瞅他,吃不准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什么,反正我早习惯她直来直去的称呼了。”韩子苑疏秀的面容曝露于阳光下,显得愈加苍白羸弱,“况且,二王子虽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但事实上我只是他的养子,算不得真正的寒照皇族。”
??“怎么会……对不起啊,子苑,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原来他的身世那么复杂,我却还硬生生去戳人家的痛处,他心里一定极不好受。
??“不,我觉得很庆幸,如果没有义父,我只是名被人遗弃的孤儿,是义父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韩子苑的语调波澜不兴,平静得倒像心如死水一般。
??他真的觉得庆幸吗?为何眼神中不见分毫感激呢?我直觉认为那可能与二王子有关,因为据我打听到的消息称,这位二王子同大王子之间为了争夺皇位,早已势成水火,明里暗里使尽各种卑劣手段打压对方,无所不用其极,因此外间对他的评价奇差无比。韩子苑作为他的养子,只怕也被当作是某件可以利用的工具,并未享受过真正的亲情吧?
??我不好横加干涉他人隐私,这终究是韩子苑的家务事,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沉默良久,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道:“我方才就在想,以真冰建造的宫殿美则美矣,但一到冬天估计会把人冻死,莫非住这儿的皇族御寒能力皆与众不同?还有啊,冰遇到高温不是会融化嘛,那盛夏时屋子里会不会滴水呀?”
??韩子苑笑着望向游廊外的御花园,放缓了脚步,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其实用冰砖垒砌的皇宫并不比用泥石兴建的更冷,关键在于殿阁的设计要能最大限度地隔绝外部寒气,保留住室内的暖意。所以你看,这整座冰宫除正殿外,其余都被分割成了很多小间,每一间的顶梁均不过丈余高,门窗也极少,到得严冬,只需在屋里多架几个炭盆即可。至于融冰问题,我听说因为那些冰砖全是以特殊雪水凝结而成,表面还刷了一层树胶,轻易不会融化。”
??“原来如此!”我顺势观察了一下皇宫内的结构和布局,发现果如韩子苑所言,每间殿阁的面积都不算大,高度仅与普通民居差不多,但由于是以半透明的冰砖垒砌而成,因此在视觉上提升了建筑物的纵长,使之看起来并不显矮。
??“小姻,你快瞧前面那个东张西望的是不是玉当家啊?”月无双忽然冷不防蹦出一句。
??我眯眼远眺,有个青衣纶巾,肤色略黑的年轻书生正站在御花园外的三岔路口,左环右顾,迟疑不前,不是玉吟逍是谁?估计那个书呆子又迷路了吧!
??“玉兄,咱俩真是有缘啊,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呢?”我快步赶至他跟前,暧昧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玉吟逍悚然心惊,一张端端正正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你……你为何会来寒照?”
??“那还用问,当然是为了你啦!”欣赏书呆子羞怒交加的表情实乃天下第一享受啊!
??“时兄休再捉弄于我,我……我知道你是为谁而来。”玉吟逍眉峰轻攒,脸上的红晕尤未退去。
??“谁啊?”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杜家的大少爷,你不是为他才来的吗?”玉吟逍神色极不自然地回道。
??“什么?玄也在宫里?现在?”我大吃一惊,沧浪府距离煚城十万八千里的,即使快马加鞭至少也得跑上两三个月,他怎么可能赶在我前头到达呢?
??“你真不知晓?杜家大少爷昨天便已进宫了。”
??我闻言拔腿就跑,刚跑出没多远却又原路折回,涎着脸贴近玉吟逍,笑嘻嘻道:“我方才忘问了,玄他住哪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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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双双啊,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没讲?”
??“好像……没有啊!”
??“那我为什么完全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六月十八,我初次踏上寒照国的领土,紧接着迎接我的并不是淳朴好客的当地百姓,而是……一连串称不上惊喜的致命打击!
??“咦,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月无双挑起俊逸的眉眼,柔声解释道:“其实寒照同千湖国一样,除官方语言即太粱国的通用语言外,还有一种土语,它虽然不如前者普及,但仍是一些比较偏远的小山村及老人们最常使用的语言。不过你不用担心,等我们到达大一点的城镇后,语言沟通就不成问题了。”
??次日上午,我们一行人终于赶到了边境处最大的城镇。
??“快看快看,前头有人在迎亲哎,新娘捧的是什么呀?我得瞧瞧去!”离南城门不远的街道口,一对鲜衣丽服的新人被围观的亲朋好友簇拥至一片空地上,似乎正举行着某种特殊仪式。
??“小姻,那是在行投瓜礼,你可别……”
??“可别什么?”我兴冲冲地拎了个类似西瓜的水果朝月无双晃晃,那是我刚才不小心让人群挤出去时捞到的。
??“别接人家的瓜……”
??“哈啊?不能接的吗?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还你!”我赶紧把瓜往另一边的新郎手里塞去,但手底一滑,西瓜径直掉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完了!“月无双低头抚额,仿佛不忍卒睹。
??“对不起,对不起,我赔你西瓜,或者要我赔钱也可以……”
??新郎圆睁双目,难以置信般地看了看新娘又瞪了眼我,转身寻着根木棒,像跟我杀父之仇似的,使劲朝我挥来。
??月无双左手拽紧安宓,右手抓住我,扬声大喝:“快逃吧,小姻,你闯大祸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一路狂奔,连闪三条街才得以摆脱夹棍抡棒的新郎,我半瘫于地,摇摇脑袋示意再也跑不动了。
??“我说你呀,新婚仪式上的青瓜也敢接,那可是新娘托付终身的象征,如果有别的男子抢走青瓜并当着新郎的面将它摔烂,便是要求同新郎决斗,胜者才有资格迎娶新娘。”月无双现在来给我放马后炮,管什么用啊!
??“麻烦你下回把话先说明了!”我恨恨地撑起身,勉强挪到附近一处市集,打算买碗茶水解解渴。
??卖茶老伯热情地对我讲了一溜听不懂的话,而后递给我一大碗香茶。我笑着端过,刚凑至嘴边,陪小宓看丝线的月无双脸色一变,连忙拉我快步离开了市集。
??“你又干嘛?我水还没喝呢!”
??“瞧瞧你身后……”月无双轻叹了声,“一刻不看着你就会惹事。”
??我扭头朝后一望,乖乖,刚刚还慈眉善目的老伯怎么就提了扁担,怒不可遏地赶着追打我们呢?
??“我又做错什么啦?莫非……因为我喝茶未曾预付茶钱?”
??“唉,怪不得你,是那位老伯见你一个外乡人,好意用本地的迎客礼来招待你,可你不清楚这边的规矩,喝别人敬的茶是不能用左手端的,否则会被视为亵渎神灵。”
??“寒照国的礼节也太多了吧,干脆你把其余禁忌通通说出来,省得我一不小心再触犯众怒。”
??月无双点点头道:“你若想进宫求取圣石,这规矩真得认真学学才行,宫中诸多礼仪也必须提前熟悉、练习一下,等会儿回客栈我便一一告诉你。”
??“我原以为寒照和太粱的风土人情差不多呢,失策,失策啊……哎呀!”我脚一崴,好像踩到什么硬绑绑的东西,顺手捡起一看,是双湿淋淋的绣鞋。
??“大嫂,这鞋是你的吗?”我难得发挥一把拾金不昧的精神,结果……
??“神呐,我又犯了什么忌讳?你居然这么整我!”努力逃命的我背后,有一堆妇女举着搓衣板高喊“捉淫贼啊”,将我们驱赶得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仓皇四窜,形象俱无。
??“通常寒照国的男子是不会随意碰触女子绣鞋的,只有登徒浪子才喜欢以此调戏妇人,再加上你穿的可是男装……”
??“我Kao,你不早说!”
??
??半个多月后,煚城。
??由于太粱的国都我没去过,所以不知道同寒照的国都相比,会有多大差异,但就我目前到过的城镇而言,煚城绝对是其中最美丽、最梦幻、最辽阔、最富丽的一座都城。
??寒照地域极广,整个国土面积约为千湖的一倍,太粱的三倍,但寒照北部的土地因为终年积雪,经久不化,致使被冰霜完全覆盖,根本不具备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条件。故此,寒照的城镇及国民都集中生活于国土南部,煚城便是其核心都市。
??依我所见,煚城共分东西两区,东区是皇室禁地,各通道均有重兵把守,建筑群既高大又奢华;西区为普通百姓居住地,气氛明显轻松许多,建筑外观也是各形各状,式样纷杂。不过煚城最特别的并非这些民居,而是它的皇宫。
??在那之前我从未设想过哪座皇宫会用如此特殊的材料建成,仿佛只有童话里才出现过类似的宫殿——一座真正以纯冰垒砌而成的巨大城堡。远远望去,晶莹剔透的冰殿外墙,散发着闪烁迷离的光泽,霞蔚般的气雾笼罩其上,七彩虹霓托浮左右,虚无缥缈的感觉令之超脱尘外,估计九霄云外的琼楼玉宇也就这样了吧!
??此后数日,我们一直住在煚城西区位置最高,视野最好的客栈内,我每天必做的功课便是对着皇宫发呆,想象冰殿内的皇族们像爱斯基摩人一样生活,心情就变得非常舒畅,偶尔还会独自嘿嘿傻笑,引起月无双和安宓的强烈恐慌,尤其当此类情形发生在大晚上时。
??进入煚城的第三天傍晚,月无双忽然说要见一位朋友,我知道他指的是谁,所以无论如何非缠着一起去,又搬来易怀初说事,他果真放不下心,最终答应带上了我和安宓。
??“镜,月,阁!名字不错嘛,方才听客栈小二介绍,这可是寒照国最大的青楼!”我早已穿惯了男装,现下白袍玉冠,折扇轻摇,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倜傥潇洒的贵公子气质。
??“等会儿给我安安分分地喝茶,千万别……”
??“别惹事对吧?我明白!”话音未落,我当先一步跨进了两人高的朱漆大门。
??门内的世界歌舞升平,绮丽奢靡,是我见惯了的软玉温柔乡。但我只一眼就于美人如云的脂粉堆里认出她来——月无双寻找已久的素弦师妹。倒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么出众,事实上她的容貌不过中上之姿,可她骨子里透出的气质如同傲雪寒梅,凛然不容侵犯,旁的女子与她一比,便有了云泥之别。
??“素弦,你……你近来可好?”月无双的问候应证了我的猜测。
??“师兄,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现在叫空弦,莫要再叫错啦!”空弦的个性竟出乎意料的直率,这种不矫揉造作的脾气最对我胃口。
??“你好,我叫时姻,是双双的朋友,不介意的话咱们进厢房再聊吧?”不是我臭屁,我们四个站在一处真的很引人注目。
??空弦细细打量了下我,神色喜忧参半,接着朝我略一颔首,领我们绕进后堂一间较为清静的偏厅厢房。
??上过茶,彼此才寒暄两句,月无双已直接开口道:“小姻,我有些话要单独同师妹谈谈,你和小宓坐着等我一会儿。”语调沉重而晦涩,足见他们要谈的事情有多么严肃。
??我识相地点点头,目送他与空弦状似亲密地携伴离开,剩下的时间只能无聊至极地看小宓喂狐狸,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空弦独自一人回到了厢房。
??“双双呢?他怎么没回来?”我奇道。
??“师兄让我转告时姑娘,他有点儿急事待办,马上就会回来的,你若不嫌闷的话就先陪我随便聊聊,我也很想知道师兄这一年来的近况。”
??“好啊,我正坐得腰酸背痛呢,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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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我依然毫不吸取教训地留守在月无双房里,小宓陪了我盏茶工夫便被我寻个理由支回她自己的房间,因为我有好多事情想当面同月无双谈谈,有些还不便让小宓知道。
??谁料,我为了不打瞌睡又咬胳膊又掐大腿地等了一整晚,月无双居然直到天亮还没回来。这下我是真的心急如焚了,一会儿怕阴险的易怀初使什么损招暗害月无双,一会儿担心月无双那么硬撑着去捉拿易怀初会不会受内伤,急得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神啊,拜托拜托,你一定要保佑双双平安无事啊,否则我立马买凶千里追杀易怀初去……呸呸呸,看我胡说些什么呀,双双绝对不会有事的,绝对!”趴在窗台上望住空无一人的街道喃喃祈祷,虽然语无伦次,但我确实怀了满心的诚意。
??突然,对面街角闪过一抹玄黑,我揉揉眼睛,凝目远眺,啧啧,能把黑衣穿得如此美绝尘寰的,除了我的双双更有何人?
??激动之下,我探出半个身子朝月无双猛力挥手,然后就听到“喀嚓”一声,年久失修的窗台这时候给我来个大罢工,我后退不及,连人带框往外便倒。
??三楼的高度应该摔不死人吧?我刚蹦出这个念头,下坠的身体已然顿住了去势,轻飘飘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貌似武侠剧常有此类情节,英雄救美,接着男女主角你拥我抱地在空中来个浪漫的凝视……
??“小姻……”月无双痴痴地看向我。
??“什么?”我绞着手指脉脉回视着他。
??“我是想说……”
??“说啊!”
??“你……似乎要比上次重了好多!”
??“……”就知道不该对他抱有幻想的!
??月无双浅笑着放下吊紧他脖子的我,柔声念叨:“你总那么毛毛躁躁、冒冒失失的,我若不在你身边,看你一个人怎么办!”
??“呵呵,我吉人自有天相,死不了就对了!”
??“像刚才那样掉下楼至少得断七八根骨头,你就不怕痛啦?”
??“我可是瞅准时机掉下来的,摔的位置也恰恰好,不然你哪能一展身手,英雄救美呢?”昨天的尴尬气氛被我这么一通刻意的插科打诨冲得烟消云散。
??“唉……算了,说不过你,我还是先回房睡一觉吧。”月无双神色疲惫地摆摆手,由正门进入客栈,重新要了间房。
??“等等,双双,你那师弟怎么样了?逮着他没?昨晚有发生什么事吗?为什么你一整夜都没回来?”我一路跟到他屋里,孜孜不倦地追问道。
??月无双秋波微横,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的问题还是那么多,坐下来吧,我慢慢说与你听。”
??习惯性地挨着月无双坐下,鼻息间隐约闻到的玉兰花香带给我莫大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他在我身边,就算天塌下来也没任何所谓。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呢?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似乎不像,应该比那个缺点什么,是什么呢?我禁不住困惑了……
??“小姻……小姻,你在听我说话吗?”
??“呃?”我一惊而醒。
??“难不成……我方才讲了那么久,你一直在发呆?”月无双挂了满脸黑线看向我道。
??我干咳一声,非常无耻地赖住他要求重讲一遍。
??“真服了你了!”月无双郁闷地倒向椅背,“昨天我追了易师弟一夜,同他交了两次手,仍旧没能截住他,让他逃往寒照国去了。但我大概知道他的藏身处,等我们入关后我再想办法把他揪出来……”
??“双双,那你的内力没受什么影响吗?以后练功会不会走火入魔啊?听说一旦走火入魔了,非死即残,可怕得很!”
??“你脑袋里哪来那么多古怪的念头,即使内力全部耗尽了,人也不过就浑身脱力个三五天的,怎么会走火入魔?况且那点损耗对我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做杀手时透支得更厉害。”
??月无双越是轻描淡写,我越是忧心忡忡,“真的没事吗?易怀初讲得很严重哎!还有啊,你做杀手时受的伤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好像说有些内伤要十几年以后才发作呢!”
??“我真的很好,别担心了,过去当杀手时受的也只是皮外伤,对身体影响不大……”
??“我一直觉得奇怪,你干嘛要当杀手呢?舞刀弄剑、出生入死的一点都不适合你,我们双双就像一朵雅洁素白的玉兰花,应当远离尘世,超然物外!”他浴血厮杀的模样我实在接受不了。
??“小姻,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完美,其实,其实……”月无双欲言又止地凝目正视着我,“小姻,假如有一天你发觉我其实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会不会厌恶我、离开我?”
??“不会啦,我相信你,更相信自己的眼光!”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月无双垂眸幽幽一笑,如花隔云端,含了丝模糊的忧伤,“但愿你往后仍能记得此刻的承诺。”
??我把头枕向月无双肩头,喃喃低语:“双双,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个秘密,你现在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可别这么否定自己,因为对我来说,什么都比不上此刻坐在我面前的这个月无双!”
??“小姻,谢谢……”温柔的怀抱真实地传达了他最诚挚的谢意。
??几许清风徐来,吹开半闭的纱窗,窗外初夏的晨曦干净而又透明,一如我毫无阴霾的心,但这样的澄澈与宁静,值此多变的时节究竟还能够持续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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