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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漠面对着这片古战场,
这是一个没有月色的夜晚,他站立在茫茫草原的古战场上,孤独的背影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和落寞。
他开始吹箫。在我的这本书的读者里,很多人都知道,七皇子仪翔会吹箫,但是大家还不知道,其实林漠也会吹箫,他不仅会吹箫,而且还会吹柳叶哨,当柳叶声音响起的时候,清亮如同六月的江南,让人想起荷叶田田,渔舟自横的烟雨江南。
如果说仪翔的箫声是海。而林漠的箫声,就和他的人一样,沉静的像是一湖水。男人像湖水,那是一种温柔,和波澜不惊。那是属于江南才有的湖,柔情款款,浅笑吟唱。
然而今晚,林漠的箫声里,却虽也是江南的,但是,却让人想起了烟波让人愁的江南,箫声如雨,细细无声却离愁万千的雨,箫声里,压抑着若不细听,竟也听不出的伤感和压力。
玄武和青龙两个侍卫站立在他的身后,心中不禁有些讶异,因为,他们的主子,历来都是个面对任何困难都会微笑的人,他的心是清澈的,清澈的让人可以看到底,却又深的让人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从来没有见过他慌乱,
从来没有见过他无措,
也从来没有听过今天他这样的箫声。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箫声结束,林漠长身站立,轻声长吟。
“青龙玄武!”林漠叫,转过身来,面色平静,又成为了那个美丽丹凤眼的面容温润的男子:
“给我送出两封信去。”


(公主号外: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释义。“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呵以湿,不若相忘于江湖。” 出自庄子的语言故事。意思是在一个干涸的地方,两条鱼靠在一起,用自己口中的一些湿气与水泡滋润对方,共度最后一分钟,不互相抛弃。今人断章取义,一直认为相濡以沫是一种美德,实质上在庄子的观念里,他一边感叹于相濡以沫,一边却认为,在一个要干涸的地方,两条鱼只能相互温润水泡慢慢死去,不如两条鱼各自奋力游走,在大江大湖中快乐生活,互相忘却。只要双方生活的快乐,宁愿相忘于江湖,其实,更是一种比相濡以沫更大的大爱。个人以为,呵呵,表砸我转头。好,接下来,快速进行正文。)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很多天后,宝儿还会一直想到这句话,林漠说的,这句话。
而当她抵达了望龙坡的时候,她看到了满天的夕阳铺金陈灿,如同四处流淌的染缸里的颜料一样,是别样悲壮的红黄交错,铺展延伸望不见尽头的草海,叶尖上跳跃着无数星星点点闪亮的金光。
这个傍晚的阳光真的是太好了,映衬的人整个脸庞都蒙上了一层昏黄的光。
宝儿站在眠龙坡隆起的草丘上,前面不远的被不高的山围绕着的就是古战场,断壁残桓依稀可见,还有破败的已经不知道什么名字的亭子在半山腰矗立,蛛丝糊满了亭角,台阶已经被疯长的草掩埋。
宝儿眯起眼睛,望向那亭子,亭子里,似乎有身影在晃动。
林漠!她的心定了一定,加快了速度。
心不可抑止的跳动,然而,不安却更加深了,甚至,心底,竟有着说也说不出来的悲伤。
宝儿停住了脚步,警醒地望向四周,草原的风仍然如常地强劲,极目望去,这里地形起伏,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太正常了,可是正常地却让她的心,反常地跳动。望着那个亭子里的身影,宝儿迟疑地叫出了声:
“林漠?”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银色的发带,墨绿色的绿松石,还有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
竟是呼韩邪!
他怎么会在这里!宝儿心中一震,望向一边的雄奴,他的震惊也是一点不下于他。而亭子的周围茂盛的草原里,也随着呼韩邪转过身来,涌现了雄奴的精兵。
“你就这么想逃离我吗?”呼韩邪的怒气无法掩饰,他的眼神越来越暗,伸出手来,他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用的力道之大,禁不住地让她吃痛地皱起眉毛来。
宝儿皱皱眉毛,逃离?她倒是没有想过,她要的,只是两国停战。可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却完全的会错了意。他看上去竟像是满口的醋意浓浓,而他的嚣张,让她连反驳的念头都没有了。
“哼,走!”他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一刹那她的皓腕上就已经是红色的淤痕。
宝儿冷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如果自己在这里要跟他再回去,出来,就势如登天。
“我没有要逃离,呼韩邪,我只是要见仪翔,制止这场战争!”
“制止?”呼韩邪猛地停下脚步,咬牙切齿:“你就真的只是要制止?”
他的目光凶猛地让她的心一哆嗦,宝儿一愣。
她的一愣,却刺痛了呼韩邪的心:
“哼,你休想!”呼韩邪说,冷冷地,一只手卡住了她的下巴,宝儿呼吸一窒,经不住地咳嗽起来。
“你凭什么有把握你可以制止这场战争?”
我凭什么?宝儿一呆。她不知道她凭借什么可以制止这场战争,凭着仪翔的爱吗?
“哼,你以为这场战争是你随便几句话就可以制止的吗?不,不可能!他就算是真的为了你才来这场大战,也是弓在弦上不能不发!而我们匈奴,更是不会输给任何一个汴朝人!而且他,可不是只来要你的!”
呼韩邪说,望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他的心里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了一种痛苦的快感。痛吗?宝儿,我说的只是真相!
“汴朝的人,不会像你。”她冷冷地:“仪翔不希望看到战争流血,他不像你,阴谋诡计多端,杀人如草芥,随便就可以要了几个人的命。而且,你俘虏了我,不是为着的就是这一天,能用的到吗?”宝儿说,随着他手上力道越来越大,她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我说的不对吗?”她问,气息嘶哑:“要杀了我吗?”
他被她惹怒了,她知道。甚至看到了他的太阳穴边上跳动的青筋。还有他眯起的眼睛里,射出的冰冷的光,而他放在她脖子上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他的样子看起来,让人害怕。
可是,她要赌一次,用将不如激将。
“不杀就放了我。”她说。
呼韩邪突然笑了,一种无力奇异的表情,出现在他那花一般俊美的脸上:
“我想放了你”他突然松下手来,懒洋洋地笑容如同面具一样迅速地挂上了他的脸庞:
“可惜呀,现在晚了。”草原之鹰说,并且迅速的揽住她在怀里:
“汴朝人的阴谋诡计来了,你的利用价值还没有结束呢。”
周围,喊杀声起,眠龙坡突然出现了无数的汴朝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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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奴,还要多久,将抵达眠龙坡?”宝儿在飞速行驶的马车里问。
“过了五十里草原,出了阿木犁城再行二十里既是。”
“林漠真的让我与他在那会合?”
“是!”
“为什么不在马邑镇?”宝儿问。
“那姓林的没说,只说到马邑镇外的眠龙坡”
眠龙坡?宝儿的心里一阵疑惑。为什么要到眠龙坡?自己明明在交给雄奴让他飞马送给林漠的信中说明,到马邑镇后让他飞马送自己去见仪翔,可是,为什么要到眠龙坡,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诈不成?
   “停车!”宝儿想至此,心中一震。
   雄奴烦躁地勒住马,这女子,真不是普通的让人烦,若不是她答应说事成后就离开主子的身边,自己说什么也不会为她所用。
   “什么事情?”他转身。
   马车的轿帘掀开,他望见了那张美轮美奂却又威严无比的脸,那面孔上的一双美目发出冷冷的光,她,林宝儿,冷冷地笑了:
“雄奴,你知道我给你的那封信上,写着什么内容吗?”
“内容?”雄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只管着送信,哪里想着,信里还有什么样的内容?
   “我不知道,我想莫过于是姑娘想逃回去吧”雄奴暗里冷哼,心道我可不介意什么内容,我只要你离开主子。
“我要两国停战。”宝儿说,冷冷地。
“停战?”雄奴一愣,他有些实在不懂得她的意思来了。
“两国征战,百姓受苦。”宝儿说:“雄奴,你可知道,如果在你送那封信的中间如果有什么差子的话,这可是要很多人血流成河的。”一边说,宝儿,一边盯住这个高大黝黑的男人,他的脸色看来如常,目光也炯炯的,十分坦荡:
“你确定你送这封信出去,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
雄奴眉头一皱:“我雄奴答应别人的事情,从来不会失约。”说完,他似乎有些气愤地转过身去,不再盯住她,而是看向了广阔的草原。
宝儿心中暗叹一口气:“出发!”
马车继续飞速地行驶在草原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宝儿苦笑一下,自己一项明白这个道理,既然让他送了信,就不该怀疑。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外面夜色茫茫的草原,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声的草原,她的心里却充满了从未有过的不安,和心慌。是的,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草原像个睡熟了的婴儿,可是,这片草原,一旦清醒过来,那将是一只随时可以吞噬掉一切的猛兽。而林漠,林漠的举动也太反常了,他竟没有让他到城里去,而是约了到眠龙坡。
眠龙坡,那是个古战场。一个马邑镇外的古战场。千百年来本朝和先朝的无数儿朗对战在那里,那里沉眠了无数的白骨,夜晚安静的时候,静坐在风里,你甚至能听到那来自于遥远时空的厮杀声,刀戈争鸣的砍杀声,伤者的呻吟声和死亡的将士离去前悲惨的痛叫声。
眠龙坡,林漠,宝儿的心里,隐隐地升腾起一阵她自己也无法说起的不祥预感。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又一次地仔细回想着自己的安排,那封信,它应该已经到达,雄奴看上去也不是一个擅长作伪的人,自己只要见到仪翔,见到仪翔,我就可以制止这场战争,他,不是一个好战的人。宝儿有些忧伤,又有些激动地想,仪翔,仪翔,没有想到,我们将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见面了。而一切,也将在见到林漠后揭晓。
她的心跳渐渐地平静下来,望着远方的草原,黑夜茫茫,可是,这个黑夜将要过去了。
是的,就要过去了。

呵呵,这几天特别累哦,所以写的不多,贴了个内容简介上来, 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同时凑凑字数,大家表砸我。这个可是我刚开始写这部小说的时候,写的内容简介哦。另外号外号外,本人接下来要新开一部小说,现在正在构思中,欢迎大家继续支持哦。红袖编辑部现在找我签VIP作品了,呵呵,想来想去,不想对不起读者,所以拒绝了,大家鼓掌鼓掌支持一下!
内容简介:
他是阳光的,他是黑暗的,他温润如水,他狡诈的微笑,黑发纷飞,如狐狸一般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她是小小宝儿,
家,国,民族情仇,谋杀与叛变,折磨与痛苦,心碎与绝望,
他和她,明明相爱,却不能相伴,她和他隔了整个山河绝望对视,
美人容颜依旧,繁华却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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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韩邪,在阿木犁城的城墙上站定。
对面是黑压压的汴朝军队,据潜入马邑城的探子来报,驻守在那里的是汴朝海门关将军林宽的养子——林漠。
林漠,林宽,林宝儿,草原之鹰冷冷地一笑,自己,也许这辈子都要和姓林的人纠结在一起缠绕一生不再分离了。
“红颜是祸水”母后说:“邪儿,我和你父王绝对不同意你娶她做我们匈奴的王后。”
“汴朝林宽的女儿!杀害了我们多少匈奴猛将!邪儿,父王不能同意你立这女子为后。”
“邪哥!你——”红衣的烈月眼圈像她的衣服那样的红。
呼韩邪望着对面的草原,那里是汴朝和匈奴的交接处——马邑镇。宝儿,自从自己那日把马给了宝儿后,不知道多少人对他说了这样反对的话,呼韩邪微微一笑,亲人的话,他字字在心,但是,宝儿,他仿佛看到了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你是那么特别,我不会放过。
“父王母后,这个女子,我要定了。”呼韩邪说,淡淡地站立在匈奴的王宫里。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把宝儿带到了他的城里。他不能让她陷入危险,而怎样说服父王母后和自己臣民的过程,他更不愿意她知道。她只要等待结果就好。
可是,还没有结果等来,汴朝的军队,已经打过来了。
宝儿,看来我的竞争对手还真不少。呼韩邪在接到下属的汇报时候,微微一笑。正准备部署着军队向上禀报的他,接到了父王的召见。
“汴朝的军队此次来得为何如此之快?而且如此的没有任何预警?”父王问。
呼韩邪沉默。
“邪儿,你是最不愿意看到战争的,此次你当怎么看?”母后问他,语重心长。
呼韩邪当然能够听懂父母的含义。
然而,这场战争跟她有关吗?
有,又没有。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国家的动乱纷争与她有何关系?从头至尾,她甚至都从没有过问过一次政治。而两国的开战,是几百年来的积怨所致,就算是没有她,还是一样的要打。甚至,她都不愿意看到流血战争。然而,打,却还是要打。和她没有关系吗?却又未必,因为两国的能够发动这场战争的人,很不巧,同时爱上了她。他们谁都不愿意先放手,纵使这两个发动战争的人,也不愿意看到血流满地百姓受苦,但是这场战争却又不能不打,一是他们也都知道这场战争其实跟她无关,为了各自的百姓,他们要战,同时,他们也都一样,也是为了她。
“战役是要打的,不过邪儿,你要给我看好了她!”匈奴王望着自己的儿子,他的心思他当然也知道。这场战争,他也明白,这小小女子并非重点,然而,看似不重却又重要万分,因为在一场战斗中,有时候忽略了任何一个小因素,都会导致致命性的颠覆。
“邪明白!”
“明白?”宁月王后脸上担忧重重:“邪儿,你真明白吗?”
呼韩邪心中一震。
我明白吗?呼韩邪望着对面草原懒洋洋的却又忧伤地一笑。
我给你设置了个圈套呢,她说,笑的像个狐狸精,邪美的让人失魂,你跳还是不跳?她问。跳还是不跳?呼韩邪微微一笑,他有说反对的余地吗?看着她已经瘦的尖尖的下巴?他只知道愤怒和心伤在他望着她苍白容颜的一刹那,超出了他预计的能控制的范围。
他知道她想逃走,或者想打探出什么。可是当她以折磨她自己为赌注的时候,他那本来认为自己能够掌控全局的自信,仿佛有些崩溃了。
事情,仿佛越来越有意思了,而有些情绪,似乎也越来越不在自己的控制中了。呼韩邪微微的笑,望着远方,笑容中竟有忧色。
“哥!”呼韩雄略走上城墙,一声呼唤打断了呼韩邪的沉思。
“准备工作做好了吗?”他问
“已经严查出入人口了。”呼韩雄略说,顿了一顿,望向呼韩邪,欲言又止。
“说吧。”呼韩邪说,不用看这个弟弟的脸,他也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那个以男儿身份的她骗取了心直口快的这个弟弟一个多月的信任。呼韩雄略,肯定有一肚子的火想要说。
“她不会背叛你的。”雄略说,他的话让他一愣。
“为什么?”呼韩邪问他,转过身去看着这个在自己心里一直长不大的弟弟。

呼韩雄略在他的目光下憨憨的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不知道”他说:“我觉得林翔不是那样的人。”虽然知道林翔是她的假名,可是呼韩雄略还是习惯于这样称呼她,她在他的心里,永远是个自己疼爱的兄弟。
呼韩邪轻轻地笑了,雄略的话,是这么多天来,自己听到的对自己唯一支持的话,他的话让自己心中一暖。
“哥,她做你的王后,真是天生的一对。”呼韩雄略说。
呼韩邪不语。
“哥,你觉得呢?”
呼韩邪不语。他自信地一笑,她会背叛我吗?他想,虽然他现在不确定她对他的印象如何,但是他知道,她不会。
“她不会”。呼韩邪说,微微地笑了,宝儿,我赌上这一次了。因为他知道她是个痛恨阴谋诡计的人,纵是两国开战,她做人的原则里还是鄙视那些手段。而且,他还相信,她会爱上他。
是的,宝儿,你会爱上我。呼韩邪举起手中的刀,对着阳光懒洋洋地笑了。
因为,很久以前,你就注定要是我的!呼韩邪手中的那把寒铁刀在阳光下流动着黑幽幽的光。
“我赌这一次,押上我的心!”他在心底轻声地说, 反转过刀身来,刀的反面赫然刻着的,竟不是“漠”字,而是一个“宝”字。
“做人不要那么自信!”身后响起了一个冷冷地声音。
呼韩邪和呼喊雄略转过身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烈月竟站在了他们的身后。而她身后,赫然跟着的是一个面色匆匆的匈奴兵。
发生了什么事情?呼韩邪的心底一沉,宝儿?
“禀主子,林宝儿今日在雄奴副将的帮助下,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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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六十四年五月,太子仪翔率五万大军,抵达海门关,海门关大将林宽受旨为后勤守备,林漠为副主将兼先行先锋,十一皇子仪敏及管文仲跟随主帅左右。与此同时,小小的马邑镇,这块汴胡相通之地,因为两国的兵起,一夜之间风声鹤唳,这块与海门关地理上成抵角之势,可守可战的两国相战必争之地,一夜之间,不知道从何处竟冒出无数的汴朝兵来,胡人刹那绝迹。原先繁华的市集如今处处堆土为墙,战争一触即发的味道浓郁无比。
林漠,作为先行先锋,率兵驻扎在这里。
“林将军,战墙已经砌成,请将军视察。”
林漠点头出帐,青龙、玄武、朱雀、白虎等四名暗影的主力,也紧随他的左右走在马邑镇城墙的外围,察看着蜿蜒而起的战墙后,林漠的心里忍不住的发出赞叹。这次发兵,虽说是名义上仅是五万大兵,而实质上,隐藏的兵不知道有多少。百年来,汴和匈奴的积怨,使得两个国家暗倾国力,在这块兵家必争之地上,不知道暗暗布置了多少人马。而这次仅仅是三日,在他来到这里之前,随着太子仪翔的一道铸造外围战墙的命令,仅仅是三日之功,蜿蜒五十里的战墙就已经全部铸就。
登上战墙,林漠遥望着这片他已经不知道看过了多少遍的草原,对面,影影绰绰所能看到的,与马邑镇遥遥相对的,是匈奴的阿木犁城,那边现在也是人马涌动,正在做着战前最积极的准备,而绵延的云连山,就在阿木犁城边上,成为了他们最好的屏障。
“报主子,对面的阿木犁城,驻扎的是匈奴先锋部队,主帅是三王子呼韩雄略。”
林漠点头:“对面的兵力情况探明了与否?”
“近日匈奴严查出入人员,暗影尚未有有关消息。”
“宝儿的所在,查明了吗?”林漠问,心中突然有些苦涩。宝儿,望着云连山,那边就是宝儿的所在地,而他,林漠,他,他只要知道宝儿在哪,他的任务,也只是要知道,宝儿在哪。
青龙摇头。
林漠皱了皱眉,望向草原的对面。呼韩邪,他想起了那张懒洋洋微笑的脸。那是个强劲的对手,狡猾奸诈,而且还自信异常,并且胆量极大。他不仅兵力布置的很好,而且,还将宝儿藏的很好,自己的人潜进匈奴多日后,也仅仅是在那日的勇士会上,知道了宝儿的下落。自那日之后,多个城市竟是遍寻不到宝儿的踪影,不仅是遍寻不到,而且就连匈奴的皇室中,竟也很多人也不知道宝儿的下落。
不知道她的下落,林漠微微笑了,宝儿,那样子对你,是否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她的脸仿佛又在自己面前闪现。不,林漠,我不能。她说,不能嫁给你。他给了你什么样的条件?她问,眼睛里是望不到头的黑暗和悲伤。
宝儿,林漠转身走下城墙,多聪明的宝儿,就像小时候那个老是捉弄他的她,那个很小的时候,就能够一眼洞穿他心思的她。但是,她逃不过。是的,她逃不过。这次关系到国计民生,皇上说,皇上虽然苍老了,却是依旧什么都很清楚,甚至是精明。
国计民生,林漠苦笑,突然在一刹那明白了仪翔那次的那个凄凉微笑的意义,明白了那个男子,在呼韩邪带走宝儿后,在半年里查处贪官污吏、平定“皇室之乱”的心狠手辣和动作迅捷。皇室,每个皇室身上都有着沉甸甸的压力,而他,林漠,虽不是皇子,却竟也有了识得个中滋味的苦楚来了。
回首望整个草原,天地葱茏,多么广阔的草原,多么大的世界!可是宝儿,却无法容得下你的幸福。林漠想,回想起那天苍茫茫得雪地里,她和他依偎在一起的模样。 那个场景那么的美丽,又那么的凄凉。但是,那个时候她是幸福的,幸福的曾给他一种错觉以为时间可以定格,他和她可以依偎一辈子。虽然在那错觉的同时,他感到心底小小的疼痛和失落。但是,他却还是觉到幸福,因为她依偎在那个男子身边的时候,脸上洋溢的光让他失神。宝儿,他甚至在那个时候都在想,如果这次我救出了你来,我要放你们走。是的放他们走,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事情在一刹那急转直下,情况失控到他的掌心里都是冷冷的汗。
然而,就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她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把刀还给我,她说,走向呼韩邪,在那个时候那千钧一发的时候,虽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愣,都没有明白为什么在那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她说出了那样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可是他却在她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刹那明白了她的意思。宝儿,我的那个多聪明的宝儿!他想,她望着她走向呼韩邪,心中涌上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
那是他的刀,他给她的。他亲手打造了两把,在他和她还很小的时候,一把刻上了“宝”字,一把刻上了“漠”字。打造两把刀,是因为她总是偷偷溜出去乱跑。有一次,她背着将军跑到草原上,迷了路,当自己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缩在一棵树上对着树下的一群狼发楞。而当他找到她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她,从来都倔强不哭的她,第一次抱住他缩在他怀里哭的缩成一团,一边哭,一边埋怨自己没有武器不会武功,否则,早就冲出去杀了那些狼了。那时候,她哭的样子真可爱,一边哭一边埋怨自己的模样让他心疼。是的,心疼。那次的心疼就像后来很多次为她的心疼一样,从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她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心疼她,就像是心疼自己的妹妹,自己的爱人一样。他喜欢看她笑,喜欢看她闹,喜欢看她幸福的样子,看她闯祸每次都要自己保护,是的,他多希望自己能永远守护她。是的,永远守护她,这就是他打了那两把刀的原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完全习惯了她在他的身旁,一起长大的岁月和一同经历过的生活已经让她溶入了他的血液。
林漠轻轻地在草原上坐下,注视着这片留下了他和她无数欢声笑语和生气吵闹的大地。宝儿,她已经溶入了他的血液和他的呼吸。究竟什么时候溶入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也许,从那次他被捡回来的时候,她好奇的从林将军身边探出头来对他作鬼脸的时候;也许从她第一次偷溜出去被将军大声呵斥嫁祸给他的时候;也许从她第一次和他骑在马背上,她抱住他的腰欢乐大笑的时候;也许从她第一次来红却因为没有娘亲在身边什么都不懂吓得哇哇大哭找他哭诉害的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她和他一起度过的时光实在是太长,长到了他都忘记了自己怎么会忘记,长到了他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长到了,他什么时候已经不能离开她都已经不再清楚。
是爱情吗?林漠问自己,他微微笑了,温温暖暖酸酸涩涩的东西填满了心里,他要守护她,他的宝儿。对于自己来说,她是个最最柔软的存在,她是家人,是亲人,是爱人,是能时刻牵绊住他的心的人。也是,他一定要让她幸福的人。
我一定要让你幸福。林漠想,虽然他知道她的幸福他给不了,但是他却一定要让她幸福。
哪怕,让我死去。林漠在心底轻声说,望着无垠的草原,发出了他来到马邑镇后的第一道命令:
“派人盯紧呼韩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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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的守拙园里,花深似海,碧竹挺拔。
身着淡黄色锦衣的仪翔,一推开深深庭院的两扇宫门,就望见了满园的翠色欲滴,嗅到了花香醉人。而一身素装的抱琴姑姑,正手执花剪,轻轻的修剪着厅阁里的紫藤。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回:
“翔儿,来啦。”
仪翔施礼:“姑姑,出征在即,仪翔特来作别。”
话一说完,仪翔走近抱琴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姑姑,先生给你的书信。”
抱琴停下了手中的修剪,转过头来,含笑取过了那信,却并不着急着看,而是轻轻地放到了一边,微笑着望着仪翔:“翔儿,此来可有话说?”
仪翔一愣,轻轻地笑了,从小到大,自己的任何心事都瞒不过这个如同自己母亲一样的女子。仪翔微微一笑:
“姑姑,仪翔此来想要请问姑姑一件事情。”
“翔儿请讲。”
“姑姑这么多年来,可曾恨过先生?”
恨过他?报琴一愣,无数种酸酸涩涩的感情冲上心头。他,仪翔口中的先生,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弟弟,那时年少轻狂,豪情干云天,让自己一见而心动。多少个花前月下,山誓海盟,当中更是发生了很多事情,让自己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惊魂。然而,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恨过”抱琴说,低下头来微笑着继续修剪着花的枝叶:“不过,现在不恨了。”
“姑姑,如果,现在有机会让你和先生走,你可愿意?”
抱琴一愣,现在跟那个人走?
仪翔望着那双虽已见丝丝白发的姑姑,轻轻的点点头,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梗在了喉咙:
“姑姑,仪翔自信,现今已不比当年,先生当年不能带你走,现在仪翔可以让你们走。”
抱琴望着眼前的少年,不,应该说是男人,他,已经完全长大了!不再是当年晚娘娘刚刚去世之时那个缩在自己的怀里的愤恨的小孩,已然成长为一个龙行虎步气宇轩昂神采俊秀的一位太子了!抱琴的心里一阵的欣慰,微微的笑了。
“姑姑,你可愿意?”
我可愿意?抱琴望着后者那双热切的眼睛,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他,握住自己的双手,问自己的那句话。那时候,好像也是在这样一个五月初的清晨,只是那个时候自己不能走,为了他的安全,绝对不能走。
抱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仪翔一愣,他被这个没有想到的答案怔住了。
“时间,时间太久了。”抱琴微笑,面容平和,撒发出宁静的光辉,然而眼神里却是坚定的神色。
时间,太久了?仪翔一愣。低下头来,望着自己手腕上的那根银色丝带,是的,时间太久了,他们的时间。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仪翔,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这样呆在这里,相见不如怀念。”她说,望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子,低头轻看自己的手腕的模样,他脸上是她也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根丝带,应该是那个女子的吧?她想,真不知道那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让她的翔儿,一往情深至此。
“翔儿,此次出征胜利归来,你把她带来给姑姑看看吧。”她说,引开了话题。
仪翔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姑姑,她那么宁静的站在哪里,仿佛自己的问题从没有问过一样,时间,真的太久了吗?久到可以消磨掉她和他曾经的山盟海誓?心中忍不住地一声长叹:
“姑姑,你确定这样你幸福吗?”
抱琴一愣,仪翔,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少年了,容易被自己的话题引开。不过,她,微微笑了,离开吗?酸酸涩涩的感情又涌上了心头,相见怎如怀念啊!她轻轻地点点头,却依旧继续地问着刚才的问题:
“翔儿,若是带来了她,让姑姑见见。”那是她最爱的孩子的心上人,她怎么能不一见。
仪翔望着她,面容上出现了一丝犹疑,不过,那丝犹疑仅仅是一闪,他张了张口:“好,姑姑。”
他说,墨玉一样的眼眸里是夜色一样的深沉和宁静,他恢复了冷凝,刚才的那一
刹那的失神和长叹仿佛从未有过。
抱琴一愣,扑捉到了他脸上的那一丝犹疑。他,仪翔,难道有什么想要说的没有说吗?
“此次出征,翔儿,要多加小心,爱护自己。”
“是,姑姑。”
“纵使是要救那姑娘出来,但是,也不可忘记此次之战,并非为那姑娘所战,你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汴朝百姓,你的子民。”
  仪翔点点头,两国积怨已深,宝儿,只不过是那一道导火索。纵使没有她的缘故在内,皇上只怕也早晚要打这一仗。而现在这一仗,在这个时候打,也算是最好不过了,也许,这也是苍天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报效了国家,同时,也带走宝儿。是的,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宝儿,我要带你走,我们一起走。
“有空了,去看看皇上吧,你父皇,他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抱琴说,声音顿了一顿。望望仪翔,他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淡然。
“仪翔马上就去。”他说:“姑姑,翔儿不在了,还望姑姑日后保重。”
一边说着,他竟后退一步,双膝着地,给自己施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翔儿你——”抱琴愣住了,伸出手去搀扶他,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种说不出的不祥预感,在自己的心里一丝丝的蔓延开。
仪翔已然微笑起身,面容如常:
“姑姑,仪翔作别,这就前去看望父皇。”
他说,一边说,一边大步的转身出去了。
“仪翔——”抱琴叫,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着一种仿佛以后再也不能看见他了的伤感。
他回转过头来,在五月清晨的阳光里微微笑着,如同雕塑一样线条分明的脸庞在早晨的阳光里,俊美的让人不能逼视,而且,还有着隐隐地幸福的光在脸上流动,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年轻提拔,朝气蓬勃,他,是仪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不像仪翔了。抱琴的心里是说不出的一种滋味在回转。她想要告诉他些什么,她想告诉他她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但是,看到他的那种已经全部释然的表情,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释然,是的,很多年后,抱琴回想起那日仪翔的表情,才明白,那一刹那,仪翔是释然的,是彻彻底底全部放下后的一种释然,一种了无牵挂。
于是,话到口边,她又咽了下去:
“翔儿,不要恨你父皇。”
她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而当他的背影那么轻松的离开了后,她竟站在了五月的阳光下,不知道为什么,竟泪流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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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漠,是什么人?
也许在这段逝去的历史记载中,没有一个人会真的注意过他。然而,他却是一个优秀的存在。那个有着美丽丹凤眼的男子,安静淡泊的就像是一汪湖水,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偏将,然而他却有着丝毫不输给任何一个王子的气度和魄力。他是温柔的,然而却绵里藏着针。
他是个养子,林将军的。从很久以前林将军在草原上拣了他的时候起,他就将将军视为自己的生父。林宽不仅教给了他一身的武艺,更是教会了他宽容的心境和淡定的人生态度。
    他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偏将,一个,是皇室“暗影”的领袖。
    暗影,听起来很恐怖。实际上却是一个忠于皇室的组织,一个自太祖皇帝起就存在的组织。这个组织如果真正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在林漠看来,基本没有做过对不起百姓的事情,纵是有时候必须要用非常的手段牺牲非常人,实质上,却是为了整个天下的安宁,整个皇室的皇威。非常人的手段,包括暗杀,包括严刑,包括威胁利诱,总之一切正常的和不正常的手段都会使用,目的只有一个,结果。
   林漠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选中自己做了暗影的领袖。按照暗影组织的传统,这个位置,一直都是由一位皇子担任。然而到了嘉平帝的手里,他的子嗣如此稀少,导致了该位置迟迟没有人担任。最后,只能选择了他。
   那是在他十一岁的时候,他在林宽的带领下来到京城,参加一年一度的不限制年龄的武举赛,弱冠之龄的他就取得了第三名。虽然不是第一,然而他这个第三,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因为他年纪最小,他的发展前途是不可限量的。朝廷内外,人人都恭喜林将军的爱子,都猜测着他必能得到圣上的欢喜。
   可是,自那次比赛后,谁都没有想到他没有了任何一点发展的消息。不仅没有,而且朝廷中都知道,皇上不喜欢他,因为不甚喜欢将军的缘故,顺带着也就不喜欢了他。
   然而,只有他知道,事实恰恰相反,他被选入了暗影,在皇上的亲口吩咐下进行了秘密的训练。
“暗影不是好玩的,知道吗?”那时嘉平皇帝问他。第一次见到威严的皇上,小小年纪的林漠心中充满了景仰和崇拜。
“暗影都做什么?”他问,虽然嘉平皇帝的脸看上去让人不敢仰视,甚至让他有些害怕,但是他还是大着胆子问出了这么一句。
“安天下,护黎民!同时,也保护朕!”皇上说,不仅没有为他的反问而恼,相反还微笑着望着他,让林漠心中一暖。
   于是,他成了暗影的一员,他担任起了皇室最重也最隐蔽的工作,一份无法对外公开的工作。在暗影中,他学会了很多,服从命令,忠于皇室,学会了很多非常的手段,也学得了一身绝世的武艺。同时,他也随着自己的优秀的成绩和不断的提升,更进一步的接近了皇上,越是接近皇上,他越是感觉到天威不可测,皇上的气度和胸襟让他折服,同时,也让他隐隐感觉到很多地方,皇上深不可测的权术和心机。
   
就像现在,林漠,在接到这份平匈奴的副将任命书的时候,他才知道皇上布下的局有多巧妙,才真正知道,很久以前,皇上那句话的意思。
你以为她到了匈奴,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匈奴人吗?皇上问,容颜不怒自威。是的,宝儿到了匈奴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匈奴人吗?精明的嘉平皇帝,将私人的感情也算计到其中了。
“林漠,完成了这件事情,我会赐婚给你和宝儿。”嘉平皇帝说:“你不是喜欢宝儿,曾偷去匈奴,试图私自带她走吗?”
“林漠知罪,请皇上惩罚。”嘉平皇帝什么都知道的,林漠苦笑,不过自己从一
开始也没有认为皇上会什么都不知道。
    “哼”嘉平皇帝冷哼一声:“念你平日之功,朕此次就饶恕了你!不过此次关系到国计民生,你当尽力!”
    “漠,明白!”

自古出征多心伤,战争起来的时候,黎民百姓无不为不可测知的未来感到悲伤。
然而,在这场战争中,就要开始的前夕,却有一个人,是愉悦的。
   那个人,就是太子——仪翔。
   仪翔,是愉悦的,虽然他不说,可是冷如嫣却深刻地体会到了他的心情。
没有谁,可能会比他更渴望这场战争的来临。所以,他看上去,不仅没有悲伤,而且恰恰相反是更忙碌了。他和管文仲在一起为着即将来临的大战做准备,甚至,他的他看起来竟是面有喜色一样,对下人说话也不再是冰冷冷的脸,甚至有几次她还看到了他的笑容。
而现在,透过窗格看过去的他,站立在庭院里五月的阳光下,和管文仲对弈深思的样子,那么的迷人。他是完美的,完美的抓住了所有女人的目光,哪怕他纵使不笑对女人还是那么的冷,但是,他的出众还是勿庸置疑。就像这次出征前的祭天,他作为主帅,稳步踏上祭天台的样子,让人仰视,让人着迷,也让自己心里感到了安慰。毕竟,他是太子,而她是太子妃。她等待着,有那么一天,他会挽住她的手,登上那金壁辉煌的所在,接受万民的朝拜。
“殿下,你胜利了,文仲认输。”管文仲抛下棋子,微微一笑。他的棋技,越来越高了。
  “没什么,文仲带兵,主要求稳,亏在了不能总揽全局,奇兵突起。”仪翔说,目光转向站立在自己身旁的仪敏,淡淡地一笑,溶化了阳光一地。深思的仪敏在他一笑的注视下,突然明白,原来,七哥竟是在点拨自己!而经过这句话一点,再转望这盘棋,他突然明白七哥的技高一筹,究竟高在了哪里。
  “殿下,此次还要奇兵突起吗?”管文仲望着仪翔,突然发现他的微笑,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测。
   仪翔微微一笑,并不搭话,而是站起身来,信步走向太子府的湖泊边的石栏处,望着湖面的水波荡漾:
“仪敏,知道何谓水吗?”
“水者,万物之源也。天下至柔莫过于水,然天下至刚也莫过于水。”仪敏回答,这半年多来,七哥自上次被自己带着两千御林军追回后,就一直将自己带在身边,不仅让自己参与了对二哥反叛及魏相的贪污调查,更是加紧了对自己的武艺文史各方的训练,这次出征,七哥更是将自己带在了身边,可以说,自己真是受益匪浅。
“嗯,回答的好,水可谓世上最弱,却也最强的东西。而天子之道,也不过如此。”仪翔说:“百姓如水,大道也如水,强则泻之,弱则济之,一缓一急,效法自然。”
仪敏眼睛一亮,心中突然有所悟:“老子所言的上善如水,可也是此道理?”
   仪翔笑而不答,话锋却是一转:“仪敏,你觉得此次战役当如何打,你觉得匈奴之兵如何?”
“敏,不敢多言。”仪敏说,此次出征,朝廷内外皆士气旺盛,而两国百年来积怨颇深,这一仗可谓是势在必行,战争起来后,也可以说定是史上的惊心一战。然而,真的打起来,纵是胜利了,百姓,却又何其无辜!
“你直说无妨。”
“匈奴,是汴北的最大强敌,以骁勇善战而著称,敏以为,此次之战,不可轻敌。尤其当注意对方骑兵与强弩手。”
“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仪翔微笑点头。
“不过,仪敏,不主张两国开战。”仪敏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不主张?”仪翔深思的望了他一眼,突然面色一沉,喝道:“弓在箭上,仪敏何来这种丧气之话!”
“两国之战,百姓何其无辜!”仪敏说,一想到血流成河,尸骨横堆的战争,他的心里就觉得还是和平为主。
仪翔点头微笑:“是,两国开战,百姓何其无辜!”
然而,突然,他面目冷凝,口气也为之一变:“依你此言,那此次战役,大可撤回?”
仪敏心中一震:“敏,不以为当撤回。只是以为,此次战役,重在威,而非胜。”
仪翔冷冷一笑:“错了,仪敏,此次战役,不是要威,而是一定要胜!你的心态必须立即调整!回去好好看看兵书吧!”
“是!”仪敏,施礼退下。
管文仲,望着仪敏不得其解的退下后,走近他的身旁,轻轻叹息:
“他是将,不是帅,殿下何苦如此训他?”
仪翔不说话,将不是帅,可是谁又能知道,将不能成长为帅呢?他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而仪敏,天性善良,是可造之材。只可惜性格中过于慈善,他必须锻炼他明白,纵使百姓为首位,但是,和平,是需要流血换来的。而若是开战了,帅哪怕心中明白此战目的,但是,也必须要一往直前,非胜不可。
是的,非胜不可。仪翔望着手腕上她的银色丝带。
仪敏,你什么时候能长大,我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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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四十五年四月,年逾六十的皇帝嘉平,在皇室内乱平定之后,诏书天下,起雄兵五万,以太子仪翔为主帅,海门关偏将林漠为副将,北上征战匈奴,以期平定多年来骚扰汴边境不止的最大强敌,北匈奴。
汴,京城,繁华烟柳之地,在此旨意一下后,满城离情别意。虽说是出行的兵士个个均是士气高涨,深以能够保家卫国为荣。可是,终究一将功成万骨枯,很多人家都为自己的即将远征的儿郎,悄擦眼泪。就连那功高牢苦出生入死不知道经过多少场战役的冷伯平冷王爷也不例外。
凤栖宫,冷伯平紧锁双眉,背手而立面对着客厅中的山中白虎图,一言不发已经已有半柱香的功夫,而他背对面所坐着的,赫然竟是同样面色阴沉的海门关大将——林宽将军。
这两个朝廷中有名的不和之人,竟是首次走到了一起,真是匪夷所思至极!而他们一见面竟是一言不发,长达了半柱香的功夫,气氛沉默凝重的让人喘息不过来,门口站立着的士兵都忍不住地脑袋上渗出了冷汗。
终于,冷伯平先开了口:“林宽兄,多年不见,风采不减啊!”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对面沉默品茶的林宽,林宽,这个和自己同样名震朝野的大将,竟还是当年的书生模样,看上去依旧文气十足,竟完全不似一个武艺出身之人。唯一不同的,就是当年那头黑发,竟见星星白发。
林宽面容不变:“冷王爷过奖,林某自愧不如王爷。”
冷伯平冷冷一笑,这么多年来,这林宽倒是一点没变,说话还是那么的话里藏话,神态还是那么的傲慢,傲慢的刺的人心疼。
真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他,怎么会就生出了宝儿那样一个女儿来?想到宝儿,冷伯平的心里一疼,望向林宽,他看上去同样的面上忧色重重。
无论如何,今天这里,站着的,只是两个同样为着女儿担忧的父亲。冷伯平想到宝儿,心中突然一暖,宝儿,宝儿真是太像她了,那个当年名动武林,艳惊天下的她,让人一见倾心的她,只可惜……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啊!冷伯平心中一阵长叹,望向林宽,禁不住的问道:
“宝儿,宝儿可有消息了?”
“托王爷的福,没有。”林宽冷冷地说,但冷冰冰的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焦虑。宝儿,他的爱女,他的明珠,她在临死前一个劲的叮嘱,不要让她入京,不要让她入京,可是,她却还是无论怎样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这个京城。
香玉啊香玉,宝儿若是有一丝的不测,我将地下如何见你!林宽的心里百味杂陈。一刹间很多的往事涌上心头,望望面前的这个人,这个曾经最要好的一起长大的人,他还是难掩自己的悲愤之情,晚贵妃可是死在他的手里,而同样的,香玉,晚香玉,贵妃娘娘的堂妹,自幼父母双亡,由贵妃娘娘一手抚养带大视贵妃如母,自己最爱的人,也基本可算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冷伯平转过身,没想到,竟与林宽的目光对视,后者视线中的悲愤和疑问,虽然事隔了那么多年,还是忍不住的让他的心翻腾起来。为什么,他曾记得当年的这位好友曾经在晚贵妃死后不久晚香玉也因悲切过度痛逝后,一而再再而三的问自己为什么,那目光就是像现在这样一般的悲愤。
为什么,冷伯平心中也在不断的问自己为什么?他多想告诉老友,究竟是为什么,可是,他不能说,他不能说。包括对香玉,他都不能说。冷伯平,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晚香玉,她是她的娘,宝儿的娘,他最爱的,却也是被他伤害的人!
冷伯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喃喃如同梦呓:“香玉,我对不起你。”
是的,他对不起她,无论他日后做了多少的事情,多少无名的善事,他还是觉得对不起她,他的身后永远有那么一双明亮的饱含着幽怨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仿佛在说,冷伯平,你会遭报应的,是的,会遭报应的。他现在就已经遭到了报应,他的女儿,如嫣,如嫣爱上的人,却……
香玉,那是不是你惩罚我的方式?冷伯平苦笑一声。抬头望望林宽,后者的眼睛里已经又是枯井无波般的沉静,还有鄙夷。
是的,鄙夷,在林宽这个大将军的心里,也许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蛇蝎心肠的人,一个为自己的升官发财,而不择手段的人!然而,无论如何,无论他怎么想,自己终究是欠了他的,虽然他的眼光像刀一样,让人心疼,可是,在这样一个下午,一个等待的下午,不知道为什么,冷伯平的心里却异常的暖哄哄的,以至于他想要说些什么,想要解释些什么。
毕竟,我们都老了,他想,望着林宽的星星白发,张开口来:“林宽——”
他喊,可是,他的声音却被另外的一个声音打断来了。
“皇后娘娘嫁到——”门外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声音。

“很久不见了,林将军!”德容皇后凤步轻移就座,面带微笑。
“谢娘娘关心。”林宽拱手施礼。
德容皇后微微一笑,手捧香茗:“此次出征,有劳将军了。”
远征匈奴,林漠是偏将,而林宽则是此次他们出征的后方——海门关驻守将军,责任不可谓不重大。而这个时候,为何皇后却召见自己?
林宽微微一笑:“为国分力,分内之事。”
   皇后,却不说话了,沉吟了很久,忽道:“林将军的女儿,听说陷在匈奴?”
   林宽心中一沉:“禀告娘娘,宝儿在匈奴。”
   “嗯,”皇后娘娘微微一笑:“那倒是了,林将军的女儿在匈奴,俗语说的好,虎父无犬女,将军此次征战,宝儿,也许,能够给将军帮不少忙了。”
林宽一愣,宝儿?
皇后却仿佛没有看到林宽的面色:“林漠,是将军之子?”
“禀娘娘,漠,是在下养子。”
“嗯,”皇后娘娘轻笑:“林将军很是福气啊,不仅有宝儿这样一个爱女,更有林漠这样一位英勇善战的儿子。只是,不知道,林将军的爱子,现在婚配了否?”
婚配?林宽突然摸不透眼前这位娘娘的心意来了。
“如果没有婚配,”皇后轻笑:“我倒是有个提议。”皇后优雅地揭开茶盖,轻抿香茶:“我看,此次征战胜利归来,倒是不如将宝儿指婚给林偏将,两位打小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此次战胜归来,两位倒是极好的佳偶。林将军,你觉得如何呢?”
此语一出,不光是林宽一愣,冷伯平也是一愣。
“娘娘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关心起臣子们的家事来了?”林宽冷冷一笑:“儿女的事情,自有儿女自己主张,臣觉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是的,顺其自然的好,林宽想,虽然自己的私心里一直也是希望漠儿和宝儿能够结为连理。但是,他并不想强求。而这娘娘的突然插手,也让他心生怀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让皇后娘娘突然注意起宝儿和林漠的事情来了?林宽眯起了眼睛,自己匆匆奉皇命入朝以来,就明显感觉到朝中紧张的氛围。而林漠,自“皇室之乱”以来,就每日匆匆忙忙,一直在为皇上奔走,自己竟是连见他的功夫都没有。
皇后笑了:“林将军还不知道吗?林漠在此之前,曾请皇上赐婚他和宝儿呢。”
赐婚?林漠?林宽彻底的愣住了。

望着林宽走出宫殿的背影,冷伯平心中五味杂陈。
“娘娘何苦要这么做?”冷伯平问。
“何苦?”皇后站起身来:“冷王爷也觉得这门婚事不恰当吗?”
冷伯平躬身施礼:“娘娘,如嫣不是妒忌之妇,完全可效娥皇女英。”
娥皇女英?皇后冷冷笑了:“冷王爷心胸果真宽广,你所提议的难道哀家就没想过吗,只可惜,那仪翔,不似当今圣上,完婚一年来,如嫣至今尚是完壁!”
轰的一声,冷伯平懵住了。如嫣,只知道她与太子感情不和,却没想到,他们竟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冷王爷,如嫣是我的养女,虽不是亲生,我却视她为亲生!我不想再造就一个德容!”德容皇后说至此,竟是沉默起来。皇后,贵为一国之母,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是如何熬过来的?想当年她也曾是艳冠群芳,也曾新婚为圣上宠爱,盛极一时。可是,她却遇到了那晚贵妃,晚娘娘。那个女子夺去了皇上所有的心,从皇上看她的眼神里当可看出,他是真的爱上了她。而今天,纵使晚贵妃逝去,皇上对自己仿佛也恢复了往昔的宠爱,但是,实质上,却是多少年来相见如同陌生人。现在,这个仪翔,竟是较之圣上更胜一筹,完婚一年,竟是从未与如嫣同房过!
皇后娘娘长叹一声,望望冷伯平,当年,他顶着天下人的骂名,为了皇室的安危而做了那不得不为之的事情,只道是到了今天能够给他一个补偿,一个安慰,可是,谁又能料到,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看来,也只能有这样一个办法了,让她嫁给他,林漠,也许,只有她嫁了后,仪翔才会 ……,况且也只有林漠,才能娶她,才能更好的娶她 ……
“我看林漠倒是配的上宝儿”德容皇后冷冷地望着冷伯平:
“难道,你不知道林漠,是什么人吗?”
冷伯平一愣,林漠,林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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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的草原里,寂静无声,只有夜行的马蹄疾驶的“的的”声,还有马背上呼韩雄奴砰砰的心跳声。
星星,星星大如明珠,闪亮的一眨一眨,就像她的眼睛,那个女子的眼睛。
“雄奴,给你一把刀!”她说,转过身来,当啷的扔过一把刀来。她的举动让他彻底懵掉,他疑惑的看看她,那个主子深深爱着的她。。
“你,不是想要杀了我吗?”她望着他,轻轻的一笑,看上去漫不经心,可是那眼睛里的光却明亮的让他的心一跳。
“我,我没有”他说,可是看着她那逼人的视线,竟是呢喃的说不出话来。
不错,他痛恨这个女子,虽然她确实美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就算是她满脸雀斑,一身农人装很丑的时候,她还是占据了主子所有的视线。那时,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女子有什么特别,只觉得她虽然相貌普通,可是却是十分狡猾,主子潜入汴朝那么危险的地方,却还要带着她,实在是很大的拖累。他不止一次地向主子说过要杀了她,可是主子却也是不止一次的拒绝了他,不仅拒绝,还命他必须舍命保护她。
为什么?他问主子,主子不说话,只是微笑,低头望着那把刀的神情无比愉快。
那个女子,是个灾星。雄奴咬牙切齿的想。是的,她是个灾星,在不知道她真面目之前他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是个灾星。果真,她害得主子挨了一刀,从小到大,身经百战却从未受过伤的主子,挨了一刀!而她的身份更是敏感的让人惊讶,那天,当主子知道她逃跑不顾自己伤势带人狠命的追赶时候,自己才知道,这个女子,原来是关外林将军的女儿,林将军,竟是汴朝林将军的女儿!那个驻守海门关多年,杀害匈奴无数猛将的林将军之女!但是,她看上去却是那么得美!美的让人炫目,当主子包围了那七皇子和她的时候,他甚至都不能相信,那是那个丑女子。但是,纵是如此,他的心里更担心了,一个女子美不要命,然一个女子,美且聪明就要命了。妖媚可以惑主,主子,无论如何主子,已经是一步步陷进去了。
“你不杀我吗?”她问,一边问,一边捡起刀来,送到他的面前。
雄奴看着刀,那把刻着漠字的刀,杀了她,他倒是真的想,拿过刀来,他将刀尖指着她的喉咙,这个女子,他倒是要看看她终究想要搞什么鬼。
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动,在跳动的烛火下,她含笑闭上了眼睛,模样平静的很。
“动手吧。”她说,黑发在她的白玉一般的容颜上轻轻拂动,让他忍不住的一愣。
杀了她?自己倒是想的,这段时间来,主子宠她是越来越过分了。包括在这么紧要的时刻,主子竟然为她的一饭,而以身犯险,更是买下厨师,而就是为了她这一饭,昨夜,为保护主子与她安全回城,许多兄弟和那些惊动了的汴国兵厮杀一起,受了重伤。而为了她,整个匈奴已经乱成一团了,主子不仅抛弃了和他青梅竹马的烈月公主,更是第一次驳斥了王和王后的意见,现在,甚至两个国家都……,就算这样,主子竟还是在匆忙离开的时候,再三叮嘱自己,舍命保护她,就如同保护主子一样!!
妖媚惑主啊,妖媚惑主!雄奴想,拿刀的手微微颤抖,他真是想一刀杀了她。虽然眼前看上去的她,眼睛那么干净,那么明亮,甚至身上充满了和主子一样让人温暖的光,但是,可惜,可惜她终究还是个汴朝人,她不适合匈奴,她,只会祸害了匈奴!
然而,然而——
   “我不会那么傻”他说,收起刀来,冷冷地:“主子要我保护姑娘。不过,并非我雄奴无心,哼!”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望着他,带着点孩子气的,调皮地微笑了:“是吗?”
   “我不杀你,并非怕你,不过有几句话还是要警告姑娘,”雄奴转过脸去,不想看见那张看上去纯真干净的要命的脸,她的样子,实在不能让人对她产生恶感!
   “姑娘当自重!”他说:“不要害我家王子!”
   “自重?”她的脸色看来,依旧是笑吟吟的,一双美目仍然是含着微笑的在她的脸上来回的转动,然突然她的面色一沉,喝道:
   “大胆奴才,有事速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雄奴心中一凛,她在一刹那,竟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说出的话来王气四溢,而她的神态,也是前所未有的端庄凝重,让人心生畏惧!这,这是那个看上去柔弱的她吗?
“说吧”她说,坐到了房间正中的椅子上,一双美目里净是冷冷的光:“告诉我,我也许会考虑离开你的主子。”
“离开主子?”雄奴心中心中一跳,如果,她能主动离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可惜——,他摇了摇头,望着那双美丽的眼睛:
“你走不了了,”他说:“因为,两国即将开战了!”
开战?
她一愣,脸上是无法掩饰住的惊讶。

宝儿不能不惊讶,虽然她已经预计身边肯定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两国,竟然是两国要开战了!而这仅仅只是半年的时间而已!
她的心在一瞬间纠结起来,汴,她的故乡,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仪翔,仪翔怎么样,他在做什么?两国开战?为什么会开战?而呼韩邪,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告诉她?一种沉沉的怒意从心底升起。
“拜姑娘所赐,汴朝的将军很巧,是上次那个七皇子!”
仪翔?!宝儿一愣,他竟是率兵打进来了?可是他知不知道,两国兵戈起,将是血流成河!他曾经说过,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战争,为何却又兵戈相向?要知道,无论战争如何成功,最终伤害的,将是百姓!而汴朝,刚刚兴兵不久,如何又能再兴雄兵?自己伴随爹爹驻守海门关这么多年,也深深知道,匈奴和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而匈奴,这一游牧民族的强大和骁勇,是自己半年来亲眼目睹的,怎么能够这么轻率出兵?
“哼,这次可以一决雌雄了!我们二王子上次放过了那个七皇子,这次,可不一定那么好运气了!”
二王子?林宝儿彻底愣住了,匈奴,匈奴的将军是呼韩邪?
怪不得这么多天来,他把自己藏起,怪不得这么多天,他一直行色匆匆,怪不得,怪不得!狡猾奸诈如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自己手中的一个王牌!
宝儿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他说,眯起的眼睛里是懒洋洋的笑,笑下其实掩藏着的,是锐利的光。宝儿,原来,你是林宝儿啊。他说,浅浅的酒窝里是醉人的宠溺,他果真给自己布置了一个甜蜜的牢笼。宝儿想。
你是我的王后,他抚摸她的发。特别,有什么特别?我在等你成为我的王后。他微笑,像个狐狸,像个鹰。草原之鹰。自己的价值终究有多少,他应该很早就已经明白,早在,他将努箭对准自己以威胁仪翔的时候,早在,他向她跪下优雅的伸出一只手的时候,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可以再次用到自己的这一天。
幸好,幸好,我还有个圈套。宝儿想,还好,我还防着一手,这七天来所有的努力,其实并不是为了给他看,而只是要给眼前这样的一个男子——雄奴看,妖媚惑主,她需要他给她办一件事情。
“雄奴,你要给我办一件事情。”
她说,冷冷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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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宠一个女人,不需要理由。需要吗?不需要。
很明显,呼韩邪不明白眼前这个精灵女子的想法。而林宝儿,同样也不明白呼韩邪的想法。可是,在外人眼里看起来的他们,却是登对极了。
呼韩邪看着林宝儿吃东西。
汴朝的土地,不过,也就是快马半日,他想,望着她的心满意足舒心地笑了。
“你这么喜欢,不如我将他们的厨师买下。”他说,浅浅的酒窝里满是宠溺。
“买下?”宝儿一愣,旋即笑了:“好啊。”她说,甜甜的,甚至带点薄薄的撒娇味道。一边撒娇,一边享受着美味。
呼韩邪眯起眼睛,虽然明知道,她的反常有些诡异让人不安,但是,比起她的憔悴和苍白,他更愿意看到现在的她。圈套吗?呼韩邪想,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绝食,可是,很明显,她成功了。
是的,她成功了。呼韩邪微笑的想。不过,就算是圈套他也不怕,因为他有自信,她是他的,不会逃走,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从她收起刀转头就走的那刹那,他已经明白了。
你是我的,宝儿。他想,纵使你狡猾的像只狐狸,是的,她太像一只狐狸了。只可惜,她遇到了鹰,草原之鹰,狐狸跑的再快,却永远离不了鹰的视线,呼韩邪开心地笑了。
“你的势力很大啊。”她说,宝儿望着这个属于海门关自己故里的饭店,这个包厢,微微地笑了:“狡猾的匈奴人都懂得如何做刺探的工作吗?”
纵是来到了汴朝的土地,他却还是有办法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感觉仍是在他的城一样,这样的男人,实在是汴的最大敌人。
“两国相交,互有刺探,你不觉得很正常吗?”他仍旧是懒洋洋的笑:“难道在匈奴,我们的国家,就没有你们汴的人吗?狡猾的,可不仅仅是我们的匈奴。”
宝儿微微一笑,但是心里却是掩饰不住的一愣。是的,为什么在自己的心里,同样做刺探敌情的事情,匈奴人就是狡猾卑鄙的,而汴,却就是正常的呢?
呼韩邪微微一笑,假装没有忘记看到她的一愣。 他的宝儿,真是聪明极了,只需要他轻轻地一点点拨,轻轻地拉起她的手,他将脸贴上她的手背:
“女人,不应该关心战争,更不应该看到血腥。”他说,冲她无比可爱的眨了眨眼睛。
这句话,如此地熟悉,宝儿的思绪,突然牵回了很久以前,那张很久藏在自己心底的面孔又出现在面前,宝儿,你闭上眼睛,你不应该看到血腥。他说,轻轻地附在她耳边,呼出的气息让人温暖。
“是吗?”宝儿说,淡淡地,从他的手中抽出了她的,心里的疼,又开始泛滥。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想到这个,她微微地笑了,圈套才只进行了一半,不能功亏一篑。懒洋洋地伸了伸懒腰,她嫣然一笑:
“谢谢二王子的宠爱,厨师,我喜欢极了。”她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匈奴呢?他我想去看云连山了。”
呼韩邪一愣,看云连山吗?她究竟要做什么?难道汴,根本就不是她的目的?
“你不要逃跑吗?”他问,捏起她的下巴:“这里很适合哦。”
“这里?”她笑了:“这里虽然是汴,周围却都是你的人。”宝儿眼波流转,虽然身边的吃饭的做事的,个个都看上去很正常,实际上——她偷偷笑了,望望眼前这个男子,他的面色很自然,不过,难道他不知道其实入汴还是很不安全的?这样大张旗鼓的布置,只为她一顿饭,是不是太不值得了?自从她踏进这家店门,那站立在他身后的雄奴,可是从头至尾都是紧张的快要僵硬了,而现在,听到她要去云连山的提议,那雄奴,双目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宝儿心中偷偷一笑,脸色却依旧是淡淡地:
“我的想法很单纯,”她说:“我只想吃些家乡的饭,看看故乡的远景。”她说,一边说,一边淡淡地,含着薄薄的忧伤地微笑了:“如果不能去,那也就算了。”
呼韩邪望着她,宝儿,今天的宝儿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简单的懒懒的发髻,如黑云一般的堆起,斜斜的插一根明珠簪,披一件华贵的雪貂披风,她看上去,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那双光华四溢的眼眸里,淡淡的哀伤,虽然明知道,是她做出的假相,可是,仍旧凄美的让人心里一颤。
宝儿,究竟哪一个才是你?呼韩邪心里长长的叹一口气,游戏,似乎是越来越好玩了,他微微地一笑,轻轻地抚摸她的发,祸水吗?他的嘴角慢慢上扬,节目越来越精彩了,不过,不知道,自己的自制力,还可以坚持住多久,但他不怕。呼韩邪想,将脸埋进她的发:
“雄奴,备马!”
“主子,这个时候,你不能——”雄奴跪倒在地,语气焦急,虽然是冲着呼韩邪说话,可是他的眼睛,却狠狠地盯住她。
“备马。”呼韩邪说,冷冷地,不含一丝温情。

云连山上,千峰叠嶂,翠色参天,更有早春还未化去的积雪,白如浮云一样,点缀着美的不能再美的草原。
“美吗?”他问她,轻轻地用披风包裹住她的身体。
美吗?宝儿惊叹地无法说出话来。
从这最高的山峰眺望过去,草原,无边无际的草原美得让人惊叹,绿色,极目望去绿色在这里是如此的奢侈铺陈,如此的狂妄肆意,然而,那种肆意却让人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神秘幽静,让人放松。微风吹起来了,大地上绿波荡漾,如同抖动的绿色丝绸,一时间绿浪汹涌,波光潋滟,远远望去气象万千,让人心胸为之一阔!
宝儿彻底的沉默了,天空是一种无法说出的清远的蓝,美,摄人魂魄的美,壮阔豪气的美,让人想要激动想要大声赞美的美。
“喜欢吗?”他问她,轻轻拥住了她,揽他在怀里。
宝儿点头。
“草原还有更美的地方,”他说,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发:“塔尔汗的月亮湖,白氏湾的神农岛,青里海的森林,还有北方连绵不断的雪山,如果你想,我带你去。”
   “包括汴吗?” 宝儿问,望着他的眼眸。
    包括汴吗?呼韩邪望着她,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无比宠溺的,他看着她:“是的,包括,只要你想,宝儿。”
   他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的真诚,那优雅的笑容上,是让人一看就懂得的柔情,让人心碎的柔情。就像他的。宝儿轻轻一笑,这是个有毒的男子,让人魅惑,这是他的圈套么?可是不管如何,他指给了她一个梦。
  “谢谢你。” 宝儿说,转过头去望着那草原,草原如水,沉静如水,就像那个晚上,那个月光照耀着整个草原的晚上。
对不起,宝儿说。喃喃地,用一种只有她一个人能听清楚的声音,和一声心底轻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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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四月的草原水土茂盛,望不到边际的青草,伸展的叶子如同灌满了酥油一般,嫩的让人心疼。
站在高高城墙头上的林宝儿,望着城外的草原,和茫茫的云连山出神。
没有想到,自己来到这块土地已经近半年了。而现在,自己竟然如同被囚的人一般,竟是无处可去。他,呼韩邪,自从那比武的勇士会后,竟是将自己像是收藏起来了一样,带到了这块属于他的领土,他的宫殿,他的城。在这城里,无人和她说话,说,也是用一种她基本等于听不懂的语言。而外界的所有信息,更是一个也没有。唯一能和她对话的,就是他——呼韩邪,只有他不定期的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还有那个雄奴,叫雄奴的仆人,每天指挥着人,不知道是监视还是保护的跟着她。而那个雄奴,很显然对她,是有着一肚子意见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宝儿不知道。但是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氛围的明显不同,空气中流动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波澜。不正常,她感觉到。然而可恨地是,无论她怎样花样百出地试探,呼韩邪,那个狡猾的草原之鹰,却总是能够识破她,结果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唯一能知道的,从呼韩邪的口里得出来的就是那么一句话:
“不同吗?我不觉得”他说,挑挑他俊美的眉毛,懒洋洋地笑:“唯一不同地就是,我等你成为我的王后。”
然而,越是这样,宝儿却越能感觉到的只是有一张密实的网罩了下来,罩在了她的身上,从雄奴漠然的脸上,从周围人见到她的神态上,从城里的人状似悠闲实际上紧张的状态上,从自从那次勇士会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父皇母后的情况上。
不同,就是不同。宝儿想,无论如何,如果真如他所说的,自己将成为他的王后的话,没有道理他的父王母后不召见自己,而呼韩雄略,大咧咧的他,自己却从那次比武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你要见他?”呼韩邪在她提出这样的要求的时候,依旧是懒洋洋地微笑,看上去迷人的要命:
“见他呢,还是想利用他?”他问,一边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呼韩邪,他太聪明了。宝儿想,这是一个狡猾的猎人。他给自己布下了一个看上去甜蜜而实际上却是牢笼的网。甜蜜的网吗?宝儿遥望着远远的云连山微微的笑了。只可惜,呼韩邪这个聪明的猎人,永远不知道,她这只兔子,正时刻等待着一个时机,撕破那张网。而现在,自己唯一的赌注,却是自己了。
远方,远方就是自己的故乡。宝儿想,轻轻地一笑,思念让人瘦。就算是要瘦死了,她也要死在自己的家乡。
“在想什么呢,我的王后?”有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出去了七天的呼韩邪回来了。宝儿不反抗,因为无论怎么反抗,对于这个男人来讲,都是一种浪费。而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不是浪费,恰恰相反,是要保存体力。
软软地,虚弱地一笑,宝儿回转过头:
“你回来了?”她问,望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和那双机警而又美丽的双眼。
他望着她,带着惊讶,伸出手来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怎么了?”他问:“饭菜不合口吗?雄奴,雄奴!”他的眉梢带着明显的怒意。
雄奴进来了,漠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饭菜很好。”宝儿说:“是我自己不想吃了。”她说,一边说,一边轻轻地看到雄奴的脸上有一块小小的肌肉在跳动。
很好,宝儿轻轻地笑了,一个星期的努力,没有白费,只是,好像火候还不够。
“换厨师!”他对着雄奴说,但是眼睛却望着她的,带着深思的光。宝儿心中微微地一动,他看出来了吗?可是,看出来了又怎么样?宝儿脚下一软,单薄的身子突然倾倒下去,看来,一个星期偷偷将饭菜倒掉还是真的有些用处的,她忍不住地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宝儿虚弱的笑了笑,在他的怀里,她知道他自己现在看起来苍白极了,可怜极了,宝儿发出了咳嗽的声音,一边咳嗽,一边皱紧了眉毛,美人美,病美人更美,乱国的祸水们估计都是现在自己的这个样子吧。
“你在跟我玩花样吗?”他说,眼睛逼视着她:
“自虐?”他问她,明显地能感觉到,在那银色貂皮披风下的腰肢,好像更细了。而她那张看上去时刻充满生气的脸,现在看来却是苍白极了,下巴也是削尖极了。呼韩邪心里窜起了一股竟是无法压抑住的火,而更为可气地是,她竟然全不否认。
“是啊,”宝儿说,含着薄薄的忧愁的微笑,带着一点点朦胧地狡猾:“我给你设置了个圈套,你跳不跳?”
呼韩邪不说话,脸色铁青极了。
“饭菜很不好吃呢。”宝儿说,望着远方的云连山,一边忧伤地叹了口气,一边,回过头来望望他的脸。过了那山,就是自己的故乡了。
那张俊美的脸现在看上去已经不再铁青了,而恰恰相反地,带着微微地笑了,他,草原之鹰,又恢复了懒洋洋的邪美模样。
“你想我放你走吗?”他哈哈一笑,突然打横抱起了她:
“雄奴,备马!”他叫。
“二王子,你要去哪?现在天已马上要黑了!”雄奴问,望着那个懒懒的舒服地躺在他主子身上的女子,她正瞅着他微微地笑。
“海门关。”他说,低下头来望着她的眼睛,轻轻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脸:
“宝儿,你不想要吃家乡的菜吗?我带你回去。”他说,眼睛里突然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那褐色的如同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全是水一样的柔情。
宝儿轻轻的笑:“回去吗?你不怕我逃走?那可是我的圈套哦。”
然而,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却看到了他俊美的脸上的微笑。
呼韩邪微笑着不说话,带着宠溺的,温暖的,深情地笑,望着她,突然拉起她的一只手贴上了他的胸膛,宝儿感受到那披风下,属于他的,沉稳有力的心跳。而他的目光越来越灼热,竟是让她无法对视。
宝儿轻轻地扭转过头去,耳边听到了他暗哑的轻轻地耳语:
“宠你,才是我的圈套。”
呼韩邪说,望着她愣住了的脸,轻轻地、带着点孩子气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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