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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发表于 2007-7-16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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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我表妹要高考了。这对我这个家族来说,是我2000年考学、2004年找活之后的第三件大事。
我被迫开始回忆了。
那些是远离尘嚣的唿哨给飞翔者留下的标记:我肆意鄙视的那些过往的纪念物,被我胡乱抛在邮寄回家的纸箱里,封存在包裹箱子的胶带里;我不知道很多东西跟幽灵一样,可以随时迎着感召,无声无息地冲生命袭来。
直至一个烦躁得要命的下午,我要清点那些杂物。在记忆深处,一切物品布满尘埃,土味四溢,霉迹遍布。我的心被紧揪了一把。
她们老了。
凝聚在其中的相聚、离散、灿烂、磨难、美丽、忧愁跟着陈旧与转身,她们被流水漂白了,被月光掩埋了。
她们才死了2年。
1
我生活的那座城市叫做天津。我生活的那个地方现在被人们称为滨海新区。但在2000年,我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离开那里,离开我生活了18年的家。我对我的朋友们说,我厌恶这里。
永远灰蒙蒙的天空、令人发懵的乡音、傻傻的男生女生、我爸严格的父爱,还有我妈伟大的母爱。
我终于赶上了好年华,我要到外边的世界去。
就我一个人。
2
外面的范围太大,我只有一个人。在2000年的4月,我的高中受到哈尔滨工业大学邮寄给四个理工重点班的学校宣传册。我大概是我那个班最早拿到册子的学生之一。那个时候,我疯狂的迷恋着HOT,张佑赫,金南珠。我确定自己要学习国际经济与贸易。
在哈工大那里,这两者得到了融合。
国际经济与贸易系。与韩国仁川大学合办。毕业后获得两学校的证书。大三在韩国完成一年学业。
我要到哈尔滨去。我对自己说。
我妈说我在一个下雪的黄昏出生,我想大概是受到了冰雪的召唤,我注定要到那个城市去。这都是早晚的事。
3
高考的第一天,上午,语文。
我和监考老师斗气了,居然不让带水杯进考场。简直是没有人道主义精神。考完试,我到总监场老师那里把她们告了;于是,下午就允许我们把水带进去。
我这就满意了。虽然接下来的化学、数学、物理、英语我没有喝一口水。我也不知道那个考场是否有人喝一口水没有。
我是真的傻的,那时候我还没有阅历明白,这不是个好预兆——这说明我不远处人生的抉择,注定要走的波折些,遥远些。就像摩羯座的我喜欢爬山,喜欢挑战,喜欢走人迹罕至的碎石小路,费尽心力,最后发现与平坦大路的终点是同样的高山之巅。
我没有猜错。这就是命运。
4
天津的学生都知道,高考后会有一个恶心的“志愿交流的平台”。2000年是在水上公园。我爸妈带我去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家说天津是个大城市了,果然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当时有点头晕,但可能是热的,谁知道呢。
前天下午,我爬在我的小床上,对着答案,估了分。一遍完事,不想再看那本答案了,越看越烦心。到了水上公园才知道,所谓烦心就是一帮不相干的人在一起做着相干的事。
“哈工大”的横幅在某处飘扬,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那个负责咨询的老师,我估的那个分数考国际经济与贸易有没有问题。他说:难说。
然后,我终于头晕了。
5
就这样,我没有心情在一个大夏天,眼见一帮不相干的人,干着同样一件事了。我拉着爸妈,开车回家。那个下午我坐在床边,呆呆思考着。
如果不被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录取,哈工大竟然再没有第二个我可以接受的专业了!我不喜欢学理工,高一报文理的时候,我本来想学文科,反正我文理都过得去,但是我更喜欢学历史。我曾对我妈说,我想成为一名历史学家。我是个懒人,历史很适合我,因为它和人一样,在固定的时间,能做的选择不多。我妈为了我的理想哭了,在我印象里,她是个坚强的人,从没害怕过什么,那一次,我看出来了,她是真的怕了,她被文科不好考学的传闻压倒了。
于是,我被她的眼泪压倒了。
成为一个理工生。为没兴趣的物理奋斗2载。翻遍整个高三的物理试卷,我最高的分数是87,对于满分150的试卷,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及格。我的物理老师很有名,每次发下试卷,他都会走到我的身边,问我说,怎么没考好呢?然后我一次又一次的回答:我会努力的!
努力就是在高考时破天荒地把物理考了三位数。
6
我不能填哈工大!
我对自己说。尽管这个决定有点冷酷无情,但也不至于让我呆若木鸡。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向很洒脱的,至少要装作很洒脱的。
我在一瞬间,做了另一个决定——不能到哈工大,我也要离它近一点。
我开始在天津教育报的报考特辑里搜索“哈尔滨”的影子,我分数不低,在重点本科里,我看到哈尔滨医科大学。我不喜欢学医科,我不能破这个例!我爸是一直希望家里有一个医生的,可是我对医科没有一点兴趣!一点兴趣也没有!尽管他老早就为我挑好学习的专业——麻醉学、口腔医学、预防医学、护理学——可进可退,完美无瑕。我对他说:让我学医科也行,我唯一感兴趣的只有法医学!
于是,他只好作罢!
我必须再找另一个,这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名字,看到一个心仪已久的专业,看到即使不被那个专业录取也足够调剂的专业们。
那会成为我的母校。我有种预感。于是,这个瞬间的决定,决定了我的一生。和其他慎重而坚定的决定比起来,我的决定太轻佻,太不值得一提。
在此后的很多月,我羞于向人们提到造成我那个决定的原因。我本来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喜欢计算。我看了那个学校的邮编,和哈工大一样,都是150001!!!你想啊,南大(请原谅我,在我到达哈尔滨之前,我还用南大来称呼南开大学,在2000年9月之后我才开始习惯用南开来称呼它,用南大来称呼南京大学)和天大就隔着一堵墙,邮编还差了两个号呢。
这两个学校一定离得很近。
在2000年9月5日,我到达哈尔滨之后,我才明白,和我要报考那个学校相比,我断定它和哈工大离得很近这件事,才更轻佻,更不值一提。
7
总之,我就这么填写了,其他的专业也是和经济有关系的,我希望负责招生的老师们可以深刻了解,这个学生不喜欢学习理工科。就算不被我中意的专业录取,也不至于分到核动力或是飞行器。接下来的日子是在等待和焦虑中度过,当然中途通过电话查询了成绩,我的分数和估分居然一模一样。当然,我这么说不是鼓励所有人都只估一次分,只是说人这辈子总会走一次运。
可以查询成绩那天凌晨一点来钟,我家的电话突然响了,是舅舅打来的。我姥爷又病了!脑梗塞,而且一犯病就抽抽,很吓人的。我爸妈当时就赶快开车接我姥爷上医院了。我也睡不着了,只是躺着,胡思乱想。天亮之后,我就到姥姥家去了,陪着我姥姥,因为其他人都到医院去了,只剩下我姥姥、我、我唯一的妹妹、两个更小点的弟弟。他们都依赖着我,这种感觉本应该很好的,但当时很不好,有点强颜欢笑。搞笑本来是我的擅长,当时却干不出来。所幸我从5岁零8个月我二姨生下我妹妹开始,我就开始了照顾妹妹(以及后来关心弟弟们)的生活,照顾人对我来说不算太难。
我以为。
然后得知了分数,过一阵子查询是否被报考的院校录取,我的成绩至少是前九名,因此我有点放心了,估计被国际经济与贸易录取的比例很大,除非比我分数更高点的也不愿意学理工。后来,我姥爷的病也控制住了,至少那个时候没事了。大家都很开心,我也一样。
之后的某一天,天气特别热。我有点莫名其妙地在有空调的房间呆不住,跑到我自己的小屋子,趴在床上看书。不知道看了多久,恍惚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我在床上站起来,透过窗户看到送EMS的大叔。我就赶快穿鞋、飞奔下楼,拿通知书,交了10块钱(shit),上楼。那天我妈也在家,我们剪子包袱锤决定出由她拆开包装。
我看到我的通知书。
还有写着国际经济与贸易的专业栏。
8
我妈是很激动的,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如愿的。我倒是很平静,可能是倦了,累了,但不至于心力交瘁。我妈把这个消息通知了我爸爸、姥姥、二姨家、小姨家、舅舅家,一切完毕后提议我们出去买点菜和水果,晚上做点好的。我们就去了附近一个市场。
我隐约记得我们买了很多东西,因为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的右手提了东西。在高考前一周我在家复习时候,有一个晚上我妈要点空调,让我把我那边的窗户关上,我就用右手抄起写字台上一张草稿纸打算扇纱窗上的蚊子之类的。结果一不小心把右手的筋扭了!!连笔都拿不动了!!!我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转天趁家里没人拿正红花油反复擦自己的右臂,直到感觉沙沙的,我才发现,我把自己右臂的皮都擦破了!但是筋还是扭的!!这才没法再隐瞒,直到高考前的第二天才好,但破了的皮过了相当久才痊愈。
反正我左右手当时都提了东西,我妈只是用左手提着东西。快走出市场的时候,我仿佛看到电视没有信号时候黑色与白色交织成的屏幕,然后是眼睛上部点点金星,头有点沉,然后突然间觉得特别轻松,心情也释放似的,但是我知道我要晕倒了。
等我醒过来,我已经坐在旁边一个卖水果的大婶平时坐的塑料凳子上了,我妈给我买了杯芬达,我全身都冒了虚汗,这时候觉得不太舒服了。等好点,我们就回家。
很多年之后,我小姨告诉我,虽然我爸妈对我采取放任自流的教育方式,甚至考大学也对我听之任之,但对于我把自己的皮擦破这件事,她觉得我也许不适合出门闯荡,得知我被录取之后,甚至在她面前哭;可是,我那次低血糖晕倒的时候,她说,我把左手的东西转到右手,死命的用左手挽着她的右臂,直到失去意识倒下去,左手还是挽着不放,右手的东西也抓着不放,因此人也没有倒在地上,东西也没有摔到地上。
“她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我妈对我小姨这样说。
也可能是自言自语。
9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忙碌起来,shopping,初中要好的同学聚会,高中要好的同学聚会,很难安静的样子。我在旅行社订了火车票,2000年9月4日下午421次,从天津站始发,终点站哈尔滨站。
这里我要插句嘴,各位天津的学弟学妹们,如果你要到外面读大学,我建议“去北不要去南,要直达不要转站”,虽然我生性喜欢忽悠,但这件事,我是很真诚的!
那天上午,我一个女伴晶来我家,她妈妈以前和我妈做过同事,我们在九年义务教育的时间,历经8次分班,都没有分开;高中也是同校,可是她学了文科,不然我们还是有可能继续在一起的。她送我一个“一路顺风”的小物件,因为我不坐飞机,所以一路顺风我也认了!中午我要到姥姥家吃全家人为我包的饺子,晶说骑自行车带我一段路。我到了姥姥家,想从口袋里掏出我爸给我买的钱包,牌子就不说了,伤心!但是没发现,丢了!没出门就丢东西,我只能说这回免灾了,舒坦。大概是口袋太浅,被挤出去了。跟着钱包丢的还有我家的钥匙、不太多的钱、还有写给我一个高中女伴爱的我欠她10块钱的欠条(副本)一张。
后面的故事很简单,我爸妈送我去天津站,候车厅等车,打票,上车,放皮箱,等着转天到达哈尔滨站。
至于其中的潇洒挥手和醋溜情绪,我觉得不值一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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