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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一个凄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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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的旧历新年,终于要到了。一九九三年。
  丹写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要去机场接么?他铺开信纸,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个时候是最繁忙的日子,大家都利用这段时间拼命打工,除非是有钱人,谁会赶着回去过年?店里的生意很忙,请假是不被允许的,或者你可以走,立刻就有人填上了你的位置。
  大年夜的时候到处都在放烟花爆竹,她没有心情看。一顿年夜饭吃得味如嚼蜡。她明白春节他是回不来了。这一年的等待,白白地落了空。周的母亲安慰说,明年,明年春节一定回来。
  
  一九九四年。春节他依然没能回来。虽然在丹的预料之中,但是还是难过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
  为什么总是骗我?她写信问周。没有骗你,我也想回来,可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他落笔得很痛苦。
  后来他的房间里终于有了一门电话。周末夜深的时候,他就打电话给她,电话费贵得真要了人的命,电话机根本就是老虎机。
  早点回来结婚好不好?
  丹在电话这边问。
  那边沉默了很久:我还没有攒够钱。
  
  丹24岁了。身边的女孩子都在筹划着婚礼了,她的婚事还没有着落。这一等又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去,她这样想着,就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同寝室的阳阳,刚毕业就结了婚,现在过得衣食无忧的,每天都被老公宝贝着。前两个月生了一个儿子,他们全家都乐开了花。小宝贝好可爱,眼睛乌黑乌黑的,皮肤吹弹可破。她把宝宝包在怀里抱了很久,感觉所有的母爱都被激发了。
  但是他一年两年,都仅仅存在于渐渐昏暗的记忆里,现在连他的模样,也模糊了。
  偶尔也去周的家里坐坐,陪他母亲聊聊天。一看见小孩子,她的目光就立刻被吸引过去,嘴里忍不住地称赞,真是好可爱的小孩子呀。
  周的母亲是过来人,一看就明白了,悄悄地写信跟他说:她想结婚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还是那句老话,我没有攒够钱。
  
  丹去他家的次数,渐渐少了。她很忙。自从跳槽到一个美国公司以后,她就越来越忙了。除了工作,还要去念GRE,公司里是有意向让她去美国总部发展的。
  还有那个叫什么杨的男人,自从她进了公司,就常常送玫瑰给她,还邀她去喝咖啡。
  我的男朋友在日本,他回来我们要结婚的。起初她是这么拒绝杨的。但是杨很郑重地对她说:你无法拒绝被爱,只要你一天不结婚,我就有一天的机会来竞争。
  
  凭良心说,杨的条件非常不错,才28岁就当了公司的高级主管,长得一表人才,做事很稳妥,又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来到她的身边。
  那次她请了公司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回家吃饭,以感谢他们平日里对她的关照,杨也在被邀请之列。后来她母亲对她说,看来那个杨对你很有意思,你干嘛不考虑考虑。那个在日本的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娶你,有没有出息还不一定呢。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老拖着,别人还以为你是嫁不掉呢。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别到将来后悔了哭也来不及。这也不算脚踏两条船,恋爱本身就是挑选的过程,挑到了合适的,就嫁给他。妈早就跟你说过,婚姻是很现实的,爱情可不能当饭吃。你自己想想吧。反正你也都这么大了,拿主意要靠自己了。
  母亲说完了就出去了,她留在原地愣了半天。以前总是抱着一种排斥的态度听母亲的唠叨,现在仔细想想,似乎是有点道理的。
  她心里的天平,开始晃晃悠悠起来。
  
  周每两三个礼拜,就会打一次电话回来。她也明白,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但是每次说话都像在赶集,仿佛要把两三周想说的话全打包压缩在5分钟里说完,硬梆梆的好似一块压缩饼干。
  杨就不同了,他的手机全天都开着,无论她想在什么时候找他说说心里的烦恼,他都温柔地奉陪,哪怕是在凌晨3点杨正在美梦中的时候。
  距离确实决定了一些东西,她惶惶忽忽地想。
  有杨在身边陪伴的日子,过得快了很多。杨是一个很稳重极有分寸的男人,他们没有确定恋爱关系,所以他连碰都不碰她一下。每次约她吃了饭喝了咖啡,一定要送她回家。车子稳稳地停在她家的楼下,杨却执意要送她到家门口,按了门铃等她母亲开了门,才放心地离开。她母亲每次都似乎笑意盈盈的。
  
  周在日本渐渐混出了点名堂,许多朋友介绍工作给他做,最多的一次,他同时打着五份工,大把的钱塞到口袋里。
  他的钱攒到一定数目了,就去邮局用挂号信寄回家里去。父母把日元拿去黑市换了人民币,存到银行里去,眼见着存款上了6位数。
  后来周寄了一个包裹回家,有买给父母的一对精工表,给妹妹的一个SONY walkman,还有给丹的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丹打开一看,一枚钻戒静静地躺在黑丝绒布上。钻石不大,但有点刺痛了她的眼睛。那颗亮亮的小眼睛,好像在看着她,她把头轻轻地别开。
  虽然只是和杨去吃饭喝咖啡,但她的心里,不安总是有。这算不算一种背叛?
  她问自己就不会有答案。
  
  圣诞节那天晚上周打电话给丹,她不在。
  她接受了杨的邀请,去参加一个圣诞晚会了。
  晚会的气氛很热烈,但完全不同于中国过春节的那种热闹。相比之下,她喜欢过圣诞。深绿的圣诞树,一亮一亮的彩灯,闪闪发光的饰物,还有挂在树上的那些木头小天使和树底下堆满了的精致礼物。是的,她喜欢这样气氛。
  曼妙的音乐声中,杨忽然低下头来问她,想不想以后住在美国?她怔了一怔,听清楚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母亲很喜欢杨,母亲说,嫁给杨有什么不好呢。有什么不好呢?她也在想,想来想去,似乎没有什么不好。
  她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动摇了。
  
  她打电话给周,问他还回不回来结婚。他还是说,现在回不来。回不来回不来,是回不来还是不想回来?她想想也生气,随口就说,如果不回来,我可能要嫁给别人了。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
  那时候他脾气很烈,又遇到些不顺心的事,听她这么一说,愣了5秒钟,然后大声说,要走你就走好了。接着摔了电话。
  她握着电话听筒,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是一九九五年的伊始。
  
  丹被公司派去了美国,杨也去了。
  周的家人只知道她去了美国,却不知道,她在那里已经嫁给了杨。他们还催他,快点回来吧,等她从美国出差回来,你们就结婚吧。
  丹结婚的前一天,给周去了一个电话。周,明天我要嫁了,为你等了太久太久,我已经苍老。周终于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但是他表现得很镇定,事后连他自己都很吃惊。他说,希望你过得幸福。丹说,谢谢。
  那晚他在小酒馆里一直喝到天亮,醉得不省人事。
  
  一九九六年一月。周回到了上海。
  在虹桥机场,家人来接他。他是前一天才通知家人自己要回国的,把家里人弄得又惊又喜。
  他赚够了钱回来,但是要娶的那个女孩,已为人妇。
  在机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投出不经意的一瞥,可他自己心里明白,她不再会出现了。
  
  周的生活变得与四年前完全不同了。
  用登喜路领带,戴劳力士手表,在餐厅里点最贵的牛排。出门再也不用坐公共汽车了。
  家里重新装修的时候,地板上铺的是德国的长木条,浴室的墙上,贴的是西班牙壁砖。妹妹的衣橱里,有满满一橱他给买的美丽衣服。
  妹妹长大了很多,留着漆黑的长发,看书的时候,头发垂落下来。她的眉眼之间,像极了丹。当初是谁说,长得那么像,注定是要做一家人的?现在想起来,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现在他什么都有了,文凭,财富,地位,阅历,什么都有了。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总能繁花簇锦般热闹。
  但是他只觉得寂寞。
  他知道人和人是不能拿来比的,但他一遇见女孩子,就忍不住拿出来跟丹比,比来比去,没有一个超得过她。
  他就这样在比较与失望中,度过他的孤单岁月。
  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丹了,直到有一天。
  
  一九九八年。那天他忽然听朋友说,丹回来了。
  丹辗转地找到他时,已是两天以后了。手机里,丹的声音还像当年那样悦耳,她说,出来吃饭吧。
  餐厅里钢琴的声音弥漫在空气中,呼吸得到玫瑰的芳香。光线柔和暧昧。她带着一种优雅的少妇的气质,微笑着。她已经有了一个两岁大的女儿。
  他们坐在餐桌的两边,桌子并不宽,却隔开了两个人生。本来,谁都以为那会是一个人生。
  你过得好吗?周问。丹轻轻颔首。
  忽然之间,周觉得一向侃侃而谈的自己,竟无话可说。
  说什么好呢?说自己现在事业蒸蒸日上还是说自己29岁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女朋友,还是说,他到现在,还是不能忘记她?说了,能改变什么吗?如果不能,就不必说了。
  
  那顿饭吃了很久。他们的话并不多,丹始终地微笑着,很温柔很得体。
  妹妹好吗?她问。
  好,他回答,很用功,已经念大学了。
  哦,念大学了啊,丹若有所思地说,以后会很有出息的。
  我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的,她接着说,大家都说,我们很像呢。长得很像,注定是要做一家人的,这话,是谁说的?
  
  吃过饭,周抢着付了钱,掏皮夹的时候,丹眼睛一亮。那只皮夹很眼熟,但是总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是一九九一年,丹送给他的情人节礼物。
  他一直没有忘记,她说,你一定会出人头地的,在并不算很遥远的将来。或许她已经忘了。七年,七年太久了,很多事情就这样一幕又一幕地发生了。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妹妹还没有睡,躲在房间里写着什么,好像是日记。哥,妹妹忽然抬头问他,忘掉一个人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妹妹的眼睛红红的大概哭过了,看来她正在被那种小儿科的“爱情”困扰着。为什么要忘掉,又怎么能忘掉。他的回答很轻,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全然不理会妹妹困惑的眼光,走到阳台上去抽了一支烟。
  天空是深蓝色的,好像哭过一样,满天的星星像极了跌碎在掌心的眼泪。
  
  周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丹,已经是整整十年前的事了。
天上下雪不下雨落到地上变成雨这样下法多麻烦不如开始就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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