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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碧落无痕

第三章 第七节 淡烟流水画屏幽

 雪下得很大,满院的梅香,卫子夫的心情很愉快,眼睛只盯着座中的静月,这一次,皇上同意静月回宫住到春天,虽然旁的人不明白皇上的心意,可是她却明白那是皇上想让静月在去病出征前多见他几面。
  帘后是几个孩子的笑声,刘次昌、刘旦、刘胥、据儿和嬗儿,不知他们在干什么,笑得很开心,却没有听见嬗儿和据儿的声音,卫子夫有些担心的站了起来,轻轻掀起帘子,嬗儿和据儿满面怒色,尤其是嬗儿,手中拿了一根棒子,冲着刘次昌就挥了过去。
  商讨了半天,众人都是满面怒色,看来只要谈到目前国家的财政问题,众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倒不完的苦,武帝越听越怒,几乎就要发火,却听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情不自禁的转过头,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边哭,一边跑,啪啪的脚步声就是他发出的,未等众人细看,霍去病已起身将他抱了进来,原来是霍嬗。
  那孩子哭个不停,和从前跑进来神采飞扬的样子完全不同,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那孩子满脸的伤,霍去病已把他的棉衣脱了下来,将他裹在自己的披风里,满面的不悦,想是又和什么王公贵族的孩子打架吃了亏,这对皇上来说,可是火上浇油,平日里谁要多说这孩子一句,皇上就得急,现在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不知皇上会作什么反应。
  果然,武帝一拍案几,“怎么回事?富贵,滚进来,怎么回事?”
  随着他的传唤,伺候嬗儿的太监富贵跑了进来,跑得慌了,一下跌倒在地上,五体投地,“皇上,奴才在。” 
 “怎么回事?嬗儿这是怎么了?”
  富贵偷偷的抬起头,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霍去病,两人都是面色铁青,富贵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元宝,见他点了点头,才微微爬起身子,“皇上,刚才小侯爷和昌邑王玩耍时起了争执,不知怎的,小侯爷就和昌邑王打了起来,太子和小侯爷人少,被他们推到了庭院里。”
  满堂的寂静,众人这下可不知道皇上要作如何反应,如果其他的贵族子弟,皇上毫无疑问的就会站在霍嬗一边,可是这一次昌邑王牵涉在内,平日里,皇上念在早亡的李夫人面上,对昌邑王另眼相待,颇多维护,这一次,可真有好戏看了。
  看着嬗儿哭得厉害,武帝本想让元宝去把刘次昌传来,没想到才一抬头,卫子夫的贴身侍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在元宝耳边一通嘀咕,元宝顿时脸色一变,武帝有些不耐烦,“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皇上,昌邑王被打伤了,皇后怕出事,请您回去看看。”
  “打伤了?谁打伤的?”
  元宝没有回话,只是转头看了看霍去病怀里哭得正厉害的嬗儿,这下不止武帝,连众人都明白了,霍嬗打伤了刘次昌,一定是怕皇上怪责,所以特意跑到这里来哭诉。这下可不知道皇上要责罚霍嬗了。
  静默了片刻,武帝终于开口了,“嬗儿,到朕这儿来。”
  那孩子伏在霍去病怀里,仍然大哭着,一双胖胖的的手臂在空中挥舞中,坐在霍去病近旁的人都看见那手臂上满布着新鲜的瘀伤,“坏,坏,嬗儿要回去,要娘。”
  单是手臂就伤得如此厉害,想是身上的伤更加的严重,武帝走到霍去病身边,轻轻掀起披风,果然,满身的伤,尤其是颈中那道红印,简直令武帝触目惊心,不由大怒,可是次昌怎会下如此毒手?
  “散了吧,去病,到未央宫去。”
  进了未央宫,刘次昌也哭个不停,武帝细细一看,刘次昌也伤得很重,一点儿都不亚于嬗儿,这下可真有些为难了,武帝转身看了看霍去病,他只是替嬗儿穿着卫子夫递上的棉衣,抱着他让太医诊治伤痕,武帝轻轻咳嗽一声,“子夫,怎么回事?”
  卫子夫还未说话,刘据已抢道:“次昌侮辱赵姑姑,嬗儿恼了,便和他打了起来。”
  话一出口,满屋的人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平日里,刘次昌和平阳公主相当亲近,平阳公主伤好后,曾进宫来看望过卫子夫,那时刘次昌也在未央宫,不知她对刘次昌说了什么,小孩子不懂事,便说了出来,这下可恼了嬗儿。
  “元宝,告诉太医官,小心诊治嬗儿和昌邑王,出了什么差池,朕要他的脑袋。”
  “诺。”
 雪后的梅花娇艳欲滴般的盛放成一片花海,众嫔妃围坐在卫子夫身边赞叹着眼前美丽的景色,卫子夫含笑听着她们的议论,只是微微点着头,直到看见赵丽带慢慢走了过来,她才打起精神看着越走越近的那个美丽女人。
  她很美,卫子夫从不否认这一点,她是她这一生中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她的优雅、从容,总让她联想到高贵的天鹅,而她精致的脸庞和曼妙的身姿用美若天仙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她很缓慢的走在雪地上,深红色的衣服在雪光的映衬上竟然鲜艳夺目,她的领口微敞,露出修长的脖颈,在雪白的皮肤上,是一串绿色的玉石项链,一条手工很粗糙的玉石项链,和她的一身华服很不相配,可是那项链却有一种天然的美感和她倾国倾城的美丽相得益彰。
  赵丽微笑着站在她面前,“参见皇后”。
  虽然在向卫子夫行礼,可是赵丽的眼睛却盯着她身后的平阳公主,凌厉的眼神如同一根尖锐的针,卫子夫笑道:“起来吧,今天的梅花开得好盛,一同温酒谈天吧。”
  赵丽仍然在笑,可是那笑容冰冷得如同湖里的水,“原来长公主也来了,怎么?没去看昌邑王吗?想必公主人虽在此,心思却不在吧!”  她是什么意思?平阳公主很不安,她故作冷淡的看着赵丽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慢慢的,慢慢的从她透明的眼眸中看到一丝悲伤和仇恨,虽然那只是一闪而过,也她不寒而栗。
  也许她表露出来更好一些,可是让她失望的是赵丽很快恢复了常态,她安静的走到她应该站的位置上,侧着脸看着如海的梅花,平阳公主看着那张明艳的脸上淡淡的笑容,她终于发现了这个女人的可怕,可怕得让她发抖,她怎能怀带着仇恨还如此的平静,她的笑容依然如此美丽,虽然她知道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可是她也明白自己绝不会做得如此之好,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在做什么?
  平阳公主不由得想得出神了,甚至连卫子夫的呼唤声都没有听见,待她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赵丽竟在漫天的雪花中起舞,她的目的是自己早已安排好的刺客,这一次的安排得到了皇上的许可,皇上也恨她,所以才默许她在宫里杀人。
  梅花在四周飞舞,仿若戈壁滩上的大雪,赵丽感到一种久违的快意,她像一个最高明的舞蹈家轻盈的飞旋在梅花之中,就像一个游戏,她戏弄着那些黑衣蒙面的刺客,像一只寂寞的小猫般戏弄着到手的小老鼠,她终于绽放出最真心、最美丽的笑面,她清澈的笑声如同山涧的泉水流淌在梅林里。
  卫子夫的脸色吓得惨白,她不停的发着抖,可她很快被赵丽吸引住了,太美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舞蹈,她的腰肢轻轻摆动,轻舞在飘飞的梅花之中,仿若仙子,似乎她不是在和刺客厮杀,而只是专心致至的在舞蹈,清丽曼妙的飞翔。终于,她累了,她坐在一株老梅树上,含笑看着赶来的侍卫擒拿刺客。
  虽然她的眼睛没有落在平阳公主身上,可是平阳公主仍然觉得那冰冷的眼神如同冰箭一般刺伤了脸部的皮肤。  一支箭划破了梅花的帷幕向赵丽射来,在众人惊呼声中她倒了下去,然后姿态优美的落在地上,她这才明白,这些人是专门来杀她的,对卫子夫的袭击只不过是一场烟幕,她感到血液在沸腾,似乎又回到玉从前的征战岁月,她抢过侍卫的长剑向最近的一个刺客刺去……。
  战斗仍在继续,赵丽并不理会周围人诧异的眼光,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杀死这些想杀掉她的人,在这一刻,她重变成了那个曾经跟随霍去病征战的战士,一个浴血沙场的战士。
  她的长剑如同惊虹般不停的闪过,连侍卫都被她的凶狠吓坏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美不可言的剑术,也未见过这样杀戳成性的女人,她毫不留情的杀着那些接近她的刺客,鲜血不停的飞溅在她雪白娇嫩的脸颊上,让她看上去狰狞可怕,却又那么的美艳迷人,战斗结束了,她骄傲的站在尸体中间,鲜血从剑上滴落在雪地上,她仰脸看着铅云密布的天空,众人听见她长长的叹息着,她瘦小的身影显得那么的孤独寂寞。  侍卫们远远的站开了,只留下一地的尸体,那浓重的血腥味儿让嫔妃们恶心不已,未待众人回过神,赵丽已挥出长剑,直取平阳公主的咽喉,这一次,你还不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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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碧落无痕

第三章 第六节 自在飞花轻似梦

  满目的黑发,如水波一样的荡漾,赵丽轻轻的将又粗又硬的发丝放到水中,然后轻柔的将水覆到头发上,不时有花瓣被她带到头发上,粉色的灯光下,透明的水珠被染上了五彩的颜色,四周非常的安静,只能听见轻柔的水声。
  不知为什么,在这些的灯光下,在这个庭院中,这样的场景令武帝觉得异样的温馨,这一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温暖感觉,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如果当初是荣哥哥登上了皇位,也许现在就和去病一样吧,这样的灯光、这样的庭院,还有一个这样的妻子。
  默默的后退了数步,为什么要羡慕去病呢?在他辉煌的生命中,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过场,去病永远不可能为这样的温柔而生,朕也不可能,这一生,注定了热血沸腾,注定了金戈铁马,注定了铁血峥嵘,这样温柔,不过是生命的点缀而已。
  院子里的人都没有注意他,赵丽只是默默的帮他清洗着满头的黑发,入秋后,天气凉了,再过几日,便不能这般的在院子里梳洗了,小的时候,娘也是这般为二叔洗头的,记忆里,这样的情景总是很温馨,很迷人,如果人不长大,永远都是小的时候,该有多好。
  “想什么?”
  去病的声音很轻,很柔,他猜到自己在想娘了吧,“想到小时候,娘为二叔洗头的情景,不知道娘和二叔在下面,会不会一样的……。”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水里,泛起圈圈的涟漪,嬗儿眨着眼睛,“娘,不哭,嬗儿乖,娘不哭。”
  轻轻拭了眼泪,赵丽微微的笑着,“嬗儿,回屋里帮娘拿梳子好吗?”
  嬗儿机灵的跳到地上,蹦蹦跳跳的冲进了屋里,快乐得就像春天的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看见嬗儿,心情就会好转,“一样,咱们也一样。”
  水慢慢的凉了,赵丽拿起木勺,轻轻的添加着热水,霍去病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武帝正想离开,却听去病又缓缓的开了口,“为什么不要我去找和尚?”
  和尚?那个跟着匈奴公主到匈奴去的汉军吧,听说是赵丽最好的朋友,不是死了吗?去病这个傻孩子提这干什么?
  赵丽的手停住了,过了片刻,她满面的悲伤,“和尚已经死了,我知道你和乌鸡是好意,可是和尚一个人在异乡,连尸骨都没有,至少我也得为他立个坟吧。”
  原来她知道了,听她话里的意思,已知道去病和九江王也是好意,想必不会怪责去病,这个时候,可不能发生什么影响去病心情的事。  “怎么知道的?”
  “刚开始,我虽然觉得奇怪,当时也没多想,后来我再看乌鸡的信时,我就开始怀疑了,如果和尚为人一向平实,而且他在匈奴地位低微,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冒犯伊稚斜,就算他因为倾心雪莲,而引致黑子的恼怒,那他怎么与伊稚斜也拉不上关系。
  再者说,黑子完全不会因为和尚倾心雪莲而怪罪他,当时在匈奴时,我曾听青莲姐姐说起过黑子小时候的事,从根本上来说,黑子是一个薄情的人,为了他自己的目的,是不惜牺牲任何人的,所以,他对雪莲也不可能有太多的感情。
  从前我和你说过,黑子在淮南时,提起过草原,原来,我一直以为他是想回草原去看自己的父亲和雪莲,可是在朔方时,我也曾听雪莲的侍女桃花说起过,黑子从小和他的父亲并不太亲,相反,伊稚斜和他却很亲近,而且雪莲无意中说起过,黑子的眼神和伊稚斜的很相像。
  我把所有的事都集中在一块儿认真的想了想,把所有的可能都列了出来,第一种可能,是和尚真的冒犯了伊稚斜,可是黑子没有帮他说话,所以黑子真的被流放了,表面上,这种可能真的可以成立,可是其中却有一个破绽。”
  “娘,梳子。”
  嬗儿满面笑容的把玉梳递给赵丽,然后伸手要她抱,赵丽淡笑着将他抱起,放在霍去病怀里,再给他一个果子,“嬗儿,娘在和爹说话,你乖乖的不说话好吗?”
  “好。”
  嬗儿果然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赵丽,看着他满脸的机灵,武帝不由微笑起来,这个孩子竟有这般安静的时候,可还真少见,忍不住想抱抱他,可是又想听赵丽怎么发现的秘密,所以隐忍不动,只是站在阴影,跟在他身后的元宝,也一动不动。
  “破绽还是黑子。”霍去病轻声说。
  此时,赵丽已为他洗干净满面的黑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用一块柔布轻轻的擦干头发的水,一边擦,一边说:“对,还是黑子,如果我猜得不错,黑子和伊稚斜应该会有一种很亲密的关系,所以黑子对所有人都很无情,却偏偏很看重和伊稚斜的关系,这不仅仅是因为伊稚斜是大单于。
  人一旦有了亲密的关系,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如果和尚冒犯了伊稚斜,那么以常理论,黑子不仅不会为他说情,反而还会更严厉的对付和尚,尤其是骠骑营时,黑子因为我的缘故,与和尚的关系远不像表面上那样的亲密。
  第二种可能,便是和尚因为冒犯伊稚斜被杀了,在第一种可能被推翻后,这种可能便有了成立的可能性,可是我再仔细想想,如这样简单,你们也不会大费周章,直接告诉我和尚已死,我虽会伤心,却不会很严重。
  第三种可能,和尚死了,却不是因为冒犯了伊稚斜,而因为我,如果他被杀的原因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如此的安排了,所以,和尚不旦是死了,而是因为我。” 
 头发慢慢的被梳理通顺,如同赵丽的推论一点儿一点的清晰起来,这个女人果然厉害,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的线索被她串连起来,便顺理成章的将所有谜团一一解开,武帝轻轻挥了挥手,元宝会意的向后退去,武帝无声的转过身,慢慢向建章宫走去,看来刚才对卫青的告诫是多此一举了,皇姐怎么可能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庭院里的谈话仍在继续,长长的黑发,如流水般温柔的流淌在赵丽修长的手中,赵丽的话,轻得如同庭院里的风声,几不可闻,“和尚真正的死因,是我写的那封信。”
  声音里,隐隐含着痛苦,霍去病回过身,轻轻抚了抚她柔润的脸,“是,别伤心。”
  怎么能不伤心呢?如果不是自己,如果黑子不是因为觊觎自己,和尚怎么会死呢?早应该知道的,黑子的为人,在淮南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的,可还是太相信他了,是自己的失误,应该猜到黑子不敢自己打开那个荷包,应该猜到黑子在感到痛苦的时候,会把这种痛转移给别人的,在匈奴,这个人,没有谁比和尚更加的合适。
  “你说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是永恒的黑暗,永远也走不出来。”
  赵丽的声音里,有恐惧,有颤栗,霍去病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为和尚,她也在为自己问,她的身体状况并不稳定,时好时坏,霍去病慢慢的抱着嬗儿站了起来,伸手握着她的手,“别怕,在哪儿都有我。”
  如果是很早以前,他说这样话,一定会被自己嘲笑吧,可是到了今天,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虽然感动,却有些难过,这样的年华锦绣,前程似锦,他竟要与自己一同步入那永恒的黑暗中,是自己太软弱了吧!强笑着,“胡说,好好儿的,我们当然永远在一起。” 
 他听出来了吧,所以很快便答了,“皇后和舅舅会照顾嬗儿,我们只有彼此。”
  去病也在怕吧,这一路,这些年,都是两个人相依偎的走过来的,一旦没有了彼此,要怎么活下去?为了他,为了嬗儿都要活下去吧!  “回去吧,我该吃药了。”
  赵丽洒了水,示意远处的富贵收拾庭院里的残局,随后与霍去病相携着回到屋里,和从前相比,精舍里的一切都改变了,因为自己,那些沙盘,那些书册都被另行安放了,放了些家里带来的小东西,才隐隐有些家的气氛。
  睡下后,庭院里的桂香浓郁了,夜风吹动,庭院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听着嬗儿均匀的呼吸声,刚才的悲戚如同退潮的水,瞬间便消逝了,月光偷偷的透过了窗棂,落在赵丽的手中,透明得如同上好的纱。
  “你说朔方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打完仗,我们便去朔方,那里天高地阔,悠闲得很。”
 他果然了解自己的想法,这一生中,和他在一起最平静、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朔方的那几个月,天高云淡,虽然生活艰苦了些,可是却很悠闲自在。
  “好,你早点儿回来,我到九江了断一些往事,便会回长安等你。” 
 是啊!要早点儿回来,这一次出征,费时一定不短,虽然事无巨细,做了大量的准备,取胜是必然的,但光是横渡沙漠一项,便得数月的时间,与她分离那么久,想想都有些害怕,不过没关系,回来后,便永远在一块了,永远也不会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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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碧落无痕

第三章 第五节 一派秋声入寥廓

  虽然出征的日子一直未定,,可是赵丽却猜到武帝的意图,最早明年春天,最迟夏天,大汉便要出征,武帝把消息瞒得密不透风,是因为怕匈奴获知消息,以免匈奴人做好准备,可是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不想让匈奴知道,显然是不可能的,再说汉军长途跋涉,必须穿越沙漠,方可到达匈奴的王庭所在地,匈奴人岂有不知之理。
  朝庭中所有人都明白,这样的大仗,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如细节准备得不够充分,只要稍有纰露,便会全功尽弃,兵马、粮草、行军路线、打仗的步骤、如何应地制宜,一切的一切,事无巨细,都得有前瞻性的安排,无论如何细致的准备,都是应该的,都是必须的,所以,尽管出征的日子没有一点儿眉目,可是并没有人感到焦躁,这一次,是汉匈之间的大决战,无论怎样,都必须取得胜利。
  “去病,朕让你在全军挑选你想要的人,你挑好了吗?那十万匹军马,朕已经让黄门署的人为你优先挑选了五万匹。”武帝满面微笑的看着霍去病,真正的出征日期,已定在明天开春后,想必去病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诺。皇上,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成全。”
  不情之请?什么不情之请?不就是派人保护赵丽回九江吗?如果只是那个女人去,朕才懒得理她,可是嬗儿也要去,就是去病不开口,朕也会派人护送的,再加上王兄已经上书,要求到长安亲迎赵丽,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竟能让王兄如此的关切?
  “行了,朕知道,朕已经调令二百人,护送赵丽和嬗儿回九江了。”武帝忿忿的转过头,却见霍去病脸上有一块非常明显的青痕,心下大怒,不知那个疯女人,又为了什么击打去病?去病这个傻孩子,又不知道还手。
  忍了忍,还是问了出来,“去病,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嬗儿打的。”霍去病很轻松的说。
  奇怪?为什么嬗儿竟会打去病,难道是不小心吗?应该是,嬗儿这个孩子彬彬有礼,只要别人不惹他,他绝对不会打人的,可是去病是他父亲,无论怎样,他也不应该动手,唯一的原因,就是赵丽挑唆的。
  “嬗儿打的,为什么嬗儿会打你?”武帝的语气带了怒气。
  “没什么,娘想把嬗儿留在长安,我才说,嬗儿就生气了,又叫又打,不小心就打伤了。”
  不小心?嬗儿一向都很有度,怎么会伤得这么厉害?想是听说要把自己留在长安,父母都要离开,心下生气吧,否则,也不会打得这么重,子夫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嬗儿不喜欢静月,偏偏要把嬗儿留在身边,她能带好嬗儿吗?难道她不知道嬗儿多么娇贵吗?
  “是吗?嬗儿是挺爱打人的,朕昨天看见了,刘旦和刘胥被他打得够呛,这个家伙还恶人先告状,扑在朕的怀里,哭得天都塌了,害得朕打了刘旦。”
  皇上虽然是在谴责嬗儿,语气却是骄傲的,霍去病微微一笑,嬗儿这个孩子,性情和赵丽很想像,他知道如何分辨对自己有用的人,然后讨他喜欢,他也知道做了坏事后,要如何讨得别人的怜惜,不受到责罚。
  “行了,你回去吧!好好的准备,这一次,朕就看你的了。”
  “诺。”
  去病走了,建章宫似乎空旷了许多,呆坐了很久,都不愿意让元宝去叫卫青,这么烦乱的思绪,需得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去病上次出征回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应付得手忙脚乱,赵丽血洗太医院和大将军府,表面上是为阿姆报仇,但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仇恨,令赵丽能够疯狂到如此的地步呢?
  血洗长安过后,赵丽带嬗儿离开长安,借口说是要回九江,迫使去病违背了誓言,这个女人这一切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不会真正想离开长安,所以的一切,似乎都是要逼去病与卫青划清界线,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为了皇姐,也许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吧。
  所有的种种都百思不得其解,从前不觉得那个女人聪明,可是经历了许多事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赵丽非常的聪明,难怪她能一次又一次的从匈奴人的手中逃脱,一次又一次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直到现在,武帝都没想明白,她是怎么发现平阳公主杀了翠儿的。算了,这些烦人的事,等这次大战结束后,再来慢慢的想吧,赵丽这样的聪明,她一定能够保护嬗儿的,可是单靠她是不行的,张汤的告诫言犹在耳,无论怎样,朕不能把二十年后汉军的希望被一个女人的嫉妒所扼杀。
  “元宝,传卫青。”
 不能在建章宫接见卫青,武帝背着手,慢慢的踱出了建章宫,在这个时候,必得让卫青感到,朕对他的关心,到哪里去见他呢?未央宫?不行,和卫青的谈话,不能让卫子夫听到,也许到昆明湖边吧,波光潋滟,水波轻拍,是一个好地方。
  “卫青,坐下吧。”武帝慢慢的倒了一杯茶,然后指着对面的草凳浅笑着,“卫青,你还记得当初阻挡汉朝出使身毒国的昆明国吗,朕听说昆明国有滇池方圆三百里,朕这才下令开凿的昆明池,你说说,这个湖泊,有多大?”
  恭恭敬敬的行完礼,卫青坐了下来,“皇上,据下臣所知,昆明方圆四十里,不仅仅可以操练水军,还解决了长安的饮水问题。”
  没想到卫青竟细心如此?这个人,一向如此,为什么朕一直不放心他,这是因为卫青实在是太完美了,虚怀若谷、宽宏大量、小心谨慎,在军中有相当高的威信,再加上心细如发,听说淮南王在谋反时,唯一顾忌的人,只有他。
  “卫青,朕听说皇姐身体欠佳,这一次出征,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半载,你不在身边,皇姐想必很无聊吧!”
  这个问题不知要如何回答,皇上问话的意思,显然不是关心平阳,皇上早就知道平阳所做的种种错事,皇上这样说,只是想借他之口,警示平阳,不要再想诡计对付赵丽和嬗儿,否则他绝对饶不了她。
  也许应该保持沉默吧,对于平阳的心事,他比世上所有人都了解,嫉妒已经成为她心灵的毒酒,让她迷醉了一切,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赵丽消失,可是赵丽真的消失了又会怎样呢?自己不会爱她,从和她成亲开始,自己就已经明白了,不爱她,过去不会爱,现在不会爱,将来也不会爱,从前对她的感觉,只是敬重,自从她杀了翠儿,又想杀嬗儿后,连那丝敬重都消失了,现在的平阳,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只是陌生人而已。
  “卫青,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也要像去病一样吗?”武帝伸手又倒了杯茶,轻轻推给卫青,难道卫青已经猜到了朕的心思?不应该先说的,也许应该先谈大战。
  “皇上,下臣知道了。下臣一定会告诫平阳,在下臣出征期间,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呆在府中。”
  果然猜到了,武帝放下茶壶,“卫青,朕相信你,去病同样相信你,你比朕清楚,赵丽和嬗儿对去病意味着什么,这世上,匈奴人不可怕、上林苑的野兽不可怕、人心也不是最可怕的,真正最可怕的,是女人的嫉妒,女人一旦嫉妒起来,就会变成世上最恶毒的毒药。”  原不想笑的,可是脸上还是浮起了一丝苦笑,也许不能怪平阳吧,要怪就怪自己,如果不爱上赵丽,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的,这样的事,竟会惊动皇上,那是因为这件事与去病有关吧,皇上自来不喜欢赵丽,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维护去病而已。
  “行了,说了半天的闲话,朕叫你来,是想问问准备得怎么样了?”这才是真正的重点,重点中的重点。
  “皇上,这样的大战,无论怎样的准备,都是不够的,下臣这几年以来,一直在为粮末辎重的问题担忧,现在皇上已经解释这个问题,下臣相信,只要汉军全力以赴,一定能够取得胜利。”
  无论怎样的准备,都是不够的?如果是去病,他绝不会说这样的话,即使明白,他也不会说,去病的心里,永远只有一个字——赢。不过即使说了这样的丧气话,卫青的语气还是充满了信心,想必他为了这次的大战,也是做足了准备吧。
  和卫青谈完话,天已经尽数黑了,一天没有看到嬗儿,不由信步就向精舍走去,精舍和往常一样的安静,庭院里亮着数盏粉色的灯笼,满庭暧昧的灯光,去病仰坐在木椅上,嬗儿坐在他腿上,手中捧着一个果子,看上去,可爱得让人心痛。
  武帝正想呼唤他们,却见赵丽抬着一个木盆从精舍里走了出来,走到去病的头顶,她缓缓将水放了下来,然后伸手解开了去病的发髻,开始为他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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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碧落无痕

第三章 第四节 常疑即见桃花面

  不知为什么,常常在夜里做梦,每次在梦中都会看见和尚和二叔,他们总在笑,笑得很和蔼,很可亲,可是从前频频出现在梦里的娘却没有出现,为什么会这样呢?醒过来,总是一身的冷汗。
  这样的惊醒,不知是多少次了,轻轻的转过身,霍去病睡得很熟,面上还带着笑,无论怎样,只要有仗打,他都是高兴的,可是想到那成堆白骨和河流一般的鲜血,赵丽总觉得异样的恐惧,也许因为杀的人太多了,死后将永堕地狱吧!  想到那无边的黑暗,赵丽微微的颤抖,那是永恒的地狱吧,也许在死后的无数岁月里,将永远的徘徊其间,不得解脱。  外屋的摇床里,嬗儿睡得很香,白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如月光一般的明媚和温柔,赵丽看得痴了,如果这一生,就如嬗儿一般愉快的过完,是不是会幸福?一定会的,因为自己一定会让嬗儿幸福。  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滑过嬗儿凝脂一般的脸颊,赵丽微微的笑着,这孩子,连睡着了,面上也凝着骄傲,自住进了宫里,就听富贵说过无数次武帝如何的维护嬗儿,这也是她担心的,嬗儿本已无法无天,如皇上再维护他,嬗儿长大了,不知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皇上,横蛮无礼。  想得烦了,赵丽无声的叹息着,为了不让嬗儿过多的受皇上的影响,她曾无数次的告诉嬗儿,要彬彬有礼,要谦和忍让,可是在宫里这样的环境下,嬗儿也许做不到吧!
  “醒了。”霍去病坐了起来,他光着脚跑了过来,一脸的紧张,“你在这儿干什么?”
  原来不明白,现在明白了,这一生的苦痛,都是因为认识了他,为什么赵家会灭族?为什么宫里的女子会如此的仇恨自己?都是因为他,不是因为他的刻意,有的时候,灾难总是会莫明的降临,从前很害怕,可是到了现在,已经经历了种种,就什么都不怕了。
  温柔的笑着,赵丽轻盈的站了起来,“我们搬回别院去住吧!嬗儿一直在宫里,他早早的明白了人情的险恶,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没有回答,霍去病的想法,她也能猜到,住在宫外,有太多的危险,公孙杰、平阳公主,甚至是许多不认识的人,他心里也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决定带嬗儿进宫来住吧,那是因为公孙杰如同影子一般的游弋在自己周围,稍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别怕,不会出事。”
  他的口气非常的肯定,异样的肯定,他知道她在怕什么,他的心里也有同样的担心,黑暗中,赵丽和霍去病携着手向内堂走去,宽大的铜镜里,他们的身影那样的亲密,一边走,霍去病一边轻声道:“没关系,我们永远会在一起。” 
 永远会在一起?如果死了呢?赵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虚弱下去,是因为娘也是这样的,她为自己吸毒后,身体越来越差,为什么娘会在最鼎盛的时候退出,那是因为她的体力已经无法支持下去了,那种毒,真的很霸道,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像娘一样的,逐渐的虚弱下去。  即使在睡梦中,也会觉得恐惧,那种对死亡的恐惧,从前就觉得死亡很可怕,也许到处都是黑暗,永恒的黑暗,无法突破的黑暗,再没有一切,天空、花朵、阳光、溪流,没有一切的一切,到了现在,更加的害怕,因为这世上有太多东西割舍不下。
  睡着了,没有梦,没有恐惧,什么都没有,一片的空白,她也不知道,在她睡着后,霍去病在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他知道她在害怕,非常的害怕,他也知道她为什么害怕,最近,她的身体很差,也很弱,自王太医故去后,他私底下问过太医院的太医,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一直虚弱,无论吃多少的补药,她的身体一样没有任何的起色。
  燕窝、人参、黄芪,无论吃多少下去,都没有一点儿的效果,他比她更加的害怕,他不知道没有她,他能怎么办?他说永远会在一起,他也知道,自己会永远和她在一起,如果她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和嬗儿四处流浪吗?没有她,到任何的地方,都不会幸福的。  很想她,真的很想她,即使是看着她,也会觉得想她想得心痛,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会那么的喜欢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是这样了,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呢?是在城外的那片桃花林。
  不知怎的,最近常常想起从前的事,在官里、在骠骑营、在淮南、在关外,很多,很多的往事一起涌上心头,很多的话想对她说,然后一点一滴的告诉她,虽然讲不出太动听的话语,可是她很高兴,他知道她很高兴,这就够了,只要她高兴,那就够了。
  最近和皇上商谈下一次出征大计归来,总是觉得很苦闷,出征后,无论怎样安排赵丽和嬗儿都觉得不好,将他们留在长安,不知那群人又会对她们下怎样的黑手,将他们带在身边,这次跨漠远征,九死一生,说不定会让赵丽的病更加的严重,还是让他们去九江吧,这是赵丽的心愿,就让她去了了吧!
  那个秘密,几次到了嘴边,总觉得无法对她说出,那个简单的事实,其实只要一张嘴,便可以说出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论用怎样的方式,赵丽都会伤心,也许让这个秘密永远的隐藏起来,让她永远的生活在虚假的美好中。
  对,也许这样,对她是最后的,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那么轻,就像一片羽毛,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只要和她在一起,只要看见她笑,任何的一切,都可以没关系。  终于睡了,赵丽轻轻的睁开眼睛,看着他略带一丝稚气的睡容,不由又绽开了笑容,他多笨!最近她午夜醒后,总是辗转难眠,可是他却不知道,十数日前,她竟梦见了和尚,这可是很少见的事,在梦中,和尚的笑容很灿烂,从前在骠骑营时,虽然和尚总是心无旁鹜,可是他的笑容里,总有让人觉得心酸的隐痛,这一次,他笑得却很彻底,很明净,甚至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不知和尚是不是在匈奴出了什么事,有一天晚上,心跳得很厉害,当时就有不祥的预感,可是从边关传来的消息,无外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和尚过得很幸福,消息中,甚至有从匈奴回来的走私商人带回的喜讯,和尚和桃花成了亲。
  越想越不对,和尚是个很专一的人,从他坚定的跟随雪莲回了匈奴就知道了,那个桃花,虽然机灵可爱,可是要和尚在短短的时日里,便转变了心意,从那时开始,就认定和尚一定是出了事。
  从长安到九江,不知信鸽要飞多少时间,从前乌鸡的信,总是来得很频密,自去信询问和尚的境况后,乌鸡的信突然的锐减,这也让赵丽觉得不安,最后一则消息是七天前收的,信中用词含糊不清,只是说派人在查,可是这许多天过去了,竟没有结果。
  天台上传来翅膀扑楞的声音,赵丽大喜,乌鸡的信回来了,她轻盈的跳下床,来不及穿鞋,便赤脚跑到了天台上,果然是信鸽,赵丽取出腿上绑着的信筒,可是手颤抖得厉害,竟无法拿稳,信筒几乎掉落。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赵丽才镇定下来,绢巾上的字密密麻麻,写得又小,月光下要看得仔细,可真不容易,详细的缘由不想看,急切的看到最后,原来和尚因为得罪了伊稚斜大单于,所以被流放到北海边去了。
  轻轻的出了口气,不死,已是最好,北海?是什么地方呢?听上去,都觉得遥远,下一次去病出征时,让他派人把和尚接回来吧,匈奴已经很远了,可是流放到北海,一定比上次去的匈奴更加的远吧!
  再细细的看其间的过程,没想到乌鸡竟能查得这么详细,想是花了不少的钱吧,赵丽觉得轻松了许多,悄悄的回到屋里,将绢巾握在手里,轻轻舒了口气,终于能安心的睡了。
  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霍去病知道赵丽已经睡着了,这半个月来,她夜不能寐,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和尚,她看了乌鸡编造的消息,一定会相信吧,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方法,让和尚以冒犯伊稚斜之罪,流放到北海,为什么没死呢?因为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是因为黑子是匈奴的贵族。
  从没有想过黑子竟然这般的可怕,他不仅让雪莲杀了和尚,还将和尚的尸身扔到戈壁滩上喂狼,如果换个想法,按匈奴人的习俗,他是想让和尚的灵魂快一些升上天可能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安慰吧!
  在梦中,赵丽的笑容很甜美,不知她又梦到的什么,一定是快乐的吧,她一定认为,下一次出征的时候,他便能把和尚带回来了,一定是。
  可怜!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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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碧落无痕

第三章 第三节 闻道绮陌桥东头

  帐篷外人声鼎沸,雪莲不由有些奇怪,眼看天就要黑了,营地里往日里到了这个时候,早已静寂无声,为什么今天会如此喧哗呢?她正想打发桃花去看一看,刚转过身,桃花已冲进了帐篷,满面的泪水和惊恐,“公主,快救救和尚吧,王子要杀了他。”  一听见杀人,雪莲不由自主的便打了个冷战,自此次左于从长安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暴戾成性,稍有不顺,便大开杀戒,连青莲姐姐都劝不住,不知今天和尚又触了什么禁忌,可是和尚毕竟是左于的朋友,尤其是赵丽的朋友,想左于不会痛下杀手吧。  不知怎的,雪莲这般的犹豫,桃花急得满头大汗,伸手拉着她向外跑去,“公主,快些吧,再晚了,和尚就要被五马分分尸了。”  五马分尸!雪莲大感震惊,竟用了这般的刑法,跑到刑场外,和尚已被拉伸了手脚,几个匈奴士兵拉着几匹慢慢向刑场走来,桃花看着左于阴沉的面容,虽然有些害怕,但仍然勇敢的跟在雪莲身后走到他面前。
  “左于哥哥,和尚做错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雪莲的声音微微颤抖,她也害怕吧,左于王子一旦发怒,无论是谁,都会倒霉,就连雪莲也不例外。
  “你来做什么?”左于的眼睛冰冷得如同雪山上万年的冰川,“回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左于哥哥,你饶了和尚吧,他是你朋友啊!不仅仅是你的朋友,还是赵……,霍夫人的,我们回来前,霍夫人再三交待,要我……们善待和尚,说他一人在异乡不易。
”  不说到赵丽,还不会如此生气,偏偏她要提,左于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眼睛里熊熊燃烧的怒火令人不寒而栗,他冷冷的注视着和尚,如果不是他,当初在骠骑营的时候,是否和赵丽会更接近一些呢?也许不会,霍夫人!霍夫人!!她始终不会是他的。  想得委屈了,眼眶一热,眼泪几乎掉落下来,也许不该杀他吧,左于仰头看了看深黑色的天空,突然觉得孤独得窒息了,就连吹过来的风,都冷得让人颤抖了,“来人,放了他,关起来。”
  左于终于走了,看着他的背影,雪莲松了口气,早有人将和尚拉了起来,推到一个小帐篷里,匈奴人大多知道他和左于的关系,所以也不为难他,给了他几块羊肉,又倒了一碗冷水,便退出了帐篷。
  大口的吃完羊肉,和尚摸黑坐了下来,地上铺到了草,倒也不冷,就像从前陪赵丽到后山钓锦鸡时,在等锦鸡上钩时,老大总会抱些稻草铺在地上,让大家坐着休息一样,想起那时快乐的情景,和尚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如果现在还有骠骑营,不知会是怎样的情景,和尚躺了下来,抱着头,看着黑暗中的帐顶,从前在骠骑营的时光一点一点的流过眼前,那时的时光,快乐得让人心痛,就连在厨房做杂务,也变得幸福了。
  想到最后,和尚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左于今天虽没有杀他,可是一旦动了杀心,便如难收的覆水,死,只是迟早的事,为了雪莲,他不后悔来到匈奴,可是为了赵丽而死,也没有什么遗憾,如果要说有,那就是再也不回去长安了,哪怕一天,不,一个时辰也好啊!  天已黑尽了,左于躺在戈壁滩上,痴了一般的盯着天上如洗的月光,今天是初一,再过十五、六日便是月圆之期了,从前在汉地时,赵丽最不喜欢月圆之日,每逢这个时候,她总是躲在屋子里,两、三日都不见人影,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也许过得很幸福吧!
  月正当空,弯弯得如同银钩,就像骠骑营外那棵老柳树弯弯的柳叶,耳边突然响起赵丽用柳叶吹奏的小曲儿,那个曲儿凄美得很,每一次听,都觉得如同赵丽明媚的眼睛,美丽而又凄怆。
  赵丽不常说自己的事,每次说话,总在天南地北,虽然话语滔滔不绝,可都是些奇闻野史,关于自己的,少之又少,偶尔说起,也只是只言片语,但是从那凤毛麟角的话影中,总能推断出她小时候所受的委屈,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那个在骠骑营总像小丑一般惹人高兴的赵丽,其实心底深深埋藏着悲哀,她总是强颜欢笑,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在怜惜她了,总是想听她说出心底的秘密,然后让她真正的开颜一笑。
  什么时候这种怜惜转换成爱意的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是回到匈奴之后才发现的,是她失陷在营地里的那次,如果早一点发现她在焚烧坑中,也许已将她带回了匈奴,可是汉军来得很快,也来得很诡异,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汉军竟能发现赵丽呢?
  从营地回大单于王庭时,总觉得有种喘不过气般的悲伤,那种被抛弃般的委屈一直徘徊在自己心里不能释怀,直到看见阿胡儿才明白,自己的心,还留在汉地,还留在那个从未真正相信过自己的女子身上。
  也许应该对她说实话吧,谁都不喜欢被人欺骗,尤其是赵丽,从小就被人歧视,情感比旁的人更加脆弱,自己对身世一直讳莫如深,所以赵丽才和自己不亲近,相对应的,和尚却没有什么秘密,他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赵丽,所以赵丽才和他更加的亲近。
  就是如此!左于紧紧的握起了拳头,就是因为这个和尚,才让自己在赵丽面前显得诡诈了,不能原谅,一定不能原谅他,左于坐了起来,要如何惩治他呢?五马分尸?不,不行,他毕竟曾经是自己的朋友,雪莲不是说过了吗?霍夫人再三交待要善待他,赵丽的话,怎能违背呢?所以要好好的善待他,一定好好的善待他。  回到帐篷里,雪莲果然还没有睡,听见声音,她转过身来,满面的微笑,“回来了,饿了吧……。”
  “雪莲,”左于不想浪费时间,紧盯着她的眼睛,说出了心中的计划,“我要你去杀了和尚。”
 和想像中一样,雪莲脸上的表情和想像中一模一样,她面上有些悲伤、有些恐惧、有些伤心、有些决绝,“为什么?左于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杀和尚呢?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真的有错,他的错是不应该认识霍夫人,更加不应该认识你。” 
 “是,不仅仅如此,他应该更加后悔认识你,真正害死他的人,是你!”左于冷冷的说,没有一丝的表情,“如果不是因为爱你,和尚绝不会到匈奴,他如果呆在长安,现在也许和赵破虏一样,建功立业,可是他到了匈奴,最终的结果只有死。”
  雪莲眼中渐渐浮起了一丝绝望,他一定要杀和尚,却将所有的原因推给了自己,因为他害怕,害怕赵丽怪他,怪他没有照顾好和尚,“真是这样的吗?如果没有霍夫人的那封信,你会不会起意杀他?不会,一定不会,你现在一定要杀他,只是因为他挑破了你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
  她竟发现了,从来只觉得雪莲蠢,没想到她竟会这般的聪明,左于终于笑了,笑得很残酷,带着一丝血腥,“对,你既知道了,我也不否认,就是因为赵丽那封信,我早知道赵丽在信里会写什么,可是我一直不愿打开,又在心里期望能出现奇迹,所以他一说,我便打开了荷包,是他运气不好,赵丽写的,是我不想知道的,所以他要死,但是你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我,赵丽要我善待他,所以我决定善待他,他一直那么的爱你,所以就算是死,也宁愿死在你手里吧!”
  残忍,他怎么会这么残忍?雪莲微微颤抖着,“你说什么?你是我的丈夫,你却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觉得残忍吗?你是个懦夫,你没有勇气做自己想做的事,你让我去让和尚,就像你故意暗示和尚让你打开荷包一样的卑鄙无耻。” 
 “对,我是无耻,我从没说过我是正人君子,你以为你喜欢的霍去病又怎样呢?他屠杀匈奴人的时候,也和你面前这个卑鄙无耻的人一样。”
  还要说什么?什么都不应该说了,对他,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因为对于一个被妒火蒙蔽了眼睛的人来说,这世界一切都是黑色的。
  “我不会去,你知道为什么,我宁愿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帮你去做这样的事。”
  “你会,如果你不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雪莲,你还不了解我,当你真正了解我的时候,你对我的感觉,不仅仅只有恐惧了。”
  左于的眼睛中,果然再没有一丝的感情,雪莲看着这双冰冷彻骨的眼睛,突然觉得很熟悉,非常的熟悉,那是大单于伊稚斜的眼神,即使在他最高兴的时候,他的眼晴里也没有一丝的感情,那苍白而空洞的眼神,现在出现在她的丈夫左于眼中,那般的诡异,看着他,雪莲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她知道,那不仅仅是一个威胁,不是一个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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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碧落无痕

第三章 第二节 天涯思君不相忘

  转眼到匈奴已经半年了,和尚仍然无法习惯匈奴的生活,如不是为了雪莲,和尚在匈奴连一天都呆不下去,他很想念赵丽、很想念乌鸡、李敢,甚至是赵破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想念大汉,也许在他心里,对大汉的爱,仍然超过对雪莲的爱吧!  在这片感情贫乏的土地上,和尚初期没有获得任何的友情,他是孤单的,每日里,他独来独往,既不和匈奴人打成一片,又无法融入到从汉地被俘虏或是自已留在匈奴的汉人中,他唯一的朋友只有桃花。
  和在汉地一样,雪莲并不喜欢他,甚至刻意的和他保持距离,和尚从未埋怨过她,他知道左于已经觉察到了他对雪莲的感情,出乎和尚意料之外的是左于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嫉妒或一个丈夫应有的反应,即使是和尚这样反应迟钝的人,他也明白,左于根本不喜欢雪莲。
  护送着雪莲回到匈奴后不久,在伊稚斜的主导下,左于就和雪莲成亲了,和尚本以为雪莲会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可是从种种迹象表明,雪莲过得并不幸福,左于每日里不是和各个匈奴部落的贵族子弟混迹在一起,就是和伊稚斜单独相处,完全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体贴责任,甚至在他心烦意乱时,他会打雪莲。
  因为不能接近雪莲,所有的事,都是桃花告诉和尚的,桃花很可怜雪莲,回到匈奴后,桃花原以为雪莲会拒绝嫁给左于,可是她却应允了,因为雪莲在喜欢霍去病的同时,也喜欢左于,毕竟他从小和雪莲一同长大,情份非同寻常,可是左于并不喜欢雪莲,在他眼中,雪莲和其他的女人没有任何的差别,就连她绝世的容貌,也成了她绝世的讽刺。
  在沉默和不明确的等待中,和尚渡过了到匈奴的第一个夏天,秋天到来时,王庭向南边的草地迁置了数里,朔风渐起,和尚终于学会了最简单的匈奴话,开始与匈奴人有了交流,他们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心无城府的豪爽男子,他没有其他汉人那般的心机,与人的交往,都出自于真心,这于他们都害怕的,同是从汉地回来的左于王子完全不同。
  “和尚。”左于微笑着走近正在帮忙一对老匈奴人固定帐篷的和尚,无论怎样,看到和尚,总有一些关于汉地的回忆,即使短暂的经历已经在记忆中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可是看到和尚总有一种感觉,自己仍与汉地有一丝莫明的联系,尤其是从长安回来后,那恐怖的记忆时时扰乱着心海,只有看见和尚,才能想到从前那些快乐的日子。
  回过身,和尚就看到了黑子,只不过,他和从前的黑子不同了,不再是那个随时都笑咪咪,讨人欢心的、不引人注目的普通骠骑营小兵了,在这里,在匈奴人,他是很多人注目的对象,很多人恐惧的对象,他太喜怒无常,性格暴戾,前一刻喜笑颜开,后一刻便大开杀戒。
  “你来了,”和尚转过身抱起了一根木头,“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和尚把木头放进事先挖好的坑里,将它深深的埋进土里,听说冬天的白毛风很厉害,不埋得深一点,帐篷很容易被风吹倒。
  看着和尚这么热心的帮助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左于的面上浮起了讽刺的笑容,当初在汉地时,和尚也是这么帮助赵丽的,所以赵丽对他,远比对自己亲,自己在暗里做了多少帮助赵丽的事,都被他给抹煞了,心中暗恨,面上却带着笑容,想必这样,赵丽才会欢喜吧。
  “今天有人从汉地来了,听说赵丽在长安过得不错。”左于挽起袖子,开始帮和尚向坑里填土,那对匈奴老夫妻和左于的手下吓坏了,似乎是想到了他们的反应,左于回过身,“你们下去吧,我想和老朋友聊聊天。”
  聊天?他今天怎么这么好的兴致,难道真有赵丽的消息?和尚疑惑着,可是手里的活却没有放下,一边做,一边想,一边看,今天,左于的确和这段时间不同,他眉目间的戾气消散了不少,也许这样,他会对雪莲好一些。
  “和尚,你说骠骑营的人现在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左于帮和尚埋好了一根柱子,直起身,微微带着一点憧憬的看着碧蓝的天空,“不知赵丽在做什么?”
  果然在想赵丽,他只有想到赵丽的时候,他才会有这样纯真的表情,只有和赵丽在一起,他才没有那么多可怕的想法,他才会收敛起残忍的心性。
  “赵丽,我想会和嬗儿在一起玩吧,在朔方的时候,嬗儿从不喜欢呆在屋里,除了大风沙的日子里,赵丽都会带着他到戈壁上玩耍,摘一些可以做染料的树叶、树根,还有一些五彩的泥土,然后晚上的时候,她便带着嬗儿坐在城墙上,和他讲故事,关于她、关于李敢、关于霍去病、关于我们的故事。”和尚一边说,一边开始挖最后一个帐篷的坑,要加快速度了,天很快就黑了。
  “我们的故事?”左于淡淡的问,他在地上挑选着合适的帐篷柱,“什么故事?” 
 “我也不知道,”坑越挖越深,这一个坑非常的重要,得再向下挖一尺才行,“嬗儿不喜欢我,我从没听过,嬗儿这个孩子,还真有点儿势利,除了皇上,和谁都不亲。”
  原来是这样的,上次在朔方城外,的确见过那个漂亮的孩子,非常的可爱,一双圆溜溜、乌漆漆的眼睛,灵活多动,和赵丽一般模样,势利?是有眼光吧,和尚对赵丽有什么用,和尚对嬗儿有什么用,没用的人,就得像嬗儿一样。
  “和尚,你到匈奴已经快半年了,每日里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不觉得闷吗?我看你和桃花挺投缘的,不如和桃花成亲,日常生活,也有人照应。”左于微笑着将柱子抱进坑里。
  黑子的眼光,永远是最好的,这根木头,在所有的木材中是最结实的,和尚满意的开始填土,“成亲?我还没想过……。”
 终于架好了帐篷,和尚长长的舒了口气,他转过头,左于已坐在近处的木柴堆上,“这样,左贤王的太子对我提了数次,说是喜欢桃花,我本想赏给他,可是看你喜欢,雪莲又离不开桃花,就想用一个折衷的方法的。”
  他脸上的笑那么的真诚,可是和尚却觉得一阵一阵的发冷,这样的借口,想把桃花从雪莲身边赶走,不过是为了让雪莲更加的孤单而已,他难道想让雪莲死吗?
  “黑子,我知道现在我和你的身份不同,有些话,原不应该说的,可是毕竟我们曾经是朋友,”和尚认真的看着左于的脸,“我觉得你和赵丽很相似,赵丽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从前在骠骑营如此,在战场上如此,在皇宫里如此,她唯一显露本性的时候,是阿姆死时,她带着乌鸡、李敢和五十个杀进大将军府的时候。
  你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可是赵丽对身边的人,总存有一丝的容忍,而你却不能,雪莲毕竟是你的妻子,无论你怎样的不喜欢她,不爱她,你都得对她好……。” 
 这样的话,总觉得刺耳,他对雪莲不好,整个王庭的人都知道,就连青莲和阿胡儿都不敢说什么,偏偏这个和尚窥破了他内心的秘密,这些秘密,他不想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要折磨雪莲呢?是啊!从小一同长大,雪莲心地善良,人见人爱,为什么恨她?为什么讨厌她?为什么要折磨她呢?原因只有一个,她爱着霍去病,在她心里,还在想霍去病,即使明白,她同样的爱着自己,可是在心里,也无法容忍。
  这种恨,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在长安,那个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女人也爱着他,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爱着他呢?
  “和尚,你愿不愿意和桃花成亲,想好后,就来找我吧。”左于跳下木柴堆,怀里的荷包掉到了地上,他立即拾了起来,小心的拍打着荷包上的灰尘。
  “赵丽送给你的吧,你打开过吗?”和尚走上前,看着那个精致的荷包,那个荷包上,绣着星星点点的花朵,只有赵丽,才有这么好的绣功。
  其实早已知道荷包中有东西,可是一直不敢打开,也许是猜到了赵丽会在其间留有什么东西吧,也许是绝决的留言,永不相见。
  终于打开了,一张粉红色的绢巾,带着一丝淡淡的香味儿,绢巾展开,中央是五彩的色线绣成的两首诗,第一首:我心非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另一首,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曒日。
  果然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也猜到了自己会如何的对待雪莲,所以才提醒自己,她不会爱自己,她的心里,永远只会有一个人,那个自己永远也比不上的人。
  为什么要知道呢?原不应该知道的,即使明明了解秘密藏匿在荷包中,可是也不会揭破,都是这个人,都是这个人,才会让自己如此的伤心。
  接触到左于的眼神,和尚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他在伤心,他很伤心,原来,他还是那么的爱着赵丽,这种爱,已让他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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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碧落无痕

第三章 第一节 只恐舞衣寒易落

  听见赵破虏的声音,众人的眼睛均向屋外转去,他们都想看看那个敢称呼武帝为老东西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是被羽林押进来的人,却令众人大失所望,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子,除了一双眼睛灵活多动,其余的如同风干了的茄子一般,丧失了水份的皮肤如同一张皱皱的羊皮,那老头子一见武帝便跪了下:“草民王德虎参见皇上。”
  他的语气很平稳,听不出一丝的惊惶失措,武帝转过头,看了看他,“你就是王德虎?”
  “草民正是。”
  一时间,屋子里沉寂下来,连武帝都觉得奇怪,这个人在得罪自己之后,竟然如此的平静,他难道不怕朕的报复吗?还是他觉得那般的冒犯,只是无足轻重的一场争执呢?
  “你知道朕是皇上,你竟不觉得害怕?”
  王德虎似乎微微的笑了笑,可是他面上皱纹太多,堆积起来,令他看上去永远没有任何的表情,“刚才这几位将军到草民府中抓人,草民已经知道皇上的身份了,不过草民想,草民的家人冒犯了皇上,是他们自取其辱,皇上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一定不会怪责草民,草民知道皇上来了这里,心中高兴,决定捐五十万金给皇上,做为迎接皇上的贺仪。”
  五十万金?众人一片惊呼声,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盐商,一转眼,竟然捐了五十万金,看来此人不可小觑,竟知以钱抵换罪,自上次河西大捷后,皇上日夜担忧的,不过是一个钱字.
  等了半晌,王德虎见武帝始终一言不发,不由有些惊慌,“皇上,如果您觉得五十万金太少,草民便出七十万金以赎草民之罪。”  这些奸商!武帝握紧拳头,“很好嘛,朕只不过跑了几条街而已,如果朕跑跑步,钱就滚滚而来,朕也不用日夜操劳了。”  武帝的口气很严厉,众人都听出了他的不悦,纷纷低下了头,王德虎汗如雨下,五体投地,不停的磕头,早没了初时的嚣张气焰,武帝早转过了头,看着黑暗处,“滚吧,张汤,明天派人到他家里去取钱,七十万金,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诺。”
  经此一事,武帝再没了游兴,第二日一早便启程回长安,一路上,想起此行的遭遇,又觉得气闷,几次想找张汤,又觉得难以启齿,这天晚上,到了长安城外,武帝也不急于进城,便住在城外的官驿,秋高气爽,桂香浮动,武帝饭后便坐到庭院里赏月,正巧赵丽和霍去病抱在嬗儿也在庭院里玩,一时气闷,武帝竟与赵丽闲聊起来,没想到这个女子对经商一道极有心得,武帝虽然厌恶他,可是听她见解精辟,不由听出了神,不知不觉间,她竟说到了目前的经济困境,虽然见解幼稚,可是娓娓道来,也别有一番道理,
  “皇上,其实自我大汉朝建国以来,便听任郡国自由铸钱,私铸之风盛行,造成市制紊乱,铜钱大小轻重不一,劣制钱币充斥市场,市场上的货物供应远远大于民众手中持有的钱币。在这种情况下,各诸侯王、豪商大贾、豪强地主乘机用财势操纵铸市大权,积蓄经济力量对抗朝庭,例如说从前的七王之外,不过就是因为七王手中聚集了过多的天下财富,才生出了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啊!不臣之心,朕最恨的就是这不臣之心,这个观点,从前桑弘羊和张汤都说过,当时并没有注意,现在听来,到是金玉之言,这个女子的怎会有这般的见解,一定是听了他人的意见,冒为自己的。
  一个半月后…… 
 “张汤,桑弘羊,上次朕命你们找出目前朝庭所面对经济困境的方法,你们有结果了没有?”
  桑弘羊微微一笑,这一个多月来,他和张汤夜不能寐,就是为了找出解决目前朝庭经济困难的方法,虽然不太完备,可是应对目前的经济状况,应该还是行之有效的,“诺,皇上,根据下臣们之前的分析,如我朝再听任郡国自由铸钱,势必造成私铸之风日益盛行,从而导致市制紊乱,铜钱大小轻重不一,劣制钱币充斥市场,市场上的货物供应远远大于民众手中持有的钱币。在这种情况下,各诸侯王、豪商大贾、豪强地主乘机用财势操纵铸市大权,积蓄经济力量对抗朝庭,所以下臣们以为,朝庭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整顿币制,发行新币,以打击那些浮滑奸邪、吞并别人财物之徒。
  朝庭所发行的新币,可用二种不同的材质,其用意是通过其不同的市值,聚集各阶层的钱力,其中一种,由白鹿皮制成,价值四十万钱,规定诸侯王谨见时必须用它作为献礼,这也是迫使各诸侯王向朝庭捐款,另一种用银和锡的合金铸成的白金币,大者值三千钱,中者值五百钱,小者值三百钱;还可以新铸三铢钱,以代替目前流通的半两钱,朝庭再严令禁止私铸金钱,否则处以死刑。”
  一番话,娓娓动听,武帝不由击案叫好,这个方法太好了,这样一来,朝庭便可从诸侯王和民间商贾中得到大量的捐款,充实国库,然后再用这些钱,筹备下一次的汉匈大战,武帝正要追问下去,突然想到赵丽说过了话,不由颇有些感慨,一时竟没有了言语。  桑弘羊和张汤却没有注意他的情绪,只是觉得改换币制得到了皇上的首肯,不由相视一笑,桑弘羊继续道:“皇上,为了打击大商贾,并向他们收取财产税,朝庭可颁布算缗和告缗法令。
  所谓算缗,就是向商贾和高利贷者征收财产税。所谓告缗,就是向朝廷揭发商贾和高利贷者隐产漏税的违法行为。这既是为解决财政困难的燃眉之急,也可打击豪商巨贾。
  以上两个法令的具体实施方法是,同是从事专卖的人必须申报个人财产,以一千钱为一缗,每二千缗纳税一百二十钱,作为一算。  同时,凡百姓家里有小形马车,或有五丈以上船只的,都要征算,凡隐匿财产不报,或申报不实的,罚戊守边塞一年,钱财没收,凡告发别人隐匿财产的人,赏给被告发者财产的一半。” 
 这个办法,比刚才的那个更加让武帝心花怒放,这样一来,朝庭不仅可以收集到巨额的捐款,还可以从富商大贾手中没收大量的财产、奴婢和土地,甚至家宅,一来充实了国库,二来沉重打击了不法的商贾,这样一来,再也不会出现如赵家那般坐拥巨额财产的富豪。
  “好,很好,朕很满意,张汤,这两个法令由你主导,桑弘羊实施,朕给你们全力的支持。”武帝兴奋得站了起来,负着手似乎想走下丹墀。
  “皇上,自朝庭颁布法令,禁止私人煮盐铸铁后,朝庭已在各地设立盐官35处,铁官48处,盐铁官吏们大都由盐铁商人充当,他们精通盐铁业务,在盐铁专卖中起了重要作用,但这还不够,下臣建议,朝庭还可以实行均输、平准法令。
  所谓均衡,就是调和运输,由大司农向各郡国派驻均输官,把各地应当运交中央的贡物运到售价较高的地区出卖,再买该地物产,易地出售,辗转交换,最后把中央所需货物运回长安,这样做既免除了地方运贡物进京时的烦难,又使朝庭在辗转输送中获得利润。
  所谓平准法,就是在大司农之下设立平准官,总管全国由均输官转来的货物,除去供给皇宫需要的一部份外,余下的作为平抑物价之用。用官物在市场上随供求所需贵卖贱买以平衡物价,稳定市场。实行均衡和平准,使京师所掌握的物资大大增加,增加了朝庭的收入。贩过商和投机商也无利可图。”
  好,太好了,武帝兴奋得不知要说什么才好,这几个办法一实施,朝庭目前的经济危机将大大的得到缓解,用一至两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待国家的财力可以支撑的时候,便与匈奴人决战,这段时间,正如用来策划大战的细节。
  张汤和桑弘羊走后,武帝正想让元宝去传霍去病,转念想到卫青,又觉得犹豫,如果真要和匈奴人决战,单靠去病似乎略显得单薄了一些,可是启用卫青,又觉得不太乐意,尤其将军权再次交给卫青,难免他不会因为这几年的冷落而心生异端。
  思来想去,武帝均觉难以决断,正想传张汤来商量,嬗儿笑嘻嘻的跑了进来,武帝伸手将他招到身边,“嬗儿,你不和据儿一同去念书,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玩。”
  都说童言无忌,在嬗儿心中,卫青是什么样的人呢?武帝微笑道:“嬗儿,知道大将军吗?就是常常和你爹在一块儿的大将军,你喜欢他吗?”
  嬗儿眨着眼睛,似乎不太明白武帝的话,可是随即又笑道:“喜欢,嬗儿喜欢,大将军好,嬗儿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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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碧落无痕

第二章 第七节 暗随流水到天涯

  出了长安不远,天也渐渐的冷了,这天走到一个大镇,武帝觉得乏了,便早早的停了,一行人没有住进官驿,而是在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桑弘羊安顿好一切,出了房门,正要邀张汤到街上逛逛,却见武帝执着霍嬗的手,走到楼下,一会儿便消失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不知道皇上带这个孩子到何处去,他如此的喜欢一个孩子,可真少见得很。
  正想去找张汤,可巧儿他就从屋里推门走了出来,桑弘羊笑着正要行礼,张汤生硬的脸上已挤出了一个笑容,“大司农,在下正想出门溜溜,如左右无事,不如一同前往吧!”
  “诺。”
  这个大镇看来相当的繁荣兴盛,虽然日已西斜,可是街上仍然人来人往,张汤和桑弘羊一路走,一路了解这个地方的风俗,倒也其乐融融,不知不觉间天色便已暗了下来,两人怕武帝有事相诏,便急急的赶回了客栈,没想到武帝和霍去病一家都没有回来,不知到了何处。  张汤和桑弘羊叫了酒菜挑客栈一间安静的雅座坐下对饮,酒过了三巡,桑弘羊笑道:“张大人,在下刚从鲁地回到长安,便随皇上出游,令在下不解的是,在回长安途中,在下听说皇上此次本是要大张旗鼓的巡游,为何会……。”

  除了自己,其他人都觉得诧异吧,以皇上的心性,这次的举动的确令人费解,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月前在长安发生的刺杀事件,到现在还没有抓到人,皇上心头烦躁,出长安只是为了解解闷气,可是又怕别有用心的人得到消息,所以才会锦衣夜行了。
  “皇上此次出游只是为了解闷。”张汤简单的说,他知道桑弘羊猜得到原因,便不明说,有的事,只要心下明白就可以了,说出来,却无趣得很。
  果然,桑弘羊没有再追问下去,又喝了一杯酒,“张大人,在下真是很诧异,皇上的性情咱们都很了解,上次的刺杀事件,皇上明明知道是霍夫人所为,听说事后,霍夫人对皇上大有不敬,按他的性子,怎会留霍夫人到今天。”
  谁说不是呢?赵丽在酒楼说的那番话,放在其他的人身上,早已招来杀身之祸,可是她偏偏没事,为了这事,一路上可没少费心思,思虑了许久,才想出缘由,“其实也很简单,皇上之所以忍了下来,不过是为了一个人。” 
 “冠军侯。”桑弘羊放下酒杯,“看来皇上对匈奴的雄心壮志至今未灭啊!”
  “谁说不是呢?”张汤叹了口气,“相对于皇上的匈奴大事来说,区区一个赵丽算得了什么,从前那么的忌恨赵家,即使抄家灭族,为了霍去病,他还是留下了赵丽,不说咱们,就是后宫的娘娘们心里也清楚,皇上对赵丽一忍再忍,完全是为了霍去病,她们对赵丽也是敢怒不敢言。” 
 竟是这样的,桑弘羊伸手拿起酒壶,斟好了酒,正要喝,张汤又开口了,“仔细想想,其实那个女子也真不简单,聪明得紧,寻常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在下也听说过,霍夫人聪明敏锐,冠军侯似乎很怕她,对其他的女子视而不见。” 
 张汤冷笑了起来,“聪明敏锐?你道冠军侯真是怕她吗?冠军侯那是因爱生怕,爱到了极致,便是怕了,当初路博德砍伤了赵丽的脸,在半年时间内,丑陋无匹,常人一见赵丽的脸,便心生怪异,偏偏冠军侯不离不弃,这是何等的感情,皇上的后宫佳丽三千,他怎会知道这世间还有这般的情感。”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桑弘羊初见赵丽,也倾倒于她的容貌,这世间的男子,何曾有人逃脱过女子的色相,可是听张汤这般一说,桑弘羊想起这一路来,赵丽与霍去病亲怜蜜爱,那种心心相映的默契,似乎不像常人说的那般简单。
  “张大人,在下觉得皇上对冠军侯似乎宠爱过堪了,从前也就罢了,现在有了些持宠生骄的味道,您看看,连那个小小的孩子皇上也如此宠爱。”
  “皇上那是遗憾,”张汤的语气不轻不重,司空见惯一般,“冠军侯自小住在宫里,由皇后一手带大,皇上更是着急培养,心中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再加上冠军侯数次出征,战功赫赫,年少鼎盛,而且少年富贵,不识愁滋味,不知体恤下属,在军中虽有威信,却没有人情,除了打仗,其他什么都不感兴趣,除了有些任性之外,没有其他大的弱点,这样的人,既能建功,又没有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那个小孩子,也不是常人,自出生开始,便不同凡响,自幼便识珠辨玉,他喜欢的人,非贵则富,知道九江王吗?当初在骠骑营的时候,何等的卑微,可是他偏偏认了出来,住在宫里的时候,曾和太子与其他皇子一同打架,两个人打赢了八个人,知道为什么吗?
  他们在树丛里设了套马索,然后把那些皇子引到树丛中,待他们全部绊倒后,再慢慢收拾,那八个皇子,被打得头青脸肿,皇上听闻后,却龙心大悦,说他以幼齿之年,便有如此的计谋,长大后,又是一员驰骋沙场的猛将。”
  果然是聪明人,两岁的孩子,便如此的诡诈,桑弘羊不由暗暗有些佩服,两人正喝酒间,却听楼下一阵大乱,便出了房门,却是武帝和霍嬗回到客栈,看样子狼狈不堪,似乎刚刚与什么发生了争执一般,武帝满面的怒气,两人忙提了衣襟跑了下去。
  “皇上……。”
  两人还未说话,就听屋外一阵喧哗,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叫道:“把那老东西给我抓出来。”
  老东西?两人偷偷抬眼看了看武帝,他的面色铁青,想是这老东西,指的就是皇上,不知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和皇上为难,正要想办法,霍去病推门出了客栈,屋外的喧哗立时小了,两人镇定了心神细细的察言观色,皇上虽然恼怒,可是那个小小的孩子却满面的得色,一双机灵的眼睛,滴溜溜的四处乱转,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张汤,发朕的密旨,调羽林军进城。”
  “诺。”
  不知怎的,皇上竟然如此动怒,调羽林进城,难道要大开杀戒?张汤转身放了信鸽,刚回过身,就听客栈外兵器相交的声音,初时很响,两三下后,声音就沉寂,未及半柱香的功夫,霍去病便回了客栈,满面的笑,就像一个孩子打赢架之后那般得意。  桑弘羊悄悄推开房门,满地都是受伤乱滚的人,他正要关门,武帝笑道:“打开门。”
  “诺。”
  也许是看出他们的身份不凡,掌柜的跑前跑后,一会儿桌上便堆满了当地的小吃宵夜,武帝颇为满意,刚喝了一杯酒,就听大街上马蹄阵阵,随后赵破虏推门而入,“下臣赵破虏参见皇上。”
  “起来吧,这镇里有一个盐商叫王德虎,去把他抓来。”
  “诺。”
  赵破虏带了十个羽林到王德虎家去了,留下的羽林站满了整个客栈,刚刚安顿下来,赵丽就出现,看样子,她刚刚睡醒一般,嬗儿一见她,便扑了过去,呱呱呱的说不个不停,众人这才明白武帝和这些人是怎么起的冲突。
  原来刚才武帝带嬗儿出去玩,走到镇中心的金铺,武帝正想买一个小玩艺儿给嬗儿,挑中一块金锁,刚付了钱,一群人了涌进来,为首的便是王德虎,他也看中了武帝手中的金锁,一听武帝买了,竟想强抢,两下便起了冲突。
  那个孩子得意的伸出手给赵丽看,“那个胖子冲上来要打皇上,嬗儿啪啪两下,打他的眼睛,他痛得哭了……。”
  痛得哭了?想是这孩子用力过大了吧,那眼睛是何等柔软的地方的,他用力打下去,该是如何的痛彻心痱。
  “他们生气了,便要杀我们,我们就回来了。” 
 说得容易,那么多的人追杀,不知皇上带着一个孩子怎么跑回来的?众人正疑惑间,却听武帝慢慢开了口,“去病,朕看这孩子聪明得紧,一路来,竟把这城里的大街小巷记得清清楚楚,刚才如果没有他,朕可要被人打了。”
  众人辖然开朗,原是这样,可是张汤却见赵丽微微的笑,不像别人那般的神色,他灵机一动,看来这个女子早已猜到会出事,所以特意让那孩子记清街道吧!也是,皇上是何等的脾性,出去受了气,肯定要惹事端。
  这一分神,武帝后面的话便没有听清,只听见最后一句,“朕看这孩子,就是做一个将军,也不为过,这样吧,他救驾有功,朕就封嬗儿为威武将军。”
  众人大惊,嬗儿却灵巧的跳下地,跪了下来,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下臣谢皇上。”  看着他可爱的样子,武帝大喜,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正要说话,却听赵破虏在屋外大声道:“皇上,王德虎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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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碧落无痕

第二章 第六节 素愁不解随水去

  箭已在弦,赵丽凝视着卫青黝黑的面孔,始终没有发出,从认识开始,卫青从未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现在为了旁的事,就要射伤他,想一想,手都在发软,可是如果不射他,要怎么才能引出平阳公主呢?
  情势紧急,不能再思虑下去了,赵丽一咬牙,正要放手,却见一行人,从斜刺里穿出,他们似乎很了解汉军,很快就将被围困在人群里的黑子救了出来,他们的目的似乎并不是为了刺杀卫青,可是特意来拯救黑子的。
  不能再犹豫了,赵丽重新瞄准,轻轻放开手,羽箭如流星一般滑过天空,直接命中了卫青身边守卫的肩膀,他大叫一声翻身落马,又是一阵大乱,赵丽微微一笑,从身后的箭筒里抽出六支箭,径直瞄准了平阳公主车驾的大门。
  果然,听见卫青所在的方向传来异声,平阳公主飞快的掀开车帘伸出了头,她探出车外的部份太少,箭从这个角度刺出,不会有致命的杀伤力,赵丽紧皱着眉,早知道刚才就射卫青了,平阳公主看清楚情况,似乎想缩回车里。
  赵丽的手飞快的张驰,羽箭以比第一支箭更快的速度射了出去,七星连珠,如果这在骠骑营中,一直可以技惊四座,第一支箭如愿刺中了平阳公主的肩,吃痛之下,她大半的暴露了出来,从第二支箭开始,每一箭都射中她的要害。
  “有人,有人在屋顶。” 
 待汉军发现有人在屋顶,赵丽早已从另一根绳上滑到了地上,乌鸡和李敢接住她抛下来的东西,快速的掩埋在事先挖好的坑里,赵丽冲进一间民房,正要更衣,却听一个小小的声音唤道:“娘,抱抱嬗儿。”
  几乎所有人都涌到平阳公主的车驾前,武帝挥着袍袖,快步走到车驾前,迎接他的,是卫子夫惊惶失措的眼睛,“皇上,皇姐没气了。”
  慌乱间,没有人注意到匈奴人是什么时候撤退的,更没有人注意到嬗儿的动向,霍去病一边指挥着手下清理着车驾旁的人员,一边注意着嬗儿安全的跑进那个民房,他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凝神看着平阳公主的车驾,不知她死了没有。
  “嬗儿,你怎么来了?”赵丽快速的脱下外面的黑衣扔到火坑里,火光晃动,那件黑衣很快化成了灰烬,赵丽套上那件新做的粉红色秋装,俯身抱起嬗儿,从平房的后门步出,大街上如预想的一般,没有一个人影,长安的平民们,都去看皇上的车驾和随之而来的闹剧了。  “爹把嬗儿从车驾上抱了下来,然后告诉嬗儿娘在这里。” 
 果然被他发现了,赵丽微微一笑,快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这里的道路如同迷宫一般,如果没有乌鸡事先做好的记号,还真难找到,走了数十条巷子,赵丽终于听见西市的市嚣,虽然绕了路,可是这是必要的。
  走进酒楼,李敢和乌鸡早已坐在临窗的雅间里,一见她们,便满脸的笑,“终于来了,坐吧!”
  乌鸡假装递了一支玉兰花,却压低了声音,“听说平阳公主已经死了。” 
 是啊!期望了许久,只是想杀死她,今天成功后,却只觉得失落,也许是因为她死得太容易了吧!想想阿姆的死法,赵丽就怒上心,平阳公主既死了,下一个,便是卫伉和曹襄,无论曹襄娶了谁,她都不会放过他。
  东市和西市相隔得并不远,汉军很快便到了西市,满街的惊呼声,赵丽微笑着看着廷尉署和汉军逮捕有嫌疑的人,可是他们一定想不到,真正杀死平阳公主的人,正坐在这长安西市最繁华的酒楼上,静静微笑着看他们忙得连气都不敢喘。
  所有的地方都找了,却没有看到嬗儿,不知他跑哪儿去了,武帝看着最后一队人出现,却没有任何的收获,大为恼火,“张汤,全城大索,凡是找到嬗儿或是提供嬗儿下落的人,赏银百两。”
  他的话音刚落,霍去病突然伸出到他眼前,“皇上,银子给我吧!” 
 “给你?你知道嬗儿在哪儿?”武帝盯着霍去病的眼睛,他从不说谎,难道去病把嬗儿藏起来了吗?他为什么要把嬗儿藏起来?
  “诺,赵丽到西市买花了,从这里到西市,只要一柱香的时候,嬗儿的记忆力很好。” 
 原来是这样,西市?武帝转过身,满目的鲜血,不由怒火中烧,好大的胆子,这些匈奴人,竟敢到长安来刺杀卫青,也许不仅仅是卫青,他们也想刺杀去病,甚至是朕,“来人,全城大索,一定要抓到那些匈奴人。”
  “诺。”
  汉军进入后,酒楼里立时冷清下来,除了赵丽、乌鸡、李敢和嬗儿之外,酒楼里再没有其他的客人,待武帝带着霍去病走进后,连掌握的都退了出去。
  “嬗儿,“武帝没有看赵丽,只是径直的走向嬗儿。
  嬗儿转过身看见他便高兴的伸出手来要他抱,武帝却有些着恼,伸手重重的拍下他的手,正要说话,嬗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然后扑回赵丽怀里,将手抬了起来,语音模糊的哭诉着,武帝见他本来就胖的手,现在更胖了,肿得如同冲胀了一般,刚才恼了,下手的时候没有收力。
  武帝慢慢动作坐了下,李敢和乌鸡忙站了起来,乌鸡正想向他道安,没想到武帝的眼睛一转,紧紧盯着赵丽,“皇姐没死,她只是受了重伤。”
  该死,赵丽的恼怒立刻就表现在脸上,“你一定很奇怪吧!射了那么多箭,皇姐竟然没死,你蠢就蠢在不该从上向下射箭,虽然力道会加大,可是遇到的风也会加大,你的女子,力道本弱,用不了强弓,所以你的箭虽然都射中了皇姐,可是却没有致命。” 
 嬗儿的哭声小了,他也听懂了吧,这个鬼精灵,以为拉住帘子,朕就看不到赵丽了吗?从她跳上绳子向下滑开始,朕就知道那个人一定是她,当年在骠骑营的时候,就见她显示过,虽然恨她,可是那种美景,永远也不会忘记。
  “行了,别哭了,刚才你拉住帘子,不让朕发现你娘,这就算惩罚吧。”武帝转眼看了看嬗儿,可是他却没有理睬他,只是伸手给赵丽看他受的伤,赵丽看上去相当的恼怒,却不是因为平阳公主没死,而是因为自己打伤了嬗儿。
  “皇上既然知道了,赵丽也不隐瞒了,那个射箭的人,就是我,我要杀了平阳公主为阿姆报仇……。”
  啪,武帝的手狠狠在桌上一击,“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朕忍了一次又一次,真的会继续忍下去?”
  “会,”赵丽站了起来,“如果皇上想要杀我,刚才就动手了,根本不会巴巴儿的跑到这酒楼来威胁我,我知道皇上的想法,皇上虽然是平阳公主的亲弟弟,可是皇上也不喜欢她,虽然不至于要她死,可是有人出手替皇上惩治她,皇上心里总是高兴的。”
  她竟然发现了,武帝紧紧的握着拳头,早知道这个女人非凡的聪明,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的敏锐,甚至能猜到朕的心思,怪不得去病总是循规蹈矩,连看都不敢看其他女人一眼,想必也是因为害怕她吧!
  “你以为说这些话,朕就会害怕吗?”
  “不是我以为,是因为皇上本就是这么想的,”赵丽的神态大为异常,想是因为刺杀平阳公主的计划又失败了,可是这样的破釜沉舟,和她平时的隐忍大不相同,“另外,嬗儿是霍去病的儿子,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事,我们自己会处罚他,不用皇上费心。”
  怪不得赵丽这般的气恼,原来是因为皇上责罚了嬗儿,一直在站旁边不说话的霍去病突然笑了,从前在家的时候也是一样,无论嬗儿做错了什么事,赵丽永远只会维护嬗儿,嬗儿自出生始,不要说打他,就是连句重话也没听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武帝更加的恼怒,自窦太皇太后死后,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我的意思是,从今天开始,我不许霍去病再带嬗儿进宫了。”
  看着赵丽抱着嬗儿走远,武帝转过身看着霍去病,“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始终一言不发,看着你的女人对朕大吼大叫,你却站在旁边看笑话。”
  不说话的人,仍然不说话,看样子,根本没有听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皱着眉看着酒楼下的人群,“你在看什么?”
  “匈奴人,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匈奴人到了长安,不然,他们不会派那么多的人来。”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如果不是一个很重要的匈奴人出现在长安,刚才那些匈奴人如不要命般的向前冲,似乎是护着一个少年在撤退,看来,那个少年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去病,有人看清那个匈奴少年的面目了吗?” 
 “诺,是韦超。”
  韦超?就是那个混进骠骑营的人吧,中途逃回了匈奴,朕还没有找他算帐,他却到了长安,“去病……。”
  “皇上,人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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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碧落无痕

;第二章 第五节 何当共剪西窗烛

  很快就要出巡了,可是武帝觉得什么都没准备好,可具体是什么没准备好,他又说不出,所以每天都很烦躁,直到霍去病带着嬗儿到宫里玩耍,看见他和据儿在一同谈笑,他才想起,此次出巡他要带刘据一同前往,心里很希望嬗儿也能去,可是嬗儿去了,赵丽也会去,这却是他不愿意的了。
  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带他们一同去,无论如何,嬗儿的吸引力,要比赵丽带来的厌恶大得多,这一天下朝后,他将霍去病单独留了下来,“去病,朕很快就要到各处巡游,这一次,朕想带太子刘据一同前往,据儿和嬗儿一向交好,朕想让嬗儿一同去。”
  等了许久,久得武帝都觉得诧异了,霍去病才慢慢开口道:“嬗儿离不开赵丽,他哭起来,便不会停。”
  武帝深吸了一口气,“朕知道,所以朕决定让赵丽随朕一同去。”
  “皇上,赵丽的病很严重,王太医说过,她不宜舟车劳顿。”
  怪不得他要犹豫那么长时间,原来是这个原因,武帝沉默半晌,只觉得气结,看去病的样子,他也不想离开长安,不知道那个赵丽死了,他会有什么反应,跟着她一同死?
  想到死,武帝又觉得晦气,本来是一件喜事,就是因为这个赵丽,所以才会这么麻烦,如果去病和嬗儿都不去,一路上就会少了很多乐趣,干脆就取消这次出巡,改为到上林苑狩猎吧!把皇姐也带上,她很久都没有去上林苑了。
  虽然有小小的改动,皇上取消了巡游的计划,可是在原定的日期,他却要到上林苑狩猎,更令赵丽欣喜若狂的是平阳公主也被邀请一同参加这次秋猎,单凭乌鸡和自己是无法完全这次刺杀的,还得让李敢也参加进来。
  “什么?”李敢一听,惊得睁大眼睛,“你们要杀平阳公主?赵丽,你为了阿姆做得够多了,上次皇上宽宏大量,原谅了你,这一次,你又要……。”
  看着赵丽眼睛越来越恼火,李敢的声音越来越小,话未说话,话音便消失了,赵丽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是满是不悦和恼火,“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我们从小就认识,我不帮你,谁帮你?”
  在这种时候,李敢永远都是最忠实的朋友,尽管上次喝醉了酒,说那些让她伤心的话,可是在关键时候,他永远只会和自己站在一起,无论多么危险,他都会站在自己一边。
  “走吧,我们去商量一下如何动手?”
  刚走了两步,李敢猛的停住了,“赵丽,嬗儿怎么办?我们动手时,嬗儿怎么办?”
  “嬗儿会和皇上一同去上林苑,就在皇上的御辇中。”
  “等一下,嬗儿出危险怎么办?如果黑子临时起意,要刺杀皇上怎么办?”
  没想到李敢竟会这般细心,赵丽停住脚步,嫣然一笑,“我想过了,霍去病会一直呆在御辇旁边,只要羽林们不离开御辇,嬗儿不会有任何的危险。更何况,我已经告诉嬗儿了,让他和皇上在一块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离开皇上。”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李敢、乌鸡都很平静,他们商量着得手后离开的事宜,事无巨细,把一切的可能都计算在其中,赵丽觉得根本无需如此复杂,相对于平阳公主,卫青要重要得多,无论黑子是否得手,追捕刺杀大将军的人,肯定比刺杀平阳公主的人多。
  可是乌鸡和黑子并不这么想,一旦刺杀开始,无论刺杀的目标是谁,一律都是羽林和虎贲军的阻杀对象,看着赵丽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们又怀疑自己是否多虑了,可是准备得细致一些,无论如何都是必要的,尤其是这样的行动,一旦出现漏洞,结果只会有一个。
  终于要出发了,这一次的秋猎筹备了许久,想必是异样的精彩吧,尤其是卫青和去病同场竞技,更是令人期待,所以天还没亮,武帝便起身了,卫子夫伺候他梳洗完毕,正要用早膳,霍去病抱着嬗儿便出现了。
  嬗儿睡得很熟,伏在霍去病的颈中,像个可爱的小熊,小小的手臂伸了出来,手掌胖胖的,如同一个吹胀了的小球,小小的手臂上,是那朵武帝看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桃花。  用完早膳,卫青也进宫了,一见嬗儿,他显得相当的诧异,随后进来的平阳,见了嬗儿,满面的笑容微微一滞,即使到了现在,卫府的人对赵丽带来的恐惧仍然记忆犹新,这个孩子,是她的儿子,想必和她别无二致吧!
  御辇缓缓走出了皇宫,听到长安的市嚣,嬗儿便醒了,一见不是在家里,他的眼睛就湿润了,转头四处寻找着赵丽的身影,眼看便要哭了,霍去病在辇外轻声道:“皇上,嬗儿醒了吗?”
  “爹爹。”嬗儿的声音带着哭声,小小的身子几乎要探出窗外。
  “嬗儿,乖乖的和皇上在一块儿,娘在上林苑等我们,她可不喜欢看见你哭。”
  难得去病一气会说那么多的话,武帝微微一笑,嬗儿却转过身,扑到他怀里,“饿了,嬗儿饿了,嬗儿要吃糕。”
  糕?红豆糕?还是七色糕?武帝犹豫着,刘据早已伸手拈了一块七色糕给嬗儿,“嬗儿,先用清茶漱漱口,不然糕没有味道。”
  武帝心中微微一动,刘据这般的软弱,竟会注意到这些生活小节,他是太子,关注的应该是国家大事,即使是关心嬗儿,也不应该。  刚吃了一口糕,就听辇外一阵大乱,有人高声叫道:“有刺客。”
  长长的队伍衣着鲜明,旗帜高张,从很远的地方便可以看到,赵丽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软弓,这是从前奶奶特意为她定做的,上好的黄杨木做成的,弓弦是透明的动物肌腱,弹性很好,只要时间充裕,连发六至七箭没有任何的问题。
  “来了。”
  李敢和乌鸡将蒙面的黑布拉好,只露出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和从前在骠骑营一样,只要有仗打,他们都很兴奋,更何况这一次,是完成上一次没有完成的任务。
  队伍行进得很慢,非常的慢,几乎可以和蜗牛爬行的速度相媲美,这样更好,便于澄清心情,认准了平阳公主的车驾,盯着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赵丽只觉得一种久违的兴奋涌上心头,她仰头看了看辽远而空阔的天空,对冥冥中的阿姆微微一笑,阿姆,我把仇人给你送来了。
  车驾越来越近了,几乎可以看清绣闱上的花纹,再等一会儿,只需要一会儿,皇上的御辇再向前行进一点儿,便可以动手了,那个时候,便万无一失了,赵丽正想弯腰拾起地上的长刀,就听一阵弓弦声,黑子他们提前动手了。
  也许是紧张,黑子觉得自己的内衣完全湿透了,眼看武帝的御辇越来越近,黑子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要呕吐,真该死,从前总在大单于身边,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镇定如恒,没想到头一次单独行动,便会如此的失态。
  近了,越来越近了,甚至可以看到卫青盔甲上的闪光,黑子莫明其妙的镇定了下来,好吧,今天就大干一场,也不枉自己到汉地这么多年。
  “准备,”黑子紧紧的盯着卫青,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出击。”
  最初的慌乱过后,羽林和虎贲立即投入了战斗,果然是训练有素,眼看冲向卫青的匈奴人被各个击破,站在高处,赵丽紧皱着眉头,看来不能依靠他们了,也许匈奴人还没有冲到卫青的面前,便全军覆没了。
  片刻的犹豫过后,赵丽对乌鸡和李敢微一示意,两人会意的潜到楼下,准备接应,赵丽蒙好脸,抽出弓箭,轻盈的跳到早已准备好的绳索上,风吹了过来,绳索飘飘荡荡的,一如赵丽空落落的心,没有落脚下的地方。
  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机会,将娘的绝艺发挥到极致,赵丽在面巾下嫣然的笑,她双脚勾住绳索,快速的从高处向下滑去,下方是混乱的人群,没有人注意到她,除了一个孩子。
  嬗儿睁大眼睛,看着那个黑衣人从高楼向下飞速的滑动,就像一只蹁跹的蝴蝶,异样的美丽,他偷偷的转过身,看了看武帝的刘据,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她,嬗儿悄悄的拉着帘子,挡住了武帝的视角。
  绳子的尽头是一幢房子的屋角,赵丽倒挂在屋檐上,轻轻抽出身背的弓箭,瞄准了卫青,只要轻轻一放手,卫青便会受伤,平阳公主就会出现了,赵丽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射哪儿呢?手臂,还是大腿。
  大腿吧!虽然不能动,可是卫府那么多人,都可以照顾他,赵丽瞄准了卫青的大腿,正要放箭,耳边莫明响起初次见面时,卫青憨厚的话语——
  是真的,到了春天的时候,满村的桃花都开了,春风一吹,桃花一瓣一瓣的飘落,满村子都是桃花花瓣,村外的溪水里,落完了桃花,别人就叫那条溪水桃水溪。如果你喜欢,等皇上放我的假,我们一块儿回去,我帮你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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