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发帖
沈苍澜,沈苍澜……
  孟荷满藏云山庄的找一个人,这沈苍澜就像蒸发了一样。

  看他像地老鼠一样在眼皮子底下窜来窜去,沈惊涛终于受不了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人停了,腿脚还反映不过来的持续做着奔跑状。

  “出了什么事,这么急着找大哥作什么?”

  孟荷转头见是沈惊涛一愣,闭了口却不说话。惊涛朝他脑门上敲了一记,“你倒是快说!”

  管孟荷急不急,他可忙着去准备带羽君出门呢。

  孟荷磨磨蹭蹭,才道:“是姝娴姑娘……”

  沈惊涛皱了皱眉,“她又怎么了?”

  “现在正是她多练习走路的时候,可是苍澜一不在,她就恍恍惚惚的,谁劝也不肯练。要这么着下去,我医术再好也没用,别说跛了,就是瘸了也有可能啊……”

  这会儿才明白孟荷刚刚干吗支支吾吾,果然不问的好。手一松,丢开孟荷,“当我没问过。我要带羽君去后山坡走走,你事情解决完了就快些过来。羽君病刚好,出门还是得有你跟在旁边才放心些。”

  孟荷盯着沈惊涛走得利利索索的背影——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给他加派活计。这兄弟俩诚是想累死他?

  沈惊涛直向着羽君房间走去,推门,便听见里间传来唯羽和翠翠的说话声。

  “小姐,您就再吃些,惊涛少爷说一定要您把午饭吃完,才可以出门。”

  “还吃?半晌才吃过早饭哎。”

  “那是您自个起晚了。早饭不能不吃,午饭更不能省。惊涛少爷说了,一日三餐,一定要看着您吃好吃饱。”

  “啊啊——”唯羽郁闷,“翠翠!你到底是我的丫头还是沈惊涛的丫头!?”

  “当然是您的。”翠翠说的不咸不淡,一脸丫头是你的,饭你也得吃的神情。

  沈惊涛进门,正看着唯羽对着一桌饭菜发愁,她抬眼就瞪着惊涛——这个家伙,摆明了要把她养成猪!

  惊涛看了看桌上满满的饭菜,“……好想是多了一点。”

  是吧,是吧?唯羽的眼睛刚刚亮起来,惊涛话锋一转,“不过你病刚好,多吃点体力也恢复的快些。”

  丫的△※○!!

  沈惊涛只笑笑,满眼宠溺。

  连他也不知,羽君也会有展现这样一面的一天。过去他的确爱慕羽君,可是过去的羽君,不会给人宠她的机会。

  硬是给惊涛和翠翠软硬兼施连哄带骗的吃了一半饭菜下去,才终于肯放过她。唯羽摸摸自己的腰……呜~~好像粗了一圈……

  沈惊涛居然还敢在她面前乐呵呵的笑着说,“现在这样好,先前是太瘦了。”

  姑娘就是喜欢瘦怎木地!丫的知不知道什么叫骨感!

  总算沈惊涛没有食言,撤下饭菜收拾妥当便兑现带她出门,天气晴好,山坡的草都已经抽了新芽,嫩绿一片。

  没出来的时候总盼着出来,出来了却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似是许多的事情没有做,便在这里闲游心里不安生似的。

  先是骑了马来的,而后她下马闲走着,也没个目标。惊涛一直牵马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进,不让她出了视线,也不过来扰她。

  这份体贴怎么不让她动容,又怎么能让她安心。

  有时候也想就这样闲闲散散的和他一起走下去,没有尽头,就这么把时间停住。

  原是希望那份宁静能再久些,却终是被打破了。

  孟荷的声音远远便传来,喋喋不休,连着嘱咐带抱怨。唯羽向那个方向寻过去,看到三个人。

  孟荷,沈苍澜,姝娴。

  突然有一瞬间的滞闷堵在胸口,可是那种空空的不安感觉却消失了。

  她看到沈苍澜远远向这边望着,顾不得身边的姝娴,耳边念念不停的孟荷的嘱咐也像未闻,只直直的与她对视。

  唯羽也像看不见另外的两人,唇边忽而一抹淡淡的弧度。

  沈苍澜,终是给你等来了。

  一色春光转眼便再看不进沈惊涛的眼中,他只静静看了看唯羽与苍澜对视的侧脸,便转向沈苍澜。

  大哥,你是不想把姝娴摆在羽君眼前的吧?

  不想,却还是来了。终究是沉不住气了,你防的,可是我?

  **********

  沈苍澜有些心不在焉的扶着姝娴慢慢试着走路,只是放她不下。

  她的脚,跛了便已是心上沉沉一块重石,怎么可以瘸?说到底,姝娴是无辜,她是为他受伤,这些日子如此冷落已是不该。

  可是他的眼睛仍旧无法离开羽君和惊涛的方向,过去的沈惊涛或许一直把心思藏得很深,然而羽君受伤以来,谁又看不明白他用心至深?

  羽君常常会感应到他的视线,便对视过来,目光不躲不闪似无情似有心,只搅得无法心安。

  五个人,苍澜与姝娴在山坡上,惊涛与唯羽在山坡下,孟荷坐在半山坡,看看唯羽,再看看姝娴。她们两个都好得差不多了嘛,这两个男人非这么小题大作拴着他在这里干什么?

  山坡上渐渐荡着温婉歌声,唯羽坐在树下,拔了绿芽在手中碾碎,看似闲适着心绪缓缓唱起歌来,

  牙月伊人憔悴我举杯饮尽了风雪

  是谁打翻前世柜惹尘埃是非

  惊涛在她不远处坐下来,幽深如渊的眸子自沉迷的望着她。

  缘字诀几番轮回你锁眉哭红颜唤不回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我爱不灭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只取一瓢爱了解只恋你化身的蝶

  不曾知,羽君何时习了这一曲。

  沈苍澜渐渐出神,有着心里纵有千分失落。从来彼此熟悉,彼此了解,羽君新习的曲子都会先来找他听,他喜欢,她便常常唱来,他不喜欢,她便也不再习。

  原来沧桑,也不过转身……

  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我焚香感动了谁

  邀明月让回忆皎洁爱在月光下完美

  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我等待苍老了谁

  红尘醉微醺的岁月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

  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我焚香感动了谁

  邀明月让回忆皎洁爱在月光下完美

  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

  我等待苍老了谁红尘醉微醺的岁月

  铜镜映无邪扎马尾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

  一曲未落,听得几人都有些出神,原来沧桑,也不过转身……

  唯羽唱着,嗓子却突然一噎,歌声停住。她起身便走,眼中似有水光,却没有眼泪。没有。

  惊涛匆匆跟过去,沈苍澜欲动身,却忘记姝娴还在他手中,迈步间扯得姝娴惊呼一声,回过神来。

  原来转身间,两人的距离真的已经很远。

  手中的娇小女子,带着这样殷切而又不安的神色,让人不忍。

  他只是轻轻别开了脸。

  唯羽不知自己在林中快步走了多久,她知道沈惊涛一直跟在身后,只是心里很堵,很堵。突然住了脚。

  “你跟过来干嘛!”

  为什么出口的声音竟这么干涩?为什么跟上来的是惊涛,不是沈苍澜?

  对面的惊涛依然只是沉默,任她无端的发着脾气。只是那神情,却有着初见时那隐忍的阴郁,装着沉沉悲伤。

  她干嘛跟他发脾气呢?他有什么错?可是嘴唇动了动,道歉的话却说不出口。

  惊涛缓缓走过来,伸了手,揽她在怀里。

  满心的乱,竟不想挣脱。她木然给他抱着,听他低沉柔和的嗓音在头顶轻声说,“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不想动。只这样给他抱着,仿佛心便可以木一些,再木一些。

  为什么她会这样失望?心里堵着,空气像流不进去,闷得发疼。

  难道她真的在意了沈苍澜?明知是假,明知不过是千年一梦。

  木讷的轻轻点了头,惊涛放开了她,拉起她的手慢慢往回走。四周很静,整个林子像还在冬日的睡眠中没有来得及醒来。

  唯羽呆呆看着那只握住她的手,温暖有力。

  可是惊涛的身子突然一顿,停住脚。空气中瞬间充满紧张之气,一片萧杀。

  反手一拉唯羽将她带近,挟她快速奔跑起来。

  疑惑还没有出口,唯羽已看到几个黑衣装扮的人从林中跃出,手中长剑铮铮冷光向他们扫过来。

  沈惊涛未带武器,将唯羽向前一送,“快走,去大哥那边!”赤手阻拦黑衣人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似训练有素,并不理睬沈惊涛发问,其中两人将他缠住,其他人向唯羽掠去。

  本已在林边,唯羽拼了命冲出林中,山坡上的沈苍澜和孟荷已看到这边情景,迅速飞跃过来。然而已是差了一步,听得唯羽一声尖叫,已被一个黑衣人挟持在手。

  沈苍澜冲过来,被其中一人阻住,一时心急如焚。

  ——这些是什么人!?羽君向来不招惹是非,为何会冲着羽君而来!?

  一个黑衣人眼尖,瞥见独自在山坡上的姝娴,面上一愣,对其中一人道:“那边还有一个,不知……”

  “去,一起带走!”

  一人立刻向姝娴处跃过去,本要来支援的孟荷一看情形迅速向姝娴那里去保护,然而他医术高明武艺却不精通,几下交手便落了下风,被人连姝娴也虏了去。

  来人似乎并不恋战,见人已到手,迅速便想离去。

  此时的沈惊涛却已从林中掠出,手中握夺来的剑,溅得满身血迹斑斑如同杀红了眼的野兽,喝一声“放开羽君!”便杀了过去。

  似乎是头领的黑衣人眉头一紧,向旁边挟持唯羽的手下道:“她是朱羽君,丢掉!”

  那人竟真的立刻松手向外一抛,唯羽惊觉自己身在半空从高处落了下来,听得苍澜和惊涛惊叫一声“羽君!”却已不及赶来,只能紧紧闭了眼睛等着摔成肉饼……

TOP

唯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是朱羽君的脸。
  丫头翠翠利落的替她梳着发,她闲闲看着,还是不错的,是个美人。她原来的脸只算得眉眼端正,虽说不差可也算不得突出,平日里也靠着化妆品才让自己出众些。朱羽君倒不同,人家算得货真价实的,除了脸色还憔悴些,不亏让沈苍澜惦念不忘的。

  翠翠梳好了发,左右看看,问:“小姐可要再整理下?上点胭脂可好?”

  唯羽知道她的意思,镜子里的那张脸美虽美已却太苍白了,她摇摇头,上什么胭脂?要的就是这个憔悴。

  她知道,这些天她虽没见着沈苍澜,姝娴那里却也没白得便宜。

  沈苍澜有时间都跑她门外杵着呢,姝娴哪里有机会?就是有,看沈苍澜当门神的时间只增不减也知道她是要哭要闹要上吊也白搭。

  这池子可不白落的呢。

  慢慢站起身来,身子有些摇晃。烧了几天了,骨头都软了。

  翠翠伸手想要扶,唯羽轻轻摇头,自己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房间,渐渐适应了,自个不用再扶倒也能走走。

  她的确得出来走走,再继续整日在房里装郁闷,就真郁闷了。

  出了房间沿着廊子走,翠翠不远不近的跟着,总也不肯走开。唯羽这才觉得她与下人都不熟的,像这翠翠,看来似乎原本就是羽君比较贴身的,只是来了这些日子,总昏昏沌沌的发着烧,清醒的时候都是孟荷和沈惊涛在照顾她,只有换衣净身之类才换了下人的手,也没记住几个人的脸。

  这藏云山庄不似官府深院,只是个江湖宅第罢了,什么小姐下人的,不过是个称呼,也没那么多规矩,总算还算自在。

  唯羽裹着厚厚的毛披肩,今日阳光还算不错,冲淡了些薄雪融化时的寒冷。

  在屋里躺了这些日子,眼睛都要不适应这刺眼的光,微微眯了眼睛,边寻思着该往哪里去。

  然而白雪反着刺眼的金光一片,影影憧憧间却见那不十分熟悉的俊挺身影正向这边走来,见着唯羽便是一愣,定立原地。

  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刚毅的线条有着刀削般的轮廓。那双沉沉的眼睛不似惊涛那般幽深,却一片阴鸷。

  唯羽与他远远对望,沈苍澜也只是看着她,那般深深的眸子似要把她看进眼里刻入心里,每一秒都贪婪得仿佛今后再无机会这样凝望。

  唯羽任他看,看了许久也不见他说一个字,挪动半点。

  他想要变成化石吗?她可没兴趣跟他一起变成对望石。

  她抬起脚步,一步步走近。每近一步,沈苍澜的手仿佛就攥得更紧,身体越僵硬。唯羽的心情突然很好,发觉自己爱上这种令人越发难过的恶劣趣味……原来她也是有这种兴趣的么?

  她走到沈苍澜跟前,抬起头静静看他。

  原来沈苍澜的眼睛也是这样深沉,沉沉的像要压在人的心上,无法忽视。

  他长得很好看。虽然现在的消瘦令他有种尖锐的萧索,可是以前的他,朱羽君所认识的他,一定更让人沉沦吧。难怪朱羽君会爱他至如此。

  唯羽想着,手慢慢的伸出去,靠近他的脸颊。沈苍澜眼中有着动容,紧紧盯住她的眼睛。

  “你瘦了。”唯羽很轻的声音,像风里一个一闪即逝的幻觉,她不自觉的想要触摸他的脸庞,然而她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 一只细瘦,苍白得几乎有种半透明感的手。

  这是谁的手?

  她一个恍惚,一瞬间有些分不清……她是陆唯羽,还是朱羽君?

  默然顿住的手匆匆收回,却被沈苍澜一把握住。他的力气很大,握得一只手生生的疼。

  “羽君……!”一个名字,便再无语言。有许多想念深深埋着,深得自己都不敢去翻找,怕这一挖,便挖了大半心肉去。原来他们之间,除了内心牵挂,竟再无言语可以说出口。

  朱羽君还爱着沈苍澜吗?她暗想,难道连她的灵魂已经不在,这身体里的心脏也还记着对他的感情吗?心底莫名泛起的酸楚,是为何?

  不玩了,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唯羽忍着心里的悸动,抽出了紧握在沈苍澜手中的手。他握得那样紧,抽得她十指作痛,泛着淤红,匆匆从他身边走过。

  沈苍澜没有转身,没有追。甚至没有看一眼她离去的背影。他定定站在原处,仿佛真要化了石头。

  唯羽后悔自己不该回头,看着他那定立的背影,竟有一瞬间回去他身边的冲动。

  她可以回去吗?她回去,他便能舍了姝娴,与她在一起吗?

  她还没有把握……此时,还不能变了被动立场,处了下风。

  终于转了身,却一眼瞥见院中,沈惊涛静静站在一边,沉默的凝视她与沈苍澜,漆黑的眼睛幽深似渊……

  **********

  并不是不明白的。

  沈惊涛的用心,他的隐忍他的守护,从来都不多说一句,一切先考虑着羽君。唯羽怎么会不明白?

  若他是陈颀前生,一切便都轻松许多吧。

  可是,她不能冒这个险。沈苍澜是朱羽君未婚夫,朱羽君肯为了他死,又怎么知道若羽君未死他们没有可能继续在一起?

  他是陈颀的可能太大,她不能放开沈苍澜。

  不是没有想过惊涛,只万一沈苍澜真是陈颀,他和姝娴一旦在一起,她这一趟穿越全都白费。

  唯羽无趣的坐在窗前,冬日已快过去,窗外的草木,渐渐抽了新芽。

  沈惊涛自敲了门,便推门进来,看着她坐在窗前的模样,一如过去未失忆时的羽君。

  “羽君?”

  唯羽转了头,看见沈惊涛端着的药碗……翻白眼,装死鱼。

  还吃药?她都吃得从里到外一身药味了,连○出来的“黄金”都跟药渣渣一个颜色。(你丫的谁的不跟药渣一颜色?)

  沈惊涛好笑的把那条死鱼拉起来,这些日子见惯了她不肯吃药的各种手段……诸如:装死鱼,装死狗,装死耗子装死猫……(你丫还会点别的不?)

  “刚刚在看什么?”沈惊涛熟练的喂着药,自从不吃粥以来唯羽吃饭是很爽快,可是这药你不喂她是绝不肯吃的。

  唯羽现在看到沈惊涛唯一的印象,就是全自动喂药机。

  “好无聊哦,每天都呆在庄里,不是房间就是院子,会消磨人生意志的哎……”

  沈惊涛看了看窗外,嘴边噙着一抹笑意道:“也好,天也开始暖了,等过几天新草都发出来,带你出去走走。”

  “惊涛~你真可爱!”唯羽一下子蹦起来,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沈惊涛整个人僵在那里,手里的半碗药早因为唯羽那一碰,全洒在他的胸口。

TOP

烧退,已是两日后的事情。想着难得玩回穿越,却全都把时间耗在床上了,养完了伤养病,唯羽心里也不甘心。
  唯羽毫不提有关沈苍澜的事情,每日只是怏怏的养着病,越发虚弱的身体看得人心疼。

  她看了看支在床边打着瞌睡的孟荷,这家伙长得还真祸水,水水皮肤瓜子脸蛋,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影子,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混着中药的味道很好闻。

  唯羽看着,看着,突然伸手朝他的脑袋拍下去!

  丫的谁让你个男人长这么祸水的!?

  孟荷突然被从梦中惊醒,跳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左看,右看,屋里除了怏怏闭目养神不知睡了没有的唯羽没有别人,才嘟囔着:“难道是做梦?”又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

  门被推开,唯羽听到一个不太熟悉的脚步声走进来,然而声音却是熟悉的。

  “羽君出什么事吗?”声音刻意压得很低,象是怕惊动她。唯羽听到孟荷回答:“没有,可能我睡糊涂了……”

  “你来看护羽君,睡着了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不然你来看啊,你以为我整天没日没夜熬药容易啊……”

  那声音顿时沉默下来,唯羽有些奇怪,分明是惊涛的声音嘛……

  她睁开眼睛看过去,瞬间迎上一双阴郁的眸子,沉沉得有些怕人——沈苍澜!

  没有想到会是他,心里一惊,竟不自觉的别开了脸,避开他的视线。

  他和沈惊涛的声音还真像……唯羽暗暗想着,感到屋里的气氛一窒,紧绷的让人喘不过气……呃……她这样就别开了脸,看在沈苍澜眼中……

  唯羽这才想到她的举动落在别人眼里意味着什么,沈苍澜会觉得她是故意不肯看他的吧……感觉到沈苍澜的脚步向床边移动几步,压抑的气氛也瞬间逼近,连屋里的孟荷也大气不敢出一点,安静站在一边。

  唯羽心一横,这种时候了,绝对不能转头。

  令人窒息的气氛沉沉的压着,仿佛随时会爆发。可是她感到沈苍澜的脚下突然顿住,在床边几步外站了片刻,想伸出的手犹疑很久,终于收了回去,转身离去。

  空气终于流通,她深吸了几口气,腾地坐起来,吓得孟荷后退一步。

  现在该怎么办?没有料到发生这样的突发状况,可是架子端上了就不能放下来。脑子里迅速翻遍看过的一二三流爱情肥皂剧里的经典剧情,这沈苍澜她短时间内是不能见了,可是连面都不见,怎么抢人?

  “……羽君,你没事吧……?”孟荷看着她瞪着两个大眼出神,小心翼翼的靠过来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手才刚触到皮肤,房门外脚步声又响,唯羽一惊,扑通一声栽倒回去,马上又恢复一副病蔫蔫的样子。

  孟荷的手愣愣悬在半空,看着枕头上要死不活的唯羽发怔。

  “孟荷,你在做什么?”

  沈惊涛端着稀粥进来,看孟荷傻傻的收回手,寻思了半天,“……没事。我做梦呢。”

  “站在这儿睁着眼睛做梦吗?”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放下托盘。看到床上面色苍白的羽君,脸色又沉了下来。

  “羽君,起来吃点东西。”他的声音很低很柔,轻轻拍了拍唯羽,她慢慢张开眼,对他虚弱的微笑一下。

  沈惊涛转身取碗,唯羽看到孟荷张大了嘴巴傻傻看着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希奇怪物。

  “孟荷,你怎么了,在这儿傻愣着。”惊涛拿了碗转过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孟荷手指着唯羽,“她,她……”

  惊涛脸色一紧,一把拉他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她的身体……”

  “没,没,别紧张……(我看她好得很)我这两天睡太少,脑袋不太清楚,我去睡会儿,睡会儿……”孟荷嘟囔着走出房间,脑袋里有个弯儿转不过来……这个这么能装的女人,是他认识的羽君吗?难道……羽君的脑子真的被打傻了?(怎么看……她都不傻吧?)

  惊涛看他晃晃的出去了,转将心思重放在羽君身上,“先吃点东西,呆会儿才能吃药。”

  唯羽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碗——苍天,又是粥。

  貌似,从她回到千年之前,就没吃过粥以外的东西……唯羽难过的别开了脸,不想吃。

  沈惊涛的手很温柔的抚了抚她的脸颊,竟难得没有勉强她。唯羽奇怪的转回脸,看到惊涛温柔却悲伤的脸。他的眸子很深很沉,隐忍着浓浓的心疼。

  “羽君,答应我件事好吗?”

  唯羽看得有些傻,呆呆的点点头。

  惊涛的手转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手带着微微茧子的触感,“不论发生多难过的事情,都活下去好么?”

  唯羽微怔,看着惊涛。她是“失足落池”还是“伤心寻短”只有她自己清楚,看在沈惊涛眼中是如何,看在沈苍澜眼中又是如何,那又是他们的心思。

  沈惊涛待她这般的温柔,言行间的小心翼翼,连这转开了头的小小动作落在他眼中都是唯羽的伤心难过,也只她自己知道不过是嫌着粥吃腻了罢了。

  唯羽苦哈哈的笑笑,点头。欲哭无泪的看着那碗粥又被送到了嘴边……

  **********

  沈苍澜今日又在房外。

  唯羽知道,她清晰的感觉得到,那阴郁的压迫感时时就在房门外。自那日后沈苍澜就没有再来看她,却常常守在她的门外,仿佛隔着这一道门,便隔开心底千份愧疚,默默守着她。

  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份感情,他怎么会弃了羽君?他怎么忍心?

  这个男人,时时会让她想起陈颀。陈颀现在在千年后做什么?会是守在那个女人的身边吗?

  朱羽君被弃了,她陆唯羽也被弃了。这是命吗?前世今生都遇到一样的男人,一样的情敌……沈苍澜,是陈颀吗?

  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隔在这一道墙的两边。沈苍澜的心还系在羽君身上,却不知屋里的那个女人,除了这身皮囊,内里早已不是他熟悉的灵魂……

  他听说,她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东西也吃得很少……她这样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她是“失足”吗?“失足”落入冬日那冰冷刺骨的池水中……他记得那日她离开时的神情,她受的伤她强装出来的坚强都在他心上戳了一把又一把刀,狠狠的像要挤干他最后一滴血。

  这几日,她都已经不再提起他。

  落水之后,她高烧不退性命危急,却念着他寻找他,可是醒来后却看也不愿再看他一眼……他已经将她伤至如此吗,她是什么都不记得,还是……不愿记起他?

  有孟荷在照看她,还有惊涛在,应是不用他担心的……为什么心里却这样不安?惊涛的一言一行,看着羽君的每一个眼神,都无法让他不去在意……这屋里,已经没有他的立场了不是吗。

  羽君还肯原谅他吗?

  他本是有机会的……羽君将一切都忘记了,她受伤醒来之后,已经不再怪他。可是为什么那日他没有甩开姝娴的手……?

  羽君,他本是决心放弃的,为什么还是这样牵挂着不舍,他的心还在绞一般的疼?

  羽君,羽君……

  明明一切重来,却又一切重演。

TOP

算起来这么多日,除了有事没事来转悠一下的孟荷,就只有沈惊涛每天来照看着,已经很久没见到沈苍澜了。
  唯羽咽下一口粥,抬头瞪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眨巴眨巴,“惊涛,沈……大哥呢?”想直接喊他名字,太生分。谁知道朱羽君以前都怎么叫他,既然是情哥情妹的,这么叫就没错吧。

  她看着沈惊涛的脸色变了一变,拿着勺子的手在碗里停住。

  怎么了哥哥,你倒是快喂啊,有人还等着吃呢。唯羽看着那迟迟不把下一口粥送过来的勺子,缓缓将视线移上去,对上沈惊涛不自然的神色。

  “……惊涛?出了什么事么?”她小心翼翼的问着,这些天就跟惊涛最熟了,习惯了惊涛那张俊脸总是看着她微笑的样子,隐约有着高贵玉器雕刻般的美丽,哪里见过他这样阴沉的脸色。她伸出手轻轻搁在他手臂上摇了摇,“惊涛……我不问了,好么,你别不高兴……”

  沈惊涛忽然回过神,看着唯羽那双带着疑惑的清澈的眼睛……她什么也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即使这样,还是在念着沈苍澜吗。

  他挤出一个笑容,腾手揉了揉唯羽的头发,“没事,我只是一时走神……来,先吃完饭吃

  了药我带你去见大哥。”

  羽君是大哥的。他不该忘记,不应该只是照顾了她几天,就忘记了自己的立场。

  可是受伤之后的羽君变了好多,眼睛那样单纯,像个孩子一般。要怎么跟她说,她和沈苍澜之间,还有个姝娴的存在?

  唯羽听他这样说,干脆从他手里拿过碗,全无形象的几口喝完了粥。把空碗往惊涛手中一塞,手掌一摊,“拿来。”

  惊涛看得愣住了,下意识的脱口问:“什么?”

  “药啊,你说我喝完粥,吃完药就带我去找沈大哥的。”

  惊涛的眼神沉得更深,却仍旧对她笑笑,拿过了药碗递给她。

  很苦。

  唯羽龇牙咧嘴的把一碗药灌下去,她得尽快去见沈苍澜。她记得沈苍澜那张与惊涛有些相似的脸,只是比惊涛的线条更浑厚些,与那张玉雕般漂亮的脸不同,更多的是俊朗不凡的刚毅。撇开这张俊脸不说,她也得想办法弄清沈苍澜究竟是不是陈颀。

  如果他是,就立刻去拉他拜堂,然后大功告成她就可以回去千年以后去和陈颀成双成对。

  空碗一丢,抹抹嘴,“走吧?”

  惊涛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替她拿来了鞋子,看她穿上站起来,想伸手去扶她一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伸手。“……身体没问题吗,可以自己走?”

  “嗯,没问题。”唯羽胡乱点点头。惊涛对她笑一下,转身先一步带路。他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敛去,一双眼睛幽深如渊。

  从正院到偏院,沈惊涛走得很慢。

  别院,仍旧是那间房间,嘤嘤的哭声隐约传来,挠着人心里窝心。

  唯羽跟在惊涛身后,扶着廊柱慢慢走,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人在哭?”

  沈惊涛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复杂的眼神唯羽不懂。难道这千年前的一个个都这么心思深沉不成,若她是羽君,就能看懂了么?

  犹豫着的退开了门,沈惊涛狠了狠心,罢了,迟早羽君还是要面对的。无论记得还是失忆,只要她还念着沈苍澜,终是要面对这惹人心烦的场面。

  如果可以,惊涛真的希望,羽君能够就此把沈苍澜忘得干干净净。

  唯羽疑惑的看看沈惊涛,屋里的人并未发觉他们的到来,哭声未觉。她不知道就这样进去是不是妥当,而惊涛只是沉着脸,不吭一声。

  不告诉我拉倒!自己去看。

  唯羽冲惊涛作个鬼脸,他无奈的苦笑不得,看着唯羽走进了屋中。

  “沈大哥……你放手吧……不能在你身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呜呜咽咽的哭声,断续的配合着一把短刀在两人之间扯,沈苍澜夺了那把危险的晃来晃去的短刀,袖子却被紧紧拉住,看着眼前这个注定从此残了一生的女人,狠不下心甩开。

  他已经很累了。

  几天来不断重复的场面,他守着姝娴,已经无法提起关于羽君的半句。心在羽君那里,却不能去看她。

  唯羽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上演的戏码。

  这算怎么回事?沈苍澜不是朱羽君的未婚夫吗,这个女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一个我见尤怜,一个恨心不下。

  唯羽的心沉了沉,脑中浮现的是离开千年后的最后那天。是她不死心,不肯放弃才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找了陈颀,可是她看到的,却是那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一出经典戏码和陈颀歉意的眼睛。

  她记得那双眼睛,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双眼,让她狠了心,来到这千年之前。她要改变,把一切都改变,把陈颀夺回来!

  她沉静的看,眼前这女人的脸和千年后的那张哭泣的脸重叠在一起。

  她垂下眼,遮住眼中冷冷的沉静。

  这个女人,要跟她争,是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她看得多了,就看看谁能闹!

  沈惊涛担心的看着唯羽,她那安静的模样反而让人不安。眼前的场景像她出事那天一样,再次重现。

  “羽君……”他担心会发生什么,伸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他的声音惊动了屋里,沈苍澜抬头,顿时变了脸色。

  “羽君!你怎么会过来……”他匆匆放开姝娴几步走过来,伸手想要拉住唯羽,只怕她像那天一样,再次跑开。

  可是唯羽只是轻轻后退一步,她的衣袖,在寸许的距离间,避开了沈苍澜的手。

  沈苍澜全身一顿,伸出的手僵在那里,心狠狠的绞在一起。

  惊涛放在她肩上的手没有放开,只怕发生什么突然的状况。然而唯羽只是抬眼越过沈苍澜的身影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姝娴,那娇俏可人的泪人一脸心碎般,柔弱得离不开别人保护。

  这一眼间她便评定了自己的对手。她是坐定了把自己放在受害的弱者立场吗,那自己又怎么能摆出加害的姿态让人看自己的不是呢……

  抬眼时已是满眼的“我很受伤”,却又强作坚强,撑出一个笑容。唯羽知道,自己一定笑得比哭还难看,换来沈苍澜眼里阵阵的心疼。

  她羽轻轻拂开沈惊涛的手,转身便走。步伐缓慢而坚定,这般的态度,让沈苍澜整个人沉在愧疚中,无法迈步去追。

  追?沈苍澜,你有什么脸来追?

  唯羽心里暗嘲,行在院中脑中只是这些年来一个个走过她身边的男人,无论多亲密的男友最终只眼看着变成别人的,那些日子,她不是白经历的。

  微微侧目,身后沈惊涛远远的跟着,她停,他也便停,没有靠近。

  等的就是你了。

  唯羽站在庭中,二月冷冷的风扑在脸上,她知道自己身子还没有大好,不能太折腾。

  慢慢踱到院里的池边,看着结了冰茬的池水,在雪地里站了站,突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正巧不巧的扑通一声跌进湖里……

  “羽君!!”沈惊涛发了疯般冲过来,跳进湖里。沈苍澜听到叫声冲出屋外,看到这一幕脑中轰隆一声,一片空白……

  **********

  好冷……

  刺骨的冷,冷遍了身体内外,从骨缝里发着寒气……后背却又火烧般,从受伤的地方向前胸扩散……

  呜……NND她干吗要受这份煎熬……

  浓重的药汁不断被灌进嘴里,舌头都已经没有了味觉……

  这回看立场还不摆正回来,姑奶奶我才是受害者!我看你以后装可怜还有用没……一口口被喂进来的药汁唯羽都拼命往下咽,哪怕是咽下去又吐出来,下一口还是咽。

  耳边是沈惊涛焦急的声音一遍遍对她喊:“羽君,快喝!你无论如何得把药喝下去!”

  她真想跳起来踢他的头,你以为姑奶奶我不想喝下去啊?我想吐啊?都烧成这样了也不让人安静点!

  唯羽软软的被沈惊涛抱在怀里,连嘴唇也没有了血色。一碗药,几乎喝下去多少吐多少,喝完了再换下一碗,名贵药材不知费了多少,孟荷几乎整个人离不开煎药的炉子。

  沈苍澜石像般的站在床边不曾移动分毫,只惊恐的盯着她,连脚下的地面也似乎不真实,只怕下一刻……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一颗心没有了着落……

  他究竟在做什么!?伤了她一次还不够!?

  “羽君?”惊涛突然低下头去,将耳朵靠近唯羽唇边,“你说什么?”

  唯羽困难的咽下一口药,嘴唇动了动,终于发出声音:“……苍澜……苍澜呢?”

  惊涛神色暗了暗,低声说:“他在。他在这里,你别担心……”

  沈苍澜闻言动容,为什么,她在这时候了还在念着他……他有什么资格!

  唯羽艰难的抬眼,瞥了眼床边的沈苍澜,便安心的闭上眼睛。

  ——好……沈苍澜你在就好,你不在,我这一出唱给谁看?

TOP

痛!
  背后在痛,胸口在痛,全身都被无法忍受的疼痛席卷着,唯羽紧紧皱着眉头,痛得只想骂街。

  难道穿越还要痛的吗?

  身体昏昏沉沉的想睡,却痛得睡不安稳。

  唯羽费力的睁开眼睛,耳边只听到一片惊喜的大呼小叫,她想开口说话,嘴巴一张,却一口腥热的液体涌了出来。

  这一折腾把唯一一点体力也折腾光了,唯羽又沉沉闭了眼睛去,模糊间感到有人轻轻替她擦了嘴边的液体。然而那一嘴的血腥味终于让她想起,——前世那衰女人怎么死的来着?受伤是吧,好了,她是死利索了,剩下这个身体给她陆唯羽来活遭这份罪。

  四周一片手忙脚乱的声音,有一个人轻轻抬起了她的头,唯羽感觉到自己靠在一个温暖的胸膛上,耳边低沉的声音对她说:“羽君,喝一点药,你一定得喝下去,你不能死……”低喃的声音听得让人难过,嘴边被送了一勺汤药,浓重的苦味,唯羽忍了忍,硬是咽了下去。

  她可不能死,在这儿要是死了,就白回来了。

  有人惊喜的说了一声:“太好了,总算喝下去了!”

  “孟荷,你到底救不救得了羽君……”

  “放心,只要药她肯喝下去,有我孟荷在,不会让她死的。”

  “……”

  “……”

  声音渐渐远去,唯羽感到身体好重,昏睡了去。

  那一觉睡得极长却也极不安稳,迷迷糊糊之中总是被人像个洋娃娃似的一会翻过来覆过去,一会扎针吃药。

  气是终于沉不住了的。索性使了力气,睁开了眼。

  唯羽从来不知道自己睁个眼也能搞得惊天动地,一片大呼小叫之中,几个脑袋在她上方换来换去看得人眼晕。

  直到一张俊脸出现,她的眼睛才总算找着焦点。

  那双眼睛一直担忧的看着她,漆黑深邃,那么俊的一张脸却弄的疲惫而憔悴,唯羽看得呆了呆,一只手被他拉进了手心里。

  “羽君……”他的手缓缓抚过她的脸颊,话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便有另一个同他像极的声音闯入了房间。

  “羽君她醒了!?”

  唯羽感到那握住了她的手猛地僵了僵,不着痕迹的放开她,收了回去。

  ——咦?

  “羽君!”有另一人奔至床前,毫无顾及的将她的手纳入了掌中。

  ——咦咦?

  苗头不对?唯羽瞪大了眼睛盯住面前的两个人,也顾不得身上伤痛。呵呵,都好俊的两个帅哥,都好担忧心疼的目光……只是这后一个一来,前一个就沉默了?

  嗯……有古怪。

  “羽君?”沈苍澜握着唯羽的手,心底里繁复纠结。这些天的担忧惊恐,害怕羽君就这样消逝,盼着她醒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心在痛,痛到无法自处,然而现在握着羽君的手,看着羽君睁开的眼,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羽君的目光那样愣愣的,那么纯粹和好奇。

  “羽君?你怎么了,哪里痛?你……”沈苍澜担忧的倾身靠上来,轻轻摸摸唯羽的脸颊。

  唯羽看到原本坐在床边的另一个人,隐忍着,悄悄退开。

  唯羽的神情让沈苍澜感到不安,她难道还没有原谅他吗?还在怨恨他吗?

  他想要开口,想要羽君原谅他,只要她能好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他也绝不会再让她伤心。然而他还没有说,羽君却先开口来了一句千年经典句。

  她问:“你是谁?”

  床边的两个男子,同时俱是一惊。

  “羽君!?”沈苍澜的手攥得她生疼,不可置信的盯住她。

  “痛,痛……你放手!”唯羽甩开他的手,满脸委屈的揉着,一旁的沈惊涛几乎不敢相信她会甩开沈苍澜,定定的望着她,几乎要把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孟荷!孟荷!”

  “又怎么啦,少爷们,人不是已经醒了吗……”

  应着进来的那个男人唯羽只看了一眼,就绝不想再看第二眼。

  ——这是男人啊?一个男人长得那么漂亮,漂亮到女人看了绝对心生敌意。男人要都长这模样,女人就不用混了。

  “怎么了?”孟荷见到唯羽看他的眼神也是一愣,暗暗嘀咕羽君这是怎么了,一醒来就跟个陌生人似的看着他。

  “孟荷!”沈苍澜一把拎过他的领子提到唯羽床前,压低了声音,“羽君她不记得我们。你给我认真看,庸医!”

  孟荷嘟嘟喃喃,“别老叫我庸医……”真是,这两个人,羽君不记得他们拿他出什么气……

  他在唯羽身边坐下来,“你记得我是谁吗?”

  唯羽摇头。

  “……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唯羽略略想了一下,“……你们刚刚叫我……羽君?”

  “完了完了完了。”孟荷夸张的站起来,一副苦恼状,“这下子完了,一掌被打傻了。”

  沈苍澜直接揪住他的前襟拉到面前,一张脸阴沉得吓人,孟荷才慌忙改口,“我开玩笑的。”

  “那就别耍嘴皮子,想办法治!”

  “没办法。”孟荷被沈苍澜揪着前襟提在手里,不过中等身高只能脚尖着地,“她受伤是在背后,落地的时候又没撞到头,脑袋根本不会有问题,可是她曾停止过呼吸……要是那个时候出的问题,除了她自己慢慢想起来谁也治不了。”

  沈苍澜咬了咬牙,丢开孟荷。

  唯羽一直瞪大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刚毅俊朗带着一丝阴郁的沈苍澜,漂亮得过分的孟荷,还有床边那个不时与她对上了视线的男人。沈惊涛的样貌与苍澜有着些许相似,却更柔和些,眼神中有着隐忍的情绪。唯羽暗暗的看,心里乐到不行——想不到前世的她身边还真有好货,一个个素质都不低,难道她今生缺桃花不是红线断了,根本是前生把桃花运都用完了嘛。

  先撇开那个看起来似乎是医生的孟荷……在这屋里的两个人之中,有陈颀的前生?

  沈惊涛无奈的苦笑一下,醒来后的羽君虽然身体仍然虚弱,精神却好到不行,瞪着眼睛咕噜咕噜的乱转,转到了他身上,两人对视,突然伸手小心翼翼的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怎么了?要什么东西吗?”他府下身,轻声问。

  唯羽半倚在床边,眨巴眨巴眼,“……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沈惊涛的脸色沉了沉,很快掩去,换上温柔的笑容,“沈惊涛。”

  “……那刚刚……”唯羽的眼神向屋里跟孟荷说话的沈苍澜看了一眼,沈惊涛随着看过去,沈苍澜也正向这边看过来,对上了两人的目光。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却别开了脸。

  “他是沈苍澜。”

  “你们是兄弟?”

  “嗯。”

  孟荷看看低语的两人,也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羽君不醒你急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她醒了你还躲着不去多陪陪她?”

  沈苍澜的眼中闪过愧疚和痛楚,“我该怎么面对她?发生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可是现在……却要我对她说:我叫沈苍澜,是和你相处了十几年的未婚夫……是我对不起她,分明是我先选了姝娴弃了她……这是报应吗?”

  “那又怪不得你……那姝娴跛了也是运气不好,她是为你受伤,羽君和你的所谓婚约也不过是口头也不是正式,换了哪个有点担当的也得负责不是……万幸是羽君没事,又刚好什么都忘记了,这不正好?”

  正好?这种事情,是一句“正好”就皆大欢喜的吗……沈苍澜只觉得全身无力,身边却是那个一脸没心没肺的孟荷悠哉的样子。

  ******

  唯羽在藏云山庄悠闲的养着伤,每日有孟荷来帮她察看伤势,还有沈惊涛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乐得在这里当吃饱了就睡的猪。不禁庆幸自己好命,上辈子生这么个小姐命。

  嗯,嗯。如果像其他穿越的姐妹们当个丫头什么的,那才郁闷。

  不过唯羽可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大约摸清了一些情况,例如自己的这个前世叫做朱羽君,自己的父亲同沈家兄弟的父亲是结拜兄弟齐力建立了藏云山庄,他们也算青梅竹马,并且羽君死前同沈苍澜已经论及婚约。

  她不觉得假装成朱羽君的样子是个容易差事,索性来个失去记忆,千年经典以不变应万变。

  有人轻轻的敲门,在房门外稍作停顿便推门走进来。唯羽知道是沈惊涛,这些天已经习惯了他每天端了她的饭菜和那些苦巴巴的药来,从来都不经下人的手。

  “好些了吗?”他微微笑着,鼻梁高挺,眉眼幽深。容貌俊秀,却不觉得阴柔。他把托盘放在离床不远的桌上,端着一碗粥刚转身,就见唯羽向床里面挪挪,用手拍拍床边她腾出来的地方,惊涛微微一怔,片刻犹豫端详着唯羽。虽说羽君受伤时他也曾坐在床边照顾她,可是伤好了,毕竟有着顾忌。然而唯羽只是瞪着大眼睛坦坦荡荡,好似完全不介意,也便坐了下来。

  唯羽抻头瞅了瞅碗里,一脸怏怏的缩了回去。

  “又是粥啊?”

  惊涛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好笑,慢慢盛了一勺送到她嘴边,“你身子还弱,不能吃太油腻。等再好些,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唯羽一边点着头一边把粥吞进嘴里,一点也没有不情愿的样子。抱怨还是要抱怨的,天天吃粥谁都会有意见,不过这个粥还真花心思,每天想着法唤口味,唯羽有时候也会想想,这是厨子机灵,还是谁的心思?想一想而已,她不会去深究。脑子,还是要费在重点上,她现在要想的人不是厨子也不是那个可能花了心思的人,而是朱羽君的情人,沈苍澜。

TOP

屋子里弥漫着药草的气味,孟荷将泥灰色的软膏敷在姝娴的脚踝,包好,便起身掀了帐幔出去。
  沈苍澜看了看孟荷,眼神中已有了询问。孟荷为难的撇撇嘴,压低了声音,“其他的伤都没多大问题,只是她的脚……怕是要跛了。”

  沈苍澜心中一惊,拉过孟荷的胳膊,“你这个庸医看仔细了没有!?你应该明白这件事情关系到什么……”

  孟荷可怜巴巴的眨巴着他那双比女孩子家还漂亮的眼睛,委屈的嘟囔着:“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啊……可是跛了就是跛了,你还能给她换一只脚不成……”

  沈苍澜咬着牙放开了孟荷,他看一眼帐幔中的身影,仿佛看到那为他跛了一只脚的娇弱女孩,已经生生隔在了他和羽君之间……

  ———————————— 敝线姓偷名懒排行老二 ————————————————

  羽君惊异的看着扑通跪在自己面前的姝娴,被猫挠了似的从软榻上蹦起来,慌忙的想要躲开。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姐姐,”姝娴抬起头,氤氲的眼忍着满眶的眼泪,满面的凄然,“羽君姐姐,我知道你和沈大哥早有婚约,可是我求你……求你把沈大哥让给我……如果没有沈大哥,我已经不知道依靠什么活下去……”声音渐渐被呜咽堵住,两行清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滑落,羽君看着她,心里凄然冷笑。

  是心痛,还是自嘲?沈苍澜呢?眼前的这一出,他又是否知道,他又作何想?

  见羽君没有反应,姝娴面上露出慌乱,急切道:“姐姐,不然,我可以做小,只要你让我留在沈大哥身边……”

  “姝娴!”推门的声音打断了呜咽的恳求,沈苍澜冲进来,拉起地面的姝娴,“你怎么可以……!”他看一眼羽君,可是对姝娴的责备不忍说出口,对羽君……又还能说什么?最终只是狠心的别开了脸。

  羽君脚下的地突然塌了一角,只是紧紧盯住沈苍澜的脸……她不信!

  她不信朝夕相处十几年的感情竟敌不过一份愧疚!

  可是为什么他不敢看她?

  羽君推开面前的沈苍澜冲出房间,门口赶来的沈惊涛被她撞得一个踉跄,一手扶住门边一手拉住了她,“羽君?”

  看也没有看一眼,羽君甩开沈惊涛的手,跑向后院马房翻身上马。

  耳边只有风声,在乱成一团的心里不断冲撞。马鞭一下下抽打着,羽君毫无目的,只想要逃离,为什么转眼间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可是她,能逃到哪儿去?

  身后传来了马蹄声和苍澜,惊涛的声音,可是羽君只希望自己的耳朵被呼啸的风声填满,那样她就可以不去听,不去想……

  凛冽呼啸的风中突然有着一丝异样,羽君一个激灵,抬手一勒马缰,看着出现在后山坡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浅青色的儒衫裹在颀长的身姿上,肉眼看到的是翩翩仙骨的姿态,直觉感觉到的却是冰冷的杀意。

  羽君顿住马身,理清了自己的思绪。

  “你是什么人?竟然擅闯藏云山庄。”

  对方一副书生模样,有些病奄奄的,神情却孤傲,望着羽君的身后缓缓说,“你不知道我是谁,他却知道。”

  随着话音落下,背后马声长嘶,沈苍澜和沈惊涛已赶至眼前,沈苍澜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顿住马身,“病书生!?”

  ——病书生。

  三个字仿佛一记响雷,江湖上大概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号,也大概不会有人会去招惹这个瘟神。无论是他的武功之高,还是脾气之无常,惹上他都无异自找麻烦。

  病书生怎么会无故来到藏云山庄?

  羽君心中疑惑,看了一眼沈苍澜。眼前的情形看起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沈苍澜这一次出行,招惹到了这个碰不得的人物。

  “沈苍澜,在我还没有打算开杀戒之前,你最好把那个女人交出来。”

  “我沈苍澜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会牺牲一个女孩子来换自己的平安吗?”

  “哼,不知所谓。”病书生冷哼一声,身形一动,猛然跃进三尺翩翩衣袂中掌风呼啸而至,沈苍澜弃马飞身而起,提起掌劲迎了上去。

  沈惊涛对羽君说了一句:“呆在这儿别乱动,一有骚动山庄里的人很快会发现,我和大哥拖住他,你保护自己。”便一跃上前,出手支援沈苍澜。

  病书生的掌风中似有千只血手,招招凄厉敏捷,两人联手竟无法持平,很快落了下风,然而他们三人先前骑马直奔,早已引起山庄中人的注意,此刻业已发现病书生的入侵,山庄中的高手迅速赶来。远处马蹄渐进,沈惊涛却一掌未接得住,被甩出三尺,沈苍澜心中一紧,片刻分神中病书生的血掌已攻胸前——

  马上的羽君飞奔而来,不顾一切拦下病书生那一掌,他的另一只手,却直拍入只顾保护沈苍澜而自己却全身破绽的羽君后背……

  “羽君!!”

  ——她最后所感知到的,只有沈苍澜和沈惊涛撕心的喊声,倒下去的身体被沈惊涛接住。她的眼睛看着沈苍澜,竟绽放一抹淡然的微笑……

  “这样……就好了,再也不用纠革不清……”

  如此,便可以结束了。

  如此,便可以不用看到那个夹在对姝娴的不忍和自己中间的他。

  十几年的感情竟敌不过一份愧疚和不忍……

  如此,再不用看那个对姝娴温柔体贴的沈苍澜。

  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

  羽君的灵魂,仿佛已经走得很远。

  在一片悠远的黑暗中,再也不想醒来……

TOP

续红线 第四章 朱羽君1
藏云山庄——
  窗外是几时开始下雪的呢?

  朱羽君坐在窗前,伸出手,雪花落在她白皙的手掌上,化成细小的水珠。

  “羽君。”门口响起了脚步声,门敞开着,有人掀了帘子进来,朱羽君只是回头望了一眼,并没有出她的所料,便又把头搭在手臂上望着窗外发呆。

  沈惊涛走进了房间,看看羽君,无奈的摇头,“你还整天窝在房里,也不怕发了霉。”

  “不会啊。我每天都在窗边晒太阳,怎么会发霉。”

  晒太阳?沈惊涛走近,探头看了看天空灰灰的云层,真的很想伸手敲她的脑袋。谁不知道她每天爬在窗边,弄的跟一副小媳妇似的模样,就只盯着大门看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他将她的手从窗外拉了回来,隔着衣袖,冰凉一片。

  沈惊涛皱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之前得信儿说已经在路上,估计这两天就回来了。他一回来一定会先来你这里,天这么冷,不要总开着窗子。”口气淡淡的,替她关了窗。羽君依然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的脚步稍稍驻留,还是转了身,走出房间。

  好无聊。羽君从来也不知道,沈苍澜不在的日子,是这么的了无趣味。

  大院里似乎有着马车和人声响动,羽君每日在窗前望着,望了这么多日,也早望乏了,窗子已经被惊涛关了,她也懒得再开。趴在桌边,迷糊得几乎要睡过去。隐约中似乎听到了苍澜的声音……可是惊涛的声音和苍澜很像,怕是听错了罢。

  如惊涛所言,苍澜若是回来了,一定会先来看她的。

  那样想着,心思便定下来。

  这一日到夜里并无人再来扰她,羽君翻了翻书,早早便睡去了,却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总有中错觉,仿佛苍澜就在房门外,静静的站在那里,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

  一早便起,努力想要忘却那似梦似真的感觉,开了门,却被门口的惊涛唬了一跳。

  “做什么?一大清早的,跑人家门前吓人啊?”

  沈惊涛似与平日不同,也不言语,只是盯住羽君看了看。

  “怎么了?”羽君摸摸自己的脸,她出房前有照过铜镜的,没什么问题啊。

  “……羽君,我大哥……回来了。”

  “真的?”她拉住他的衣袖,“什么时候?在大厅里吗?”说着便转身要离去,被沈惊涛轻轻拉住,“他不在前厅。”

  羽君停下来看着惊涛,有些许的疑惑。

  “大哥昨天就回来了……现在人在别院。”

  初闻的欣喜已经退却,羽君从惊涛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别院?他为什么回来了却一声不吭,还特地去了不容易被她撞见的别院?

  他外出办事一个多月未回,先前书信频繁,这几日却突然没了消息,羽君一直不想去在意,可是惊涛那种神情,没办法让她不在意。

  层层的廊子原来竟有这么长,羽君进了别院,便听到一间屋里传出人声。那是她熟悉的声音,可是沈惊涛还在她后面,那么屋里的自然就是苍澜。她在门口顿了顿,心口发堵,深深呼吸几下,迈步走了进去。

  暖炉里的木炭有着细小的噼啪烧灼声,沈苍澜俊挺的背影府身站在床前,纱幔重重,看不清床上斜倚的人,只听到两个人低声的谈话。

  虽是疲惫细弱的声音,却温柔婉约,羽君的心沉了沉,呼吸似已经滞住,即使用力的喘息也挤不进半分空气。

  身后沈惊涛已经跟进了房间,看着羽君脚下顿了顿,微微踌躇,开口低声唤:“大哥。”

  沈苍澜手中端着碗,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却蓦然看到沈惊涛身前的羽君,脸色一变,手中的碗被捏紧,半碗散发着药味的褐色液体颤动一下,并没有洒出来,然而他端碗的手指却关节发白。

  “沈大哥?”

  纱幔中那温婉的声音传来,纤细的手指轻轻扯了一下沈苍澜的衣摆,他恍若未觉,定立在原地望着羽君。

  ……这就是他躲着她的原因吗?

  羽君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沈惊涛的胸膛上,惊涛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羽君。”那一步踩在沈苍澜的心上,他一颗心忽地提起,只怕她会误会了什么,不禁脱口叫她的名字。床上的人显然也听到,身子微微一顿,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沈大哥,是羽君姐姐来了吗?”

  脚下被幔子一绊,身形稍一踉跄便被沈苍澜伸手扶住,他将手中的碗搁在桌上,扶着那女子从纱幔中走出来。

  娇俏可人,那便是羽君看到那女孩的唯一印象。只是那苍白的面色与身上渗出一丝血迹的纱布让人无法不在意。

  羽君原是转身想走,沈惊涛放在她肩上的手却重了重,她略一犹豫,留了下来。

  沈苍澜似松了口气,对羽君浅浅一笑,便转头对那女孩介绍,“姝娴,这两位是我二弟沈惊涛和未婚妻朱羽君。”

  姝娴被沈苍澜扶着,略略福身施礼,那般的娇弱惹人怜爱。羽君只是没有失礼的回了,心里却空洞一片。

  “羽君,她叫姝娴,我在返家路上遇上她,因为出了些乱子,碰巧救了她。只是姝娴却为了我受伤,只好先带她回来养伤,没能事先告知你们。”

  羽君的面上挂着温和有礼的笑容,点了点头。沈惊涛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她的肩,向旁边移了,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从侧面望着她。他看不到她的情绪,在她面上粘附的那一层笑容底下,他惊觉丝毫也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羽君姐姐,沈大哥一路上常常提起你,我一直也很想见你,只是身上有伤,昨日来了却没能先去拜会姐姐,还请不要见怪。”姝娴看似甜美的笑容里浮着一丝凄哀,羽君冷眼看着,面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破绽。倒不知她是无心或者有意,几乎是把对沈苍澜的心意摆在脸上。

  “哪里,姑娘既然是为了苍澜受伤,我们自然也该好好照顾姑娘。我会多叫两个丫头过来,姑娘就好好养着。我在前厅还有些事情,不便多留,先告辞了。”

  微微恭身,便先行离开了房间。沈苍澜想要开口,却说不出什么,惊涛看了他一眼,便跟上了羽君出门。

TOP

陆唯羽,女,24岁。在人生的第24个情人节兼第**+1次被甩的隔天之后,接到了一个没有想到的电话。在公司同事们掉了一地下巴眼珠子的惊诧中,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她的公司门口。突然出现了第**+2次恋爱的预感。
  西装……哦,是陈颀,在那场蛋糕与白玫瑰的偿还拉力战中摆脱了路人甲角色荣升为本篇的第一位男主角。

  —————————第一条偷懒的分割线出现了。鼓掌鼓掌。。—————————

  唯羽心烦意乱的收拾着办公桌,盯着办公区里的挂钟看。楼下那辆黑色的车子在等着她,她知道。车里的人是个人人羡慕的完美情人,她也知道。可是一旦想起上了车,吃了饭,他送了她回家之后那个嚼过的泡泡糖一样雷打不动每天都会出现的神经病,心情就好不起来。

  指针终于到了下班的时刻,唯羽拎起早已经收拾妥当的手提包,直接冲进了电梯。

  其他人都还在下班准备中,电梯里只有她一个,无聊的盯着不断变换的数字。四楼,三楼……数字在变成二之后突然停住,唯羽一愣,不会那么衰吧?电梯偏在这个时候坏了?她刚要拿起电话求救,身后突然冒出那个云淡风清道骨仙风的声音……

  “姑娘不用太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谈谈,很快就会放你出去。”

  唯羽的脑袋“轰隆”一声一片空白——电梯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闹,闹,闹鬼!?

  她战战兢兢的回头,那个长得闭月羞花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经病露着恬淡的笑容,颔首示意。唯羽的手心瞬间一片冷汗。

  “小生失礼了,只是多天以来姑娘一直躲着在下,始终寻不到机会跟姑娘好好说句话,无奈才出此下策。请姑娘见谅。”

  唯羽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顿时手脚冰凉脸色苍白。——她一直以为这个行为古怪的美青年只是个普通的神经病而已,竟然,竟然……是个一点都不普通的神经病!

  “你你你,你找我,干嘛?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平生没做什么亏心事,从没开车撞了人就跑,(那是你没驾照,有了保不准。)更没不小心掘了你家祖坟,你找我做什么……”

  唯羽的声音都在抖,拼命把自己的身体往角落里赛,那青年稍稍为难的踌躇一下,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姑娘,小生不是来索命的……小生只是有一些话必须要和姑娘说……”

  “……不是来索命的?”

  “嗯。”

  “哦。”唯羽终于正了正神色,不是来要她命的怎么都好。不再拼命往角落里躲,却仍旧在电梯有限的空间里尽量保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你……不是人吧?”

  “是的,小生并非凡人,用你们凡人的话说,小生乃是牵线月老。”说着轻轻作了个揖。

  ——月老?牵红线那个?

  “……你找我干嘛?”

  “小生是为姑娘的姻缘而来。”

  姻缘?唯羽登时打起了精神。

  “姑娘莫要在沉迷眼前的风月,你的缘分只是借来的,继续下去也不会再有结果。因为姑娘指上的红线早在千年前便断了,若不及时挽救,恐怕生生世世都将形单影只。一如现在外面那位陈先生,今夜便是你们缘断之时……”

  唯羽心中一惊,然而他话未完,电梯外却传来了躁动以及警卫的声音,电梯的故障已经被发现,进入了紧急的抢修。

  警卫大声的对电梯里喊着不用担心,有几人被困之类的话,唯羽匆匆应了,耳边却传来轻声的叹息,“罢了,只能暂时到这里,等姑娘得空时我们再详谈……”

  只是回头的功夫,电梯中又只剩唯羽一人,那青年如他来时一样,无声息的消失。

  电梯恢复了下降,唯羽却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脸色发白的走出了公司,坐进了陈颀的车子。他奇怪的看她一眼,“身体不舒服吗?你看起来脸色不好……”

  唯羽摇摇头,没有去看陈颀的脸。

  ——今夜便是你们缘断之时——她一直只当那美青年是脑袋有问题而已,对于他每天的这些话并不在意。然而经过了今天,就算她再现实也没办法不去在意。

  陈颀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没有接。

  铃声一遍一遍,没有休止。

  “陈颀?”唯羽转头奇怪的看看他,对于这通电话有着莫名的不安。

  陈颀的眼睛变得深沉,看不清心绪。他拿起了电话,按下了接听。从接通的那一瞬间,借来的缘分,该还了。

  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

  车子停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间西点屋,唯羽下了车,陈颀从车窗中探出来,握了一下唯羽的手。

  “我过去看看,很快就回来。等我一下,好吗?”

  唯羽觉得自己的头点得好艰难,车子开走了,她却没有走进店里。——他大概不会回来了,为什么还要等呢?唯羽快步走了两步,索性跑起来,跑回公寓的小区。

  “喂——你在吗?”

  天色还没有很晚,唯羽向小区的一片空园子喊了一声,偶尔的行人侧目看她一眼便匆匆走过,如她所期望的,身后突然又响起那悦耳的嗓音:“你在找我?”

  —— 一个大男人,声音那么好听干嘛!

  她转身一把拉住他,生怕他再凭空的消失,“他去她那里了,你早知道的对不对?你说你是月老?那怎么样他才会回来?”

  “月老”显得有一些为难,安慰的冲她笑笑,“借来的缘分,总是要还的。这个谁也没有办法。”

  “你是说陈颀本来就是她的……?”

  “不,他本来是你的。你和陈颀原是有着三世的情缘,注定做夫妻。只是……前世你的姻缘还没有实现,就因为一次意外丧命,从那一刻,你手上的红线就断了。而陈颀在多年后另娶他人,他的姻缘已经另结,注定你今生,来世,都只能孤身一人。”

  “你是月老,能帮我的,对吗?”她抓着他的衣袖,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月老”低头半晌不语,看着她抓的紧紧的手,点点头,“在下原也是为此而来。姻缘本天定,却也会发生像你这样的意外。所谓‘月老’也正是要尽力去修正偏离的姻缘。只是……”他抬起头,苦哈哈的一笑,“只是我不过一个刚上任一百多年的新人,百年神力怎么敌得过你们千年的偏差……”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被唯羽拖进了自己的公寓。

  菜刀被用力的按落在菜板上的声音凶狠的起落,玉兰瓜的香气在客厅飘散开,唯羽手中切着瓜,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眉清目秀纤尘不染的青年。

  菜刀再一次凶狠的落下来,几乎入木三分,震得青年心里一跳,发白的脸色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

  “请吃瓜。”

  “……谢,谢谢。”月老小心翼翼的拿起一片,吃不出味道。

  “你会帮我,对吧?”唯羽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动过,突然问,月老猛地被嘴里的玉兰瓜噎到。

  “你看起来比我还年轻,叫‘月老’很奇怪哎。不然叫你‘月公’?‘月仔’?”

  月老看看唯羽手中还没有放开的菜刀,剩下的半个玉兰瓜已经被一刀刀切成了小块。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让你的前世在那天不要死……只要她能活下来,活过拜堂成亲那天,就可以纠正……”

  “咔嚓!!”

  一颗新的瓜被放在菜板上,一刀两半。

  “怎么能让她不死?”

  月老咽了咽口水,“……其实她阳寿未尽的,只是身受重伤之后却毫无求生意志,不愿活下去,所以只能……借魂。”

  “什么意思?”

  “和借尸还魂同一种理论,就是借另一个魂,来让她的身体继续活着……”

  “借谁的魂?”

  月老看了看那颗被“分尸”的瓜,抬起手,指指唯羽。

TOP

续红线 第二章 陆唯羽2  
陈颀一直开着车,没想过要去哪里,只是一直无意识的开着。

  他偶尔转头,看着旁边座位上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女人,有一点无奈。只是想早早从与“前女友”那种复杂而沉闷的气氛中解脱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头脑一发热就带了这个陌生的女孩上车。

  想一个人四处转转,即使不想承认,他仍旧很失败。不知道自己应该说被背叛了还是被甩了,反正一样衰,结果自己还得装得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去安慰那个几天前曾拍拍屁股走人的“前女友”。人还真是难做。

  他几次想要叫旁边这个女人起来,看到她睡得那么香的样子,又不忍心。

  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往旁边一坐,整个车里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奇怪刚刚在店里看见她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像是认识了很久,她就一直这样坐在旁边,已经睡了一千年那么久。

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感到越来越冷,凉冰冰的东西轻轻落在脸颊上,迅速融化,顺着下巴滴落时划过一道痒痒的痕迹。一阵鸡皮疙瘩,唯羽打了个哆嗦睁开眼。
  一张俊脸的特写摆在眼前,唯羽一惊,向后缩了缩,碰到了车门,脑袋才慢慢恢复了运转。她还在那西装帅哥的车上,车子停在海边,车窗已经摇开。二月冷冷的海风夹着细小的雪花落进来,而西装却一脸好兴致的盯着她的睡脸瞧。

  “醒了?”

  唯羽匆匆点头,看看外面乌漆麻黑的海有些小心翼翼的问:“现在……几点了?”

  “12点多一些。”

  西装口气虽平淡,唯羽却还是吃了一惊,他就这样陪着她吹了半夜海风?“怎么不叫我起来呢?这么晚,你女朋友……”

  “是前女友。”西装笑笑,笑得有一点苦,神情却仍是平淡。“……的确很晚了,我也该送你回去。很抱歉突然拖你出来,让你陪了我半夜。”西装发动了车子,对她笑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哎。她却只能不好意思的干干陪了个笑脸,心里有一点点愧疚。哪里是她陪他,根本她一个人睡得一塌糊涂,害他也走不了。

  西装脾气还真好哎。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过情人节的地方。”他突然淡淡的开口说,唯羽一愣,静静听着。“她也像你一样,开着开着车就睡了,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就开车来海边,一边吹风一边看着她……”

  ……西装有癖哦,不会感冒吗?人家睡得好好的还开窗……唯羽心里嘀咕着,揉了揉鼻子,压下想打喷嚏的冲动。

  “后来她一直嚷嚷着好好一个情人节都浪费了,硬让我第二天补了99朵红玫瑰,竟然就成了惯例,每一次节日都少不能少。一个大男人拿着一大束玫瑰,捧也不是拎也不是,很难为情的。”

  “……还是白玫瑰比较好……那样一大束红玫瑰很俗艳哎……”唯羽仍旧在底下嘀咕着,却突然发现竟然念出了声音,小心的偷看西装一眼,他竟也在看着她,轻轻笑笑。……完了,他听到了……

  “那个……我是说……很令人羡慕哎……(俗艳归俗艳,有这么帅的男朋友送花,就算狗尾巴草也好……比没有好。)”

  西装忽而笑了,视线不时从前方落到她身上,“你知道你常常不自觉的把心里想的东西说出来吗?”

  “嗄?”

  车子突然停住,唯羽看一眼四周,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市区。西装打开车门下车,说了一句:“等我一下。”没有等唯羽开口人已经消失不见。

  “喂,喂!西装先生?”

  唯羽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便把自己埋在软软的车座中。……好莫名其妙的情人节哦。24年来第一次有人陪的情人节,竟然是跟一个陌生的西装帅哥……忘记问他叫什么哎。

  眼睛迷迷糊糊的又要闭上,却听到车门打开,一阵香气混在寒冷的风中卷过来,唯羽睁开眼睛,面前大大一束白色玫瑰,沾着细小的雪片,融化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唯羽傻了眼,视线从面前的玫瑰移向重新在驾驶位上坐好的西装。

  “怎么了,不接吗?”西装笑着将玫瑰放进她手中,发动了车子。

  “……这个……很贵哎。”唯羽欲言又止的模样,嘴唇动了动,大脑里却一片空白,开口只说出这一句。

  西装仍旧显得很平常,“没关系,花店快要打烊,情人节一过去,这个时间玫瑰都会打折。”

  唯羽愣愣的应了声“哦”。

  “你家住哪里?”

  报了地址,车子便飞快的行驶起来。西装没有再说话,一路将唯羽送到了小区楼下。车子停稳,唯羽说声“谢谢。”下了车,西装才突然说:“可以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

  唯羽点点头,将手机拿给他。

  西装迅速拨了几个号码,接通,车内他的手机却响起来。

  他将手机从车窗递给唯羽,笑着说:“我叫陈颀,以后有机会请你喝咖啡,算是补偿你今天那块蛋糕。”

  ……蛋糕?那这一捧玫瑰她拿什么还他?

  唯羽捧着玫瑰,傻傻的看他的笑脸,看他开车离开。

  这算转运了?还是情人节的一个玩笑?

  车子走远,唯羽却还在原地吹着冷风,直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磁性悦耳的声音,“姑娘,你喜欢他也是没用的。”

  唯羽一惊,转身,这二月里的凌晨,竟然有一位眉清目秀漂亮得过份的男生,只穿着单薄的衬衣牛仔裤,在皎白月光的衬托下唇红齿白,道骨仙风,(搁在白雪寒风的背景中这就叫:神经病。)带着盈盈笑意看着她。唯羽看着他就打寒颤,立马掉头向楼里跑去。

  ——记得以前妈妈跟她说过,遇见神经病绝对不能搭理,越理他越缠你。

  “踏踏”的踩着楼梯跑上楼,身后还传来那漂亮男生轻柔的嗓音:“你这样不行哦……这次婚事还是会没有结果的……”

  声音悠悠扬扬,尤在耳边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