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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月忆(上)
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辉,渐渐消失在了暮色低垂的天际,暗夜挽着幽蓝的披帛迤逦而来,施施然占据了整幅长空。
??匆忙赶路的行人加快了脚步,都想趁天未全黑前尽早回家,其中跑得最快的却是名八、九岁的男童,他一阵风似的钻进街巷,立刻便没了影踪。
??“娘,我回来了……娘……”男童刚要推开自家大门,忽然脸色一黯,背过身靠向木墙不再出声。
??娘又在哭了,每年这个时候娘都会偷偷对着块玉牌掉眼泪,男童知道那是爹的东西,可他从来没见过爹,也不晓得爹是不是还活着,因为他不敢去问娘亲,怕娘像上次被隔壁大婶追问时那样伤心。男童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就是……
??门内的呜咽声慢慢低了下去,男童仰起脑袋,露出一张精致秀美的小脸。他长长的睫毛好像蝴蝶的翅膀扑扇个不停,黑玉般的眼眸晶莹明亮却略带忧伤,丰润的小嘴正努力维持着上翘的模样,然后他深吸了口气,抬手推开屋门甜甜地唤了声:“娘!”
??屋内女子身形单薄,面容憔悴,但依然掩盖不住她惊人的美貌,相反更为她平添了三分我见犹怜的纤弱韵致,若有若无的玉兰花香隐约弥漫,更衬得女子娇若初蕊,柔若新萼。她看到男童笑眯眯地抱着一大捧红薯向她献宝,唇边不由跟着绽开朵堪称颠倒众生的微笑,轻轻道:“煜儿,怎么才回来?天都已经黑了。”
??“我跑到西村外头的山上才挖着红薯,所以晚了,不过娘你看,我今天挖到好多哦,够吃三四天了。”
??“煜儿真能干,可你得答应娘,以后不再这么晚回家了,娘会担心。”少妇温柔地抚了抚男童的面颊,男童重重地点点头,接着手脚麻利地端出饭菜,将少妇扶到桌边。
??原来少妇的腿脚早年受过风寒,如今只能勉强走动,大部分时间必须卧床休养,于是家里的活计全压在了年方九岁的儿子身上。
??“煜儿,娘听说邻村快被大水淹了,咱们村里人也是走的走、搬的搬,没剩下多少。娘腿脚不便,出不了远门,不如你先回你姨婆家避上一阵子,等洪水退了再回来……”
??“不,我要跟娘亲待在一起,娘不走,我也不走!”男童坚定的望着少妇,漆黑的眼眸中投射出不容更变的决心。
??少妇叹了口气,把孩子拥入怀里,“娘明白了,明天我们一块儿出发,看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
??次日清早,背个大包袱的俊秀男童搀扶着另一美貌少妇,吃力地步行在村外通往官道的泥石小径上。
??昨晚刚下过雨,地面又湿又滑,正常人走着都嫌困难,何况是腿脚不便的少妇,她每走一步,面色就苍白一分,光洁如细瓷般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密集的汗珠。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数声仓皇的呼喊,男童扭头一望,十几个西村村民带头疯狂地朝这边奔涌过来,远处还有更多的人惊呼着拼命窜逃,跑得最快的经过他二人时好心提醒一句:“山上的洪水下来啦!赶紧逃命吧!”
??男童不知道什么是山上的洪水,但他明白那意味着致命的危险,因此拉拉娘亲,急切道:“娘,我们快走,洪水来了!”
??少妇咬牙点点头,拉起孩子奋力朝前一路小跑,但刚跑出没多远,就被后头逃命的村民猛然一撞,当即踉跄着扑倒在地。男童见状丢下包袱便去扶她,少妇勉强笑笑示意自己没事,爬起来继续带了孩子往前奔逃。
??不知像这样跑了多久,周围已是人潮汹涌,逃难的村民越来越多,少妇撑到现在早过了极限,步履渐趋不稳,若非有男童扶持,她肯定连站都站不起来。即便如此,当再一次遭受人群的冲击后,少妇身子一歪,终于精疲力竭地倒了下去。
??“娘……”男童回头想搀她,但接踵而来的人群立马如同海浪般将他小小的身子冲往了更前方。只闻得一声声稚嫩的呼喊离另一道焦急的女声渐行渐远,终至完全听不到,取而代之的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凄楚哭号。
??“呜……娘……呜呜……”男童从不轻易掉眼泪,可他毕竟才九岁,与娘亲的失散令他一下子慌了神,晶莹的泪珠一串串从他秀美的脸庞滚落,打湿了他皱巴巴的前襟。
??“孩子,怎么啦?是不是同家人走散了?”方才那股人潮慢慢退去,跟在队伍最后头的一名白眉老者看了男童一眼,接着弯腰蹲至他身前,温和地问道。
??男童抬手擦掉泪水,见老者面目慈祥便抽抽噎噎地回答:“娘……娘还在后头,我要找娘亲……”
??白眉老者望向极目处灰蒙蒙的一道水线,心知山洪转眼即至,如要救人,必须趁早,迟上片刻,这男童的娘亲恐怕会被洪水吞噬。于是他抱起男童,足尖稍一点地,身子便宛若离弦之箭飞也似的朝来路射去。男童在他怀里感觉到疾风扑面却并不慌张,反倒睁大眼眸略含惊喜地体验着速度的快感,老者对他的反应显然非常满意,因为刚一瞧见这男童,他就动了收徒之心,如今看来,那孩子果真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娘!娘!应该是这儿呀,附近有棵老槐树,是这里没错啊!娘怎么不在了……娘!”男童茫然环顾四周,什么人都没有,地上除了一些被弃置的杂物外,空荡荡的不见任何人。
??而不远处奔腾翻滚的洪水好像狰狞的野兽正向他们目前所站的方位迅速逼近,老者双眉紧蹙,安慰一句:“你娘既然不在,必定是让好心人给救了,我们也赶快离开吧!”便重新挟起男童,以闪电般迅捷的身法飞离了原地。
??完全脱险已是一天以后。男童虽然知道娘亲应当安然无恙,但沿途打听许久未曾获得半分关于她的消息,不免叫人忧心沮丧。再找了小半个月,仍旧毫无消息,老者决定带男童返回居住的山上,以后再想办法慢慢寻访其亲人,因为这一路他还捡了不少同男童遭遇相似的孤儿,需得好好安置他们才行。
??“我不要上山,我要找我娘亲!”男童竟然一口拒绝了白眉老者的好意,坚持不肯离开故乡。
??老者却并不着恼,而是慢条斯里地与男童分析了他的处境,以及他找到亲人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老者在他面前露了手真功夫,并把他之所以会跟娘亲失散的原因归结为男童的本领不够,没能力保护自己最爱的人。结果单纯的孩子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就心甘情愿地同意上了山。
??“对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老者拍拍男童的小脑袋柔声问道。
??“煜儿,娘叫我煜儿!”
??“那你姓什么呀?”
??男童仔细想了想,“我没有爹,我娘姓月,我也姓月吧!”
??“月煜?这名字不好,日月相冲,煞气太重,师父帮你改一个……”白眉老者沉吟良久,忽而展眉道:“皓月凌空,其清自敛,其华无双,从今往后你就叫月无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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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约千米,我便望见了山路尽头黄瓦红墙的小寺庙。太粱虽无佛教,可同样有宗教信仰,也有许多诸如山神、土地之类的小庙,眼前这座仅设一间正殿、两厢偏房的寺庙便算其中之一。
??走进寺内,简陋的建筑已显陈旧斑驳,但穿梭往来的善男信女为数倒是不少,我粗略算算,总共才三十几平米的大殿跪了约四五十名女子,场面蔚为壮观。
??这块其貌不扬的人形巨石真有那么灵验?它能解答纠结在我心里的矛盾和困惑,指引我正确的方向吗?将信将疑地跟着队伍走到蒲团前跪下,闭眼合什默默祈祷: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想知道我那一心人究竟是谁,还请神石指点迷津!刚欲低头拜下,眼尾余光一扫,我身侧跪的居然是玉吟逍!
??“喂,玉兄,你跪我旁边干嘛?这样好像不符礼数吧,我听说只有情侣或夫妻才能并头合拜的,我们两个又不是那种关系。”
??玉吟逍讪笑着打哈哈,“我是看后面的队伍还很长,想节省点大家的时间,如果时姑娘介意,我起来便是……”
??“哎,算了算了,随便吧!”拜拜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懒得同他计较。
??胡乱磕个头,站起身,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水流喷涌的巨大轰鸣,扭头望去,青石广场中心果真树了股白色水柱,难道这儿还有天然喷泉?罕见呐!
??参拜的众人明显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奇景,纷纷舍了姻缘石,聚拢过来瞧稀奇。这时,寺内的女庙祝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直抵我和玉吟逍跟前,拍着我的手背来一句:“姑娘,什么都不必说了,缘分,缘分呐!”
??恶寒……她以前不是卖拐的吧?台词说那么溜,连眼神都贼亮贼亮的,肯定没安好心。我使劲抽回左手,提防道:“你我素昧平生,缘什么分呀?”
??“姑娘误会啦,我指的是你与玉当家的缘分。方才你们两个往姻缘石前一拜,这口试情泉便喷涌而出,证明你与玉当家缘定三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庙祝接着又激情澎湃地攥紧我右手,“想我在此做了二十七年的庙祝,仅见试情泉喷涌过五次,其中四次皆于独身女子拜谒时喷发,唯独这一次恰于二位共同参拜时喷涌,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缘啊!”
??玉吟逍闻言早已满脸喜色,“此话当真?试情泉真能昭示这些含义?”
??庙祝任我抽离右手,转身朝玉吟逍诚挚地点点头,“我怎敢欺骗玉当家,二位快看,试情泉一涌之后便即退回地底,轻易不再喷发,足见此等机缘并非人人皆能有之,唯姻缘天定方可有幸一见啊!”
??我望向逐渐缩短终至完全消失的泉水,记起有种间歇泉似乎就是这么个特性,周期有长有短,与地壳活动有关,跟天意、神命压根不沾边,分明是庙祝借题发挥,逮着机会忽悠人呢,也不晓得为什么连最爱较真的玉吟逍都深信不疑,这会儿已经把打赏的银两掏了出来。
??“多谢庙祝,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若一切顺利,玉家定当重修贵寺,以作酬谢!”说罢,玉吟逍看着我露出了充满深意的笑容。
??“玉兄,你、你明白什么啦?她那是在蒙人,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书呆子的眼神说不上是温柔或者热切,反正比庙祝更叫我毛骨悚然。算了,我决定明天就启程离开居沂,免得成了人家嘴边的肥肉还懵懂不知,兀自等着被下锅呢!
??玉吟逍哪儿猜得到我的心思,他召来两名暗中保护我们的侍卫交代几句话后,便对我说晚上有个重要的宴会务必邀我一起出席。我在他的地盘上是答应得去,不答应也得去,没别的选择,因此下了山就给直接拖回设好晚宴的玉府,陪同他出演了一场真正的闹剧。
??
??酉时开宴。
??玉吟逍居主位,我作为寒照特使坐他下首,其余人等皆为玉家最有身份的宗族亲友,零零总总共计十二桌,各自按辈份落座后,晚宴照正常流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由于我们主桌坐的全是白发苍苍、神情端肃的玉家家长,他们席间几乎不发一言,只会时不时阴鸷地瞪我两眼,害我如坐针毡般食不知味、饭不下咽,浑身难受。
??憋了半天,悄悄扯过玉吟逍问道:“既然没我什么事,我能否先行退席?这么僵坐着简直就是受刑,我挨不住了,还请玉兄自个儿慢慢享受吧!”
??玉吟逍立即拉住了我,“最重要的事情我还未宣布,你怎么能走呢,再忍一忍,马上就好。”
??我抬首朝右侧射来的质询目光报以无辜的微笑,嘴巴却舌动唇不动地低声道:“你快点啊,我可不敢保证能撑多久,况且我也没这个义务陪你参加家宴,万一让下面那些老头子们误会了我俩的关系,定我个莫须有的罪名,我跟你没完!”
??“我知道,我会解释清楚的。”玉吟逍示意我放心,而后站起身,默然扫视了在座诸人一眼,待场面静到落针可闻时,他才凝声沉着道:“今日召集各位亲族长辈,主要为两件事。第一,我决定放一路海运航线给寒照天荣商行通商……”
??此言一出,原本安安静静的十几桌人立刻比菜市场上的小贩还要哄闹吵嚷。我大概知道一些令众人抓狂的原因。玉家能长期垄断太粱的海运,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及努力才总算能取得今天局面的。而为了巩固目前“海老大”的地位,玉家又辛辛苦苦经营多年,没理由突然自毁长城,将通商航线让一路出去,且让的还是寒照的商团。这意味着垄断被打破,玉家赖此牟取的暴利将大大减少,如此损己利人的傻事谁愿意干啊?
??“玉当家,你先说一说你的理由,若不能让大家信服,此事便无需再议了。”坐我对面的一名灰袍老头看来身份不低,他以杖跺地迫使众人安静下来后,命玉吟逍给个合理的解释。
??玉吟逍早有准备,张口便道:“我之所以让出通商航线原由有三:其一,近日朝廷对玉家长期垄断海航的行为已颇见微词,宰相大人还曾上书弹劾,指责玉家借商运之名,行海盗之实,低买高卖,从中赚取巨大利润,盘剥百姓钱财。我们如果不想个办法应对朝廷接下来的制约措施,那就会变得非常被动,倒不如由玉家提议让出一路通商航线给其它商团,这样既能掌握主动权又能赢得较好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从下面十几桌人交头接耳,点头称是的反应来看,玉吟逍这番话说中了他们的顾虑,因此在诸人间产生了共鸣。
??“其二,天荣商行是经蔚王举荐才最终确认可与玉家合作的,鉴于蔚王从中介绍的关系,即使这会造成我们的损失,玉家也必须全力达成王爷的要求,何况这不过是个顺水人情。其三,寒照的商团只做往来两国的长途货运,并不影响玉家的内陆生意,他们在居沂的活动范围将被圈定为港口码头附近,对我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如此一来,各位对我的决定还有任何意见吗?”
??不出所料,底下鸦雀无声,众人哪儿还有半点微词,家主的考虑面面俱到,再要反对就是不知好歹了。我第一次见到玉吟逍作为成功商人精明干练的一面,对他刻板执拗的印象禁不住略微改观。
??“另外,我还有第二件事要宣布……”玉吟逍深吸了口气,朗朗道:“我准备择日迎娶时姑娘为妻!”
??话音方落,四周的气氛便陡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静到连呼吸声都分毫不闻,时间、空间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瞬,直至不晓得是谁手里的酒杯没拿稳,滚下桌面发出“哐啷”一声脆响,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掀起讨伐的热浪。
??“时姑娘是谁?莫非就是所谓的寒照特使?”
??“她怎么佩做我们玉家的家主夫人……”
??“家主万万不可啊……”
??各式各样的质问、反对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有几位态度强烈的竟当场翻桌子走人,也有冲上主桌苦口劝说的。而我前一刻还在美滋滋地品菜,下一秒就莫名其妙成了众矢之的,含着食物瞪住情绪激昂、口沫横飞的来人都不敢下咽。
??“家主,你为什么要娶她?我们居沂容貌比她好、年岁比她小、家世比她高的女子多的是,家主如若喜欢,还不是任君挑选,娶她只会给玉家抹黑!”
??啥米?这人的意思是说我又老又丑,娶回去纯粹丢人现眼,白送他都不要,是吧?我抬眸狠狠剜向他,然后迅速清空嘴里的东西,打算同他大战三百回合。当然,我指的是口水战。
??玉吟逍却羞愧地按住那人肩膀,垂目摇头道:“男儿大丈夫必须敢做敢当,我同时姑娘既已……既已有了那种关系,我就应该对她负责……”
??“咳……咳咳咳……”他说什么?我跟他哪来的那种关系?他分明是污蔑!我刚想辩白,一口菜竟噎在喉咙里下不去,顿时噤了声捶着胸脯猛灌水。
??旁人见我一句话不说光在那儿牛饮,以为我是沉默表示默认,讲的话更加难听。待我好不容易顺了气终于可以为自己张口争辩,他们仅丢下句:娶她也行,但绝对不能当正室!便一股脑全部起身走人了。
??我现在纵有一百张嘴也不顶用,只能眼巴巴望着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我和书呆子真没那种关系,不过碰巧睡到一张床上罢了……真的……”
??
??此地不宜久留!
??一脚踹走胡说八道的玉吟逍后,我把晚宴上的状况统统告知了月无双。他倒是早有准备,东西也基本收拾妥当,就等我一句话便可立即出发。
??我起初并不打算不告而别,但玉吟逍的自作主张惹恼了我,他凭什么以要对我负责为由娶我,我乐不乐意让他负责还是个问题呢,大男子主义猪,你爱娶谁娶谁去,本姑娘恕不奉陪,反正卷铺盖夜奔也不是头一次了,熟能生巧嘛!
??于是,我们三人先由月无双以轻功带出玉府,再跳上马匹飞速赶往码头,一路有惊无险地顺利登船,等到扬帆起锚,我才终于定下心,独自立于船尾眺望薄雾弥漫的东方。天快亮了!
??耀目的霞光穿透重重雾霭,拨开层层烟云,将万千光华投射至天上人间。沐浴在淡金色的朝阳下,我却并不觉得如何温暖,因为初升的旭日驱散不了我心底的阴霾。前所未有的迷惘笼罩着我,令我感到惶惶不安。
??一直以来我的目标都很明确,取得金曜然后与玄生活在一起。可如今我和玄都已不在原地,那我该怎么办?是重新出发还是回到原点?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还是把他彻底遗忘?但真要忘记他,我做得到吗?
??沧海茫茫,我恍然环顾天地,却为何遍寻不着一盏可以指引我心路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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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星无月无风,沉闷的天气是否正昭示着我此刻怅然黯淡的心情?
??来到玉府两天,我只出去过一次,除了给刺史孙大人送信的那次,其余时间则全被我耗费在等待之中,等待玉吟逍送来玄的讯息。
??一年的时间其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方说爱好、习惯还有感情。我跟玄从相识、相恋到分别,前后只有短短半年,以至于我在旅途中曾经怀疑过自己对玄的爱恋究竟是不是真的。他离我太远,我的情意传递不到他心里,他的思念也传递不到我眼里,那样的爱让我没有安全感,让我禁不住退缩,用淡而视之来武装自己。但当得知我极有可能会失去他后,心底尖锐的刺痛使我赫然发现,变淡的不过是态度,并非感情。
??闭上眼,他幽深的眸子,清冷的声音,疏离的气质,以及甘爽的草木清香便会清晰地浮上心头,原来这一切早已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融入我血脉间,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的。我爱玄,这点毋庸置疑!
??如果他真成了亲,我不确定会不会对他死心,虽然绝不与任何女人分享我的丈夫,是我的原则和底线,但让我放弃玄,我做不到。该怎么办?当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情人,抑或奋起抗战,踢掉正室取而代之?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惧怕耍尽手段争宠,只担心如此一来我的感情会变质,因为当爱一个人需要用上心机时,谁敢保证这还算爱?
??敲敲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先是莫名其妙被召来这个世界,结果得知永远回不去了,好不容易爱上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结果他要娶别人了,我到底招谁惹谁啦?为什么就不能给我条平坦点的路呢?两年多的穿越旅程走得我好累……
??“小姻……”忽然,一抹幽暗的身影渐渐自夜色中显现,由于光线不足,他的容颜仿佛笼了层轻纱,瞧不分明,不过那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入秋了,晚上天凉,你出来也不多披件衣服。”
??“双双啊,陪我坐会儿吧!”拍拍身侧的石凳,邀请来人坐下。
??月无双依言同我并肩而坐,静默良久,轻轻开口道:“如果他真的成亲了,你还会回到他身边吗?”
??我怔怔望向草丛间燃烧着最后一点生命之光的萤火虫,内心无比挣扎,思来想去仍然只能给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不,你是知道的,你不可能容忍别的女子占有自己心爱之人,无论这种占有仅仅是形式或者是实质上的,你都不可能再接受他了,不是吗?”月无双一针见血地戳穿了我脆弱的伪装,“小姻,你没必要自己欺骗自己,像他那样不守信诺之人根本不值得你爱。”
??“不,当初是我提出分开三年的时间,才导致今天这事的发生,不怪玄。他为我承受了太多压力,即使他明日成亲,也只能怪天意弄人,怪我没有好好把握住手里的幸福,怪不得他……”我当初干嘛为了赌一口气而选择更为艰辛的道路呢?事实证明那个刚穿越来古代的我,思想太过天真,太自以为是,存着几分来自21世纪的优越感便以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了,到头来尝到苦果的还是自己。
??“我知道我没资格那么说,但假如你……你不愿回到他身边,也不想再继续飘泊,那么我可以陪你、陪你找一处繁华都城或者世外桃源,安乐逍遥地过一辈子……”
??他在说什么?我诧异地隔了浓重如墨的夜色看向月无双,“你、你的意思是……”
??月无双清润的眉眼散发出柔柔波光,宛若春日暖阳下最澄澈一汪泉水,明净无瑕地令人移不开视线,“我愿意陪你一生一世,我想要与你白首偕老,我希望同你永不分离……小姻,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这算表白还是求婚呐?我傻愣愣地冲月无双眨巴眨巴眼睛,貌似他跳过了许多中间步骤,在我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就来个突然袭击,让我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啊!
??“你说要买下整座长乐山同我遁世隐居;你说我们无论飞多远,最后一定要回到彼此身边;你说爱便是爱了,哪分对错,所以我才能抛开一切顾虑道出深埋心底的话,那么你呢,你能给我个答复吗?”温温的手掌轻抚上我面颊,连带着温暖了我的心。
??月无双和玄不同,一见到玄我会心擂如鼓,热血沸腾,头脑也比平日来的迟钝,眼里除了玄以外会自动屏蔽其他人。而与双双在一起,我的感受就没有那么强烈,偶尔的悸动不确定是眩惑于他的美貌,还是沦陷于他的温柔,有他在我只觉得安心,觉得舒适,觉得理所应当,这种感情是爱情吗?
??“我、我今天不太清醒,脑子一团乱,怕是无法回答你,双双,你让我再想想,我……”
??淡淡的玉兰花香袭面而来,不容我把话说完,一种熟悉的温软触感已覆上了我双唇。略带生涩的亲吻,仿佛三四月间吹起满城柳絮的清风;仿佛落红时节逐水飘零的花瓣;仿佛晨曦枝头盈盈欲碎朝露,轻柔缠绵,却又甜美诱人。双双的吻,有邂逅初恋的气息。
??“小姻,我不会逼你,你慢慢考虑清楚,我可以等,无论多久我都可以等……”喁喁低语种下爱的魔咒,他在许我一生,我能还他一世吗?抬眸目送那道纤长的身影重归黑暗,我坐于原地,陷入了更深的迷惘之中……
??
??“时姑娘,你到这居沂多日,也没四处逛逛,光待在园子不嫌闷吗?走,我领你去个好地方。”
??路过游廊时碰上刚忙完公事的玉吟逍,他二话不说便半哄半拖地带我出府,驾车前往貌似郊外的区域。换作旁人我或许会怀疑他居心不良,把一单身女性拉来这么偏僻的山林,通常不是想杀人灭口,就是想霸王硬上弓。不过玉吟逍属于YY派,给他加件马甲也成不了行动派,所以虽然与他独处,我却放心得很。
??“快到了,穿过前面的枫香树就是凌海阁,那是全居沂视野最佳的酒楼,时姑娘一定喜欢。”
??玉吟逍最近的态度非常令人费解,我请他调查的东西他总说快有回信了,可接连七八天依旧音讯全无,等我不耐烦想要离开吧,他又说帮我加紧催了,可再过几日仍是老样子,我这一拖就被拖了小半个月,而按玉家的情报网怎么可能至今毫无消息呢?
??此外,玉吟逍一直有意无意地打听我与玄的关系,还隔三差五地送我各种礼物,邀我参加府内大小家宴,俨然同我关系极为密切的模样,甚至带了点巴结讨好的感觉。我不认为自己有如此大的投资回报率,值得他下那么多工夫积极公关,因此对他的行为倍感困惑。
??“干嘛带我来这儿?就为了吃顿饭啊?”我漫步走入枫树林,不远处一角飞檐跃然林梢,看样子那家酒楼规模不小。
??“我是瞧你闷闷不乐的,所以想让你出来透透气,散散心,登高望一望海,见识到海的宽广无垠,相信你便不会有什么忧愁了。”玉吟逍认真道:“过去我心情不好时只要一来此处,就能烦恼尽消,等会儿你试试便知。”
??我郁闷还不是因为你,延误我那么长时间谁心情好得起来呀?忿忿不平地白他一眼,“玉兄,你尽早将我要的消息告诉我,就算解决我一桩心事了,否则即使天天望海又有何用,最多变成望夫崖或是神女峰之类的名胜古迹罢了。”
??玉吟逍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居沂的这两处风景?莫非时姑娘来过?”
??“没,只不过凑巧我家乡那边也有同样的景观而已。”汗……各地关于山峰的传说真是惊人的相似,连取个名字都能想到一块儿,不容易啊!
??我胡思乱想间凌海阁已至眼前。从西南角度看,这座三层建筑仅仅称得上外观古朴典雅,造型别致大方,与山下的寻常酒楼无甚差别。但若从东北角度去看,凌海阁竟有一半是架在悬崖峭壁之上的,底基以纵横交错的椽木、铁棍承重支撑,瞧着悬之又悬,我险些没勇气踏进酒楼半步。犹豫片刻,最终好奇心战胜小小的怯懦,我干脆登上三楼外间,正对波澜壮阔的大海点了一桌极品海鲜。
??“凌海阁果然是凌空望海的绝佳场所,玉兄真会挑地方……”坐定后环顾四周,富有冒险精神的大有人在,还几乎全是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怪哉,那些千金小姐怎么有如许雅兴,全跑这危楼来喝茶聊天啊?”
??玉吟逍正色道:“此楼是我朝最著名的建筑大师花费多年心血设计督造而成,怎能戏称为危楼呢?你别看它有一半建在悬崖之上,其实它的安全性……”书呆子滔滔不绝地讲解,我基本当作浪涛声、鸟鸣声、风啸声忽略不计,否则会影响消化。“……再说那些大家小姐亦非为了喝茶聊天才专程赶至凌海阁,她们可都是上山求完姻缘,顺路进来歇歇脚的。”
??“求姻缘?”终于听到感兴趣的了。
??玉吟逍喝口茶,指向山顶道:“再往前数百丈即有一间供着姻缘石的小庙,据说在那儿求姻缘十分灵验。莫非时姑娘也想去求求看?”
??“来都来了自然要顺便一下。”呃,这话貌似我逛街路过WC时常用……
??“那我们这就过去吧,我也很想知道姻缘石是否灵验。”玉吟逍瞥了我一眼,而后结完账,领我沿门外一条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朝北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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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半个月后,居沂城。
??居沂临海,是典型的海滨城市,而且居沂不仅拥有全国最长的海岸线,最大的货运港,还有最繁华的市集和最出众的美食——海鲜。
??我在船上虽然偶尔也捕些海鱼解解馋,可每回品尝那几位随船厨师的手艺,都是对我味蕾的极大摧残,所以当听到玉吟逍如数家珍般一一介绍居沂各处饭馆的特色海鲜大餐时,我就下定决心要吃遍居沂,以弥补我数月来光看不能吃的遗憾。
??“时姑娘,既然到了我家门口,你们便去我府上小住两日,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至于刺史孙大人那儿,我自会帮你安排妥当,你只管放心玩几天便是。”玉吟逍殷勤相邀,我又没什么损失,兼之我对这个与杜家、容家并称太粱三大商贾世家的玉府还有点好奇心,因此欣然答应了下来。
??坐进恭候已久的马车,挑开车帘,视线投向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唐宋风格的建筑,我不禁感慨万千。阔别两年,我终又踏上了太粱的土地,原来无形之中我早把太粱当作是自己的故乡,生出一份根植于心的牵挂和怀念。
??“小姻,想下车走走吗?反正这儿离玉府不远,我们可以慢慢逛过去。”月无双默默看着我,忽而善解人意地问道。
??“双双!”我立即闪烁着星星眼致以感激的拥抱,虽说不表示感激时我也经常蹭住他抱抱。唔……人肉沙发,我的最爱,谁不爱啊?
??坐我对面的玉吟逍显然瞧不过去了,伸手微一用劲便将我拉出月无双怀里,正色道:“时姑娘,你是女子,大庭广众之下怎能与一男子搂搂抱抱,这……这成何体统?”
??“怪了,我不与男子搂搂抱抱,难不成与女子搂搂抱抱啊?我又不是同志。”相当之鄙视地睨他一眼。
??“同志?何谓同志?”
??“同性恋者呗!”打个响指招呼车夫准备停车。
??玉吟逍一脸震惊地盯住我,“你、你从哪儿得知如此有违伦常的无耻之事?那些都该受到世人的指责和唾弃!”
??我不以为然地驳斥道:“真爱是跨越年龄、跨越国界、跨越性别、跨越时空的,他们有什么理由受到世人的指责和唾弃?爱便是爱了,哪分对错!”
??月无双闻言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捏成拳,只一瞬,便又恢复他容华绝世、风仪楚楚的模样,浅笑着扶我下了车。
??玉吟逍不依不饶,非要我接受他的一套顽固思想,我才不管他如何苦口婆心地规劝,我自逛我的街,权当身边围了只嗡嗡乱叫的苍蝇。半个时辰后,苍蝇被手里捧着的大包小包挡住头脸,总算是消了音。
??“咦,前头出什么事啦?好像有很多人在看热闹哎,我也要看!”甩掉玉吟逍,拨开人群一路杀入内圈。
??只见圈子中心站了两名年轻女子,背朝我的一人身穿鹅黄雀纹大袖衫,梳着奉仙髻,侧簪金雀玉搔头,另一人则穿了袭嫣红半臂笼纱裙,发堆乌蛮髻,斜插珍珠花钿钗,显然这两位都是贵族千金,而她们横眉怒目、娇声呵斥的正是一名伏首跪地、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你喜欢唱曲是吧?唱啊,唱大点声,我不喊停你就不许给我停!”黄衫女子狠狠踹了小丫鬟一脚,可怜的丫鬟痛得眼泪直流却不敢避让半分,因为她知道躲避的下场只有换来更加猛烈的追打。
??但黄衫女子仍嫌不解恨,非逼那丫鬟扯高嗓子唱曲,丫鬟死命摇头,哭喊着:“奴婢不敢,奴婢再也不唱了,求小姐饶命!”
??“不就是唱个小曲,至于把人弄成这样嘛?”我不由疑惑地嘟囔了一句。
??身旁凑热闹的路人甲用下巴指指黄衫女子压低了嗓音道:“不是唱曲有问题,是不能在玉三小姐面前唱曲,你没听说过玉三小姐的未婚夫婿就是迷上了个唱曲的,这才会逃婚出走,至今音信全无吗?”
??“玉三小姐……玉三……啊,玉璃儿!”我说那黄衫女子的背影及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原来是她!
??惨了惨了,希望她没发现我,杜若微虽然不是我拐跑的,但多多少少与我有关,她寻我晦气亦算理所应当,不过我可不想变成她暴怒下的炮灰。埋着脑袋悄悄闪身后移,此刻我巴不得玉吟逍手里的大包小包全堆在我面前,也好让我有个遮挡物。
??突然,身后的人群起了骚动,所有注意力一下子全集中到我这边,玉璃儿跟着偏首扫了我一眼,不出所料,她当即脸色骤变,神情由震惊、疑惑、忿恨、狂喜不断交替,直至怨毒地盯住我,继而快步走了过来。
??“啪”,响亮的巴掌声清清楚楚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数百双眼睛充满求知欲地轮番打量起我,誓将我身上所有值得八卦的特征一网打尽。我摸着火辣辣的左颊暗自苦叹,李逍遥同学诚不欺我,遇上这么迅捷的出手,不是不想躲,而是躲不开啊!
??“贱人,我正愁没处抓你呢,你倒好,自动送上门来了。”玉璃儿一把揪住我衣襟,试图将我拖到地上。
??可我个子比她高,力气同她相差无几,哪那么容易被拖倒。争执之际另一红衫女子唐纭冲来抓住我衣服便撕,竟是想当众剥光我衣裳令我出丑。我从未见识过像她这种女流氓,一个愣神已被撕破了半幅前襟。夏天穿得本就单薄,我今天只着一件素纹冰绡窄袖衫,里头直接衬的粉紫吊带抹胸,这下春光乍泄,免费请围观诸人吃了份清凉冰淇淋。
??“小姻!”方才赶至的月无双一声惊呼,我刚准备扭头寻他,左右两侧相继传来“扑通”、“扑通”的声响,定睛一看,玉璃儿、唐纭竟狼狈万状地躺在地上,摔得不轻,是双双下的手吗?够快的啊!
??“双……”正想说我没事,不就露个小吊带嘛,在我们那儿一到夏天满大街都是。月无双却已脱下外袍,紧紧盖着我,胸膛急剧起伏,显然动了真怒。糟糕,双双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是说笑,他一旦动怒,如有实质的凛冽杀气便会汹涌而出,荆轲那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往无回、挡者披靡的气势在他身上立时展露无遗,不愧是同行呐!
??月无双扫了眼我红肿的左颊,眉峰顿锁,垂目望向缓缓站起身来的玉璃儿,寒声问道:“谁干的?”
??玉璃儿、唐纭见识过他的身手哪儿还敢答话,只死命拿眼瞪着我们,恨不得目光中生出千万把利刃,将我俩捅成刺猬。
??“怎么啦?三妹……你们……”玉吟逍晚来一步,他为了托人把手里的东西先送回府才耽搁了片刻,哪知才进人群见到的场景居然是自家三妹与月公子眦睚对峙,表妹唐纭则抓着半幅疑似时姑娘所穿的衣料从旁冷笑,“你们这是干嘛?聚众斗殴吗?还有没有一点玉家小姐的样子?赶快赔礼道歉,跟我回府!”
??玉璃儿看到来了自家人,扑过去便泪意盈然地哭诉道:“大哥,明明是他们合伙欺负我和表姐,你看,我手掌、膝盖都擦伤了,我要他们跪下来向我磕头道歉!”
??“三妹,你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娇纵蛮横,成天仗势欺人,今日恰好让我撞见,你若不当面向客人致歉,以后就别想再踏进玉府半步,我们玉家不需要如此不识礼教、没规没矩的小姐。”
??玉吟逍素来治家甚严,且说到做到,玉璃儿虽是他亲妹妹,也不敢忤逆家主的指令,银牙一咬,直挺挺走到我跟前冷声递了句:“对不起!”
??月无双面寒如冰,俊目凝霜,对她的傲慢态度并不满意,我也一样。但既然她已经让月无双修理得惨兮兮的,我再追究倒显得我心胸狭窄、得寸进尺了,于是淡淡回道:“算了,我只希望玉三小姐别犯同样的过错就好……”
??玉璃儿轻蔑地哼了哼,转身离去时仿佛自言自语般抛下两句闲话,而后便携同唐纭趾高气扬地打道回府。玉吟逍接着讲了什么我全都没注意听,因为心神早被玉璃儿口中的消息震得混乱不堪,无暇他顾。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杜大少爷两天后便成亲了,你也不过就是被人抛弃的破鞋而已……”玉璃儿的话在我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玄要成亲……不可能,他不会的,我应该相信他……可杜若微说他迫于压力,或许真会妥协,玄的责任感又强,万一杜老爷请来圣旨,拿不成亲即抗旨欺君、罪责满门相威胁,那玄会不会……不、不,没准这是玉璃儿在骗我,我怎么能信以为真上她的当呢?必须要有更确切的证明摆在我面前我才相信!
??“玉当家,可否请你帮我查一件事?”待我回过神来发现众人已重新置身于马车之内,怎么上来的我却是毫无印象。
??玉吟逍稍加思索便点点头道:“时姑娘想查什么?”
??“关于……沧浪杜府若玄少爷的婚事。”
??“杜家大少爷的婚事?时姑娘为何会对此感兴趣,难道传闻所言并无虚假,时姑娘当真与杜家两位少爷……关系匪浅?”玉吟逍眉头拧成了结。
??我视线落向车窗外烟波浩渺的海面,答非所问地喃喃低语:“关系匪浅又如何……玄,若你真的成亲,会来求得我谅解吗?还是会选择把我遗忘?若你真的成亲,我可以……忘掉你吗?”
??车厢内倏然寂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再无其它声音。众人各怀心思,默默眺望着外头海天一色的蔚蓝。那蓝,原是用诸般愁绪晕染,沉甸甸地压入眼底,而后不知不觉渗透进每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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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烛影,随着平静的波涛轻轻摇曳,时明时灭的微芒被束成光圈聚拢于银制藤纹台座上,将附近一张清秀灵动的小脸与另一美绝尘寰的面容映照得分外温柔朦胧。但仔细听来,他们其实在做以下对话:
??“给我老实坦白,你本名叫什么?哪里人氏?家中尚有何人?可曾定亲娶妻?如有隐瞒……大刑伺候!”
??“月无双,太粱人氏,父母俱在,未曾娶妻。”
??“骗人,你明明说过自己的真名不叫月无双的!老实交代,你到底姓甚名谁?”
??“小姻,别玩了,那天我说过的话你就当没听到……”
??“不行,为什么那天你有勇气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隔几天就不可以呢?况且我只要知道你的真名,这么点小小要求不过分吧?”
??月无双之后便绝口不提当天的身世剖白,我多番旁敲侧击无果,心境倒由起初的问着玩玩转变到后来的疑惑猜忌,逐渐生了执念,他越是隐瞒我越想知道,一场长期的拉锯战就那么诞生了。
??“我的真名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我们还是先研究这份玉当家绘制的航海图吧!”月无双又跟我打太极。
??我撇嘴不满道:“那有什么好研究的,反正玉吟逍承诺不出半月定能到达寒老头说的小岛,我干嘛还要费神研究地图?”
??掐指算来,海盗劫船已经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了,当天幸亏有玉吟逍的两支船队火速赶来支援,我们这船才保得不沉,我也才能及时获救。但玉吟逍并非是因为见着求救信号弹而碰巧遇上我们的,按他的说法,他是因为答应同韩子苑合作寻岛而特意前来迎接我们,刚好顺手便为我们解了围。
??我起先也有考虑过请玉吟逍帮忙找寻小岛,他作为玉家现任家主,手头掌握着海外所有贸易往来,更垄断了连通海陆的交通航线,如果得他相助,找个把小岛应该不是难事。可我跟他交情不深,间中还有过那么一丁点过节,因此拖到临出发前我仍未下定决心,依然想仅凭自己的运气和努力找找看再说,若实在找不到,我再去求他亦为时未晚。
??可韩子苑倒好,直接替我省去不少麻烦,事先便与玉吟逍达成了协议:两方约定无论何人发现小岛后,岛屿均归玉吟逍所有,韩子苑则享有其三十年的开采权,且每年交纳矿产收益的百分之二十给玉家。试问这么诱人的条件谁抗拒得了?玉吟逍不过跑跑腿、指指路就能免费获赠埋有丰富矿产的小岛一座,傻子才不答应吧!寒老头当年要能想到这个办法,早该把小岛找出来了。
??此事无需我出面便已基本搞定,我自然乐得坐享其成,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既然韩子苑他们把事情全安排妥当了,何必再劳动我的大驾亲自出一趟海呢?难道有什么任务是非交由我去完成不可的?没听他提过呀?
??“唉……头快炸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你们男人的心思比海底针更难捉摸,这一个个脑袋里不知藏了多少东西,也不怕内存不够!”趴在桌上揉压太阳穴,思虑过重容易变老,我还没打算告别青春期呢!
??月无双放下航海图,起身转到我背后,温柔体贴地为我轻轻按摩头皮,“你不用想太多,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不告诉你,只是时机未到,等时机一到你自然而然便会知晓的。”
??哼了一声,表示不屑,然后享受地眯起眼睛,默默嘀咕谁娶了双双,哦不,是谁嫁给双双那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不仅每天都能有养眼美男欣赏,家务事全交由他包办,还毋须担心老公红杏出墙,因为再美的女人也无法打动双双,只要给他一面镜子他就能拒绝一切诱惑,乖乖待在家相妻教子了。当然,大前提是你首先要掳获双双的芳心……
??舒舒服服接受专业按摩,我压根儿忘记约了玉吟逍过来研究地图的事,而玉吟逍却准时到达了舱外,抬手刚要扣门,忽然脸色大变。门内传出的声音莫非是……
??“双双,往里一点,再往里一点,嗯……好舒服。”
??“这样可以吗?要不要我再退出来一些?”
??“不、不,这个位置刚刚好,就是力度不够,你使点劲儿嘛!”
??“我怕你一会儿叫痛,既然你自己要求,我便放手而为啦,以我的经验绝对能令你体会到前所未有畅快感觉!”
??“上吧,who怕who……啊,你真使那么大力呀?不过……嗯,我喜欢。”
??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陡然撞开,我吓得弹起身子,惊疑不定地望向破门而入、面色煞白的玉吟逍,诧异道:“玉兄这是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玉吟逍扑到我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表情古怪地问了句:“你们两个方才在……在干嘛?”
??“方才?我说头疼所以双双在帮我按摩头皮呀,有什么问题吗?”他看来既紧张又激愤的,貌似我没做任何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的事情啊?
??“按摩……头皮?呵呵,原来是这样,我以为……没事、没事了,我们来研究附近海域的岛屿分布图吧!”玉吟逍尴尬地垂首端坐至我对面,眼神闪烁,像做了亏心事。
??我重新落座后转念一想,以他的刻板个性不会无缘无故地踹门硬闯别人房间的,除非他认为屋内有紧急情况,或者是船遭遇到突袭,再不然就是为了……捉奸?咦,难道这个闷骚书呆误会我刚刚是在和月无双做某种激烈运动?小样,思想居然比我还龌龊,那还了得!
??“玉兄,你不觉得你近来的行为有辱斯文、有负圣人教导吗?”握起我特制的高亮度烛台,移近玉吟逍窘迫的面容逼问道。
??“对不起,我、我会反省……”玉吟逍避开亮光,偷瞄我一眼,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担心你嘛……你跟我……有了那种、那种关系,怎么能再与别的男子……我是视你为妻……会紧张也再所难免……”
??“说什么?大点声!”玉吟逍一贯的理直气壮跑哪儿去了?怎么这话说得跟蚊子叫似的,嘤嘤咛咛,听都听不清。
??“你、你以后就知道了,航行线路明日再研究吧,我先回房休息,你也早点回舱,我……我走了。”玉吟逍脚底抹油的功夫见长,未等我将一系列责难统统轰出口,他人已经遁入外廊幽深的夜色之中。
??“双双,他说的话你听明白没?”我对于“以后知道”深恶痛绝,谁让我学的是新闻呢,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事件的最新动态是新闻的要素,若等以后知道,新闻不就成旧闻了,没任何意义还要它干嘛!
??月无双唇畔扬起春风般温和无害的笑意,柔柔回道:“我离得太远,听不清楚,你真想知道就自己问他吧!”
??问了也白问,有那个美国时间还不如回去继续养膘。挥手作别月无双,我踏着烛台辉映下的斑驳光晕,慢慢消失于洞开的舱门外,徒留月无双扶着严重变形的舱板,望门兴叹……
??
??七月三十,玉吟逍不负所托,终于带领我们找到了传说中盛产地精石的小岛。
??我倚着栏杆放眼眺望,面前这座虽说是小岛,岛域却半点不比普吉岛小,半月形的海湾,细白绵延的沙滩,险峻陡峭的山崖,以及……什么都没有的荒岛。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岛上光秃秃一片,几乎称得上寸草不生,而且连只海鸟都不见,情形十分诡异,也不晓得是先天如此还是后天造成的,反正同我想象中的岛屿差了十万八千里。
??柯大人却情绪激动地颤声念叨:“是这里,没错,就是这里!昱焱真神庇佑,总算让我们找到这儿啦!来人啊,将船上的所有工具全都搬下去,自今日起我们便奉旨驻扎于此,明天开始正式采矿!”
??他一眼就认出此岛即六十年前的那座岛,分明是了解一些我所不了解的其它情况。寒老头没把那些情况告诉我,说明他并不信任我。本来嘛,我们之间就不存在什么信任关系,只是彼此利用而已,所以我也不打算把关于这座小岛的揣测透露给柯大人知道。
??我刚刚才想起来,如果这岛上的荒芜是先天如此,恐怕岛中埋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据我所知唯有强烈辐射才会形成大面积的生物灭绝,或许岛上出产的矿石就是辐射源。而想必那位一呈上地精石便随即病死的将军也是受到了辐射的影响。不过如果这岛是因为人类过度开采才引起的荒芜现象,那岛上的矿产恐怕被挖得差不多了,再挖个十来年估计能见底。当然,以上仅仅是我的猜测,没必要也没理由说与柯大人听。
??“大人,岛我已经帮你找到了,我的任务是不是都圆满完成,可以回宫复命了呢?”我最关心的是这个。
??柯大人急忙摇头道:“岛虽然找到了,但时姑娘还得替陛下送一封信给居沂刺史,这趟任务才算全部完成。”
??“居沂刺史?那让玉当家顺路带回去不就行了。”
??“不可,这封密函必须由时姑娘亲自交给刺史大人,且还需取得回复才行。”柯大人补充说明道:“时姑娘放心,信函并不涉及国政,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要姑娘跑这一趟。”
??这就是非由我去完成不可的任务?感觉没那么简单啊!接过密蜡封口的书函,随意扫两眼,然后收入怀里,“我明白了,等拿到回信我的任务就此结束,是吧?”
??“对,到时候姑娘便可回宫复命了。”
??我点点头,等士兵们将挖掘工具尽数运下船,备齐足够的食物淡水,也搭建好数十顶临时帐篷,我知道该起锚动身了,待这儿陪他们没多大意义,于是走到柯大人跟前,微微欠身道:“大人保重,时姻就此告辞!”想想终究相处了两个多月,忍不住回头提醒一句:“此岛颇为古怪,若大人或士兵们有头晕、恶心的症状,请务必撤离此岛,迟则恐有性命之虞。告辞!”
??柯大人一头雾水地目送我离开,心里不住嘀咕:好端端的如何会头晕、恶心?这姑娘花样忒多,准是在危言耸听。
??而此时我已回到船上,拎条丝绢应景地挥一挥算作道别,月无双却破坏气氛地替我配了段旁白:“客官慢走,要常来哦!”
??“好啊,双双,你敢跟我贫嘴?看我怎么对付你!”无忧无虑的笑声比七月里的晴空更明媚爽朗。毕竟当离别成为一种习惯,你就不会再为之伤感,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如途中风景,路过即散。只有用心珍惜那个陪你看风景的人,才最最重要,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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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海盗多半已抢登上船,与兵卫们刀来剑往、激战正酣。而我们三人恰于此时貌似吃力地拖了三大箱金银珠宝,晃过众人面前,急匆匆往里挪动。
??但忙中出错,我手头的木箱莫名其妙侧翻倾倒,琳琅满目的贵重摆设立马撒落一地,黄澄澄的金铢更是四下乱滚,引起周围一片齐刷刷的吞口水声。呵呵,鱼儿上钩啦!
??“叽咕哩,哇啦嚓呛,噜哒咔咔啊!”不好意思,我听不懂海盗们的鸟语,估摸着大概是:兄弟们,货在那边,并肩子上啊!
??月无双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知机迅速收拾完地上的珠宝,携同小宓一起退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了奋斗目标,那接下来的打斗绝定会比现在激烈十倍,我还是不要妨碍大家自由发挥的好。
??“姐姐这招真险,咱们借的、买的加起来才一箱珠宝,其余全是表面一层,若被人发觉那可就糟了。”躲进仓库后,小宓边念叨边重新分理出我、柯大人及船长的私货。
??我则透过气窗观察着海面情况,漫不经心道:“怕什么,有我那箱真货吸引他们注意,没人会发现其余是假的。”
??安宓搂起小狐狸视线也跟着投向了海面,“好暗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姐姐,你说真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会吧,方才船长打出第四枚求救弹了,一定会有人火速赶来支援的。”我心里着实没底,因为距离第一枚信号弹发出,已过去将近两个时辰,如果有谁见到,早该出现在附近海域了。
??“希望他们能快点……”小宓担心地望住门口,负责把守那边的月无双正抽出佩剑迎向三名追踪而至的海盗。
??这几名海盗们的武功真是很次,他们仅凭一身蛮力挥舞着刀剑肆意攻击,毫无章法可言,且又皮糙肉厚,被月无双撂倒了还跟没事人似的爬起来继续猛攻。我瞧得咋舌兼感佩,这才是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值得大家共同学习、发扬光大啊!
??“姐、姐姐,你看……快看窗外!”小宓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然抓住我胳膊缩至我身后。
??“怎么……俄滴神呀,那是什么鬼东西?”我回头一瞥,然后倒抽了口凉气。
??刚刚还好端端的气窗此时竟探进一只奇丑无比的怪异脑袋,稀稀拉拉的毛发,狰狞扭曲的五官,贪婪凶残的眼神,就那么突兀地嵌在唯有两掌大小的气窗里死死瞪着我。
??我感觉背心凉飕飕的,仿佛有一阵冷风贯入了脊梁骨,“这个,莫非是传说中的……水鬼?”
??“我怕,我最怕那种、那种……”小宓的话里都带了哭音,女孩子有哪个不怕鬼的,我自己就怕得要命,若不是后面有小宓撑着,我恐怕比她先倒地。
??丑陋的水鬼挣扎着发出“咔咔咔”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我和安宓骇得退至墙角,一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它一寸寸由脖子、肩膀、手臂到躯干慢慢地挤进仓库,再过片刻便能现出全身。
??正在这时,一道银灰色影子从安宓怀里闪电般扑往水鬼脑袋,“刷刷”两下便将水鬼本来就丑怪不堪的脸划成纵横交错的围棋棋谱,水鬼吃痛仰面怒嚎,并伸出短小的手臂凌空拍打。但它的速度哪能跟玄睛银狐相比,不到三回合就连上半身的衣服都化作了缕缕丝绦,悠悠然随风吹落。
??这一下变故发生得太快,我足足愣了半分钟才蓦然醒悟:原来气窗上的那个家伙不是水鬼而是人,或者该称其为侏儒。没想到居然会有练过缩骨功的侏儒顺着绳梯从外头爬进来,我一时让他畸形的样貌吓懵了,才会不知反抗地躲在墙角,如今既然知道他是在装神弄鬼,K起人来自然绝不手软。
??“小宓,快拿石头砸他,他是海盗!”
??说罢,我从用来冒充珠宝的两箱石块里捡了枚最大的当先砸去,“砰”地一声,砸偏了。再捡一块,接着砸,又偏了。我干脆双手齐上,抓了两大把石头来个天女散花……果然有一块正中红心。但我却发现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侏儒海盗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无甚作用,他依旧在试图往里爬,看向我的眼神还充满了不屑。
??好啊,敢鄙视我,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弯腰举起地上的空木箱,踱至侏儒海盗面前,扬开灿烂如花的笑靥,然后……使把劲狠狠砸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喀喇喇”,木箱也忒不结实了,这么几下便已宣告散架,剩了一堆的破碎木片。
??侏儒海盗给砸得满头鲜血,一地白牙,他刚刚才通过窗口爬到腰际位置,这下又被我砸了回去,只勉强留下一个脑袋和两条手臂堵住气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哟,铁头功很厉害嘛,修炼到第几重了?不晓得能挨多少箱子呀,我……试试?”成功地从侏儒海盗眼里读出惊恐之意,我好整以暇地搬起另一木箱,张口道,“伸手,转腕,吸气,收腹……乖!”
??我以木箱代替榔头,敲钉子似的朝嵌在窗口的侏儒海盗连击数下,终于助他脱离苦海,“扑通”一声掉进了底下的真海。抹一把额头沁出的汗珠,“唉,K人也是很累的!”
??“小姻,小宓……”月无双摆平门外十几名小强后快步来到我们身侧,柔和的嗓音略显沉重,“海盗开始撤退了,我估计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必然能将这艘船击沉,届时如若不得不跳海逃生,你们切记要拉紧我,我带你们游往最近的岛屿。”
??“海盗怎么这么快就撤退了?照我预计应当还能拖延一两盏茶的工夫呀?”一想到要跳海逃生,我便头皮发麻。
??月无双无可奈何道:“因为柯大人领兵烧掉了其中一艘海盗船,其余海盗怕自己沦为柯大人的下一目标,所以宁愿放弃珠宝,纷纷撤回了己船。”
??“是我不好,我向柯大人借金铢时应该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都怪我!而且我早上干嘛没事模仿泰坦尼克号里的动作呢,那可是艘沉船,我这不是自己诅咒自己吗?你说我一秤砣掉海里会有什么下场?即使变不成定海神针也能变成定海神砣吧!
??“小姻……”月无双以盈盈秋波将我勾引到门边,似乎有话要单独同我说。
??“怎么啦?满脸认真的表情,难道还有比沉船更严重的事?”
??“不,其实是我、我有一些事情想让你知道,可……我不知该如何开口……”月无双的眼神忧郁中蕴含一缕脉脉情深,愧疚中透露一丝剪剪情意,我心头“突突”急跳,他不是想跟我临危表白吧?
??“你、你别急着讲出来,关于这件事……我需要、需要一点心理准备!那个,不如……不如等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吧?”我矛盾得要命,既怕听到他即将脱口的话,又渴望听到他未及出口的话,最后只好选择了拖延战术。
??月无双却按住我肩膀,不让我开溜,“你放心,事实上我是想把之前隐瞒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你,包括我的身世……我虽然出生于太粱,但我亦算寒照人士,因为我有一半寒照血统,且本名也不叫月无双,而叫……”
??他正说到关键处,我忽然感觉脚底传来一波堪比里氏七级的强震,随即人也站立不稳,被晃得东倒西歪。“怎么回事?船不会触礁了吧?”
??“我猜大概是船长看出海盗暂退的意图,追上去先撞翻几条海盗船以降低威胁性……别管他,小姻,你先听我说,我……”
??“姐姐,月大哥……”老天爷好像存心不让月无双把话讲完,仓库内小宓的惊呼再度打断了他的叙述。而我不由暗松口气,仿佛预知到他即将揭晓的事实会比我料想的更加沉重,出于自我保护意识,我宁愿晚一天、晚一刻、哪怕晚一秒知道也好。
??月无双拧拧眉,脚步轻划人已飘然跃入仓库,我抬腿刚打算跟上,船身却猛然朝左侧一翻,我措手不及,踉踉跄跄倒退着试图稳住身形。但脚下震动的幅度太大,我平衡感又差,待好不容易抓住根什么东西想借此站定,扭头一瞧,居然是船体最外围的栏杆,幸亏有它挡住去势,否则我非滑进海里不可。
??“真险……”险字仍在我舌尖打转,耳边就传来一道轻脆的木料破裂声。我顿时绷紧神经全身僵硬,随即想到这肯定与我无关,我倚着的可是铜制栏杆,于是连最后一点防备也松懈了下来。直至……我望见璀璨如钻石的星辰欢快地朝我招手,望见空荡荡的甲板慢慢离我远去,望见连同底下基座一块儿缺失的围栏才突然惊觉:我在作自由落体运动,而准备敞开怀抱迎接我的正是——大海。
??“救……”腰背与海面的急剧撞击痛得我一口气转不过来,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海水瞬间吞没了我并争先恐后地涌入我口鼻。是生存还是死亡?是沉默还是爆发?性命攸关,我绝不迟疑,鼓起求生意志拼尽全力死命蹬水,奇迹般的是,我竟成功冲破海面探出了半个脑袋。
??“救命、救命啊!有没有人呐?我在这儿……救命!”匆匆赶至围栏前的背光身影虽看不清样貌,但无论是谁,只要能捞我上去就行。我为抓紧这线生机,愣是扯高嗓门,由女中音喊成女帕瓦罗蒂。
??那人显然发现了落水者,可依旧有条不紊地先放下绳梯,再调整长度,然后才纵身跃入海里。我瞥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没来由地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当他非常之熟练地托抱起我时,我赶紧垂头装不认识他。
??“时兄,噢不……时姑娘,你怎么样?能自己爬上梯子吗?或者……我背你上去?”救我的正是玉家家主玉吟逍,没想到我埋着脸还是被他认了出来。他今儿不会再发神经把我丢回海里吧?
??我偷偷揣摩着他的脸色,斟字酌句地回答道:“多谢玉、玉当家相救,能否劳烦玉当家背我上去?我……使不出劲。”
??玉吟逍点点头,借海水的浮力背起我,而后沿绳梯缓缓攀升。我湿淋淋地贴在他后背,隔着他同样湿透的青衫感觉到微微异样。玉吟逍是不是心动过速啊?这心脏跳得也太快了,莫非……他在动什么歪念?好你个书呆子,原来是道貌岸然的假正经!既然你喜欢YY,我便让你YY个够!
??伏低身子故意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背脊,嘴里还时不时朝他耳根轻吹口气,湿发更是窸窸窣窣悉数钻入了他颈间,极尽挑逗之能事,看你这书呆子作何反应。
??玉吟逍原本只有些绷紧的肌肉此刻俱都颤动起来,呼吸越来越急,心跳更是快得能赶上洛泠泷敲击的迎神鼓,而为了减少同我之间的不必要碰触,他几乎像机器人那样僵着身体爬完了三丈多高的绳梯,小伙子自我克制力很强嘛!
??“时、时姑娘,到、到……到了,我有事,先、先走一步。”舌头打结的玉当家真不多见呐!
??“谢谢你,玉兄,瞧你累得满头大汗的,我帮你擦擦……”挤干衣袖暧昧地抚往他面颊。
??玉吟逍端正的容颜立马窘得通红,“不、不、不是汗,是……是水,我去弄干净。”接着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就迅速转身离开,但他的步子实在……
??“玉兄,你哪儿不舒服吗?干嘛同手同脚地走路?”我好心提醒他道。
??“没、没事!”玉吟逍慌忙调整脚步,提气施展轻功消失地无影无踪。
??踏雪无痕的身法啊,他的功夫果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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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海盗?!”体内熟悉的兴奋因子爬上了我末梢神经,猫抓似的令我蠢蠢欲动。
??月无双一副早猜到你是这种反应的样子,平静道:“我不清楚你心里认为的海盗该是怎样的,但我所知道的海盗凶狠、残忍、无恶不作,为蝇头之利可屠尽一整船的人,我劝你还是少抱点幻想吧!”
??我又没幻想,最多联想到了加勒比海盗而已。何况我也没小白到以为那群驾御着黑珍珠号,头绑布巾,手持西洋剑的海盗真能出现,除非他们一票人全从片场穿越了,这机率应该比年华的乌龙穿越还低上数百万倍吧!
??“你误会啦,我是在担心大家的安全,海盗那么猖獗,我们必须全力配合船长共同退敌才行。不如……我先去侦查一下海盗船的规模,也好方便拟定作战计划。”晃晃手里的望远镜,表明我纯粹是在为人民服务。
??“说到底你仍坚持要一探究竟,对吧?行,不过得由我陪着你去。”即使月无双不说我也会拖个保镖以防不测的,看热闹不等于送死,我可只有这一条小命。
??瞭望台上,船长面朝西北十点钟方向默默评估海盗们的实力。我拉了月无双挤到他身侧,扬起单筒望远镜眯眼细看,一看之下我的面色跟着沉了三分。只见海面被彤彤晚霞染成橘红一片,掩盖了同样披着夕阳的六艘快舰。舰艇不大,约为我们座船的五分之一,但它胜在行动敏捷、调度迅速,船上又各自配备远程机括箭、大小投石机等物,如果伙同其它舰艇一起围攻,我们这船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把望远镜递给船长,教他使用方法,船长第一次接触如此新奇的发明,拿着适应片刻,待望见不远处的海盗规模,刚刚才升起的一点欣喜立即让沉重所代替,放下望远镜半天不吭声。
??“双双,你觉得我们取胜的机会有多大?”我怀着一线希望问道。
??月无双不假思索地回答:“一成!”
??“还好,我以为会毫无机会呢……”自我安慰。
??“我指的是如果遇到外援,我们尚有九死一生的机会,若仅靠我们自己……恐怕十死无生。”月无双的话够直接。
??俯览全船,我们这边的优势是兵源充沛、训练有素,缺点则是船上几乎没有远距离攻击武器,毕竟这艘算客船,不是战船,我们如果驾着后者横渡寒照与太粱边界,估计会引起外交纠纷,因此当初才选择了前者。早知道就该让韩子苑弄艘战船,再给它易个容、换个装什么的,安全系数还能高点,不像现在……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吓得我险些掉下瞭望台,急忙抱紧柱子转身回眸,离我们最近的海盗船扬着鲜红的旗帜出现在我视线之中。它刚开场就送了份见面礼给我们,一块由投石机抛来的巨大石礅,只堪堪与我们的座船擦身而过便造成了如此震撼的效果。
??“小姻,上面危险,我们先回舱。”如今站这儿基本就是一活靶子,等到石如雨下后,不被砸成肉饼,也会给砸成猪头。
??跟随月无双退至我与安宓同住的船舱,小狐狸正在里面烦躁地上窜下跳,满屋子摆设已经让它扫平了一半,剩下的全被安宓捡到身边保护了起来。
??“姐姐,外头怎么啦?是船撞到什么东西了吗?”安宓搂着我新近搜刮的宝贝担忧道。
??我等抢救回一对碧枝珊瑚树才回答,“有海盗攻船,我们快把值钱的细软收拾好,以便随时跳船逃生……”
??“可、可姐姐,你不是不会游水吗?而且跳进海里向哪儿逃啊?”
??顿住动作,呃……我忘记自己不会游泳了。何况大海茫茫,能游到岸边或是刚巧碰上路过船只的概率微乎其微。难道我时姻注定要与这船同生共死?
??“小姻,想逃的话我可以劫条小船载你们离开,趁此时海盗尚未完成包围圈,我们从东南方应该能冲出去……”
??“唉……算了,我们逃出来又能去哪儿,顺水飘流还好,万一遇着风暴我们岂不是要全体喂鲨鱼?况且我此行的目的是带领大家找到盛产地精石的小岛,不方便独自离开。而待在这艘船上至少仍有一成反败为胜的机会,不是吗?”船长应该发过求救信号弹了,等天黑后再发两枚我就不信会没人瞧见赶来救援。
??说话间,船体再次遭袭,一阵剧烈晃动中我隐约听到木板碎裂的声音,想必被砸得不轻,我只求这船别那么快沉,撑久一点才好。
??月无双看出我的忧虑,安慰道:“不用担心,海盗没把财物洗劫一空前,暂时不会将船击沉。”
??话虽如此,可外头的声音噼里啪啦跟下巨型冰雹似的响个不停,有好几次还正炸在我们舱顶,吓得我一溜烟钻桌子底下,倒意外地和小狐狸作了伴。
??“咳,那个……你们也快进来呀,我记得人防课上学过遇见类似情况的避难方法,找东西掩护不失为减少伤害的最佳手段,就是样子狼狈了些……”我干笑着招呼他们道。
??安宓犹豫半天,待看了看蜷缩成一团的小狐狸才勉强坐到我身边。月无双无奈地蹲下身子,没来加入我们,反倒探手将我俩全拖了出来。
??“小姻,桌子底下未必安全,而且你听听看,外面的攻势弱了好多,海盗快要暂停攻击了。”
??“暂停攻击?这么说海盗不打算劫船啦?”
??月无双替我拍掉衣衫裙摆上粘到灰尘,道:“不是不劫船,他们是在准备登船,登船倒不如何危险,因为船上兵力充足,真正危险的是当他们发觉占领不了我们的船,抢不到什么财物时,海盗极有可能会当即撤退并把我们的船彻底击沉。”
??我闻言挣扎着又想往桌子底下溜,蓦然头顶传来两声惊天巨响,我眼一花,腰一紧,人已被月无双飞挟而起,待凝定身形回头一望,我们原先站立的地方赫然被块半人高的石磨砸个正着。而舱顶早成了大窟窿,桌椅摆设则碎作齑粉,连同地板都深深凹陷了下去,如果刚才没能及时避开……
??“好险!你爷爷的,开光仪式也没这么开法啊?要掀屋顶至少提前支会一声吧……”我吓傻了,胡言乱语不晓得嘴里说的是什么。
??“小姻……小姻,你怎么样?”月无双拍拍我面颊,“我带你们重新找个安全些的地方避避,海盗登船了。”
??“海盗……”我木愣愣望着极目处头扎布巾、手持利刃的海盗脑袋忽然就清醒过来。为什么同样是扎头巾,差别会那么大呢?眼前这帮明显是陕甘宁边区的革命前辈们在搞农民起义嘛,跟电影里威风凛凛的海盗存了天壤之别。
??“嗯,双双说的没错,他们绝不是正规军的对手,为防止他们败退后砸船泄愤,必须想个办法拖延一段时间……”我静下心冥思苦想,“海盗劫船无非为了求财,不如……”
??“小姻,你回去干嘛?”月无双见我忽然扭头朝来路飞奔,忙带着小宓赶上我道。
??“回去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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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姻,你在做什么呢?快下来,上面危险!”
??“不会啊,上面视野开阔,可以望到很远的地方,而且还能欣赏海底风光,我刚刚就发现几十条鲨鱼游过去呢!双双,你也上来玩玩嘛,老待在下头多无聊。”
??初见海洋时的新鲜劲儿早已褪去,天天面对一成不变的广袤海景,我无聊得快要发疯,幸好这时命工匠们用上好透明水晶磨制的两块凹凸镜片终于完工,让我组装成单筒望远镜,并带到瞭望台验收成果。
??月无双看我站在三四丈高的瞭望台上,时不时做两下泰坦尼克号里的经典飞翔动作,决定不再锻炼自己的心脏功能,足尖朝云梯一点便犹如凌空展翅的大鹏,轻飘飘跃至我身旁。
??“现在玩得高兴,要是浪头再大点等你被甩出去后,看你还高不高兴得起来?”月无双非常成功地充当了一回乌鸦嘴,因为他话音方落,船身便左右猛晃,我左手握着望远镜,单凭右手根本抓不住栏杆,再一阵摇晃身子就蓦然后倾,有栽出瞭望台的趋势。
??“双双!”我惊呼,月无双立即于千钧一发之际将我揽了回来,好像他等的便是这个让我承认错误的良机,而我不负所望,眨眼间已以行动变相求饶,软手软脚地缩进了他怀里。
??“唉,你到底算胆大包天还是胆小如鼠呀?”月无双无奈地柔声叹息,我伸出脑袋抗议,又让不住颠簸的浪涛暧昧地往他怀里推得更深……真的很暧昧,因为那种起起伏伏的波动……我耳根不由自主地滚烫如沸,现实与脑海深处的某段影像渐渐重叠。
??“双双,我们……下去吧!”我发誓,我绝不是有意把“下去”说得跟“上床”一样媚惑的。
??月无双清润的眸子陡然深了三分,默默凝视我片刻,而后朝我缓缓压低了面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盯着他逐寸逼近的诱人双唇狂吞口水,生出一股立即将他扑倒的念头,接着再……
??“小姻……抓紧我,我带你下去。”我仍处于YY状态,月无双却只在我耳边轻声慢语两句,便搂住我腰身提气飞回了甲板。
??原来他没那个意思啊……失望之情油然而生,我闷闷地瞄着月无双似笑非笑的模样猛然醒悟,他是不是在故意耍弄我呢?我越看越觉得他嘴角那抹三十四点三八度的完美微笑非常不顺眼。可恶,一定是上当了!
??“怎么啦?你脸色很差啊?不舒服吗?”月无双形容关切地抚着我脸颊问道。
??“我、没、事!”才怪!我没理由对月无双生气,因为明明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胡思乱想,可我又不甘心如此平白无辜地让他捉弄,当下黑着脸扭头钻回客舱,找人撒气去也。
??月无双待我离开后收起了面上戏谑的神情,独自走上船头,迎着海风陷入沉思。而我东溜西逛,转了半天没碰见一个人,连平时负责清扫的小厮都不见踪影,难不成是我脸上写了“找碴”二字,所以令他们避我如蛇蝎?
??漫步踱至后舱甲板,我好像隐约听到那边有人声传来,走近一瞧,吓!敢情人全集中到这儿开露天大会来了。纵横数十丈外的一方区域内,密密麻麻站了千余名士兵、船员和杂役,连奉命与我们同行的士卫统领柯大人都赫然在列,他们想要干嘛?阅兵?训练?抑或演讲?
??“……此事必须严查,我的治下绝不允许出现鸡鸣狗盗之辈,谁拿了东西现在就给我站出来,我尚能念其自觉坦白从轻发落,否则等我查明真相,军法处置!”
??柯大人鹰隼般凌厉的双眸往四下里一扫,众人俱都噤若寒蝉,垂头不语,我上前两步问明原由,得知这艘与外部隔绝的船上竟接二连三遗失了许多贵重物品,包括仓库内堆放的精密仪器,工匠们做工剩余的水晶材料,柯大人随身携带的金铢银两等等。
??而既然船行海上不可能是外面的人进来偷的,那只有一个解释:即我们的人里出了内贼。不过要从总共载有九百二十七人的船上找到这名内贼,难度着实不低,万一他情急之下悄悄将赃物抛诸入海,届时无凭无据哪儿确定得了谁才是真正的小偷?
??柯大人等了半天也没见人主动交代罪行,脸色一沉,报出七八个名字,令他们各带三十手下逐间搜查船舱,如发现可疑情况立即汇报。那些被柯大人钦点的侍卫全是其随扈亲信,由他们领队可以防止心怀鬼胎之人暗中循私,确保搜查结果的真实性。
??但一圈查下来,遗失的物品好像长了翅膀凭空飞走似的,依然下落不明。柯大人眉头紧锁,对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犹豫不决。当即解散这帮人吧,那内贼便会逍遥法外;若扣着人不放吧,等于是在干耗时间。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呢?
??我一直从旁观察,这会儿福尔摩斯综合症发作,当即自告奋勇朝柯大人请缨道:“大人如果信得过我,能否让我参与此次的调查?我对办理窃盗案件还是有些心得的。”不是吹牛,至少我曾破过杜府那桩不甚高明的偷镯嫁祸案。
??柯大人正自发愁,所以没多想就一口答应,任我领了两名侍卫随意折腾。我按常规刑侦流程先去案发现场收集线索,第一目标便锁定为仓库。
??我们这艘不是货船,因此仓库很小,平时主要用于堆放米粮及杂物。被偷仪器是类似指南针那样的小型定位装置,做工十分精细,还是名家手制,船长舍不得用才会把它藏进仓库一角,却不料便宜了蟊贼。
??“你说东西失窃时仓库是上锁的,而唯一一把钥匙由船长贴身保管,旁人根本没机会从船长那儿偷了钥匙再进来,对吧?”我向一名知情的侍卫问道。
??“对,其实不止这仓库,别的地方也同样是锁了门以后遭窃的,我猜偷东西的蟊贼一定是个开锁高手。”这名侍卫的联想能力很强嘛,不亚于我。
??“那外头的门锁上有撬动痕迹吗?”
??“没有……所以我才猜他是个开锁高手啊,一点痕迹都不留。”
??晕,他的逻辑推理能力基本为零,不管手段多高明的蟊贼只要撬锁,总会留下多多少少的划痕,你以为是电视里的神偷,喀嚓一声就能搞定呐,那些都叫神仙不叫神偷。
??既然破门而入的可能性被排除了,会否还有其它潜入的渠道呢?仓库四壁俱为木质实墙,仅余一扇两掌大小的气窗连通外界,就算练过缩骨功的也进不来。利用工具远距离操控更是异想天开,窗外即为大海,底下没有立足之处怎么来偷东西?除非他能变成流川枫那种体形且懂得利用绳索爬进来。不过好在死狐狸仅对食物感兴趣,否则我真会抓了它严刑逼供,然后屈打成招,再将它丢进海里喂鲨鱼……
??“阿嚏!阿嚏!”脑袋正开着小差,忽然有什么毛毛的东西钻入我鼻子,害我喷嚏连天。信手拈来,原来是一片羽毛。
??这附近海域的海鸟多得离谱,你若抓条小鱼逗引它们,能乌压压扑下来一群,我上回就给啄得眼冒金星,顶了个爆炸头狂呼救命。难怪有人称它们为空中海盗……对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兴冲冲拉了两名侍卫奔赴下一现场——工匠们的工作室。那边果然也有相同的痕迹。再去柯大人屋里一瞧,事情基本明了,剩下的便是如何找回失物。虽说东西极有可能不在船上了,但我仍决定做个实验证明我的推测是否正确。
??“帮我把柯大人请来,就说我大概知道窃贼是谁了。另外将月公子也请来,我需要他帮个小忙。”吩咐迷惑不解的侍卫速去速回。我在柯大人屋内稍作打量,便摘下一对彩晶耳环置于窗前桌面,自己则躲至门外阴影里,恭候窃贼的驾临。
??不一会儿人已到齐,我边留意屋内动静边轻声作着说明:“柯大人,依我看这次连续盗窃案的罪犯不是人……”
??“不是人?你是指此系内鬼所为?这点我早就知道了,关键要找出内鬼是谁。”柯大人没等我讲完便一通抢白。
??“大人,我的意思是:窃贼不是人,而是鸟。”
??“鸟?鸟会偷东西?”
??我点点头道:“有很多鸟类喜欢把亮晶晶的东西叼回巢穴装饰鸟窝,它们这么做纯粹源于本性,是雄鸟为了吸引雌鸟注意而产生的下意识行为,因此当它们看到闪亮物品会顺口叼走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光凭这点不足以解释船上所有失窃案吧,否则以后找不见东西全往鸟身上推,岂不太草率了。”柯大人的质疑不无道理,但这趟窃案确实与人无关,我不希望冤枉无辜。
??“柯大人,据我所知三处现场全都是在大门反锁的情况下失窃的,我方才查看了下,发现门锁完好,无撬动痕迹,无其它通道,可见不持钥匙无法入内。而保管钥匙者又不曾遗失或借出过钥匙,更不会自己偷自己东西,这足以证明失窃绝非人为。相反,我在每个现场都找到不少鸟类活动的痕迹,像是羽毛、粪便、爪印等等,正符合我之前的推测。大人若仍然不信,不妨在这儿看我如何重现偷窃场景。”
??“重现……场景?”
??“对,再稍待片刻这个飞贼就该觅光而来了,按近日频繁失窃的程度看,我认为偷东西的极有可能是同一只海鸟,它已经把我们的船当成了宝库,才会不断飞来寻宝。而运气好的话,它或许还在船上筑了巢,我们顺藤摸瓜便能找回失物。”被偷的物品分量不轻,海鸟不可能拖着那么沉的东西远距离飞行,因此我大胆假设它兴许直接把窝安在了船上,这样既省心又省力。
??“你要我帮忙追踪它,是吧?”月无双倚在对面舱门,见我点头便缓缓道:“那我得开始准备了,它正往这边过来!”
??眨眼功夫,他已消失于原地,我赶紧扭头望住屋内,但见一只白色中带点黑纹的海鸟穿过气窗落向桌面,骨碌碌转动圆眸扫视一遍周围,便立即叼起彩晶耳环振翅飞离,前后不到半分钟,动作娴熟、手法老道,整个一惯偷嘛!
??柯大人瞧得摇头称奇,我却带了七八名侍卫四处寻鸟,半盏茶后月无双那儿传来好消息,那只懒鸟还真在这儿筑了爱巢,就位于工匠们房间的外沿,一个利用船体拼接缝隙搭建的小窝。这鸟真不是一般的懒,它的窝除水晶碎片、各色宝石、小块黄金外几乎瞧不出这是鸟住的地方,没准这仅是它藏匿赃物的仓库。
??“时姑娘,干得好!那鸟东西不收拾它,它胆子就越来越大,飞我船上撒野,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有几斤几两重。小顺,找俩人把那鸟东西烤了,我不想再看见它!”
??船长虽然粗鲁,人其实不坏,我刚打算替海鸟说个情,一名船员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对着船长耳语两句,便陪同神色陡变的船长直奔瞭望台而去。
??“怎么啦?”我从没见船长脸色如此凝重过。
??月无双望着离去诸人的背影,幽幽开口:“因为……有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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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阁后厢。
??“姻儿,你怎么才回来,没出什么事吧?我说要留下来保护你你还不肯,非让我去调查那个荣亲王,万一你碰上麻烦看谁能赶得及救你!”杜若微原本趴在窗台边缘左右张望,一看到我便直接从窗子里跳了出来。
??“最危险的地方也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公然暴露于各方势力的眼皮子底下,反而没人会贸然出手,除非有哪个傻子想成为众矢之的。”再说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我,严格上讲应该是我交给月无双保管的密函,我本身哪有被连环追杀价值。
??杜若微拉住我认真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之前遇到那么多事还不吸取教训,看来我真该同大哥联系一下,让他好好治治你了。”
??“别,我错啦,我知错还不行吗?别告诉玄,他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呢,我不想让他更心烦。”没天理,连杜若微也敢威胁我,早上他还不是一口答应帮我暗查荣亲王的底系,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知道你心里在嘀咕什么,早上我以为有月无双陪你晋见国王呢,谁料他居然也被你支走了。荣亲王、郁亲王的事难道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不是啦,我只想趁大家把注意力集中于我身上时,方便你们私底下做点小动作……”
??“你以为这寒照皇宫里的人会那么笨啊?他们成天勾心斗角、彼此防备,对身边的风吹草动更是时时警惕,不留半分可趁之机。而我无法动用杜家的消息网,仅凭个人之力根本就查不出什么东西。况且荣亲王府非但离皇宫近,防卫又森严,我能打听到的最多是些市井传言罢了。”
??“传言也好啊,无风不起浪,没准便能让我掌握到关键情报呢!快讲有什么传言?”我催促道。
??“据说荣亲王在城外别庄培养了无数杀手、死士,一方面替他扫除政敌,一方面准备择日逼宫。不过依我看这八成是郁亲王指使手下散布的谣言,意图离间荣亲王与国王的感情。”
??“杀手?死士?我好像也有所耳闻,空弦指的那位在寒照极有权势的皇族莫非是荣亲王?”
??“空弦是谁呀?”
??为防隔墙有耳,我们早就转移至室内,泡壶香片畅所欲言。正说得兴起,外头忽然有人敲门,大概是月无双,他被我派去打听有关郁亲王的事,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双……咦?”
??“姻丫头,怎么啦?将近大半年未见,不认识我了?”
??门一开,外头不见月无双,却是一位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与另一淡雅文弱,带着三分病态的黄衫公子。
??“秦叔,子苑?!你们消息可真灵通啊,我早上方才进宫,这会儿你们就看我来了,快请进。”
??杜若微看到韩子苑二人,只点点头算作打招呼,然后继续喝他的茶,态度颇为冷淡。我斜瞥他一眼,不明白素来好客的他怎么变得这么漠然?略一迟疑便重新取出套青瓷茶具泡壶新茶,替各人斟上。
??“你这丫头突然失踪好几个月,连封书信都没有,《时尚》也跟着被迫停刊,我能不着急吗?如今听说你回来我自然得赶着见你。”秦叔坐定后就提起了同样令我担忧不已的事。
??“我曾在千湖国请人捎过三四封信呢,你们全都没有收到吗?那些可是我好不容易完成的样稿。”
??秦叔回想了下:“公子爷,姻丫头说的会不会是前两个月收到的烂纸片?上面花花绿绿糊成一团,几个伙计为此还感到奇怪呢!想必这信是长途跋涉中不小心被水淋湿的,千湖多雨嘛!”
??“我那儿也有两封,情况与你所言差不多,信笺几乎全泡烂了,无法辨清任何字迹。”韩子苑点头接口道。
??“怎么会这样?那我的《时尚》岂不是要停刊半年多?”想当初为寄那几封信,我还花光了在浣香居赚取的所有工钱,没想到这钱真正打了水漂,连影子都没见。
??“你先别急,不是还有公子爷在嘛?”秦叔安慰道:“公子爷利用之前的一些多余文稿编排了三期《时尚》,而后又费尽心力按你的风格续了两期,因此停刊也只停了一个多月,咱们立刻补上便是。”
??“呼,那还好……子苑,这回真是麻烦你了,谢谢!”诚心诚意地朝韩子苑扬起笑脸,四目相接,他的视线微微一闪,竟让我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激荡。不会吧?用力眨眨眼,他依然笑得优雅自持、浅淡疏离,仿佛刚刚的一切仅仅是我的幻觉。
??唉,我听说每个人的心上都有一把锁,这把锁只能由内打开,外力是不起任何作用的。韩子苑封闭着心门不愿意解锁,拒绝任何人的进入,那没人可以帮得了他。
??韩子苑见我直愣愣盯着他出了神,引开话题道:“其实我们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是奉旨办差,陛下特命我等筹措你三日后出海的全部事宜,你有何要求尽管跟我提,我会一一准备妥当并执行下去的。”
??“出海?姻儿,你要出海?”这个消息我尚未来得及通知杜若微,他吃惊之余忘记沉默是金,讶然开了口。
??“对,寒老头让我出海找一座小岛,三天后赶去东北海岸登船。你同我们一起去吗?不过时间可能比较久,因为没人知道那座岛在哪儿。”
??杜若微笑容古怪道:“我、我不去了,我刚想起来在寒照还有点私事没办,你们快去快回吧!”
??他不去?他会来寒照不就是为了跟着我并且监视月无双吗?怎么现在又突然冒出什么私事来啦?从没听他提过呀,可疑……他绝对有事瞒我!出海……登船……灵光一闪,我脱口而出:“小微子,你是不是晕船啊?”
??“杜二少爷晕船?”秦叔奇道。
??“姻儿,你干嘛说出来!”杜若微背转身子,羞恼地冲我低声咆哮。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的话没经大脑思考,但你竟然晕船实在……出人意料,亏你还是练武的呢!”同样背了身子窃窃私语,“你不能去就算了吧,相信月无双不会晕船,有他在你大可放心,他必能护我周全。”
??杜若微扭曲着俊颜,“有他在我才不放心,明眼人都瞧得出他对你别有所图,姻儿,你的心可要好好守住呀!”
??我的心……我的心同韩子苑恰恰相反,它总是不受控制地自行敞开,杜若玄、月无双都深藏在它里面,我能怎么办?有谁可以教教我将一个人驱逐出心底的方法?哀声长叹道:“虽然我不是个最佳守门员,但我尽力便是……”
??四人会议召开到傍晚方歇,而月无双直至韩子苑他们离开才回来。他打听一天的成果与杜若微相差无几,俱为市井流传的小道消息。郁亲王诬陷荣亲王意图谋反,他本人却利用韩子苑创办的宝源货行,积极开采铁矿资源并加紧铸造新型兵器,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我更好奇的是,这两兄弟一个培植杀手,一个私铸兵器,火药味异常浓烈,可他们的老爹却不管不问,仿佛那不过是孩子间的一场嬉闹,他从未放在心上,荣亲王、郁亲王争夺的也不是皇位,而是一颗糖果。随后由月无双口中我才得知,寒照的皇位继承权向来是以这种方式决定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位王子权势最大、实力最强他便能为王。优胜劣汰,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在帝王之家体现得淋漓尽致。
??既然收集不到与密函相关的情报,我只得作罢,开始利用剩余的三天时间拼命赶写、编辑《时尚》的内容和版面。韩子苑代打的两期给了我灵感,我顺便利用这次停刊的机会新增了一档型男专栏,为广大爱美的男同胞们开创一个学习与交流的平台,每期还特邀知名嘉宾现身说法,介绍自己的潮流见解、穿着心得及风尚秘诀。
??新专栏引发轰动那是早晚的事,毕竟前几期的嘉宾分别为云意乐团的月公子、宝源货行的韩当家、沧浪杜府的杜二少,还有宰相幺子姬言,当然,最后那位是拜托杜若微搞定的,我去恐怕会被人一脚踹出来或是遭遇关门放狗……
??十几天后,车至港口,我万般不情愿地登上一艘看似毫无安全性可言的大木船,我们是出海,这船经得起海上风浪吗?我持保留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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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言浑身剧震,心跳血压骤然飙升,呼吸却突然暂停,彻底忘记人还要喘气那么回事儿了。是他!是双双!视线一寸一寸循声移动,黑色布靴,黑色修身长袍,黑如墨玉的眸子,以及那副与黑色形成强烈反差的绝世容颜……
??“双双!”飞身疾扑而起,可由于我屏息太久,大脑瞬间缺氧,腿一软便面朝月无双的脚尖亲吻而去。
??月无双凌波微步般迅速俯身托住我,右手借势横抄,将我揽入怀里,“你下次能不能换一种方式迎接我?想要考较我的轻功也用不着这样吧?”
??我跟个鸵鸟似的钻进他怀里不吭声,久别重逢的喜悦打湿了我的眼眶,淡至若无的玉兰花香软弱了我的心防。不论过去,不管将来,我只要此时此刻就好,只要能再度拥有他就好!
??“小姻……我原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我真的……好怕……”软语轻声的呢喃透着丝丝缕缕的脆弱和忧伤。
??我体会得到他的感受,这数月来我也时常被可能失去他还有小宓的想法所折磨,我更由此体会出什么叫做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往日相携相伴的旅程看似简单枯燥,实则温馨自在,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不觉中月无双已成为我生活里无可替代的存在。一旦失去他,生活或者仍能继续,但活的意义会被完全颠覆吧……
??“既然大家都害怕失去,那我们约定,即使有谁不得不离开,也必须像回旋镖那样,不管飞多远,最终仍要回到对方的身边。”伸出小指拉起月无双右手打个勾勾,盖个章,我知道他一定不会爽约。
??“姐姐!姐姐!”门口的脚步声、呼喊声纷至踏来,下一秒安宓便冲进室内,眼泪汪汪地望住我,然后猛地挂到我身上大哭起来,这招绝对偷师自我啊……
??拍拍她肩膀,连声安慰道:“小宓别哭、别哭呀,姐姐不是好好的吗?祸害可是要遗千年,哪那么容易翘辫子啊!”
??“呜……可姐姐,你究竟去哪儿啦?那天我们翻遍了河边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树林,就是……就是找不到你,只在山崖附近发现你衣裳的碎片,我们还以为、还以为……”安宓抽抽噎噎哭得稀里哗啦,看来她真把我当作了唯一的亲人。
??“姐姐当时滚下山崖,又病了好几日,再回去找你们时,你们已经不在原地了……”
??“怎么会?月大哥他……他足足候了你七天七夜呢!难道是他替我另置住处的那日……或者是因为后来他内伤发作,我带他去疗伤才、才令彼此错过的?”
??“双双受伤了?”我只觉得他清瘦好多,没想到他还有伤在身,“伤得严重吗?”
??月无双抓住我小心翼翼探向他周身,名为检查实则揩油的手指,摇头失笑道:“我让小宓逼着休养了一个多月,伤势早已好透,你的关怀我还是心领了吧!”
??“我不是怕你留下什么后遗症嘛……”眸眼弯弯,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却撞见安宓略现赧然的神情。心里一动,小宓年届十四,也算是大姑娘了,她与月无双单独相处这么久,会否对他生出少女情愫呢?照道理月无双是我朋友,她是我妹妹,我应该无所谓才对,但我心底为何会有种酸涩刺痛的感觉?不妙啊,日久生情未必就是好事!
??安宓未曾察觉我的心思,等擦干眼泪慢慢恢复平静后,便嘟囔着向我告状:“姐姐,你不知道月大哥多能逞强,他明明内伤重得要命,还强撑了整整七天,结果吐血晕倒,躺了大半个月下不了床。如果我不逼他把伤彻底养好,万一再次发作,估计到今天我们都见不着姐姐张贴的启事,来不及赶至神宫呢!”
??“原来如此,幸而大家总算是平安团聚了,我又顺利取得圣水,不如……咱们明天就启程返回寒照,尽早交付任务吧?”我提议道。
??“不行!”一个险些遭我遗忘的声音突兀地提出反对,转身侧眸,洛泠泷正气呼呼鼓了腮帮子瞪视着我,“樱姐姐是神宫巫女,还要……还要跟我一同出席下个月的龙神大典,不能就这么离开!”
??“泠泷,你应该很清楚樱姐姐是为了求取圣水才不得不当巫女的,并非自愿。况且我也不是千湖国的百姓,终究要回自己家乡去的,早几日晚几日又有什么差别呢?”
??洛泠泷立即反驳道:“樱姐姐既已受封巫女一职,便是我千湖子民,怎么不算千湖国的人呢?你必须参加龙神大典,不能走!”
??我耐着性子反复劝说洛泠泷,他一味不允,末了居然把侍卫都召来拦阻我们,铁了心的不让我离开。我这下真被惹得火冒三丈,他搞什么飞机?一会儿纯真无邪地像个小天使,一会儿泼皮无赖地像个小魔星,若说他是喜欢我才不让我走的,那也没见他反对我嫁给别人啊!若说他仅仅希望有谁能长期陪着他,那也不是非我不可呀!我真恨不得敲开他小脑袋瞧瞧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
??“洛泠泷,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现在、马上、立即离开神宫,永远都不回来了!”
??“我就是不准你离开,不准!”
??“泠泷,让她走,巫女还有她的使命亟待完成,你强行阻拦只会徒增麻烦,过后她仍旧会设法离开千湖神宫的。”僵持不下之际,狸猫祭司突然出现于门口,连杜若微都恰恰赶到,目睹了一场好戏。
??洛泠泷眼瞅着祭司也站到了我这边,没人肯支持他,委屈地拉下嘴角,“我不过想多留樱姐姐几天,你们为什么全指责我?”
??“多留几天又如何?泠泷,这不过是你心里的魔障……”祭司神神叨叨开始她“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宗教讲座,我听不下去了,转头询问杜若微为何一整天不见人影。
??杜若微含含糊糊回答:“我刚巧见着一位故交,所以上他那儿待了一会儿,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出来后才发觉日头已经偏西了。姻儿,你是不是打算明天就走?我跟你一块去寒照吧,把你交给月无双我不放心。”
??“小微子!”扯扯他袖管,他怎么能当着月无双的面这么说呢?龇牙低语:“你再口无遮拦休怪我不客气!”象征性挥挥粉拳。
??“行,我知道……”极小声嘀咕:“重色轻友的家伙。”
??次日,洛泠泷躲着闹别扭不愿送我,狸猫祭司命小妖带来三瓶药酒让我以备不时之需。我原想拒绝的,但杜若微和月无双似乎很清楚这药的意义,不约而同地坚持收下,以美男计逼迫我妥协。
??我色迷心窍,还没挣扎便败在他们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的笑容之下,欣然接受了秘药,事后却掐着大腿追悔莫及。我的人格,我的尊严,我的信念啊……
??
??五月上旬,满枝梨花早被最后一场春风吹散,零落为茫茫尘埃,伴随着我们车马驶近了寒照冰宫。
??我未在煚城多加停留,便直接以云意乐团的名义通禀入宫,并受到国王寒熹的即刻召见。
??他看了我奉上的圣水后显然非常满意,笑容温和地夸耀我聪慧能干、行事可靠,另外赏赐了黄金百两及准许宫内行走的令牌给我,最后添一句:“孤王闻得海外有许多盛产罕见矿石的小岛,全是无人所属的荒岛,只要谁率先发觉,就归谁所有。你替孤王找寻一座六十年前曾挖掘出金曜原石——地精石的岛屿,再让孤王派去的士兵驻扎开掘,那你的第二项任务即算完成了。”
??开玩笑,六十年前挖出过金曜的小岛,隔了这么久谁知道还在不在呀,或许早被海水淹了。退一万步而言,即使它仍健在,海外那么广阔的一片领域,我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未必找得到啊,他不如干脆承认拒绝送我金曜算了!
??“陛下,这趟差事小人恐怕办不了。一则海域太广,不清楚具体位置如何找得到同一座岛屿;二则既然是经过开掘的小岛,那它应当已属于其他人了,陛下该不会让小人领兵去强占吧?”
??年近古稀的国王矢口否认道:“那岛原先便是我寒照一位将军发现并另行开采的,可惜他挖出地精石送入皇宫的第二年就因病去逝了,从此之后除他遗留的半幅图卷外,再无旁人知晓岛屿的真正位置。孤王数度遣兵搜寻,至今一无所获,故此想到了你。听说你与居沂玉家家主相识,凭他对海外地域的了解,也许能够帮你一偿孤王多年来的心愿。”
??“玉当家?可是……”上次他见死不救,现在还叫我去拜托他?不行、不行,我时姻也是有骨气的!
??“你不答应?那……孤王只好当你放弃金曜了。”
??“不,我答应!”你爷爷的,我时姻命怎么就那么苦?被人当RPG一样地玩,接的任务还一个比一个变态,我是人,不是小强好不好!
??捏着半幅图卷从寒熹的御书房出来,一肚子火气憋得我几成内伤,如今我就是只软柿子,谁都能把我吃得死死的,人世间最郁闷的事莫过于此!
??跺脚拐进镂冰长廊,偏偏这个时候又碰上有人挡道,忍一忍,往右挪,那人跟着右挪,那我往左避,他也跟着左避,好吧,我往右再往左闪,他居然能按着我的节奏跟着往右再往左闪,摆明了与我共进退,不知情的看到还以为我们是在跳交谊舞。
??“这位公子,你如果想继续前行呢,请向左或向右一步走;你如果想调戏我呢,请站在原地等我喊非礼;你如果纯粹无聊呢,请站在原地自己喊非礼,保准新鲜刺激,回味无穷。”既然有人非朝我枪口上撞,我只能勉为其难地把他轰成炮灰。
??拦路的银衫青年相貌秀挺,一头褐色长发高高束起,偶尔垂落几缕随意搭在肩头,有种异域的风情,潇洒而轻慢。
??“呵呵,他说的一点儿没错,时姑娘果真有趣得紧,姬言自问见识颇多,可从未遇到过如许伶俐风趣的妙人,难怪连他也禁不住心动了。”
??“他?谁啊?我们认识吗?”若不是看在眼前这位尚有几分姿色的份上,我半句废话都懒得说。
??“他不就是太子爷紫轩嘛,时姑娘肯定认识,我叫姬言,姑娘或许也听说过,家父姬峤乃当朝宰相,家兄姬衡乃兵部侍郎,至于我嘛……算是太子的一介伴读兼信差。”
??“哦,幸会、幸会,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姬言对我的不耐烦视若无睹,兀自微笑着拦住我,伸手取出一枚金丝攒珠发簪道:“前段时日太子听闻姑娘失踪后,调派了不少人马前去寒照边境打探,后来又传说姑娘当上了千湖巫女,变故之剧着实叫人大吃一惊,太子为此还特地差我送上小小贺礼,表示他的关切和心意。”
??“谢谢太子的好意,不过无功不受禄,这礼物我可不敢收。”紫轩对我的行踪倒是了若指掌,莫非他在我们身边安插了眼线?回去必须提醒月无双和小宓多加注意了。
??“时姑娘,太子这礼物是给你防身用的,发簪上最大的珠子里填了迷烟弹,掷出后能释放大量迷烟扰人耳目,姑娘平时既可佩戴,危急之际又能借此脱身,岂不一举两得?”
??“真有那么灵?”随手接过发簪作势细看,却趁姬言不注意拧下珠子藏于手心,“我试试行吧?”
??“什么?”未等姬言回过神,蓦然“砰”地一声炸响,滚滚浓烟拔地而起,瞬间将他团团包裹,连一丝身影都不现。
??“嗯,果然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往后我一定多带几个防身,多谢姬兄的示范啊,我就先走一步了,Bye!”
??踏着某位仁兄的咒骂低吼声,我心情甚好地伸个懒腰,沿途还顺便抓了名小厮告诉他长廊走水,让他赶快去灭火。哼,替紫轩当跑腿的,那得要有充分的思想觉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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