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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上初阳干宿雨
      见此情景,我若湖提灌顶,指着东方禹道:"你、你,你们......"
      东方禹看了看我,叹了一口声道:"唉,有些事情不想让你知晓,你这人若张白纸,是容不得这些事的。"
      我心内百感交加,叹道:"这些小把戏,我怎会不懂,此次诗赛我便已经做好准备,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们早就、早就这样、这样做了......"
      周允乾眼睛一直望向别处,不言不语。
      东方禹过来搂住我的腰肢,沉声哄道:"好了,这些事情,与你没关系,我们作就好。"
      我抬头望他,"可是你派允乾去勾引宇文留琉的?"
      东方禹哭笑不得,"什么叫勾引,难听。当初派允乾出使陵国,只是想利用允乾与文王的关系,探得一些端倪。但后来是文王自己先向允乾示好的,我们才将计就计......"
      我叹息一声,"宇文留琉如此单纯,你们、你们怎么忍心害他?"
      "还不是为了你。"周允乾终于开口,眼睛微红道:"当日诗书被焚,害得你当场吐血,我们只能出此下策。我曾发过誓,不查出焚书之人,誓不罢休。"
      我心内轻颤,放软了语气道:"那、那你与留琉朝夕相处,那般呵护温爱,都是、都是假的么?"而脑海中,浮显出一抹飘飘荡荡,无依无靠的青衫剪影--本来就是我见犹怜的一个苦人儿。
      "不是。"周允乾沉静莫名的眸子望了一眼东方禹,低声道,"在认识你之前,我对他确实有一丝仰慕之心。后来又感念救命之情,再加上诸多原故,才不得不走到一起。而一直以来,对他有的只是、只是怜惜罢了。"
      我苦笑道:"我原以为崇尚诗文者,必然高洁,今日才知,都不过如此。"
      东方禹挑眉冷然道:"国家大事,岂能如你这般心慈面软、小儿心态。"
      我被他斥责得拥着被子不能作声,那人又坐上来放缓语气道:"好了,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别再为这些琐事烦心,睡吧。"
      翻过身去滚入卧榻里面,双眼微合,不再理他。那人却悄无声息的抱过被子,细细的搭在我的身上。周允乾何时离开的,也不曾察觉。
      一夜无眠,只有纤细寂寞、青衫飘飘的一道青影,立于残梅如雪的梅林之间,清冷傲然地朝我问道:洛国晏殊么?
      第二日,不顾我阻拦,东方禹依然扮成侍卫模样,随我们进了太德大殿。
      再见到宇文留琉,这心思又一翻百结结心,唏嘘不已......
      而偷偷观察了一下肖佩旬他们,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由心内奇怪:可是那毒香还未发挥其药效?
      今日决心人选将是明日参加决赛、一决胜负的关键人物,大殿上气氛多少凝重起来,大家都屏息凝气,面色严肃的齐齐望向玉佛不行大师。
      或许是昨日休息的好,不行大师面色明显好转了许多,那薄薄玉唇多少透出一丝红润。映得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迎着我关切地眼神,玉佛不意察觉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念道:"请听不行公布结果,洛国晏殊国师"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词调清丽雅致,空灵悠远异常,得头筹。策国任施主与陵国文王稍次之。而洛国种丞相与陵王陛下之作,虽格韵高绝,然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落出。"
      白胡子老头儿能坚持到如今,已是不易,此次落出,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陵王宇文留璃会先被淘汰。众人不觉哗然,而那笑面虎第一次,于众目睽睽下面露狰狞扭曲之色。
      我心道,此人之诗文虽然词藻丰富,尽显华赡,但缺少真味。被踢出,也是早晚之事。
      玉佛不为众人喧哗所动,依旧淡淡说道:"行到今日,赛事已到最后时刻,望诸位施主能再接再厉、各抒其才,求得个功德圆满,阿弥陀佛。"
      送走不行大师,众人都面色各异的开始议论纷纷,或喜或悲,或笑或恼。尤其是那宇文留璃,一甩长袖便丢下众人,自行离开。
      我与东方禹对视一眼,心道:如此看来,此人定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扶着深受打击的白胡子老头儿,率众人走出大殿。无意间瞥到拐角无人处,周允乾正与宇文留琉轻声低语,我不觉眉头一皱,心道:这狐狸,还是付诸于行动了。
      可事关重大,我又不好前去制止,只能站于原地,百爪挠心般的不自在。
      青竹公子低低点头,忽然一张玉手朝我叫道:"你过来。"p
      我微微扬眉,望了身边的东方禹一眼,把白胡子老头儿交到他手里,依言向前,行到那人旁边。
      见那青竹公子云淡风轻的含笑望我,不由心内发怵,道:"那个,那个,唤我何事。"
      那美人缎子般的长发纠结着垂于青衫间。清冷冷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两转,道:"再过来一些。"
      我依言又往前挪了几步,那美人忽然一把揪住我的耳朵,道:"见我了象耗子见了猫一般,为何?"
      我一缩脖颈,叫道:"哪有。"
      "一双溜溜的眼睛不敢看我,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我心内暗叹,东方禹说的真对,我这心思通透的紧,什么都瞒不过别人眼睛。忙道:"见你与表兄在此亲亲我我,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他咬唇一哼,冷笑道:"你也不必骗我。允乾不是约我么,你也一并来吧,还是咱们常饮酒的老去处。"
      说罢,再不看我,青衫一转翩然而去......
      东方禹悄悄紧贴在我身后,忽然笑了,呼着股股热气低声道:"殊儿真是可爱的紧。"
      我咬牙暗暗踩他一脚,他硬是咬牙不动。
      那人随众人回驿馆时还不放心,频频叮嘱:一切依允乾眼色,见机行事。
      唉,真以为我小孩子么?两世加起来我也将近而立,什么事情没有遇到过,有些事情,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罢了。

      谁是竹蓝谁是空
      进行酒楼雅舍,青白相间的两人,正相对而立,或青或白的衣袂自清风下舞动,美伦美奂的紧。但这气氛却嗖嗖的冒着冷气。
      我摸了摸鼻子,小步蹭过去,站于他们中间,道:"何苦都如此严肃,坐下谈吧。"
      不理这对别扭人,坐于桌旁自斟了一杯酒,小口抿下,又抬袖为那二人满上。这时,他们才掀衣襟坐下,依然黯然不语。
      "吵架了?"我溜溜的转着眼睛,望着这夫夫俩问道。
      听闻此言,青竹公子面色一白,苦涩道:"其实,我一直在骗自己,以为以自己这般,只要开了口,便是什么都能得到的。可如今"他语调一顿,清眸扫过周允乾,"可如今才知道,什么叫情非得已。"
      我讪讪笑道:"何顾如此说呢。"
      "刚才允乾已经与我说了。"他素指一抬,把一枚灰色叶状的东西置于桌上。
      仔细一看那东西,正是昨日东方禹自炉中拿出的毒香。
      我脸色一变,抬眸望向周允乾:不是让你隐晦么?你到好,恰恰来个开门见山,就不怕撕破脸?
      周允乾苦笑着望向青竹公子,道:"事到如今,再遮遮掩掩,琉儿才会更恼咱们。我想,琉儿定是早就察觉到我的情非得已。"
      "不早,只在这诗赛之时才发现的。与你们朝夕相处这么久,是瞎子,也能看出你的眼里只有晏殊。"说罢,那美人冷芒射我。
      我脸色一红,不知道如何应答。只得喃喃回道:"哪有。哎哟--"
      还没听我说完,青竹的厉爪又揪上了我的耳朵,"啐。以为我吃你的醋么?"
      我才要摇头,他却已经松开手指,叹道:"其实,我对允乾,也是情非得已。"
      我与周允乾对望一眼。
      "若非我那不争气的弟弟,我何苦厚着脸皮找你。"青竹公子眼睛一红,又开始瞪向周允乾。
      周允乾见他如此,连连苦笑,"你本就是个我见忧怜的人物,我对你也是真心怜惜的。"
      "啐。本公子不稀罕。"青竹公子冷然一甩青袖,又瞪向我道:"你且放心,我对允乾也不是爱。只是、只是救命草而已。"
      我望望那棵苦笑着的救命草,又摸摸鼻子,小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呀。"
      如今这两人算是一拍两散了,周允乾所作一切又是为我。今后,青竹如何自处,狐狸如何自处,我又如何自处呀......
      "这片东西便是琼花。"青竹忽然一转话题,指着那东西说道。
      我与周允乾都张大嘴巴,虽然虽知道琼花有毒,可是这么美丽的东西,竟是、竟是真能害人么?
      "当初你所得怪病,皆是因它。"我们二人恍然大悟,心道,定是那笑面虎所为。
      "此花内含剧毒,毒性多半聚于花蕊处,人食之,一日内必毙命。所以才聚于琼花苑内,只供人看,不许人摸。很少有人知晓它的功效。而因琼花只有午夜结蕾,极难晒干,晒干后的花蕾点燃便能散出略略清香的味道,虽不能致命,人久闻之,却会反应迟缓,严重者状如抽搐,且有痴呆之遗疾。"
      听到这里,我不由望向周允乾,这人、这人怎么没变傻呢。周允乾颇为不满的拿眼翻我。
      青竹公子扑噗一声冷脸变暖,"允乾服过我的解药,自是不会痴呆。当日,弟弟怕人察觉,只给策王和允乾两个至关重要的人下过此药。而肖佩旬没有中毒,却是因为他腕上的红麝香珠。"
      我摸了摸脸,心道:你那弟弟忒坏。只是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干什么坏事?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青竹公子摇头道:"弟弟最近见我与大家走的过于亲密,再不让我知道这些事了。"
      "为何如今大家都没事?"我问道。
      "啐,酒鬼,抛却那香珠不说,个个都喝了我那么多渗过解药的戬酒。会中毒才怪。"
      哦,怪不得呢。我与周允乾不禁一身冷汗--若这美人心胸小上那么一点点,渗入这酒的不是解药,而是琼花,恐怕我们早就撒手归西了。
      不由感动于他的赤子之心,才要道谢。谁知那人俊脸又蒙霜,继续道:"偏偏你们都不怀好意,老在背后算计我。"
      我心内一紧,赶紧过去握住他的手道:"是我们的错,我们的错,再也不敢了。"
      他冷眼一翻,长长的指甲瞬时陷进我的肉里,疼得我呲牙咧嘴,"真真的气人......哼,偏对你心软。"
      我赶紧求饶,"好哥哥,饶了我吧,作牛作马,都随你。"
      "就你这模样,作牛作马恐怕是难,作只老鼠还差不多。"美人终于被我哄得笑了,松开手坐下来饮酒。
      "若被你那笑面......咳"终是人家弟弟,我总不好当面骂他笑面虎吧,"若是被你那弟弟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国事、家事,干我何事?若知道又能如何,我早就横了这条心,大不了一死皆休。"说罢,冷笑着把酒杯顿于桌上,
      "反正除了母亲,我于这世上,便是无人疼,无人爱的零丁一人。"
      周允乾欲言又止,半天才道:"都是允乾之过,你、你千万别有此念头。"
      我亦点头,"随我们去洛国吧。大家都可照应。"
      "无理无由,我巴巴跟去算什么?"
      "要么,要么,我娶了你,咱们两人就一起过吧。"周允乾涨红着脸,吞吞吞吐吐道。
      我心内一颤,却没有说话。
      "啐。你这奸细,谁要你娶,想都别想。"青竹公子玉指尖尖,指着周狐狸冷然骂道。
      我莞尔......奸细么?还真是不冤枉他。
      周狐狸摸摸鼻子,苦笑道:" 我这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呢。"说罢,有意无意的看向我。
      我低头假装喝酒,而心内却波涛汹涌着......
      回来后,了凡与一名年青、乖巧的僧人早在厅里候着呢。这才想起,答应过人家是要教琴的,不由大愧,忙上前赔罪,了凡笑道:"一切仰仗国师大人了。"
      那僧人也聪明,点拨几处要领,便领会了许多,一问才知道,竟是弹过许多乐器的。
      这样的学生才好教,一下午下来,已经能弹些简单曲目了,只是手法上还待练习。
      送走僧人,赶紧回身伺候早已不耐烦的东方禹。
      狐狸把中午之事,已经与他说了,他虽对青竹公子不太相信,但见我们都没有异常,亦把心放入了肚子里。而种淼他们见皇上居然来了,似有了主心骨,都踏实了不少。
      见我进来,这人才阴转晴天,低低笑着搂住我的颈项,薄唇便印了上去。我亦热情回吻他,引来这人一阵俘获动作,吮着我的舌细细舔舐,继而深入其中,纠缠的难舍难分。
      热吻一阵,两人的呼吸声都渐渐粗重。我突然停下手来,魅笑道:"今天我累了......"y
      营 哼,这便是对你昨晚那般凶我的惩罚。
      东方禹苦笑着放开手,手指还恋恋不舍的在我唇边抚摸一下。溺爱说道:"你越来越是难伺候了。"
      我一口咬住他指尖,笑道:"偏偏就有人喜欢......"b
      他甩了甩被咬的指头,叹着气悻悻地向榻里滚去。
      望着他失望寞落的脊背,我终是心有不忍,猛得扑入他身上,道:"小气人。"
      "心疼你,居然还说朕小气,看我怎么罚你。"这人见有人主动役怀送抱,立即眉飞色舞起来,色色的爪子开始快速走于浑身,上下其手。
      惹得我吁吁带喘,语不成调,主动张开了手脚缠过去......

      未雨绸缪送君行
      淡淡而清冷的黎明,启明星还没有落去,一丝曙光从遥远的天边泄过来。映得那人魁梧的身体若天神一般神武。
      身望他身后的几抹影影绰绰的人影,我伸手牵住不安分的御马,道:"可还记得我教你的兵法?"见那人微愣,我轻笑,"明修栈道暗渡陈苍。"
      他又一愣,直直的望着我,我摸了摸近在咫尺的马脸,道:"东陵关旁边还有一个隐藏的小村落,叫刘葛。"
      他恍然大悟,伸手握住我放于马脸上的手,低语道:"好个聪明的晏殊。"
      我抬头望了望天边那颗自云端处欲挤出来的太阳,红彤彤的竟如人半梦半醒的眼睛。
      "走吧。"我语带呜咽低声催促,那人紧搂住我低头一吻,然后飞身上马,率领那几人背着太阳,悄无声息的向天边奔去。
      我一拍手掌,对静静站于我身后的周允乾说道:"好了。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再没有后顾之忧。"
      周允乾手握扇子,忧心冲冲道:"只是,众人一走,恐怕宇文留璃会把所有怒气发到殊儿一人身上,那你岂不是更危险。"
      我撇了撇嘴道:"那又如何?等他想再有举动,锦月早已派大兵进入东营镇,压住他的东陵关,到时消息传过来,谅他也不敢善动咱们。"
      昨日便和东方禹商量好的,从目前形势来看,陵国落出的可能性最大。而宇文留璃这几年就不安生,早已经有了蠢蠢欲动的势头,估计一个不留神,在这次诗赛上,就会发难的,投毒之事只是前兆罢了。
      立章大陆和平我多年,大多数人都崇文避武,且又有互不侵犯条约作保障,近百年都再没有过战争,因此,思想上难免麻痹大意,防范意识非常淡薄。定想不到会出来个心怀叵测的小人宇文留璃。
      因此,洛陵两国重要人物几乎都在他的地盘上,又都无防犯之心,若他发难,很难逃脱出去。所以,趁宇文留璃还没出有反应过来,我叫东方禹赶快带着种淼,乔装改扮出城回国。再以大兵进驻洛国边赛小镇东营镇,压住他的西边门户东陵关,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在东方禹来的前一天,趁诗赛正是紧张之机,我已经悄悄安排廖宗美带着杨其申等几名不太引人注意的大臣出了戬充城,叫几名侍卫假扮他们入住驿馆......
      东方禹很吃惊我会有如此见识,整整缠了我一夜......依他话讲,原来我这张白纸竟是张无字天书。
      我却只有苦笑的份--事关身家性命,哪个不为自己打算。而且这世上最难猜测的便是人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悄悄潜回驿馆,洗漱完毕,与周允乾、徐纪道一起朝太德大殿走去。走到殿门口,忽然风声一紧,怀里撞进个人来,低头定睛看了,绝代风华的一张清冷面容。
      "怎么了,留琉?"我连忙把他扶起来,惊诧问道。
      "弟弟、弟弟......暗中派了许多高手,去......去伏击你的洛王了。"何时见过如此慌乱的青竹公子,他呼吸急促、紧抓住我的手微微颤抖。
      天那。我与周允乾、徐纪道齐齐颜色大变。
      呆立片刻,我稍定心魂,猛回头叫道:"齐风、二哥,速去支援皇上。"
      齐风下巴一抬,道:"不。"
      我冷然笑道:"什么时候了。我早知道你是皇上的人,再不去,我就再不要你。"
      齐风面色苍白,嘴角抽搐两下,终没有说话,深施一礼,大鹏展翅般飞掠出去。
      二哥吃惊的望向齐风掠走的背影,一把抓住我的手道:"殊儿,二哥留下来保护你。"
      "皇上要紧,哥,你就听我一句吧。"我压低声音道,"若他出事,我们就全完了,而且我这里还有表兄和那些侍卫不是。"
      二哥见我如此,神色凄然,一把带我入怀里道:"傻殊儿呀。"说完,推开我也朝齐风的方向掠了出去。
      "傻瓜,你如此明目张胆的跑来报信,你弟弟还不知道会怎么罚你呢。"我强自说笑着,揽着面色惨白的宇文留琉往大殿里走。而我知道,自己的脸色,未必有他好看。
      "放心,如今赛事只剩我一人,他定是不敢动我。"青竹公子无力的靠在我身上,稍微合起那双清冷眸子稍作歇息。
      紧随其后的周允乾,忽然悠悠道:"怕是要变天了......"
      我无言以对,亦有些六神无主--虽然早知道自己的驿馆乃众矢之地,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有人察觉,只是没想到这个宇文留璃如此警觉,竟这么快就发现了东方禹的行迹。但愿、但愿上天保佑锦月平安无事。
      想于此,不由闭眼长叹。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玉佛不行大师白衣如雪,带领一班僧众缓缓进得殿来。紧跟其后的肖佩旬和诗圣任肖祯面色凝重。
      我扶着青竹公子,扭身朝他一笑,道:"大师身体可安好?"
      玉佛又手合十,轻轻点头,然后波澜不惊的眉目一闪,道:"怕是时间不多了。"
      好个警觉玉佛。我黯然道:"大师,这赛事......"
      肖佩旬轻皱秀眉,缓缓道:"这赛事是一定要比下去的,否则,无论我们是否能够平安离开,宇文留璃都会以我们两国弃权为由,要胁大师判陵国胜出的。"
      玉佛垂下双睫,口呼:"阿弥陀佛。"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昨日送于你的消息可曾收到?"
      那人含笑点头道:"多谢殊儿提醒,姐姐已随任翼他们起程了。"
      我笑,衣袖一展道:"那么,咱们就把这诗赛进行到底吧。诸位可千万别留面子哦。大师请!"
      "阿弥陀佛......"

      情不思量自难忘
      巨大宫殿中空空荡荡,只剩下我们这六位考生,寂静中凝结着一股悲壮气息。
      玉佛忽然佛面一展,笑了起来。那笑竟若如来西来,佛光普照,照得大家心头一暖,整个心身顿时轻松下来。
      "阿弥陀佛,自来处来,自去处去,万世轮回,各有因果......诸位施主,请等闲视之吧。"
      众人也跟着笑了,弓身称是。
      玉佛嘴角沁笑,接着道:"不行记得第一天开试时,是以生离为诗眼,今日善始善终,诗眼就定为死别吧。"
      众人相对苦笑,心道:不行此题,到真应了这景儿。
      我望向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陵国阵营的宇文留琉,道:"可还好?"
      那人早已恢复常态,冷然望我,"还怕你不成,放马过来。"
      说罢,提起笔来,洒脱如虹......
      或者真是心静自然明。大家实力相当,只一柱香的功夫,便都书就而成,纷纷站起,交由不行大师。
      玉佛大师笑道:"为了公平,大家当场互评。晏国师乃前场头筹,就自晏国师开始吧。"
      我咧嘴一笑,道:"既然如此,就先听晏殊此首《金缕曲》。"说罢,扫视一眼大家,调整容颜婉转轻吟:"
      此曲悠然起。刹时间,阵阵波澜,漫延心底。
      可是前缘如织网,吞噬痴迷自己。无需躲、无需逃避。
      总道多情浓如蜜,却怎么、相思犀如匕。每一刺、深深里。
      灵魂应在身先死。料今生、人间天上,天涯咫尺。
      春夏秋冬飞侯鸟,三载匆匆复始。温柔事,温柔如你。
      曾言共挽同心结,若有缘、寻君在来世。旧容貌,旧名字!
      读罢,慨然!东方禹,非我失言,生死有命,若有来生,定还你三年待我温柔如蜜之情。
      全场沉默一片......
      半天,诗圣才捋须道:"晏国师之作,不枝不曼,清雅如风,异峰每每于意尽处回转突起。如此空灵玉润的风骨,怕是在场诸人皆不能够。老朽之作,不说也罢。"
      众人纷纷点头赞成,宇文留琉更是流目闪动,点着手指道:"此人不知道哪个世界来的,嗟出去!"
      我苦笑,可不就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只是命苦,又要归处......
      肖佩旬淡笑如旧,上前一步道:"殊儿之才,世人皆知。连师父都如此推崇,佩旬自是无话可说。但机会难道,还是想把拙作读与诸位一评。"
      我笑,"好饭,都在后头。"大家皆笑。
      肖佩旬紫袖一负,轻轻吟哦道:"人寂寂,地北天南空自忆,归舟江上闻清笛。
      春来冬去无痕迹。今宵后,相思化作千山碧。"
      说罢,望向我道:"殊儿,答应过要陪你天涯海角,怕是要失言了。"
      我摇头,"天上人间,何处不消魂?"c
      宇文留琉点头,道:"策王此作,到有四两拨千斤之妙。"
      任肖祯摇了摇头,"比之晏国师的浓郁清感,未免单薄了些。"
      肖佩旬笑道:"这本就自殊儿处学来,从根本上就输了......"
      话未说完,忽然咣啷一声,殿门大开,宇文留璃率一队金革铁甲,带着金属气息和杀气地,如潮水般涌了进来。瞬时把我们团团围于正中。而门外依稀能听到打斗之声。
      两国带来的那些侍卫,怕是完了......
      众人泰然自若,依旧望向沉静于诗稿的不行大师。只有周允乾和肖佩旬不动声色的稍稍往我跟前挪了几步。
      宇文留琉青袂波荡,唰得站起来,碧肘一指,"宇文留璃,你待怎样?"
      "哟,哥哥,你又待怎样?还不过来,小心他们伤了你。"宇文留璃向他哥哥伸出手来,笑嘻嘻地唤道。
      徐纪道变色道:"宇文留琉,你--"
      "哥哥,快些过来。朕要好好谢你。若非你赶着报信,晏国师的那两位绝顶侍卫怎么会轻易离开?而我又怎么能轻易就闯进来?"
      "宇文留璃,你、你......"宇文留琉面色苍白,清泠泠的目光扫向大家,一顿足道:"可是不信我?"
      见众人都以审视的目光望他,面色瞬时绝然,狠狠向一根粗壮柱子撞去。
      我大惊,快速扑过去抱住他的细腰,叫道:"万万不可,晏殊信你。"
      他凄然望我,我再点头,"晏殊信你,真的信你。留琉。"
      他靠在我怀中,哇得一声哭出声来。
      我翻眼望向宇文留璃,讥笑道:"你这离间计演得忒差,我在三岁时就玩过了。"
      宇文留璃原本脸色就不怎么好,这下更青了,"哪又如何,今日可是由不得你们。"
      说罢,就要开口下令......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只听一声宛如天赖的佛号响起,一直垂目审度诗稿的玉佛缓缓抬起头来,望都不望宇文遛璃一眼,淡淡道:"不行已经读罢所有诗稿,再根据诸位施主所评,现公布赛事结果,诸位施主但请细听。"
      波波威仪自周身上下若万箭翻腾,无形射出......
      宇文留璃慑于玉佛的沉稳威严,铁青着脸把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下。
      "词之真切,在神不在貌。晏国师之作,语调高洁、灵雅,且极负才情,得头筹。任施主之作次之,之后排名为周施主、策王陛下、徐施主,而文王殿下纸上未落一字,落出。"
      众人哗然。宇文留璃更是面色大变,面露凶光道:"哥哥,你好!你好!"
      而自我怀中站起来的宇文留琉,冷笑不语。纤细身体却如风摆杨柳,轻轻颤动着。我大悲--兄弟反目成仇,他心内将是何等凄苦......
      玉佛不为所动,接着宣判:"故此次诗赛,洛国胜出,策国次之,陵国败。依三国约定,陵国每年交赋税三成于洛、策两国,策国每年交赋税一成于洛国。阿弥陀佛,诗赛功成圆满,诸位施主辛苦。"
      "哼,输又如何?大师以为,你们还能出得了这太德大殿么?"宇文留璃目射寒光,右手抬起一挥,那些金盔铁甲忽然"呼啦啦"退至其后......只听得卡卡数声,数声震动之后,除了大殿正门外,整个大殿的窗户、门户,全都被赫然落下、手指粗细的铁栏杆死死封住。
      瞬时,整个大殿宛如巨大鸟笼,任人插翅难飞......
      "阿弥陀佛,太德大殿顶上合约仍在,陵王陛下难道不知如此做的后果么?" 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玉佛依旧稳坐轮椅,白衣舒展、面色安然。
      而他身后十八名僧众,亦双手合十,稳站如钟,背挺如松,泰然自若。
      宇文留璃拂甩长袖,哼道:"知道又如何?大师以为,我宇文留璃会怕一个小小的悠然寺吗?"然后瞪向他哥哥,"过来,朕只说一遍,过来。"
      宇文留琉螓首一转,再不理他。
      那笑面虎突然残冷的笑了,缓缓道:"好。好。看来哥哥是不想念你我兄弟情份了,连你母亲,都不想要了,对么?"
      宇文留琉听了此话,浑身一颤,低呼道:"母亲,母亲......"
      我大恸,低声与他道:"留琉,不必管我们,和你弟弟回去吧。念在兄弟情份上,他定不会为难你的。"
      他睁开清目瞪我,"当我是什么,此时怎么能离你们而去。再者,"他瞪向宇文留璃,"我早已厌烦这地狱般的生活,大抵是个死,与你、你们死在一处,我愿意。"
      众人被他此番话,说的精神一振--死在一起,何尝不是一件幸福之事。
      宇文留璃忽然抽出一把长鞭,啪得一声,如长蛇吐洞,吐着信子直朝他哥哥卷去。厉声呵道:"哥哥,既然是死,你也是我的。"
      我大惊,一个转身把宇文留琉护在后面,而背上,立即传来火辣辣的巨痛......
      "殊儿--"
      "晏殊--"
      周允乾自腰间拨出龙形软剑,宛如银龙出洞,卷着寒风,斩向那柄长鞭。怒笑道:"欺负文弱书生算什么好汉,还是让允乾陪陵王陛下玩玩吧。"
      吧字未落,利剑当胸刺去。
      手握长鞭的笑面虎见情不妙,手中鞭如狂风暴雨一般,刷刷刷一阵急挡。周允乾左飘右闪,白衣翻袂,却始终未沾到丁点。笑面虎阵阵冷笑,手中鞭一顿,突然撮唇发出一声高亢尖啸。
      眨眼之间,四面八方的金盔铁甲若铜墙铁壁,将周允乾团团围在中间。
      我心内大急,却被徐纪道摁住,无法动作。
      所幸,肖佩旬和一直未说话的诗圣任肖祯一见情况危机,长襟飞袂,一前一后跃进阵中,加入战团,登时在大殿中间打成一片,光影来去,衣袂翻卷,再分不清谁是谁......
      徐纪道自我怀里拿出白玉凝露,滴于我背部,皱眉道:"这鞭上竟有倒刺。"
      旁边的宇文留琉冷面苍白、清目含水......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场中,咧嘴笑道:"男子汉不许哭。"
      "嗯。"他青袖一闪,立即恢复容颜。
      忍着火辣辣的疼痛站起身来,左右望望,终于被我找到一根手腕粗细的仙鹤金铜烛台。我上前握住它,扛起来就往场内奔去......
      "国师大人,你、你这是做甚?"徐纪道手急眼快,一把拉住我,瞠目问道。
      "打架。"我理直气壮的回他。
      徐纪道哭笑不得,把烛台往旁边一推,道:"一介书生,哪有本事打架。"
      我不服气道:"我会太极拳。"
      宇文留琉苦笑:"晏殊,你还是安份些吧。"
      我甚是气馁,流转眸子,笑道:"给你们唱首歌,以震气势如何?"徐纪道面部抽动抽动,没有作声。宇文留琉低声道:"晏殊唱的,定是最好的。"
      我站在书案后面,以案作鼓,一板一板敲打着唱道: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人世间有百媚千抹,我独爱爱你那一种,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
      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我心中你最忠,悲欢共生死同
      你用柔情刻骨,换我毫情天纵,我心中你最忠
      我的泪向天冲,来世也当称雄,归去斜阳正浓--
      在红尘中情意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执子之手是一种境界,相濡以沫是一种境界,生死相随也是一种境界,谁能肯定地说哪种最高呢,只有经历过生生死死,患难与共,才得真理。便如眼前的宇文留琉、周允乾、肖佩旬......甚至于跳出尘世外,不在五行中的玉佛,都能笑对生死,面不改色,没有谁背信而去,没有谁顾己失彼,这便是情意。
      敲打声中,偶有一声"阿弥陀佛"清风点缀,为这气势如虹的离别之歌,抹上几许祥和、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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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盏清茶泼皱水
      待最后一人作罢,已经接近中午。而其余两国,也脚前脚后的涌出屏风之外。
      我辞别不行大师,率洛国众人往大殿外走去。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已经面露疲惫之色的白胡子老头道:"没想到这作诗,也是体力活儿,如今竟是饿了。"
      白胡子老头儿咳嗽一声,叹道:"老咯,一年不如一年。想当初,我可是生龙活虎一般的人物,莫说这一个月,便是一年,也是能挺得过去。"
      我莞尔,赶情在这个世上,吹牛也是不上税的。
      正要接话奉承老头儿几句,突然啪的一声,一泼热腾腾的水迎面而来。我吓了一跳,急忙推开白胡子老头儿。
      定睛看去,先看到的是一脸惊愕的齐风。而他前边横眉而立、手拿空杯的竟然是长公主肖佩妤。
      望着滴答滴答的袖子,我默然......
      "国师。"齐风平沙落雁般飞掠过来,揪起自己的袖子便帮我擦水渍。我连忙挡住他的手,道:"无妨。"
      `然后努力让自己笑得花儿一般,望向肖佩妤道:"长公主好大的火气,可是我这手下有得罪长公主的地方?"
      肖佩妤看看我们这一行数人,冷哼一声,腰身软了下来,没有说话。
      我再笑道:"若有,晏殊定替长公主出气,惩严不怠。"
      "你这鬼侍卫,好没教育,见到本宫,竟不知退避。"肖佩妤半天,才手抚着茶杯,娇声说道。
      "哦,是么?"我依然微笑,"我这侍卫愚笨,见了长公主,定是......"
      眼角瞥到策王肖佩旬正带着众人走向这边,而其中那护国候任翼更是急色匆匆。
      我歪嘴一笑,接着说:"定是不知道,是应该称呼您为长公主好呢,还是,还是称呼一声......国师夫人。对么,齐风?"
      齐风此刻只关心我是否烫伤,黑漆漆的眸子在我身上扫来扫去。见我问他,也不知所云,便连连点头。
      大家听我如此一说,全愣了。肖佩妤脸色变得绯红,透过轻纱的眸子一瞠,才要说话。刚刚赶到的任翼先已高声呵道:"什么国师夫人,痴人说梦。"
      我不急不恼,闪着眸子道:"我与长公主正在讨论终身大事,不知道,护国候在急什么?"
      "你、你......"任翼瞬时变了脸色,就要上前理论,被他父亲一睛给镇回去。
      "本宫到是忘了这个茬儿了,确有此事呢。"只弹指一挥间的功夫,肖佩妤竟恢复了常态,眼波流转,娇笑道,"既然国师大人已经这么说了,那么,依我策国的规矩,附马,是要住策王宫的。"
      "好说。"我曼转身形,凝睐递向站于一旁目光审视的美人策王,道:"有公主这般国色天香的妙人陪着,晏殊住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
      "放肆。"任翼更加着急,脸上青筋直冒,就差拨腰间那柄剑了。
      我当他不存在,接着说:"只是,公主好象忘了,无论什么规矩,这以夫为纲的祖训,应都是一样的吧?"
      "你。"肖佩妤粉面一寒,若隐若现的双眉竖了起来,"不知晏国师要待如何?"
      我抬起手来摸摸自己的脸,适才笑得太多,现在竟有些木了,忙收敛了嘴脸,正色道:"自是以夫家身份,命你退出诗赛咯。"
      "大胆。"
      "放肆。"
      ......
      话音才落,便捅了马蜂窝一般,策国那边连嘴带手,都指责过来。
      而我们这边,以周狐狸为首的诸人,也不示弱,回道:"一介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待在闺中才是正途。"
      "就是。赶快回去吧。"
      "与个侍卫纠缠不休,伤风败俗哦。"
      ......
      我站于风波中心,负着手闲闲听了,不由得意洋洋--你看我们洛国人,多么斯文,再不会那么高声粗语的,讲的可都是道理。
      可是风波之中的别一主角,神色间就差了好多。肖佩妤再个伶俐聪明,毕竟是介女子,平日又是被人呵护惯了的,那里听过如此污言浊语,渐渐双目盈盈含水,素纱无风摆柳,颤抖不已。
      任翼欺身过去欲扶佳人,却被肖佩妤扭身避开。于是,空着两手咬牙瞪我。
      "唉,殊儿,你到底想干什么?"望了望站于一旁瞧热闹的陵国笑面虎宇文留璃,再看看自己的亲姐姐如此模样,肖佩旬终于无可奈何的开了口。
      只见这策王秀眉颦皱、清眸含怒,面色甚是不好。我侧头看了看他,咧嘴笑了,道:"当殊儿胡闹,你别介意。"
      见那策王沉面不接话题,赶紧赔笑说道:"殊儿也无它意,只要长公主撤了那婚诺,再不为难我的侍卫便可。"
      肖佩旬叹了口气,答道:"所谓婚事之说,原本是说笑。而你侍卫之事,家姐有错在先,也不会再行追究什么。"
      "佩旬。"长公主娇娇怯怯、不甘不愿地叫道。
      "只是,殊儿有些过了。"肖佩旬说罢转回身去,心疼的拍拍长公主的手,低声安慰,竟再不看我一眼。
      我心内一跳,心道:坏了,肖佩旬生气了。不由有些悔悟:长公主再设计戏弄我们,毕竟是一介女子,又是寡妇,我何苦在众目睽睽之下戏弄她。虽然目的达到,却又惹怒好朋友,可谓得不偿失。
      想于此,摸着鼻子走过去,当着众人,对姐弟深深施一礼道:"晏殊适才言语欠妥,请策王陛下、长公主见谅。"
      长公主靠于肖佩旬怀中,冷冷哼了一声。
      "佩旬,念在殊儿年轻,饶过殊儿吧。"见长公主不买帐,我又转向肖佩旬。一声佩旬叫得那美人策王浑身一震。半天,才转过玉面,用清亮的眸子扫过众人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若谁再提起,定不饶恕。"
      策国诸人弓身称是。
      我也负手望向自己这边的人,说道:"策王陛下之言,可曾听到?"
      洛国诸人也弓身称是。
      然后我与肖佩旬同时把目光递向宇文留璃。
      再无热闹可看的宇文留璃,讪笑了两声,一收嘴脸,回头道:"可都记住了?"
      见那些大臣们点头,肖佩旬沉着一张玉面,护着他姐姐,走出大殿......
      青竹公子宇文留琉带着冷风掠过我身旁时,偷偷掐住我胳膊上的肉,冷笑道:"忒恶劣了,打一巴掌又给一蜜枣,若我,定不饶你。"
      我摸鼻苦笑,自这件事上,终于悟得一个道理--好男确实不能与女斗,尤其是不能与美丽女人斗,否则,定会没好下场。即使受害者是男人。
      唉......


      为伊细谱汉宫春
      真的不愿让肖佩旬气我,回到驿馆,开始坐在床上挑礼物。
      先是两件透雕鸟形玲珑玉佩,两套清荷初绽图的淡紫色和粉白色长裙、披帛,再挑几件镶玉镂金的配饰、宫花......这些东西除了妖精的锦绣斋,是别处再没有的。叫过齐风道:"速速送去策国驿馆,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齐风一张阴阳脸拉得老长,接过东西,转身欲走。
      我想了想,开口叫住他,"等等。"
      然后掏出一柄白玉坠的小香扇,握住小狼毫在上面细细白描了一幅白莲照水图,在旁边提了一首《汉宫春.莲》:
      水漾轻云,正小池岑寂,新霁天清。田田深处,一枝出水无声。
      凝辉翠叶,缀露珠、澄澈泠泠。风过也、婷婷自舞,幽幽几许柔情。
      却问波中碎影,算风华若此,欲诉谁听?游人纵然叹绝,积泪难倾。
      东君去后,只瞬间、秋尽残萍。千万缕、高情念远,为伊谱入瑶筝。
      提罢,吹得墨渍稍干,才递于齐风,道:"记住了?"
      齐风闷闷点头,飞纵而去。
      一直在旁边的周狐狸玩弄着手中扇子,邪笑道:"难为齐风作甚?要是舍不得,自己过去道歉不就介了。"
      我瞥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次,确实有些过了。"
      "殊儿对谁都心软,偏偏对我不成。"那狐狸撇着薄薄嘴唇,小声说道。
      我含笑斟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道:"不是有人对你心软么,那么绝色的一个人,竟还不知足。"
      一提宇文留琉,他把头往椅背上一靠,开始只有叹惜的份了。半天才直起腰身道:"真是奇了,你带那么多女人东西作什么?"
      "没听说过未雨绸缪么?"我歪着嘴邪笑。
      "原来你早就有此打算了。琉儿说的没错,是够恶劣的。"他没说完,便被我踹了一脚。
      "终身大事,怎么可以不计较。"
      他扭过头来细细打量我,"以后再不敢得罪你。"
      我呲牙朝他邪笑,道:"你早得罪我了。说吧,想怎么受罚?"
      狐狸伸出细长手指挠挠鼻子,笑道:"算是中你的计了。"
      我哈哈大笑......
      正说笑着,齐风同志回来了。顺便带回来半身茶水。
      好笑的看着他滴巴滴巴挂着水的狼狈样子,问道:"收下了?"
      "嗯。"
      "这么容易?"
      "扔了。"
      "然后怎么就收下了呢?"
      "扇子。"
      嗯,还是那首汉宫春起了作用,我笑,再问他:"那怎么还被泼了一身茶?"
      "气没消。"
      我大乐,"怎么不知道躲呢。"
      "打不还手。"
      这下连周狐狸都笑了,说道:"齐风兄,自跟了殊儿,你可是越来越可爱了。"
      齐风嘴角抽了几抽,面无表情地自白脸处摘下一枚渗着水的茶叶叶子。
      "哈......我受不了了。"狐狸浑身酥软地笑倒在椅子上,被齐风连椅子带人,扔了出去。
      "找打。"
      --齐风对曾是好友的周狐狸如是说。
      第二日在太德大殿再遇到肖佩旬的时候,那人已经如以前一般,暖如春风了。
      我嘟嘴望他,"不气了?"
      他温温含笑,一展紫色宽袖道:"本来就没气。"
      "才怪。"我凑他跟前,小声问道:"你姐姐没事了吧?"
      "虽然没说,可我看得出,姐姐极喜欢你那首汉宫春,而对衣服饰物也是爱不释手。"他也学我低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拍拍手,心满意足的笑了。女人嘛,尤其是美丽女人,都是爱俏的。
      "别高兴太早,你那侍卫,可是被姐姐盯上了。"他唇角微微忍着笑,望了一眼我身后的齐风,"你的人,都这么奇特么。"
      我摇头,指一指站在另一边的二哥,道:"我二哥,就很正常。"
      "竟是你二哥?以前有过一面之识,江湖上的长虹剑客嘛。"肖佩旬仔细打量了一下二哥,朝他点头示意。
      二哥朝他咧嘴一笑,道:"谁会想到江湖来去如风的紫影,竟是策王陛下。"
      肖佩旬清眸一暗,淡淡道:"情非得已。"
      这话听得耳熟。我望了一眼旁边的周允乾,那狐狸正与白胡子老头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正在这时,一行大师在弟子的簇拥下,进了大殿。
      大家不由以他为中心,全都围笼过去。一时之间,大殿内全无声息,只有偶然的咳嗽和脚步挪动声,传出一二。
      "阿弥陀佛,让众位施主久等了。"玉佛双手合十,清眸微转,再说道:"第一天比试结果已经得出,但听贫僧讲评。"
      众人弓身屏气。
      我到不是如何紧张,毕竟才是第一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而且,我总相信,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诗之境阔,词之言长,词者,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诗者,能阔词之所不能阔。"听得玉佛此言,我不自觉连连点头,诗词之境界,全被他一语中的了,这玉佛,还真是了得,可与前世里盛传的那位诗僧贯休媲美。
      "昨日所有诗文中,策王陛下之忍见当年携手处,离愁滴滴碧阶苔,和周施主的别处云天几岁望,林花着眼益神伤。尽展有我之境,可算上乘。而文王殿下和任施主的此刻遍天涯,谁共天边月以及无情恐是流云意,说道秋风梦也无,尽展无我之境,拨头筹。"
      嗯,这立章三公子,毕竟不是图有虚名,各自文才卓绝,自第一天便占尽风光,也算其所了。而那诗圣也不可等闲视之......
      我闲闲的捋着莫须有的胡子,如是想着。
      "殊儿呀,怎么不见你的名字?"白胡子老头凑过来,低低问道。
      我也低低回他,"老丞相别急,以后还长着呢。总不能次次占先机不是。"
      老头儿想想在理,一张老脸才算舒展开,"有周侍郎,也不错。"
      "阿弥陀佛,下面不行公布落出名单,请各位施主仔细听了。"玉佛自佛袍中拿出一张白纸,念道:"陵国李一之作,平板清浅,落出。策国吴自凡之作,直白粗糙,偏离诗眼,落出。阿弥陀佛,愿各位施主戒骄戒躁,好自为之吧。"
      说罢,似精神不济,苍白着一张无瑕玉面,垂目喘息......片刻,才叫弟子推着,往殿外行去。
      我随手抓了一名僧人问道:"不行大师可是身体有恙?"
      那僧人揖首答道:"主持历来身体欠佳,昨日评诗评的很晚,更加重了些。"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
      请教一个问题:哪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首歌上传上来呢?水水先谢!:)
      http://www.littlewriter.org/UploadFiles/2007_4_5_15_58_41.mp3


      琼香但引远客来
      当到最关键的第二十二天的时候,形势越来越是严峻了。太德大殿中已经是人影稀薄,空旷了许多。我方阵营中还剩下四枚好人--我、周允乾、种淼、徐纪道。策国剩下两人:任肖祯、肖佩旬。陵国剩下两人:宇文留琉兄弟。
      虽然表面看来,我方略胜一筹,但实际上,种淼毕竟年岁过大,怕已是坚持不住了。
      而其余众人也都有才思枯尽、精疲力竭之势。个个如霜打的茄子似的。只有我,上窜下跳,有酒喝酒,有歌唱歌,依然逍遥自在。
      羡慕得众人皆愤愤不已。周狐狸更是嫉妒非常,摇头晃脑叹惜道:"唉,猴样年华......"
      最令人担心的却是玉佛不行大师。除了那双眸子依旧如无波清水外,面颊深陷,病态日呈,素白袈裟披于身上,空荡荡的惹人怜惜不已。
      这天诗赛后,吃罢午饭,我去拜见他,玉佛看到我高兴至极,坐于榻上,强打精神与我说话。
      我建议,"这诗赛停上几天也是无妨的,可苦让大家都如此辛苦?"
      玉佛摇头,轻声道:"这才是诗赛的关键所在,谁能坚持到最后,谁便是赢家。佛诗且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可大师身体......"我拧眉担心问道。
      "无妨。"玉佛风清云淡,双手合十。
      "可杂有失眠之症?"我见他眼下一抹淡青,小心翼翼地问道。见他轻轻点头,"可愿听晏殊弹奏一曲?"
      玉佛面色一舒,道:"素闻晏殊乐比天赖,不行还从未听过呢。"
      我欲扶他躺下,他摇头,"太失礼了。"我笑,"大师乃超俗之人,何必如此矩礼。"
      那玉佛才侧卧榻上,双目微睁。
      我双手置于琴上,摇头吟道:"冰雪佳人貌最奇,常将玉笛向人吹。曲中无限花心动,独许东君第一枝。"
      他淡淡道:"阿弥陀佛,偏你深藏不漏。"
      我再笑,低头曼拨琴弦,一曲《春江花月夜》似清清小溪,似月光柔柔,自手间,慢慢泄了也来。
      琴能忘忧,琴能解愁,琴能安神,琴能清人心智。
      琴不仅能解署,在此隆冬天气,亦能增暖。
      望向渐渐合拢眼睛的玉佛,我不由想起,金庸老先生的《笑傲江湖》中,任盈盈也便是这般抚琴,替令弧冲疗伤的。看来这琴声,确实可沁人心魂。
      一曲终了,那榻上之人,呼吸已恢复平和轻松......望着玉佛长睫如扇、薄唇如纸的清颜,不由暗叹--这些时日,也太辛苦他了。
      轻轻替他盖上薄衾,抱着瑶琴,蹑走蹑脚走出禅房。
      除了齐风立如青松,亦有僧人候在外面,其中一人,认得,却是送过经书的了凡。
      "阿弥陀佛。多谢晏国师。"了凡口道佛号,弓身谢道。
      "这般情景,多长时日了?"我拧眉问他。
      "自诗赛开始,但一天重似一天,有时,能睡上一个时辰,便是好的。"了凡答道。
      我沉吟片刻,道:"可惜我不便常来。这样吧,你且选一位精通音律的大师过来,自明日知晓赛事后,我教他弹曲。"
      了凡喜形于色,道:"再谢晏国师,阿弥陀佛。"
      又与齐风逛了几圈,在外面吃过晚饭,待回到驿馆时,已是夕阳西下。难免也有些困乏,揉着眉角对齐风道:"回房歇息吧。"
      然后推门进了房间,忽然一股热流迎面扑了过来,我心升醒觉,才要叫喊,定睛一望间,声音于喉头处嘎然而止。
      面前、面前那人一身侍卫装扮,笑吟吟的望着我,轻声道:"竟是跑疯了,殊儿。"
      我一下子扑入他怀里,又哭又笑--"锦月。"
      那人再不说话,嘴唇带着炽热的欲望,扑天盖地的猛袭过来,瞬时吻得我浑身酥软,呼吸促促。
      "祸害,想死朕了。"在那人撞进我身体深处的一霎那,低低吼叫道。
      "锦月......啊......"我搂着他上下律动的腰身,跌入茫茫欲海......
      风雨过后,他敞着精壮的膀子问我:"想朕没有?"
      我舔着他的突起含糊说道:"想了,想得恨不得吃你的肉。"
      他略带磁性的嗓音里发出低沉的笑声,"随你吃。"
      我忽然想起什么,猛得往起一坐,可那处一痛,又倒了回去,他忍俊不住道:"听说诗赛上占足风光,以为你长进了,怎么还这样?"
      我支着身子瞪他,"怎么就跑来了?一个人?"
      他笑,"侍卫在城外候着。"
      "这有多危险,不知道?若那笑面虎暗中害你,可如何是好?"我越说越气,搂上他的脖子,张嘴狠咬几口。
      咬得这人直躲直闪,蹙眉道:"祸害,还不是不放心你。"
      "有什么不放心的,是怕我跑了,还是怕你的诗赛输于他人?"
      他咬牙点我,"没良心不是。我怎么敢怀疑你晏殊的本事。"
      "那就是怕我跑了咯?"我瞪他。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放在嘴边啃咬,"不是怕你跑了,而是怕你被别人劫跑了。"说罢,柴米油盐酱与茶的味道又散发出来。
      我咧嘴取笑,"醋碗一个。"
      那人也不理我,放开我的手,开始在我发间、颈间嗅来嗅去,嗅得我浑身酥软......这头大色狼。
      "走了几天?"我喘息着望着那张风尘朴朴的脸,心疼问道。
      "两天。"见我又瞪他,眼里沁着笑道:"以为是你呀,坐个马车如牛车一样慢。朕是骑马过来的,小两天就到了。"
      "明天就给我回去,太危险了。"我露个后背给他,以示我赶他走的决心。
      他嗅着嗅着,忽然道:"什么味道,好熟悉?"
      我惊奇的睁大眼睛也和他一起嗅,"哪有?"
      待嗅过每个角落后,我哈一声笑了,"看咱俩象不象两只小狗?"
      他笑着点点我的鼻子,"狗有你这么笨么?"
      我不依了,欺过去咬他,他一把抱我入怀里,"别闹了,朕真的闻到一股熟悉的怪气味。"
      于是,我俩开始又寻又找,半天,东方禹自燃着熏香的青玉双璃龙兽面纹炉里拿出一小截未燃尽的、状如树叶的东西,仔细瞧了半天,说道:"穿好衣服,把允乾叫来。"
      我应了一声,边穿衣服,边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待周允乾过来时,东方禹已经装戴整齐,正立于房间中间,剑眉紧锁。
      周允乾看到东方禹时,亦是吃了一惊,倒头参拜。之后,接过他手中之物,拿于鼻下嗅了嗅,皱眉道:"这味道好熟悉。"
      然后瞪大眼睛道:"三年前,我房内熏的便是这个香。因为它确实与众不同,所以印象深刻。"
      我们三人齐齐变色,东方禹一拍桌子道:"怪不得朕也闻着熟悉,狼子毒心。"
      我眨眨眼睛,望向他们,"可是毒草?"
      那两人点头,"为何我并没有不适的感觉?"我拧眉问道。
      他二人闻言,审视的看我半天,东方禹才道:"可能是你腕上这串香珠吧。"
      "那肖佩旬岂不有事?"我大惊道。
      东方禹面色一沉,冰冷冷地眸子射过来道:"哪又如何?"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低下头再不语。
      东方禹沉声对周允乾说:"三年前,你一场怪病,朕便觉得蹊跷,可毕竟身在策国,查无对证,如今看来,确实有人作祟。"
      周允乾点头,"可是这许多时日来,我经常进出殊儿的房间,并没有闻到这股气味。否则,我定是会察觉的。"
      我插嘴道:"可能是诗赛到这关键之时,才引得这东西出来吧。"
      东方禹凝神思索了一会儿,道:"殊儿说的有理,必是怕我们察觉,才在最后时刻施此诡计。朕在想,应该不会是策国,虽然朕素不喜肖佩旬,但这人眉宇敞亮,不象如此奸诈小人。"
      我暗暗点头,却没敢说出口。只得说道:"此事,应该交由不行大师裁断。"
      东方禹摇头,"无凭无据,如何去说?反到让那人藏得更深。"说罢,面朝周允乾道:"允乾,明日,你约上文王,隐晦着探听一下。"
      听了东方禹此言,我吃惊地瞪大眼睛,这、这算什么?然后瞪向周允乾,周允乾苦涩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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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气笼人是酒香
      青竹公子宇文留琉是第一个到的,那时我还没有收拾妥当。
      他命人噼哩哐啷地搬上来十几坛密封紧紧的好酒。
      我边忙边笑道:"以为我真是酒鬼,还是以为我会长住你陵国?怎么没把你家御用的造酒作坊也一并搬来。"
      那美人边伸长细白脖子看我炒菜,边冷然道:"予你喝便是好的。哪来这么多的费话。"然后用那青翠衣袖掩了鼻子躲我老远,"一身油气。"
      我学他的模样,扭着腰肢道:"予你吃便是好的。哪来这么多的费话。"
      他斜眸瞪我,半天才悠悠嗔道:"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会这般与我说话。"
      我咧嘴笑了,挥动着炒勺说道:"那到是,大家都把你当宝贝一样捧在手里,我却学不来。"
      说罢,用筷子夹起一箸菜尝了尝,嗯,还不错。眼角瞥到某人在一旁偷偷咽口水,暗笑着又夹起一箸送到他嘴边道:"尝尝。"
      某人俊脸稍稍一红,犹豫片刻,才张开嘴巴把那菜吞了进去。然后瞪大眼睛叫道:"好吃呢。"
      我仰颈一笑,对他说:"你且找表哥去玩,这里油腻腻脏兮兮的可不是你呆的地方。"
      那人点头,临走前又用素白的手指细细捏了一片金黄南瓜饼。
      我笑:这人,虽然清冷娇嫩了些,但有时候又着实纯真可爱的紧。
      一切准备差不多时,廖宗美拉我到一旁低语:"肖佩旬毕竟是策国皇帝,又有一位文王殿下,与我们这班大臣一起耍闹终是不妥。并且,有他们在坐,我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国师大人还是允许我们在别处另设一宴吧。"
      这人还真不愧是礼部尚书。诸事想得都如此周全。我回头望望温温尔雅的肖佩旬和冷艳清灵的宇文留琉,便点头同意了。
      那班大臣立即喜形于色,纷纷往偏厅移去。
      于是,我们这桌上只剩下立章三公子和白胡子老头种淼。
      肖佩旬紫衣黑发,立于穿过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底下,朝我温温含笑,"殊儿,今日我善自作主,帮你多请了一位客人,不知道你欢迎不欢迎?"
      我暗叹一声,笑道:"诗圣老人家若能大驾光临,已经是殊儿求之不得之事了,那还敢不欢迎。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有人笑道:"晏国师聪明得紧。"
      我们一桌人除了白胡子老头儿,全都站了起来,弓身道:"恭迎诗圣老前辈。"
      只见诗圣任肖祯一袭灰衣长衫,儒雅稳健地踱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傲气十足的拖油瓶任翼。
      一席七人坐定,我自主人坐位上站起,端杯笑道:"嫩寒暖月因卿至,芳气笼人是酒香。难得今日这么齐全,借得这陵国好酒,殊儿先干为敬。"
      "慢着。"才要喝,青竹公子却用筷子指着我道:"连个铭目都没有,便喝么?"
      我笑回他:"我也知道如此滥饮,易醉还无趣,但明日即是诗赛,咱们总不能行令吟诗吧?"
      "殊儿可还有什么新鲜玩法?"周狐狸不动声色的替青竹公子敛了那筷子问道。
      我歪头想想,忽然笑道:"击鼓传花呗。"e
      "啐。你以为我们小孩子么?"青竹公子依然不干。
      肖佩旬悠悠开口道:"击鼓传花到也无妨。咱们玩了新意就好。我善自作主,说个规则,大家若是同意,便依此行事。"
      见大家都点头望他,他接着说道:"被传着罚展示一新奇技能,若大家都觉得好便算过关,过关者,自饮一杯,并可邀请任一人陪饮一杯。若不过关者,自罚三杯,其左右之人陪饮一杯,如何?"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一桌子好菜到如今都没有下口,都已经忍耐不住了,见这规则公平,都齐齐地点头称是。
      见众人皆允了,青竹公子才嘟了嫩唇作罢。
      桌上白胡子老头种淼年纪最大,自然由他作行令官,而我身为主人,便是监军了。叫齐风寻来一面小鼓,我拿出一块红绸系成花状,放在桌上,又拿出一块对老人家说:"要蒙了眼睛的。"
      那老头翘翘胡子道:"那我老头子岂不是吃不到好酒好菜了?"
      我笑道:"殊儿喂爷爷。"
      那老头子被一声爷爷叫得心花怒放,便点头依了。
      红绸子往老头儿眼睛上一蒙,只露出一缕雪白胡子在外面,白的愈白,红的愈红,而那胡子还一翘一翘的不安生。大家不由全笑了,又怕老头儿听到,都是暗暗的笑,尤其那青竹公子,更是涨得玉面红粉,美得耀人。
      咚咚咚......白胡子老头儿频率到快,一下紧接一下的敲将起来,我赶紧把手中绸子花传给肖佩旬,肖佩旬又快速的传了出去。如此转了两圈,眼看要传到任翼手里,我暗暗捅了老头儿一下,那老头儿也机灵,立马停了下来。
      于是,任翼手捧红艳艳的绸子花,有些发愣的望着大家。
      叫你傲得十足,不整你整谁。我撇嘴暗笑,而肖佩旬温柔似水的眸子和周狐狸调侃地嘴脸一起递了过来。
      我吐了吐舌头--偏是骗不了这两人。
      任翼虽傲到是老实,站起来略显腼腆地说道:"除了吟诗,再不会什么,如何是好?"
      我望向他腰间长剑道:"可是会舞剑的?"
      那人莫名点了点头,我一拍手道:"这不就介了。那就劳护国候舞上一段如何?"
      那人望了他父亲一眼,见他父亲点头,便抽出长剑道:"任翼献丑了。"
      说罢立于场中间,亮了一个剑势便翩然若虹地舞动起来。
      见他舞得认真,我心里到过意不去了:来者皆是客,使这样的坏,终是不应该的。
      索性搬出瑶琴,放于膝上,双指一张,一曲《十面埋伏》急流而出。
      旁边任肖祯一愣,频频递眸过来。
      有此气势磅礴的琴曲相伴,那任翼的剑法越舞越是精神,潇洒中见尽刚烈之势,最后只看到一片白白茫茫的银光,再分不出哪是剑哪是人了。
      可惜二哥跑到偏厅去了,否则让他看到,定会手痒难耐,上去一争高低。
      到是天作之合。一章终了,那剑竟也收了。但见任翼面不改色气不喘,不由挑指赞道:"真男子也。"
      大家亦纷纷点头称赞,到把个任翼夸得脸色微红,低头回到坐上,态度收敛了不少。
      他举起杯子,道:"既然大家称好,任翼妄自饮一杯。多谢晏国师琴曲相和,任翼敬国师一杯。"
      说罢,不等我回答,便一饮而尽。
      我稍一点头,也一口饮了进去。还不忘把酒送于白胡子老头嘴边道:"爷爷辛苦。"
      那老头儿饮罢后,咂咂嘴道:"不若温过的胭脂红。"
      我不由扑噗一声笑了,这老头儿对那胭指红可真是情有独钟。
      "这可是闻名天下的兰鸣琴?"久未说话的任肖祯盯着我放于一旁的琴问道。
      我摇头,"这是另一张。"
      "师傅,兰鸣琴如今在徒儿手里。"肖佩旬含笑说道。
      一旁的周狐狸听闻此言,脸色立即变了数变,低头夹菜闷吃起来。
      "这曲调叫什么名字?"
      "《十面埋伏》。"
      "好曲。声动天地、震人心弦。但感觉意犹未尽,应该是曲调未终吧?"
      我暗暗佩服,怪不得能教出肖佩旬这样出色的弟子,原来,自己便非凡人。忙回答:"是。只到第三段。"
      "有机会,愿闻其详。"
      我恭然点头。


      戏闹淡笑记今宵
      第二轮过后,手捧花绸花的居然是青竹公子。
      那人颦着一弯秀眉,为难道:"长到如今,除了作诗,再不会别的,那剑更是连碰都没碰过,诸位说如何是好?"
      周狐狸忍不住道:"我替他如何?"
      我怒,直瞪他道:"一边呆着你的。"
      在众人好笑的目光下,周狐狸摸着鼻子不再哼声。
      我朝青竹公子笑道:"也不难为你,自饮三杯吧。两旁的也要陪一杯。"说罢,过意不去的望望任肖祯。
      那诗圣最见风度,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周狐狸也不情不愿的杯中见底。
      青竹公子三杯干尽,却已是桃面绽开,清凉眼神小狗般湿湿露露。
      我伸手解开白胡子老头儿脸上的红绸子道:"老人家歇歇,换殊儿来。"
      然后自行蒙在眼睛上,道:"大家可要注意了。"然后急急地敲将起来。虽然眼前一片黑漆漆的看不到东西,可心内是有数的,估计差不多的时候,手中鼓锤一停,但听老头儿笑道:"策王陛下请。"
      下一刻便感觉到腰间一疼,那美人策王竟偷偷掐我一把,我闷笑不已。
      只听他道:"佩旬献丑了。"竟是琴声悠悠响起。
      我不由张大了嘴巴--他唱的正是那曲《秦淮夜曲》,这曲,我只在烟波湖时,给他弹过一次,这、这人竟记得如此清清楚楚,而且连个音符都不来错的,真真是厉害的紧。
      且听他慢挑轻柔圆润的声音唱道:
      春光秀,欲穷远目上重楼
      莺鸟轻飞,梦罢西江无须愁
      与君共进一杯酒,淡看功名浮云春雨绸
      秦淮烟云清风伴柳,把盏同游胜似功名囚
      吟风舞墨画舫游,轻歌引得万籁休,夕阳照晚流连忘归
      莺歌燕语令人醉,春意柔情催人睡,金迷纸醉愁事飞
      溪水悠悠,愿借清波扫千愁
      庙门轻扣,梵音佛号抚世忧
      竹林草舍青灯照清幽,弄音对弈一世未觉久
      何时得喜游子回头,且盼君莫再觅封侯
      追名逐利人皓首,岁月如潮人难留,重回故里只余空楼
      悔不田间携手,流连金鼎雕龙绸,韶华柔情都做休
      韶华本若酒一杯,飞溅入土再难追,月下花前且宜醉
      竹林草舍青灯照,弄音对弈一世久。身为皇帝,难得你还记得这远离尘世之歌,可是如我这般心如飞鸟,向往那清风伴柳,把盏同游的日子?我暗叹一声,慢慢合着拍子轻轻相随。
      一曲终了,场上人心各有所思,不觉一片寂静。半天,才听任肖祯道:"婉约若酒,醉人心脾。"
      "可是殊儿教的?"周狐狸的声音。
      "是",肖佩旬的声音。
      "既然是殊儿教的,便不算你的绝技,自罚三杯吧。"
      这狐狸,到真是聪明,硬是让他找到了疏漏。
      正想着,忽然一冷冷东西抵在唇边,只听肖佩旬语调含笑地说道:"我和任翼都已经喝了,这杯,殊儿也是逃不掉的。"让皇上亲自喂酒,我到真是天大的面子,微微笑着,就着那手张口饮了进去。
      正吃喝说笑之间,忽有侍卫来报:"不行大师派人来了。"
      "有请。"大家全安静下来,我赶紧拿下面上红绸布,迎了出去。那超凡脱俗之人竟还记得我这俗人,到真有些让我受宠若惊。
      进来的是先前见过的那位僧人,只见他手中捧得一套蓝皮线装宣纸书,单手施礼道:"阿弥陀佛,悠然寺戒僧了凡参见晏殊国师和诸位大人。"
      我还礼相让,"难得大师驾临,请上座。"
      了凡摇头道:"不必了。主持差了凡送经书予国师大人。主持说,多谢国师大人赠诗之情。"
      说罢,把那书双手递将过来。
      我恭敬恭敬接过一看,竟是一套《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手抄本。那书上小字点点如珠,不枝不曼,极见风骨。
      我心内暗惊:莫不是那玉佛自己亲手所抄?我赶紧谢道:"多谢不行大师赠书。大师可还有什么话带与晏殊?
      那僧人道:"主持说诗赛后邀请晏国师悠然山一游。"
      我点头称是。那僧人转身便走,我挡下他,拿过齐风手里端着的一个三层锦盒道:"这里有晏殊亲手所制的糕点些许,送予大师品尝,还请大师切莫嫌弃。"
      了凡和尚施礼称谢,口道佛号,悠然告辞。
      "这书?"白胡子老头凑上前眨着老眼问道。
      我笑,当着众人面,把那书翻看一遍,除了那字绚丽夺目外,只是普通一部经书罢了。
      青竹公子冷然道:"好生小气,巴巴的,只为送几本经书过来。"
      "经书在佛家看来,已经是重了,更何况这是手抄本。"任肖祯捋须答道。
      "看来殊儿深得那玉佛的心呢。"肖佩旬莫名笑道。
      我但笑不语,而心内也自奇怪,我与这玉佛才初次见面,只为一首诗,便送此大礼,着实让人迷惑。
      此事告一段落,大家又玩将起来。如此说笑着几轮过后,大家皆被点到,且有输有羸。
      诗圣任肖祯的一则江湖故事,听得大家肠气回肠、唏嘘不已。而周狐狸竟然手若莲花,把一把玉扇耍得上下翻飞,精彩极致的紧。
      当然,我亦没有逃掉,说了个谜语出来,竟被任翼猜到了,这可是现世报?我只得甘愿自罚,还连累白胡子老头和策王肖佩旬各陪一杯。
      最最有意思的是白胡子老头儿种淼,一曲家乡小调把个思春的小小少年唱得惟妙惟肖。那老头儿老脸轻佻,眉目含春的样子,直把大家笑得东倒西歪,连任肖祯都忍俊不住,捋着胡子笑得乱没形象。
      顾及到第二天还有诗赛,当月亮至顶时,大家都纷纷告辞。
      临行前,那美人策王牵着我的手不放,凝视半天,才轻声道:"诗赛之上,殊儿切以大局为重。"
      我苦笑,道:"殊儿知道,不关友情,只关国事。"
      他紧了紧素指,披着一身月光,随诗圣他们飘然而去。只余一声轻叹,自其身后来回荡漾。
      见策国君臣已走远,青竹公子才慢慢欺身过来,小声问道:"时日还长,晏殊身体可否顶得住?"说着,冰凉小手伸过来,塞到我手里一光滑物件。
      我低眉看了,手里静静躺的竟是那白玉凝露。心间不觉热浪翻滚:好个痴人,只关友情,不关国事,与肖佩旬相比,却是痴到另一种极致。
      握住他冰冷小手道:"何苦惦记我,若被你那弟弟知道,恐怕又是一顿闲气。"
      他扇着长长扇睫冷笑,"我愿意,干他何事。"
      我把玉瓶又还回他手里,低语道:"晏殊这里还有的。你身体又不好,又是没人疼的,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青竹美人眼睛一红,道:"怎么就没人疼了,还有你们这班朋友不是?"
      望着眼前纤细身影,我不觉倍感怜惜,脱下身上披锦,紧紧裹住他道:"诗场如战场,留琉不要恼我才好。"
      他明媚一笑,挑眉道:"尽管放马过来,到看看谁更厉害。"
      我大笑,遣人小心护他归去。
      临睡前,周狐狸隔着窗子又咬牙又跺脚--"妖精!"
      一股浓郁的柴米油盐酱与茶的味道立即顺着窗棂钻了进来,瞬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我在被子底下笑得浑身乱颤......


      一个离字怎得书
      第二日再见到玉佛不行大师时,心内的敬重更深了。
      那套《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临睡前翻了几眼,不仅笔迹出俗,而且还在关键处细细写着注脚,让人读之,心神通透,留连忘俗。
      率众人进得太德大殿时,玉佛已经白衣无尘,凝神垂目地坐于正中,若已入定。殿内人头攒动,却是鸦雀无声,都静静的望向玉佛所在方向。
      大殿以玉佛为中心,分为三个区域,区域之间有屏风相隔,除玉佛外,再看不到对方。
      悄然无息地随侍官走到洛国区域坐下,书案上早已放好文房四宝。望得此情景,赫然想起科考时那鸽子笼般的考场,心内不免又生抗拒。
      诗词者,抒人之情怀,咏世间悲欢离合之虚物也,如今,却被加以政治色彩,硬生生的逼出来,那感觉真若有气结于胸间,舒不得,恼不得,也吐不得。
      沉思间,玉佛轻启薄唇,口道佛号:"阿弥陀佛,人可齐了?"
      只听宇文留璃应道:"到齐,请大师明示。"
      "请诸位施主随不行参拜。"
      大家闻名各自从屏风内出来,分主次站于玉佛身后,三拜九扣参拜历届诗圣图。
      待大家再回到坐位,玉佛双目微合,于佛香缭绕间说道:"诗赛规矩,诸位施主心内皆明,不行再不罗嗦。现出第一道诗令,请诸位施主仔细听好。"说罢,抬起清眸,疏疏淡淡的扫向场内。
      众人屏息凝气,竖耳倾听,都不敢有丝毫疏漏。
      "自古道,人之情感莫过于悲欢离合四字,其余皆不胜之。今日便以离为诗眼,或诗或文,皆不限制,主旨鲜明即好。"
      众人称是。
      周允乾坐于我身侧,托腮细想一会儿,便道:"殊儿觉得此题如何?"
      我微微一笑,对望向我的诸大臣说道:"诗词者,自心内而发,自然便是上乘,技巧次之,而若强逼,必定落出。"(
      大家纷纷点头,各自沉思起来。
      这诗赛最烦人之处,便在于,若己方有一人未得结果,便所有人不得离开。我的诗早已成就,却不能声张,怕打扰了众人思绪。只得把早已书好的宣纸放于一侧,开始把玩自洛城带来的紫竹狼豪。
      这笔是自己亲手作的,曾送东方禹几杆,那人甚是喜欢,宝贝着不肯用。临行前,却双全部送了回来,说既可实用,又可睹物思人。
      如今见了,便真个睹物思人了。
      心内不由骂道:好个缠人的家伙。眉头心头全被你占了。
      正暗自咬牙,抬眸间,竟发现那不行大师似笑非笑的望向这边。
      迎着那双清水无波的沉静眸子,心内不由一动,忽然来了兴趣,朝他呲牙一笑,用口形念道: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来。
      那人脸色不变,眸中却渐渐升起一丝笑意,然后垂下密密双睫,手托一百零八颗佛珠,默默颂起经来。仔细望他口形,却是:世间万事总浮尘,只有诗书差可人。千卷西窗残月夜,数编东阁乱山春。吟声未若佛声好,书味何如道味真?识得自心清净土,文章糟粕不堪陈。
      之后,再吟的便是百眼莫辩的真正经文了。
      我忍不住趴在书案上低低轻笑起来,为何每遇到一个和尚,便想度我出家呢?难道,就不兴我在这尘世里沉浮享受一遭么?以后再见和尚,一定得躲远一些。当然,若如玉佛这般超凡脱俗者是舍不得躲的。
      身旁某人见我低笑,素手捅捅我,伸颈过来低语道:"妖精。这个玉佛可是耿直清正的很,你便再与他眉来眼去,人家也是不会偏袒你的。"温温的热气喷在脸上,烫得我浑身一颤。
      看也不看他,拿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道:"偏你知道。你那诗且作的如何了?"
      他稍一犹豫,把微散墨香的诗稿推了过来,"呐,看吧。"
      但见上面写道:
      别处云天几岁望,林花着眼益神伤。
      烟波湖畔年前柳,更为谁成碧玉妆?
      读罢,沉默不语。你已有青竹满怀,何苦还惦记这年前之柳?若非那柳再次逢春,怕是早成枯树一根了。
      "到底如何?"那人紧盯了我问道。
      "在第一天来说,这诗恐怕算是上乘之作了。若吹毛求疵的话,只能说风骨尚软。"我仔细端详着那洒脱楷书,认真回他,却仍不看他。
      那人坐回身子,轻轻一叹。半天又伸过脖子,低语道:"刚才,我看到你老婆了。"
      我瞪大眼睛望他,气道:"我也看到你老婆了。"
      还用他告诉。刚才参拜时,我便看到那古怪刁钻的长公主立于肖佩旬身后。依旧莲花白纱罩面,透过那薄薄的一层纱,仍能依稀感觉到她清厉的眸子在瞪我。
      这女子算是和我结仇了。我不由苦笑连连。
      那人闪着灵动的眸子低笑,道:"与我生气作甚?有本事,若真能摆脱你那霸道老婆,我便服你。"
      我咬牙道:"输了怎样?"
      那人想想,低语道:"随你处置。"
      我弹弹襟袖转眸一笑,道:"那你就洗干净脖子,等我宰吧。"
      "只要你舍得。"那人狐狸精般,细眼眯眯的狞笑不已。"若你输了呢?"
      "也洗干净脖子,任你宰割。"
      "君子一言?"那人伸出素白修长的手指。
      "什么马都难追。"我亦呲牙狞笑着伸出手掌,与他一掌定音。小样儿,就等着瞧吧。
      而那一直无声而坐的不行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颂完了经,静静看着这边,唇边却浮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不由大窘,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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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笑轻狂任少年
      清晨,窗外淋淋沥沥的细雨,打得树枝啪啪的响。而空气里流动着一种清新的冷意,使我缩在被子里不愿起来。
      这个时候,洛京城应该是下雪了的吧?不知道肥肥的娘在干什么?还有堆雪人么?不知道,他、他在干什么?可是又彻夜的在批改奏折?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这是离开后,我才真正领悟到的。
      如今,距他千里,终于再没人自被窝里挖我出来,逼我上早朝了。想于此,不由轻笑,躺在床上大大伸了个懒腰,然后睁开眼睛吟道: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才吟毕,便听到空气流动的声响,于是我低笑问道:"有俗客来否?"
      而心内也笑,这情景怎么象极了那卧龙公诸葛亮呢?可惜,再不会有人愿意三顾草庐请我这百无一用的书生。
      话音才落,一声温温的笑语传来:"殊儿好厉的耳朵。"
      我一惊,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见那幽兰美人,紫袂如虹,飘然而入。身后是厉眼圆翻的齐风。
      我不由扑噗一声笑了--这情景,好似经常以前见过。
      我含笑打量着他,说道:"作了皇帝的人自是不一样,终于知道走门了。"
      那美人策王淡淡道:"但你还是被我堵在了被窝里。"
      是呀,怎么每次见这人都是在被窝里?我不由轻叹,边穿衣服边问他,"什么时候到的,也忒早了些吧?"
      "早么?离午时是早了些。"这人虽然取笑我,但依然过来,帮我整理好衣服。
      "哟,殊儿这排派可是越来越大了,竟让策王陛下服侍呢。"随着声音,周允乾和宇文留琉挑帘走了进来。
      我满脸黑线--今儿肯定是个吉日,三大公子全到齐了。只是、只是,都来的忒早了些吧,人家才起床嘛。
      "晏殊什么时候排派不大了?记得那次去他的烟波殿,可是连迎都没迎我。"宇文留琉流转清眸,冷意盈盈的说道。
      这人,忒小气,多久的事了,他还记得。他怎么不记得摔了我的白玉凝露呀。
      我白他一眼道:"那时候真是不太待见你。"
      宇文留琉顿足道:"那日落水,怎么就没淹死你。"
      其余二人全笑了。
      肖佩旬边笑边温温问道:"怎么,殊儿落过水么?"
      我呲牙道:"策王陛下不觉得我的烟波湖水质颇清么?自然就忍不住畅游其中了。我们三个都试过了,简直爽得很,赶明儿也邀你游上一游。"
      宇文留琉过意不去的斜眸望我一眼,而周狐狸,脸色有些寞寞的,可是在内疚那日对我的误会?唉,都已经过去了,还提这些陈谷子滥芝麻作甚?
      肖佩旬见他们如此表情,便唇边含笑,再没说什么。
      我笑道:"都出去出去,本少爷要洗漱更衣了。"
      那三位绝世佳公子相互谦让着走了出去,剩下我一个人有些发呆--这、这算怎么回事?现如今,这仨人里,应该有两个是敌人吧?哪里有与敌人这般亲密的,唉,这世道,真是邪气的很。
      走到前厅时,齐风已经端来了早餐--龙抄手一碗,皮蛋粥一小盆,金银小馒头各两个,再加上几碟自洛国带来的自制小菜儿,到是香气诱人。
      肖佩旬含笑不语,坐在那里喝着清羽,宇文留琉抿了抿嫩红薄唇道:"怪不得叫你小猪,竟是这么能吃。"
      而周狐狸更干脆,也不哼声,拿起金银小馒头,沾了牛奶就吃。
      我嘴里塞满食物不能说话,只得拿眼横他,他却似没看到,依旧吃的欢天喜地的。
      我恼,一把拍掉他伸向粥碗的手,把那碗粥递给了宇文留琉。趁着嘴里干净,说:"尝一尝吧,这粥,你们这里再是没有的。"
      然后又给肖佩旬盛了一碗,道:"你们南国的点心不错,但这粥,也是没有的。"
      有才怪,这都是我前世里带来的。
      那两人斯斯文文的尝了一口,都点头称赞。
      周狐狸眨巴眨巴眼睛,不愿意了,指着我控诉:"你、你,你投敌卖友。"
      我笑,"那又怎样?"
      他气乎乎的左瞧瞧,惹不起。右瞧瞧,也惹不起。一低头,咬住我正要往嘴里送的龙抄手,含糊道:"只能吃你的了。"
      宇文留琉咯咯的笑了起来。而肖佩旬,清眸中快似闪电的微芒一闪,涛澜不惊地说道:"没想到殊儿与周公子关系这般好。"
      我心内一沉,忙笑着解释:"当然好了,允乾是我舅舅家的表兄。"
      周允乾低下头去闷闷吃饭,肖佩旬深深望他一眼,温温笑道:"怪不得。"
      一时间空气有些停滞,我笑,"今天横竖没事,咱们出去玩儿怎么样?"
      见那三人对望一眼,纷纷点头。我拍手再笑:"那就劳烦文王殿下作向导了。"
      文王轻轻点头,道:"正好,这雨才停,我带你们去见一样好东西,保管也是你们两国没有的。"
      肖佩旬眉目流转,不紧不慢地问道:"可是琼花?"
      周狐狸挑眉笑道:"策王陛下还真是见识广博呢。"
      肖佩旬但笑不语,随文王走了出去。狐狸落在后面,一拉我衣角小声道:"此时不比以往,这策王毕竟是会武的,殊儿还是小心为好。"
      我回他一笑,道:"我信他。"
      狐狸面色一白,讪讪道:"是我多嘴了。"
      我最见不得他这样,握住他的手赔笑道:"我会小心的,让齐风和二哥跟着便是。"
      这人脸色才见好转,只是再没有说话,快步赶上文王,往前走去。
      望着他略显寞落的颀长身姿,我不由暗自长叹--这关系,怎么总是别扭的很。
      早就听说过,戬充城内专门有一座琼花苑,里面阵列着各种琼花。
      如今人还没到,便闻到了迎面扑来的脉脉花香,尤其在雨后,这花香更觉干净,一丝丝传递过来,一丝更比一丝浓,一丝更比一丝不同。
      我大奇,不由说道:"这花好怪,我竟似闻到了不同的花香。"
      宇文留琉轻轻点了点头,道:"这就是琼花奇异之所在。这花依颜色不同会有不同的香味,颜色越深,香气就会越浓。"
      我再经不得他诱惑,一把拉住他,道:"快些,快些,我等不急要看它了。"
      那三人都笑了,肖佩旬更启唇叹道:"殊儿,还本是个孩子呢。"
      我望他一眼,扬起下巴边往前跑,边唱道:"
      悲欢是非成败转眼成空
      涛涛江河汹涌淘尽男儿的梦
      曾经海阔天空昂首莫回头
      痴笑轻狂任我潇洒少年游
      江湖路路难走儿女情情难求
      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
      有友如斯,再不想将来,只眼前,我晏殊便是最快乐的人了。


      琼花一苑开有主
      走到苑门的时候,出状况了。苑门旁书着几个大字:带凶器者,不得入内。
      我们齐齐看向齐风和二哥。那阴阳脸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搐动了一下嘴角,道:"刀在人在。"说罢往苑门外一站,便再不动作。
      周狐狸摇头晃脑点着他说道:"美色当前,你还这般死心眼,不可教也。"
      大家都笑了。二哥解下腰间飞虹剑,走过去递给齐风,道:"我随殊儿进去。"
      我点点头,朝他们挥挥手,率先迈步走进了苑内。
      被寓为陵国国花的琼花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远远望去片片彩云锦缎,层层叠叠飘浮在地上,尤其轻风一吹,细叶田田间,彩霞追月般的美质款款的袭入人的眉头心头,再挥不去。
      走近再见,深红浅红,粉色、白色、紫色、黄色各不相同,各有神韵,那花朵大若掌心,花瓣一层压过一层,中间花蕊丝丝如发,既有牡丹的雍华,又不失兰花的幽雅。更值一提的是它的颜色,纯纯然然,各色花朵虽然相距很近,可是依然各自绽放,红的愈红白的愈白,见不得半点含糊。
      再加上细雨初霁,上面镶着闪闪珠痕,衬得那琼花更加晶莹绚丽。
      我忍不住伸手欲摸,被周允乾一把抓住,他道:"此花虽美艳不可方物,却摸不得,有毒。"
      我摇头婉惜,再一想,也便了然,若人如此花,能有自我保护本领该有多好。那青竹公子宇文留琉也就不至于被他弟弟如此强迫了。
      不由望向宇文留琉,笑道:"如此良辰美景,若无诗点缀,就太遗憾了。留琉,为表谢意,作一首诗送你如何?"
      那诗痴立即冰释眉端,连连点头。那远山淡黛比琼花还要美丽。
      我低眸看着这花,猜测此花定是耐寒的,在这雨后清风中欲见精神,心内不由更加喜欢,却又碰不得,手痒痒的难耐,只得负于背后。再望向陪在身旁的三位绝世佳公子,真真是环肥燕瘦,各具特色,在这琼花丛中,简直养眼的紧。再也忍不住,开口吟道:
      细雨晴霁江水东 ,风光懒困倚清风。
      琼花一苑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好诗。"三位公子才要开口说话,琼花苑深处竟有人抢先道出声来。
      我们闻言,互望一眼。难得今天清静,怎么又冒出人来打扰?
      肖佩旬微皱了一下秀眉,低语道:"可是巧了,熟人。殊儿,你们随我过去,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吧。"
      说罢,紫衣一飘,便转过簇簇琼花,往彩云深处走去。
      我们只得紧跟其后,周狐狸亦皱了皱眉,抬起清澈眸子警觉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而二哥不动声色,有意无意的挡在我身前。
      转过拐角,前面竟是一个四柱方亭,只见亭内,策王肖佩旬正陪着三个人说话。
      左边那位自然认得--陵王宇文留璃。
      怪不得如此美丽的琼花苑竟然人迹稀疏,原来是有贵人在此。
      再往宇文留璃旁边看去,一位深遽清瘦的中年男子,捋着胸前三缕长须正含笑往这边看着。他右侧,挺身站立着一个身着官衣的年青,五官尚算出色,只是眉宇间蕴含着太多煞气和傲气。
      肖佩旬见我们都跟了上来,温温笑道:"陵王陛下自是不用我介绍了。而这位,便是我的师父,世人称为诗圣的任肖祯。旁边这位,我的师弟,策国护国候任翼。"
      诗圣么?原来,策国真的是有备而来,连久不出世的诗圣都请出来了,可见,对这诗赛是势在必得了。我不由瞟了一眼亭间含笑的肖佩旬,那幽兰佳人见我看他,双眸微眨,回我莫名一笑。
      我暗叹一声,随其他二人走上前施礼,"晚辈见过任前辈。"
      然后又与那神情傲慢的任翼相互见了礼。看他眉目,多半与这诗圣有亲缘关系。
      二哥远远的站定,黑漆漆的眸子一直望向这边。
      肖佩旬一一把我们介绍给任肖祯,那人微微一笑,神态从容的点头道:"年轻俊杰,不同凡响呀。"
      古人道: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人稳如泰山,不卑不亢,果然有些世外高人的风范。
      旁边的那位护国候任翼就差多了,精光闪闪的双眼一直紧盯我不放,"闻名不如相见,也不过如此。"
      我不由一笑道:"可不是么,本不过如此。让护国候见笑了。"
      那人见我这笑容,竟是一愣,然后眼睛立即暗淡下来,退于诗圣身后,再不说话。
      旁边的宇文留璃望了我们四人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难得聚得这么整齐。都进来坐吧。咱们年轻人,就应该多亲多近。"
      谁跟你多亲多近?你这人心思比耄耋老人还要老道,怎么敢把你当成年轻人。
      我暗自哼着,一动未动。其他两人见我不动,分站我两侧,亦淡笑不语,不为所动。
      "刚才,那首诗是哪位作的?"任肖祯微笑依旧,扫视我们一眼问道。
      我上前一步回道:"是晚辈所作。"
      "嗯,初听清浅,久品不凡,颇具风韵。不错。"他捋着胡须点评道。
      他身后的任翼又似有似无的哼了一声。
      我不由奇怪的望向肖佩旬,我与此人并不认识,何故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的?
      策王肖佩旬只是嘴角翘了一下,没有说话。而那秀丽眉端,却一直弯弯如弓,再没有舒展开来。
      笑面虎陵王阴阳怪气道:"晏国师连策国长公主都能胜过,自然是文才卓越,不同凡响了。"
      说罢,阴沉眼神闪动,有意无意的瞟过任翼。
      我忽然有些明白,笑道:"以讹传讹,街头闲言罢了,陛下竟然也会当真。"
      那陵王冷笑,一挑衣襟坐在石凳上,挑眉笑道:"朕当不当真到是无关紧要,只是长公主自己,却是当真了呢?"
      而那任翼听闻此话,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望向我的目光更加凶猛,若非旁边有这许多人在,恐怕早就把我撕巴撕巴吞入肚中了。
      我不由苦笑,这个黑心的笑面虎,明罢着挑拨离间么,简直龌龊小人一个。
      肖佩旬陪他师父也坐了下来,斜望了陵王一眼,淡淡说道:"陵王陛下,对此事到是关心的紧呢。"
      阴险陵王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议论人家寡姐,不由讪讪笑将起来。大家皆不理他,各自看向各处。
      好没意思,出门竟是遇到鬼了。
      来时的满腔兴致一泄千里,我上前一步拱手笑道:"雨后新寒,晏殊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请诗圣老前辈见谅。"
      说罢,不等他们回答,转身往苑外走去。周允乾和宇文留琉也随着一弓身,跟在后面往外走。
      "哥哥--"阴险陵王忽然拖着长音说道,"诗圣老前辈还在呢。"
      青竹公子抿抿嫩红薄唇,立即冷下脸色,极不情愿地挪到他弟弟身旁坐下,素手把玩着纸扇合了又开,开了又合。
      我冷然看他们一眼,朝周允乾和二哥递个眼色,继续往出处走去。
      绕过琼花簇簇,眼角余光里,但见那美人策王,姣洁玉面黯然,清秀眉黛颦颦,坐于琼花苍穹之间,若融于彩云锦缎间的仙子,紫色衣裳无风自飘。
      唉,朝云暮雨,风云瞬息万变,来时好好的四人,去时,却只剩下两条人影,于若隐若现的阳光下消暗前行。
      只是不知道,错过今日,可否还会有这般快乐的时光供你我同享?怕是,再也不能了。


      意度高疏不行僧
      经昨天琼花苑一场,竟一宿没有醒好。
      第二天早早被白胡子老头叫起,开始厌厌地任人梳洗打扮,沐浴着装。
      这是我平生第二次穿如此隆重的官服。头发被高高耸起,紫金镶玉八宝冠往上一扣,细长脖子便动都不敢再动,生怕一不小心,便折断了。闭着眼睛,双手随意张开,任二哥忙忙活活的往身上套了不知多少件衣服。收拾妥当,垂下眼角往下瞥,只见得里面一件月白锦缎金丝衫,外罩一件沉甸甸的黑色金麟滚线蟒龙大敞。
      又是黑白相兼的风格。是否取了阴阳太极之意,便不得而知了。
      在白胡子老头儿种淼等一班大臣和数名侍卫的簇拥下,谨小慎微的往陵王宫太德殿走去。
      边走心内边咬牙:东方禹呀东方禹,你在家里逍遥,我却在这里替你遭罪,等回去后,一定得让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我也不难为你,只叫你穿上这衣服,七天不许脱下就可,我看你崩溃不崩溃。
      再是强自正经,还是不由自主的偷偷打了个哈欠,却被白胡子老头捉了个正好,老头儿凑过来小声道:"国师大人,一会儿进得殿堂,一定要记得庄重肃穆才好。您可代表的是皇上,事关国体,切记切记。"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答道:"知道了,爷爷。"
      气得那老头儿白胡子一翘一翘的生气。
      旁边的徐纪道"扑噗"一声笑了,道:"之前还怕国师大人怯场,如今看来,白担心了。"
      我没办法扭头,只是眼神朝他笑一笑,道:"有众位大人帮晏殊撑腰,晏殊还怕它作甚。"
      如此说笑着,紧张的气氛竟缓和了许多,一转眼便到了太德殿的红漆大门外。望得殿内人头攒动、衣袂翻飞,我猜测,其它两国人员定是已经全都到齐了。
      太德殿是专门为诗赛建造的大型皇家殿宇。据说是在悠然寺第一任主持主持下修建而成。因此,每个国家皇宫内都有一座,且规模与格局都同出一辙。太德殿为七级宝塔形建筑,虽然气势雄伟,但因其独特的建筑风格,而散发着浓郁的佛教色彩和祥和庄严的气韵。在古代来讲,七级已经是很高的建筑了,站在殿顶,能俯首鸟瞰整个戬充城。
      诗赛就在最底层宽敞明亮的大殿内举行。
      "洛国晏殊晏国师到--"随着尖细嗓音的划开,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闪闪耀耀的聚集过来。瞬时,我便成了万众瞩目的聚光物体。
      我宽袖一甩,眉目含星,面带微笑,率领一杆人马缓步走进大殿。感觉着两旁若利箭、若蒺藜、若寒星的道道不明光芒,泰然自若。
      两度为人,生死且不怕,还怕这小小的诗赛开坛仪式不成。
      顺红毡走到大殿中间站定,望向身着明黄盘龙礼服的两位皇旁,拱手道:"晏殊拜见两位陛下。"
      肖佩旬深黑的眸子转过一道水光,自王冕流苏间柔柔掠过来,素手一扶我的衣袖,轻声道:"晏国师不必多礼。"
      宇文留璃亦似模似样的回礼道:"晏国师好气魄。"
      我唇边只含淡笑,道:"好说。"
      肖佩旬又一托我袖口,道:"晏国师请随我过来,帮你引见一人。"
      曼转身形间乌黑的发丝绕过洁白面颊,愈加美的惊人。这人,不仅是王者,更是美人呀。我不由暗叹,随他往前走去。
      这时才发现,红毡尽处、法事陈列密布的香案两旁,竟已站定数名装扮齐备的僧人,中间簇拥着一硕大坐椅,上坐着一身着白色袈裟的和尚。
      只见那和尚年纪尚轻,与狐狸、竹青他们相若。此时双手合十,双目微垂,神态安祥得有若已经融入薄薄空气之中。素白袈裟横陈,铺满整个椅面,胸前檀香佛珠晶莹滚滚,衬着一张清雅出尘的面容。而面上黑色的眉毛和双睫,若描白画中的远山淡墨,轻倾着动人心弦的美质。
      我心内一跳,脑海中赫然冒出一个名字--无花和尚。
      再见两位皇上的敬重态度,我马上猜到,这位恐怕便是此次诗赛的主裁判了。
      想于此,忙稍整心魂,上前施礼道:"洛国晏殊,见过大师。"
      "贫僧不行。"听到我的声音,和尚双目一抬,含笑回礼。对上那双清水无波的双目,我心内又漏掉一拍,忽觉此人风华比之在场的立章三公子更胜一筹。
      宇文留璃走过来嘴角噙了笑,弓身道:"大师,三国参加诗赛之人具已到齐,请您主持吧。"
      那和尚微微颔首,双手垂其左右,往椅侧微微一推,椅子竟动了起来。此时我才发现,这椅子下面还有两个轮子。刚才衣服掩着,没有发现。
      却是,却是一把轮椅。
      如此仙道风华之人,竟是不能行走么?哦,不行,不良于行呀。我瞠目结舌,心中万分惋惜,站在那里,忘了动作。
      "这位不行大师是悠然寺的现任主持。世人称其为玉佛。三年前,便是由他裁判。三年了,样子居然丝毫未变。此人意度高疏,学问丛脞,且耿直公正。殊儿自当多多留意才好。"周允乾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我此时已恢复常态,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缓步过去,挺身站在两王中间。
      只见玉佛不行大师手拿佛香,朝案后高悬的一幅古代诗圣图揖首,轻吐莲花道:"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却关理也。今,吾等后辈于此禅诗,意为天下苍生淹灭天灾人祸,为三国纷争舒缓怨结,愿我佛慈悲保佑,愿历代诗名圣贤庇佑。阿弥陀佛。"
      说罢,轻转轮椅,上香叩拜。
      我等三人,亦学其法,依次上去明香参拜。
      而身后三国众臣,人人庄严虔诚,黑漆漆跪倒一片,随之三叩首。
      参拜完毕,在不行大师带领下,又走到一座一人多高、刻满文字的红铜大钟前,三人共抱一根碗口粗细的钟柱撞向大钟,但听得鼓罄齐奏,巨钟洪鸣,慢天盖地,轰轰作响。
      只惊得树间百鸟齐飞,天上白云乱舞。坛事至此功成圆满。
      不行大师转回身形,清华流转,扫过在坐诸人,淡淡笑道:"六根所观,并悉是心。是谓,万法唯心也。诗,非积学不可为,而非积学所能到,必其胸中浩浩。自明日起,望诸位施主放下一切纷争,胸怀坦荡,以诗论道,以为天下苍生争得一片清平世界为重。若有图谋不法者,必当重罚。阿弥陀佛。"
      说至此,双手合十,双目骇然转寒,一股慑人气势随着那声佛号,扑天盖地袭将向人群。
      大家都心内一窒,赶忙拱身齐应:"谨记大师教诲。"


      观色观空色即空
      礼罢,陵王宇文留璃欲设宴招待不行大师,而其身旁护驾众多僧人间,走出一位上前说道:"望皇帝陛下见谅,主持大师偶感微恙,先行告辞,阿弥陀佛。"
      说罢,小心翼翼地推着双目轻合的不行大师便往殿外驶去。
      众人弓身相送。
      有佛经记载,如来坐下弟子伽叶,年轻貌美,悟性极高,甚得佛祖喜爱,便常带其左右颂经说法,从而天下闻名,举世爱戴。今见那玉佛,虽然风姿卓越、美丽不可方物,却自带一股圣洁高雅之气,令人不敢生轻浮、亵渎之心,到真若伽叶临世。
      想及此,不自觉出口念道:"
      过眼荣枯电与风,久长那得似花红。
      上人宴坐观空阁,观色观空色即空。"
      众人皆变色望我,白胡子老头更拉我衣角急道:"突兀了。"
      而玉佛抬手停住轮椅,曼转玉面,悠悠笑道:"阿弥陀佛。洛国晏殊才绝天下,果然是与我佛有缘。待诗赛后,不行愿闻晏国师高见。"
      我轻笑拱手道:"不胜荣幸。"
      玉佛轻轻颔首,再深深望我一眼,才率领众僧人缓缓踱出太德大殿。
      这人一走,整个太德殿竟似失了神彩,立即暗淡下来。让人心内茫然然的发愣。
      几个弹指后,众人才全身心放松下来,三五成群,说笑起来。
      既然仪式已经结束,再不想看宇文留璃那张菊花一般的大脸,便走过去,与两王道了一声告辞,往殿外走去。
      行走间,周狐狸欺身过来,含笑道:"殊儿这风头出的好,估计给这位玉佛的印象颇为不错。"
      "哼,那不见得。年轻人呀,忒不稳重。"白胡子老头揪着雪白胡须气哼哼说道。
      我颇为同情地望着他的雪白胡子,摇头轻叹:自从这白胡子老头儿随我来这诗赛,气没少生,胡子没少揪,大有灭绝之趋势。若真是如此,这老头儿和我的仇可就结大了。
      想于此,不由腹内暗暗发笑。
      行至大殿门口时,只觉脖子抽搐一般疼得厉害,用尽全力扭了扭已经僵直的脖子,不堪重负。
      索性把头上金冠自头上解了下来,柔顺长发瞬时轻倾而下,披了满满一身。然后把那金冠往二哥怀里一扔,向已经瞠目结舌的众人道:"今天晏殊请客,各位大人可愿赏光?"
      周狐狸张着嘴巴呆呆瞪着我,无意识地点了点头。而白胡子种淼终于暴走,却又不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斥责我,只能咬牙道:"这、这、这成何体统呀。"然后靠在廖宗美的身上喘着粗气。
      我无辜道:"脖子疼。"
      话音才落,"扑噗"一声,旁边有人笑了,宇文留琉轻翘着嘴角走过来道:"难得晏国师请客,可有我的份么?"
      我边点头,边在二哥的帮助下又脱了大敞,终于是浑身轻松的舒了一大口气,然后看着这清冷美人,道:"文王殿下肯赏光,晏殊求之不得呢。"
      "我呢?"又一道温温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转回身来,竟发现美人策王也如我这般,卸了头上王冠,只拿根金簪挽着一头秀发,正笑意盈盈的看我。
      我心内一暖,昨日积絮的阴郁去之八九。笑道:"当然亦是求之不得。"然后问向宇文留琉,"这戬充城何处有雅致一些的酒舍?"若能如妖精家的飘花酒舍最好。
      青竹美人才要回答,幽兰美人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可是听说,殊儿不仅诗绝天下,连这菜做的也是美味无比呢。怎么,竟不想与我们尝尝么?"
      你的消息也忒灵通了些吧,我斜目瞪他,那美人笑意更浓了。
      最是见不得他这美若幽兰、海容百纳的笑,不由咬牙道:"都回去给我换衣服,晚上再过来。但不能白吃,要自带好酒才成。"
      那两位美人心满意足的走了。
      而这边白胡子老头一听说晚上又有好吃的,气也消了,胡子也不翘了,咂着嘴巴叹息道:"可惜,这次竟没带上瑞王的胭脂红。"
      狐狸忍笑哄他,"不妨事的,这陵国的戬酒也是一绝。"
      白胡子老头立即眉花眼笑起来。
      徐纪道好奇问道:"难道说,晏国师还会做菜么?"
      白胡子老头回曰:"不比诗作的差。"
      众从立即目光灼灼,五体投地的望向我。
      看到齐风早已在宫门外的马车旁等候,我边扶着白胡子老头上车,边笑着指向周狐狸,道:"老丞相若是再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问这陵国的上门女婿就好。"
      大家哗的一声全笑了。而那狐狸秀眼圆翻,嘴角抽搐,大有立即扑上来咬我一口的趋势。
      我亦大笑--不欺负你欺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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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描淡写小悠闲
      "本少爷和你结仇了!"
      --狐狸离开烟波殿前,如是对齐风说道。
      而齐风同志若青松翠柏,栽在那里,根深地固、纹丝不动!连个眼皮都没赏给狐狸一个。
      我哼着小曲,缩着脖子小跑进了内房,竟看到东方禹身着蓝绸便服,腰束白色孝带,披着一身黑发,坐在炕桌前喝茶看书。
      "皇上来好一阵了。"明儿帮我脱了那双已经由白变黑的袜子,小声说道。
      "怎么弄的,如此狼狈?鞋子呢?"他皱眉问道。
      我顺势往他怀里一倒,拉过毯子盖上,回道:"被人抢了。"
      东方禹把杯子往桌上一墩,高声问道:"齐风,什么人如此大胆?"
      齐风快步走到房门前,想了半天回道:"破和尚!"
      见东方禹挑眉,我大笑。连忙解释道:"是穿着破衣服、破鞋子,宛如叫化子的老和尚。"挥手让齐风退下休息去了。
      "哦?和尚怎么会抢东西?"
      "今天可是巧了,竟又遇到上次那个老和尚了。"然后,就把遇到老和尚的事,与他说了一遍。边说,边夺过东方禹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东方禹皱着眉头,自袖里掏出明黄色帛帕,帮我拭嘴角的茶渍,"说来这国师当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行事,还如个孩子。"
      我抢过他的帛帕自己擦,"我知道,你就是不放心我去陵国。"
      他点点头,"是不放心!那宇文留璃,深不可测,你又清水一般,朕怕你到时吃亏。"
      "放心吧,不是还有老丞相和徐尚书他们陪着么,这跟去的人,个个人精,定会护我周全的。"
      "朕不亲眼望着你,便觉不踏实,唉!"他握着我的手,来回的磨擦,而那手上的硬茧磨得我的心里热热的。
      "这三国有协议不是,量那陵王也不敢轻易动手动脚。否则,这背信弃义之罪,他便是担上了。"我摸了摸肚子,饿了!忽然心血来潮道:"今天正好你在,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东方禹一愣,然后摇头,"呃,君子远疱厨,不好!"
      我撇嘴,"酸迂文人便是你这样的。"
      他俊脸一展,笑道:"朕是怕你做出的东西,吃不得。"
      我不乐意了,白他一眼道:"瞎说,我做的东西,保准是你吃一回想两回,吃两回想三回。"然后拉过他的头,上去便是数口。吮吸够了,才小声道:"算一算要和你分开这许多时日,真有些舍不得。就当、就当,是为我栈行吧。"
      东方禹清明的眼睛划过一道亮彩,含笑道:"第一次听殊儿说舍不得,只为这一句,朕可以什么都依你。"
      我闪开他的狼爪,提起紫竹小狼毫,在那生宣尺素上,开始拉清单。然后叫来明儿,让他去吩咐厨房备好依此各式材料。
      听说我要亲自下厨,以桑娘为首的大队人马轰轰隆隆,卷着狼烟围拢过来。连才离府不久的周狐狸,都赶来了,顺便带来了他的老爹,周老狐狸。也不知道是谁给他送的消息,我这府上的事情怎么全会都自己长翅膀飞呢。
      我边炒菜,边狠狠的想着。
      "哟,小猪儿这身打扮可真是俏!"老妖精也来了,自然后面跟着他上面那位,闷葫芦杨博。
      我也笑,我这身打扮在这年代确实怪异了些--头戴高挺厨师帽,身着白色厨师服,手里舞动着大炒勺。怎么看,怎么英姿飒爽、潇洒利落。
      当老妖精围着我转到第三圈的时候,被我一脚踹出了房门,看就看呗,还动手动脚,不知道自己碍事么?
      "大家都散散吧,小心被烟呛到。齐风你负责疏散人群。"我在熊熊烈火中,朝那些等着吃白食的众人吼道。
      桑娘老大不愿意,一手牵着小京云,一手甩着手帕,率领众人扭哒扭哒撤离了现场,只剩下齐风和明儿在一旁帮忙。我老大的松了一口气,我这是做饭,又不是耍杂技,有什么可看的。
      "少爷,少爷,这便是你以前在新奉楼点过的那些菜吧?"小明儿兴奋的在一旁伸着细长脖子问道。
      我点头,笑道:"怎么样,本少爷没失言吧,说做给你吃,就一定会做的。虽然是晚了些。"
      那小孩儿撇嘴,揪着衣角道:"连皇上都在,哪里会有我们这些下人的份儿。"
      我抽出手来,给他一个爆栗,"笨!没看到少爷做的多么。皇上一份,女眷一份,还有一份,便是你的,小馋猫!"
      那小孩儿立即眉开眼笑、欢欣鼓舞起来,小跎螺般开始在我身旁乱转。
      茶香童子鸡、红烧狮子头、水晶肴蹄、鸭包鱼、佛跳墙、东坡肘子、清蒸桂鱼、毛氏红烧肉、荷塘小炒、蟹黄南瓜、瓦罐桃花鸡汤、清香玉米羹......等等等等,等这八浑八素外加四种堡汤,全部上了桌后,我也累得腰软腿软、只有出来的气,再无进去的气了。
      凑到桌旁眨巴着眼睛望向众人,而那些没良心的,都个个吃得满面油光光,竟没人理我。
      我大恼,呵道:"给我留一点。"
      还是东方禹疼人,斟了一杯胭脂红过来,道:"殊儿辛苦,先歇歇吧。" 望着这人眼角都含着的温暖。一时到让人不知是酒香熏人,还是他的笑意醉人了。
      回他一笑,慢慢把那杯酒喝了下去。
      "小猪儿、小猪儿,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赶明儿一定得把这做法教我。我的飘花酒舍要名扬立章大陆罗。"妖精边吃边做他的春秋大梦,再不顾染了艳丽衣裳,欺身挤了过来。
      我放下玉杯,白他一眼,冷笑道:"哼,想要,好呀,这世上可没白吃的午餐,拿你的胭脂红秘方来换吧。"
      妖精一听此话,便如要了他的命根子,跺着脚急呼道:"了不得了,这简直强盗么!"妖娆媚眼却一直瞄着东方禹。
      这妖精,每次在我这里吃鳖,便会请他弟弟作救兵。
      东方禹夹了一注菜放于小太子碗中,笑道:"其实哥哥是划算的。"
      周狐狸细长的手指捏着一只鸡腿,也笑笑道:"就是就是,你从殊儿这里掏去的新鲜东西,可是不少了呢。都没见你拨过一丝寒毛。"
      我赶紧附合,"就是,就象没拨毛的铁公鸡!"
      妖精不愿意了,倒在旁边的杨博怀里撒起泼来,嘴里还不忘塞一块肘子,含含糊糊地叫道:"真真是吃人嘴软,瞧瞧你们,个个替他说话!杨博杨博,快帮我记下这些人,有机会,一个也不放过。"
      杨博闷了半天,憋出一句,"算了吧。随便一位,都是咱惹不起的。"
      大家全笑了。
      一旁的晏老爹和老狐狸周应昌陪着白胡子老头种淼,一边饮着小酒一边看我们吵嘴,都笑得没了眼睛。
      我眼睛一亮,走过去夺下晏老爹手里的酒道:"这酒,温过后的才好喝呢。"
      晏老爹摇头,"殊儿乱讲!你爹我喝了这许多年的酒,怎么都没说听过?小心老丞相笑话你。"
      白胡子老头笑了,"就让国师试试吧,他总是能有惊人之举。"
      我笑,"晏殊僭越了。"
      说罢,挽起玄衣袖口,命人拿来白瓷酒壶。把剩下的半坛子胭脂红倒进一樽白瓷酒壶中,然后搁到一个小桶里用沸水浇淋。
      妖精急道:"你若糟蹋了我的胭脂红,小心你的小猪头。"
      这人,没见识!我不理他!
      狐狸问道:"浇水何用?"
      我手里不停,回道:"胭脂红清甜爽利,在这样的隆冬将酒隔水加温,温热时酒气会蒸发的更热烈,从而酒香扑鼻,再细细品来,香留于齿,滋于喉,暖人肠,最是舒服。"
      只浇了几遍温水,酒气就开始慢慢渗出壶外。我拿过白瓷小钟,一一斟了,顿时香气弥漫到整个房间,让在场众人都醺醺然如微醉。而白瓷种中的胭脂红,晶莹剔透微波泛光,红中粉嫩,真若女子盈盈红唇上的胭脂了,见之,更让人忍不住欲一亲芳泽。
      最先一杯,递给白胡子老丞想,笑道:"今日家宴,不论国事,长者为先。"
      白胡子老头早就忍耐不住了,捋着白胡子道:"嗯,同样的酒,怎么一温,就温出不同的味道来?"说罢,微微抿了一口。也不理众人皆望向他的期待目光,眼睛微闭细细回味。
      半天,才喜不自禁道:"清甜醇厚且带微辣,饮后口齿生津、回味无穷,沁人心扉!"
      大家一听此言,都再不顾矜持,纷纷抢了那白瓷钟,慢慢细饮。一时之间,再无人说话。连小京云都伸出小肥手想要喝,被我一筷子拍了回去。
      "好!好!"不爱开口的周应昌舅舅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老妖精东方清阳更是笑意频频,道:"怎么就没想到我这胭脂红还有这种喝法,我这命根子,还真是宝贝呢。"
      大家一起"切"他,他也不带脸红的,依然不闲闲的又吃又喝。
      微笑着望着这情景,我转回房里,抱出了新作成的绝世好琴,曼挑琴弦、婉转清音唱道:
      前世一杯水君子未相见
      枉做了凡人百年
      看他乡千张脸若有缘不擦肩
      换得今朝面对面
      无意间轻描淡写小悠闲
      掏出心中地与天
      谈笑间情谊无边任月光舞窗帘
      恍如遁回桃花源
      忘却了世间的尘与烦
      想起了心中的湖海泉
      真情他哪儿来的借与还
      邀得一壶清酒浓半山
      再多沧桑还是尘与凡
      再多风雨换来湖海泉
      曾经推窗望月独自参
      今日秋寒朋友知冷暖
      无意间轻描淡写小悠闲
      但愿,这美丽清音,能洗涤掉每个人心底间的阴郁。
      但愿,这轻描淡写的小悠闲,能冲淡世间万物悲欢离合的悲情。
      但愿,这今朝面对面的快乐,能成就你我之间再不能忘却的记忆--东方锦月


      神云山顶封禅礼
      酒宴一直延续到很晚才散。晚上,跑去潜龙宫与东方禹作伴。
      这人说自种皇后去后,觉得潜龙宫空荡荡的惹人心凉。没办法,我只得时不时的过来伴他。
      喜孜孜地跳上床,只穿一袭轻薄单衣,坐在被窝里抱着枕头,眨巴眨巴望向东方禹。
      那人被陶九服侍着,先脱了宽袖镶龙滚边大敞,接下来是蓝色金丝紧身长衫,然后是絮得轻轻薄薄的锦缎棉衣,再往后是明黄色柔软丝质中衣,望到最后,才剩下一件明黄色软丝亵衣,我拍打着枕头叫道:"了不得了,快成球了。"
      他笑着挥手让陶九退下,边往床上坐边笑道:"记得朕登基那天,共穿了十一层衣服。"
      我咂舌,腻进他怀里,感觉着那宽阔富有弹性的温度,蹭了几蹭道:"还是这里温暖。"
      他一把搂住我,细细地吻着我的脸颊,低语道:"今天老丞相如此开怀畅饮,全是殊儿的功劳。"
      我就势接住他的唇,吮吸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道:"心里老是愧对老人家。"说罢,抬手摸索着剖了他身上的亵衣,望着那精壮健美的身材,用手一寸一寸、一点一点抚摸着。
      "说吧,可是有事求朕?"那人低下头,一双含笑的清亮细眸望着我。
      我忍不住埋进他怀里轻笑,然后抬头嗔问道:"锦月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
      "今天如此乖巧,你那些小心思,已经全摆在脸上了。"
      "那有。"我脸红自他怀里坐起来,见他那含笑的眸子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我举手投降,"好吧,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了。只是,只是这次去陵国,可不可带上齐风?"
      他把玩着我的手,道:"即使你不说,朕也是会安排他去的,还有你二哥,也可一同前往。此次不同往日,多个人照应,朕就多放心一些。"
      我大喜,搂住他脖子笑道:"难得你不嫌我的人丑。"
      "如你这般清亮的心思,真是让朕放心不下。"他叹道,把腥红锦被帮我盖上,"朕知道,殊儿最是适合过那桃花源般的清平生活,可惜,朕给不了你。"
      看来,午宴上我唱的那首《桃花源》,让他往心里去了。
      我摇头道:"皇后娘娘的死,给了我很多启示。殊儿虽然年纪尚轻,但毕竟也是七尺男儿,我在她灵前说过的,一定会助你振兴大业。"
      他拍拍我的肩,在被里底下边帮我解身上的衣服,边道:"今日,听你唱歌的时候,朕忽然有种感觉,竟不希望你再过多的陷入朝堂纠缠之中。只要至关紧要时,出些计谋主意就好。"我笑着点头。
      "而当务之急,便是能赢得这诗赛,以报三年赋税之仇。"说罢,那人照准我胸前的那一点红,张口便咬。
      "嗯。"我不由呻吟一声,喘息道:"轻些、轻些。放心吧,他们底细我已领略一二,胜算应该是有的。"
      那人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再不说话, 瞬时蜕变成一头狼,若泰山压顶般猛然欺了下来。
      "啊......锦月......"
      "礼"的本意,是祭祀祈福的一种仪式活动。记得前世里,史书记载,早在氏族社会时期,这种活动便出现了。进入阶级社会以后,在神权政治思想的支配下,国家各种大的活动,往往都与这祭祀敬神的"礼"联系在一起。更在西周时期,就原有的礼加以补充修订,使它成为法典制度,即后世所传的《周礼》。
      大概都同属封建社会的缘故,立章三国也极崇尚礼制,并以吉礼为主,称为"封禅"。顾名思义,这封为祭天,这禅应该为祭地,起万物之始,阴阳交替之意。
      在诗赛即将举行前,各国都是要举行封禅活动的。而洛国,因为种皇后才故,国丧在身,东方禹下旨:封禅大典从简而行。
      十二月初一,天将佛晓。东方禹便从暖暖的被子里把我挖了出来,太监、宫女一大堆"呼啦啦"全围了上来。数十双手一起运作,沐浴斋戒,然后头戴镶宝金冠,身穿里外十层之多的封禅礼服,在黑鸦鸦人的簇拥下,准时走出宫门向京东圣山--洛山出发。
      我与东方禹同坐在三十六人车撵上,行进于队伍中间。而东方禹两位非同母所生的兄弟,也各率随从,自各封地赶来紧随其后。随从文武官吏和仪仗队伍便绵延数十里。
      官路两旁,众百姓跪倒祈福,山呼万岁。一时之间,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填塞官路。
      "这就是简?何苦如此奢华过分。"我架着那身沉甸甸的礼服,浑身不自在,坐在车撵上,隔着帘幔稍稍扭动一下,低声说道。
      "说是简,其实与往年一样。一则此为百官祈福洛国昌盛的心意,是不能驳的,二则,要对得起这期盼已久的洛国百姓,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国家依然国库富足,以定民心。三则,若太过清冷,反到让那二国看了笑话,在气势上便输了一筹。"东方禹细细解释道。"再忍耐一会儿吧。"
      我点头,侧耳听着笙笛高奏,鼓乐齐鸣,奏的正是那老掉牙的《功成庆善大乐》,不由笑道:"早知如此,我帮他们编排一下,会更有气势。"
      东方禹拍拍我的手道:"封禅不比其它事情,每一步都是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善动的。"
      我暗自缩缩脖子,觉得这话好生耳熟,终于想起,是前世里看过的某大片中某位长着一缕白胡子的皇帝,曾经老神在在地说过--这都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如今再听到年纪青青的东方禹自口中说出,忍不住轻笑起来。
      祭地就在洛山附近的神云山顶。车撵停下之时,只听礼官高呼:"封天承运,皇帝诏曰:封禅神云山,国师晏殊为亚献,瑞王东方清阳为终献,钦此。"
      我瞠目结舌,小声问道:"关我何事?"
      那年轻皇帝哭笑不得道:"你国师也。竟不自知,该打。"
      我又缩缩脖子。随他走下车辇。此时,东方清阳自后面赶了过来,亦是一身黑蟒金丝穰宝礼服,金色高冠置顶,艳目肃然,背挺如松,竟与平时老大不一样。不由多望他几眼。
      左侧东方清阳,右侧晏殊,伴着洛王东方禹,沿着高耸入云的天梯,缓缓向神云山顶走去。而那宽大礼服的长长下摆,飘拖数尺,若三朵彩云,在钟鼓齐鸣的仙乐中,自天梯上越升越高。
      与东方清阳分跪两侧。只见神坛前,东方禹金黄色宽身礼服在阳光下烁烁放着耀眼光芒,他神情庄严地封存文书,然后放于执事官廖宗美手中所捧的玉匮之中,缠上金绳,封上金泥,加盖玉玺,藏入封禅专用的石匣中,最后置于祭坛中间的云柱之上。
      东方禹回身站于神坛中间,三拜九叩,献上祭品。
      见东方禹退至神坛外跪下后,廖宗美高呼:"国师亚献。"
      我肃整衣冠,走上前去,斟酒,献祭品,拿起紫檀木楮,敲响坛上摆置的巨大紫金罄,"咚"的一声且脆且浑厚的波音在重山峻岭间回荡起伏,久久不歇。听到罄声,身后百名宫女齐唱《升堂奏歌》,那柔婉清淑的歌声,飘荡在高山凛冽的晨风之中,若天赖之音。
      在我之后,众位亲王、大臣依次叩拜,最后献礼祭祀的是瑞王东方清阳。那妖精玄衣如墨,衣带飞袂,举指庄重大方,实在看不出这竟是那飘花酒舍美艳妖娆的老板。
      礼毕后,东方禹再次登上神坛,接受百官朝贺,大赦天下,并对文武官吏三品以上者赐爵一等,四品以下加进一阶。
      至自,皆大欢喜,封禅大典完满结束。
      归来路上,东方禹握定我的手道:"殊儿,此次诗赛虽然举国瞩目,但毕竟时日近月,你只要循序渐进、尽力而为便可,切莫急于求成、勉强自己。"
      我回他一笑,开口吟道: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然后细细的把西楚霸王项羽的故事,说与他听。听罢,东方禹问道:"殊儿可愿我作这西楚霸王?"
      我摇头,"不好!此人结局不好!"
      他双目含笑,靠过来道:"不要什么生生死死的。朕要殊儿永生陪在朕的身旁。"
      我帮他整好歪了的沉重礼冠,道:"那就要看你将来,会不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那人剑眉微微一挑,生气道:"怎么如此说朕,朕对晕殊之心,天地可鉴。"
      我大笑,又怕别人看到,赶紧放下周围明黄软绒帘幔,然后倒于他身上轻笑不止,喘息道:"好一个情深似海的洛王陛下。"
      那人居然俊脸一红,挥动着宽大金色衣袖,不依不饶的吮啃过来。


      波上平临远客影
      辞别东方禹,辞别倾巷而出的三万洛京百姓,辞别整夜未眠、殷切叮咛的桑娘,我率领着绵延数十米的队伍出发了。
      与远在彩云之南的策国相比,陵国要近许多。一路无话,在经过洛国东营镇、陵国东陵关关卡五天后,终于到达了陵国京都戬(jian)充。
      戬充不若其它两国都城那般宏大,到更象江南水乡,气质悠闲。虽然距离不算太远,但温度气候要比洛国暖和许多,路边树林还带着些些苍绿。景色秀美清丽,建筑小巧玲珑,且有一条东西流向的九曲清河,绵延潺潺。再加上小桥流水人家,排排次第开去,甚是使人赏心悦目。
      怪不得能出得如青竹公子那般俊逸清绝的人物,原来是水土使然。
      我们沿着九曲河一路往陵国皇宫进发,忽然看到河畔某处,状似花街柳巷的地方,有那妖艳多姿的女子如蝴蝶般来回穿梭而行,我不禁晃头晃脑吟道:
      "檐前斜挂章台柳,河畔沉浮数点鸥。
      波上平临远客影,流光敛滟看红楼。"
      周狐狸和二哥、齐风他们策马行于我的马车左右。他手拿玉扇,白衣胜雪,玉带束身,简直一个风度翩翩的浑世家公子,引得路边众多女子纷纷侧目凝睐,窃窃私笑。
      那人到似已经习惯,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挑了我的车帘,邪笑道:"难不成,殊儿才离开洛国,便思春了么?"
      我拍开他的素手,斜眸冷笑道:"不知道本国师没见过世面么?怎如某人,常来常往的,这美景佳人早就熟烂于心,自是不希罕这章台之柳了。"
      "乱说,乱说。本少爷乃一本分人,可不能如此受你编排。"那狐狸咬牙切齿地伸手来掐我的面颊。
      "咳。咳。"坐在车角上,一直假寐的白胡子老头儿咳嗽几声,哼道:"还是年轻呀。"
      我与"本分人"对望一眼,都笑了--这老头儿,此次出来便一路严肃的紧,对我们这些俗调笑语老是嗤之以鼻。
      白胡子老头睁开眼睛道:"陵国不比策国,一举一动还是谨慎些好。"
      我与狐狸点头称是,各自坐好,作庄严肃穆状。
      我们是被陵王宇文留璃亲自接进皇宫的。
      再见到那笑面虎陵王宇文留璃,还是不喜欢。若非顾这国家体面,我定是不理他的。
      分宾主坐于接风宴席间,我不肖于应付那些陵国官员,一眼便从人群的缝隙里望到了清雅纤瘦的青竹公子。那美人依旧清冷玉面,望向我的眸中却含笑意,青衣素袖,款款坐于对面席间。
      急忙过去牵了他的手道:"最近身体可好?"
      那青竹美人轻点螓首,嘴角略翘道:"肯定是好过你的。早盼你们来,竟此时才到,该不该受罚?"
      "该。该。"说罢,我抄起他面前的酒杯,便一饮而尽。逗得这美人嫣然轻笑,道:"早听人说你是酒鬼,今日才知,竟是真的。"
      旁边众人平日里见惯了冷若冰霜的文王千岁,何时见过如此笑晕如花、花枝乱颤的青竹美人?个个都看傻了眼,有那甚者连口水都滴了出来。
      宇文留璃见此情景颇不高兴,皮笑肉不笑道:"哥哥与晏国师,还真是投缘呢。"
      我斜眼回他:"还要拜陵王陛下所赐。"
      那笑面虎咬牙切齿,却偏拿我没辙。
      周允乾端着杯子也走过来,也不避讳文王宇文留琉,挤到我旁边坐下,低语道:"殊儿莫太放肆,毕竟身在人家地盘上。"
      我撇嘴,"三国诗会,人人平等,这是白纸黑字的规矩,还怕他不成。"
      宇文留琉摁住我的手道:"我这弟弟再不比别人,心思紧密的很,还是小心为妙。"
      我感激的朝他一笑,狐狸不愿意了,"自家人的话不听,竟听敌人的。"
      我暗暗踩他脚尖,疼得那狐狸嘴巴一歪,"哟,什么时候成了敌人了?以前是谁,一口一个琉儿的叫得那么腻来着?"
      狐狸苦笑着对宇文留琉说:"瞧见没,我受这人欺负受的可是苦了。"
      宇文留琉更是笑得玉面粉红、百花皆羞。"晏殊这嘴,素来就是不饶人的。"
      我不理这夫夫俩,只抢了那美酒,与众人对饮。
      酒宴过半,一大臣过来敬酒道:"素闻洛国晏殊国师文才如海,今天可否即兴作上一首,供我等拜读?"
      我笑,回道:"这酒可以喝,这诗么,还是罢了吧。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要作诗,到时,恐怕大人想不听都难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而这笑中,多少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是呀,山珍海味吃多了都会腻,更何况这诗。整天泡在这诗文里,任谁也受不住的。其实,这诗会到最后比的不仅是水平,还有人的耐力和毅志。
      早在初任国师时,周允乾便与我讲过:
      这诗赛牵动三国核心,大家精力都聚于此。尤其对于输家来讲,更是如此,自输掉的那一刻起,便会集聚大量人才精英着重栽培,蕴藏力量,以雪前耻。
      因此,大家都是整装待发,有备而来。
      而诗赛规矩亦磨人:每国派十人参加,实行淘汰制。每隔一天依诗文排名便会淘汰两人,而中间空下的那一天作为评论时间,如此周而复始,一个月后的最后一天,剩下的最后六人进行决赛,哪国诗文最居上乘,哪国便是赢家。
      如此一来,哪国最后剩下的人数越多,便越会占先机。
      而上次,本来洛国并无败迹,但中途周允乾忽得大病,而种淼又年迈体衰,虽有徐纪道和廖宗美,但这两人支派分歧,自己诗文风格都不统一,自是丧失了良机。而策国因诗圣任肖祯不知道何故,没有参加,幽兰公子一人中流砥柱,率领其实力人马,得到第二名。陵国么,人多智广,又有青竹公子和他弟弟坐镇,终得头筹。
      这腹黑的宇文留璃竟是诗文高手,若是以前,打死我都不会相信。
      那时我很是奇怪,如此事关国家面败的大事,何人出题何人裁决,才能真正体现公平、公正原则,而又能令三国都心服口服呢?
      周允乾讲,三国交界、三江交汇之处,有一座悠然山,那是三国民众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山。据悉,此山常年云雾缭绕,不见庐山真面目。只有每年正月十五那天,才会云开见月,并有阵阵仙乐于山尖谷中袅袅传出,使人听之神清气爽。故取名叫悠然山。
      此山高可摘星,险无可攀。山上有一座悠然寺,此寺僧众个个都为隐世高人,不受三国管治。因此到成为三国相互制约的一个交点,在三国稍起纠纷或某国违反约定时,此寺中僧众就会现身出来,或惩或罚,监督、维护着三国和平与稳定。
      因此,因为这份特仅,又加上平常人很难轻易见到,故而愈显得神秘莫测。
      自然,三国诗赛也是由这悠然寺的主持来作裁判,进行终极裁决的。那赠三国绝世好药的便是这悠然寺上的老主持。算一算距今已经是百年有余。
      依我猜测,抢我棉鞋的"破和尚",定然与这悠然寺有关系。否则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白玉凝露。
      依如今形势分析,虽然洛国已经作了充足准备,可谓人才济济,而且又有新法诗歌词赋这匹潜力黑马作阵,但其它两国势力依然不敢等闲视之。
      陵国势力鼎盛依旧,从席间那虎视眈眈的几双眼睛便知,这群臣之中,定隐藏着顶级高手,在等待着与我们一绝高低。
      而策国方面,策王肖佩旬还没有到,他到底做了如何准备,我们却无从知晓,只能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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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室流香酽酽茶
      回家的感觉真好!
      一进烟波殿的大门,二哥便从人群中迎面扑来,铁臂一展,把我揽进怀里,"殊儿,你可回来了!大家都想死你了!"
      人群里,齐风陪笑眯眯的晏老爹站着,那脸虽然依旧半阴半晴,但光亮了许多。
      而肥肥的桑娘急得直跳脚,围着我们兄弟二人转了好几圈。"殊儿、殊儿......"
      三娘实在看不过眼,柔柔笑道:"启儿,快把殊儿还给大娘吧!"
      二哥咧嘴一笑,忙把我轻轻送到桑娘面前。那肥肥的娘,撇了撇红嘴唇,一把揪住我衣袖叫道:"小没良心的,一去就这么久,害得娘这心里呀,渐渐儿的不得安生!"
      我边扶着她往厅堂里走,边赔笑哄道:"殊儿也想爹和娘了,作梦都想来着!"
      桑娘听了,拍着我的手眉花眼笑道:"殊儿,殊儿,真是长本事了,给娘赢得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回来!对了,你那媳妇呢,没带回来吗?"
      我莫明其妙,望着兴奋不已的桑娘,问道:"什么,什么媳妇?"
      大家不笑了,也都莫明其妙的看着我,还是桑娘叫道:"傻儿子,你、你糊涂了么?"
      "我糊涂什么?"我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一个东方禹我都应付不了,哪有机会再去骗个什么媳妇回来呢。"爹,到底怎么回事?"
      晏老爹苦笑着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也不知道你娘从哪里听来的!"
      经过前厅院落时,竟见到一堆小小雪人高高兴兴的堆在中间,周身被修整得平平滑滑,穿着红色小袄,那眼睛竟是用琉璃做的!我围着它转了几圈,又帮忙把那桃木的鼻子扶正,笑道:"定是娘弄的!"
      明儿凑过来笑道:"夫人堆了好半天,说这便是少爷!"
      我吸吸鼻子,撒娇道:"那有呀!也太胖了些!"
      桑娘满眼溺爱,挽着我的手道:"在娘心里,殊儿无论怎么变,都还是这白白胖胖的样子!"
      我心内一酸,觉得再是对不起这慈爱无双的母亲,"娘,放心吧,殊儿无论怎么变,都是您儿子!"
      "娘的儿呀!"桑娘又要抽抽噎噎的了。晏老爹使劲眨了眨眼睛,道:"小桑,大喜的日子,别老哭哭涕涕的!"而三娘早过去扶了她往屋里去了!
      屋子里早就升着了炉火!丫环婆子站在两旁悄无声息地伺候着。明儿抱了一件厚厚的锦裘盖在我腿上,周围掖得严严实实的,几天不见,这孩子又长高了,稚气的脸竟冒出一层层黑黑的绒须来。"明儿,想我没?"那孩子眨巴眨巴大眼睛,使劲点着头,然后呲牙一笑,退到边上--竟规矩了许多!
      二哥把一杯酽酽的、冒着香雾的清羽递过来,道:"殊儿从南方回来,冷不丁,可是不太适应这冷呵呵的天气吧!"
      我点着头接过杯子,大大的喝了两口,咂嘴赞道:"还是咱家的清羽甘醇甜美!外面的茶再好,也是比不得的!"
      桑娘一听此话,眨巴眨巴眼睛,开始抹泪,"我家殊儿千里迢迢的,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连杯好茶都喝不上!"说罢,便把我往肉肉的怀里揽。
      我连忙躲闪开来,苦笑道:‘娘,儿子好歹也是个国师,哪里就屈着我了?而且,那策国可是美丽富饶的很。"说着,把一路配置的礼品全数命人搬了上来。什么玛瑙枕、玉如意、玳瑁凤簪、金步摇,还有南国女儿家用的一些胭脂水粉、绸缎绫罗以及荷包香扇,喜得桑娘和三娘什么似的,样样拿在手里,再不放下!
      记得置办这些物件时,着是被那老妖精取笑了好一阵,他居然说我是"海榴红似火,花宜插鬓红。 蜡珠攒作蒂,缃彩剪成丛。
      "是再没有半点男儿气慨了!好在有东方禹护着,不然我定是会抹他一脸的胭脂!
      看桑娘她们在那边看礼物,我左右瞅瞅,问晏老爹:"爹,玲珑表姐呢?"
      晏老爹回道:"回家去了!你李伯伯说,女儿家老住在外面不太合规矩,前两天派人接回去了!"
      我终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笑道:"也好!"只是觉得对不住人家,好好的大姑娘奔你来了,却没有结果,让人家大姑娘怎么办呀。
      晏老爹道:"玲珑是个好丫头,可惜,与你没缘那!"
      桑娘却道:"再好,也比不上那第一美人儿不是,不仅是金枝玉叶,而且听说长得貌若天仙呢,若是殊儿真能娶回来做媳妇,我这块心病也便放下了!"
      我赶紧问了:"什么金枝玉叶?说了半天,到底怎么回事?"
      "看来殊儿竟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二哥笑道,"你和策国长公主赛诗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洛京城了!"我眨眨眼睛,这消息传得竟比我们的马车还要快么?
      二哥接着说:"你们所作的那些诗和对联,已经被印成手稿,大街小巷传几乎人手一份呢!"
      "我家殊儿又出名了!"桑娘拍着手腻在晏老爹身旁娇笑。晏老爹捋着胡子却神态莫名。
      "这与媳妇又有什么关系?"我躲开桑娘一再搔扰的肥手问道。
      "听说是很早以前,长公主新寡,老策王曾劝她改嫁。那长公主却说,谁若赛诗蠃了她,她才嫁给谁!这许多年来,就只有你能胜过她,自然是要嫁给你了!"二哥那笑,怎么看怎么有些幸灾乐祸!
      我不由一阵恶寒!
      "开玩笑吧,哪有这么定终身的?"想想长公主娇俏狡猾的模样,我便头疼不已!
      怪不得当日赛诗时东方禹发那么大脾气呢,原来竟是有这个缘故。长公主这这招儿也忒厉害了点儿:输,我留下,羸,她也不吃亏,而且能从中探得洛国诗文深浅,到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谋!
      女子生成她这般,再是没男人敢娶吧?没准,她那前任老公,便是被她如此折磨死的!我又开始头疼不已!
      "听说那长公主虽风华绝妙,却是厉害的紧!"三娘螓首微垂,皱眉道,"又大殊儿这许多,殊儿恐怕是要吃亏的!"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现在殊儿与皇上甚是亲密,若此事处理不好,殊儿怕是要受苦的!"晏老爹叹道。
      我笑,"放心吧,爹娘、三娘,此事殊儿会处理妥当的!"
      再厉害,也不过一介女子罢了,我晏殊两世为人,焉能被你这弯弯心思所困扰?咱们且走且瞧就是!
      黑绸的质地,素色的绣纹。那互色与黑色交融会通一处,竟不显突兀,到十分华丽雅致的紧!我不由掸掸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摇头叹息:还是家里的衣服穿着自在,那沉沉的官服着实让人僵硬着不舒服!
      炭火旺盛的屋子,烘得我的脸热腾腾的。我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挽了衣袖的手指托着腮,望着面无表情的齐风笑!
      等到齐风的手脚终是越来越没处放时,才收回目光,忍笑问他:"当初,你到底把劫我的那名女子怎么了?"
      齐风半垂的睫毛眨了眨,问道:"女子?"
      我点头,"确实是女的,且身份不一般!"
      齐风嘴角搐动两下,半天才喃喃道:"踹、踹她!"
      "哦?"我侧目含笑,"哪里?"
      齐风半面白脸憋得通红,见我盯住他不放,才咬定牙关回道:"屁股!"
      "哈哈哈......"我狂笑不止,"齐风、齐风,我要计你一大功呢!"说罢,不再理窘得半死的齐风,一甩衣决、轻轻快快地往潜龙宫走去......


      红被翻波私语时
      蓝色衣决飞散,骄健身姿于雪花间盘旋跳跃。漆黑的眸子晶莹透彻,充满煞气,东方禹手中舞动的旋龙宝剑灼灼发光,亮的似乎要升腾燃烧起来。
      我把自己团团裹在素白的狐狸锦袍里,兴致勃勃地望着这难得一见的情象,不由拍手叫好:"好呀!好呀!这个剑花耍得好看!"
      东方禹被我吵的再也舞不下去了,一个剑势收了剑,顺手扔给旁边的陶九道:"你以为这是打把式卖艺的么?剑是用来防身的,不是用来看的,光好看有什么用?"
      拿毛巾边替他擦汗,边笑道:"横竖我是外行,不然,你教教我?"
      那人被我伺候的很是舒服,眯着长睫扇扇的眼睛摇头,"就你这小身体,还是算了吧!"
      我拿着毛巾的手,顺势捏他鼻子,"教不教?教不教?"
      他忍不住笑了,打开我的手一把把人揽入怀里,咬牙道:"朕这皇帝形象全被你这少爷给破害光了!"然后替我拢了拢锦裘,"还是先进屋里吧,别又病了!"
      进得殿里,明黄纱帘层层叠叠一直挽到里间,正中的暖炕上已经沏好酽酽的香茗,而各式小点心摆满小小镶贝炕桌,有的还在冒着若有若无的清烟。挨着东方禹坐下,只见他从宫女手里接过一床锦缎的棉衾,搭在我们两人腿上。
      我把茶端起尝了一口,然后递给他,"你们一个个张口闭口的诗词文章,假装斯文,竟全是会武的,连表兄都会!偏我不会,不生病才怪!"
      "哪里是全都会武?哥哥就不会嘛!在这立章大陆上,诗文才是正道!好一些的人家都是不许学武的。朕是不得以,而允乾,是当朕伴读时,同朕一起练的,也就那么几年的功夫。而且大家都没有机会施展,说是会武,都花架子罢了!"他抿着那茶摇叹息,"到是你那阴阳侍卫和二哥,才是真正的武术行家!那全都是剑里刀里磨出来的,朕到羡慕的紧呢!"
      "哦,那胜过他们的人应该不多吧?"我问。见东方禹点头,笑道:"你宫里的人呢?能胜他们的有多少?"
      东方禹咂一下嘴道:"那个齐风已经是顶尖了,宫里虽然有几位,可能与你二哥尚可比一比,但再没人比他强。可惜,归你了!"
      我笑,"当初,可是你要杀他的,我帮你留个人才,你竟还怪我!"
      他笑,岔开话题道:"想来你也听说了,你与长公主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打算怎么办?"
      我往他身上一靠道:"大不了娶回来罗!"
      那人急了,挽在腰上的手一紧,道:"你敢!"
      我笑,曼转回身,轻轻摸着他的长脸,低语道:"闹着玩的!放心吧,那长公主殊儿自是有办法治她!而且,看惯了你这长脸,就是天仙,我也不会放在眼里!"说罢,照准那柔厚的唇便咬了下去。
      一旁的陶九赶紧带领着太监、宫女簌簌地退了出去!
      半晌,东方禹抱着我,渐渐平息下来。我欲起来,他手一紧,然后才渐渐松了。-c4?
      s(k7N ""朕知道,你嫌朕动不动便和你生气,可这表明,朕心里只有你!"
      我苦笑不已--堂堂洛王,整天和一个男人腻在一起,已经是差劲,又来一个"心里只有你",成何提统! 若真被那些皇后、嫔妃听去,我这麻烦可就大去了!
      "不是嫌你,只是、只是怨你不信我!我既已答应了你,便再不会反悔,为什么每次你都不信?"我握住他粗且有力的手指轻叹。
      "许是殊儿太过耀眼,让朕没有信心留住你吧!"东方禹笑了,缕了我的长发放在手心里来回捋着。
      "其实,一切皆是你们的观念使然。若非你们崇尚诗文,一定会发现,晏殊只不过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无用书生罢了!"我开始用手勾描绵软锦被上的一朵大牡丹花摇头叹息,生在这个年代,真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
      "此言差矣!殊儿的胸滔伟略,也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就象那梯田、水车,是我们穷之一生也想不出的!可是,殊儿时时提防朕,不愿意完全敞开心扉!"这么大的皇上,语气间竟显出寞落几许,仔细听了,还带着稍许委曲。
      我不由心内大乐,把脸埋入腿间呵呵笑了起来。那人老脸一红,咬牙掐着我脸颊,嗔道:"说正经事呢!"
      我赶紧坐好,正色道:"并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知道,三国都是向无争霸天下逐鹿中原之心。子民安居乐业,各国主勤恳治国,这样已经很好。别说我无那能耐,即使有,插足太多这治国之事,定会激发你更多的野心,到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便真是我晏殊之过了!所以,只希望你能够心生悲悯,不再抱杀戳之欲,咱们这么朝暮相守,吟吟诗作作画,不是很好么?"
      东方禹沉吟半天,才悠悠叹道:"朕又何尝不想与殊儿朝夕相处,过那神仙生活?可是,这时局却若平海之水,波涛暗涌!且不说火烧藏书楼之事还未了,就是劫你的策王,你又怎知他不是故意为之?还有长公主赛诗的目的,也是为了得到殊儿吧!其实,说到底,全都是这野心二字闹的!"
      我被他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我相信幽兰公子断不会此等事情,否则,他大可让我蒙在鼓里,继续去怀疑陵国!可是他那刁钻古怪的姐姐,就不好说了!而陵国方面,单只看陵王对自己哥哥的行为,便知道他不是甚好人!
      可这争来争去,何时了呀?我不由头疼起来,看来,这国家大事,还真是不我这教书匠能管得了的,只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我便难以想象!
      不由望着正细心给我挑点心的东方禹笑道:"这国家大事确实不是我能琢磨的,只听你说,便烦了,以后,只听你吩咐就是,我再不左右你了!"
      忙着往我嘴里塞点心的那人眼睛一亮,停了手里的活,挑眉道:"可是真心愿帮朕?"
      我点头!"啐,哪来假心?不是早在帮你么!"
      "事事依朕?"
      "何曾忤逆过皇上?那可是欺君之罪呢!"
      听了此言,那人的脚再不安生,勾着我的小腿蹭来蹭去,"这才乖呢!"
      望着他嘴角慢慢升起的邪笑,我再想逃,已经是来不及了!
      于是,乌山云雨过,天地一家春!


      凤凰埿般伊人故
      我是被一阵轰鸣震耳的丧钟声惊醒的!
      手忙脚乱地让明儿伺候着穿上衣服。还没等迈步出去,小太监便急匆匆跑进来禀报--皇后娘娘薨了!
      我大惊,一屁股坐在榻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怎么、怎么可能......那样一个风华正好、端庄清妙的人!眼前不由出现了梧桐树下凤眸轻转、抚筝弄弦的雍华倩影!

      再不说话,坐上撵车直奔皇宫!
      "是朕之过,这段时日冷落了她!"厚重的宫门吱呀关上,最后一缕晨光瞬时消失在窗外。眼前一片模糊,再看不清楚什么,只有东方禹那孤单单的身影和声音慢慢袭了过来。
      我心内百感交加,错,应该由我们两人承担,而我,才是那元凶!
      "怎么走的这么快?"我站在他身侧,边换上陶九递过来的缟素衣裳,边轻声问道。
      "皇后娘娘自生了太子殿下后,身体便一直不好!若不是被白玉凝露撑着,怕是连这几年,都、都是涯不过的!今年,一入冬,这病竟更重了......"
      东方禹靠在龙坐上,用手抵着额不语。陶九小声在我耳边说道。
      白玉凝露么?我大震,若不是我,这白玉凝露还应好好的在她手上,定能会再救她一命的!可是、可是......
      我一挑衣襟,"扑通"跪在东方禹面前,泣不成声,"都是晏......晏殊之过!"
      日日夜夜,倍受冷落、独守空房,仍至积郁成疾,是我之过!
      重病不起,夫家却在他人身旁笑闹戏耍,是我之过!
      再没有白玉凝露保身救命,以至香消玉损,是我之过!
      东方京云小小年纪便要受这失怙之痛,是我之过!
      无论是去了的,还是活着的,是我之过!
      再想想那年迈老朽的种淼丞相如何受得了这老年丧孙的打击呢?一切,皆是我之过!
      "起来吧,这怎么能怪你!"东方禹站起身来扶我,我才发现,他竟也是一身雪白缟素,紧贴在修长健壮的身材上,愈显得凄凉悲哀!
      不由大悲,扶着他倍感脆弱的身体,抽噎道:"锦月,节哀顺便!"
      他拍拍我的手,哑声低语:"陪朕,再去看她一眼吧!"
      还未走近,便听到阵阵佛音梵曲,夹着股股檀香,迎面扑了过来。只见数百名禅僧围于凤栖宫大殿前拜大悲忏,灰黄一片,钟罄齐鸣,香火缭绕!而整个凤栖宫白绸罩顶,白帛铺地,白衣着身,亦是白芒芒一片!
      道路两旁,文武大臣已是跪满一地!见我们到来,更是全部伏倒在地,山呼万岁!
      用眼睛寻了半天,才在顶头处,望到白发苍苍的种丞相!此刻被众人搀扶着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只有那花白胡须在寒风中丝丝飘动。
      我不由眼睛又是一红,暗叹道:这便是封建制度下的森严等级吧!即使自己的亲孙女死去,也是不能上前望上一眼的。只能随众人一起,跪在这凌厉寒风中独自悲痛!
      扶着东方禹走进殿里,亦是人头攒动,各宫嫔妃宫娥,全数到齐,白芒芒抗挤于一处,悲鸣低泣声此起彼浮。
      而东方京云,小小身躯披着白缎孝衣,跪在最前端,泪如帘珠。
      我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他,道:"地上太冷,怎么没人拿垫子过来?病了,如何是好!"
      东方京云望我一眼,再把悲戚戚地眼神转向他的父皇,抽抽哒哒的说不出话来。
      东方禹负袖站在棺椁前,白衣无风自动,满目苍凉含水,"莹姐,朕来看你了!"说罢,那泪已是成双落下,晕在衣襟上四散开去!
      皇后大东方禹一岁,青梅竹马,虽不是情深似海,却亦是情投意合,再加上她娴淑名义、才情可鉴,着是被东方禹重视。如今风华正好,却撒手西去,任是谁都会心悲如焚吧!
      把小京云放于陶九怀中,让他带悲困交加的孩子下去歇息。
      我迈步趟到灵前,肃颜正冠,端端正正的扣了三个头,每扣一个便在心内道声对不起。抬起身来,竟发现这棺椁前少些什么。忙命人拿来笔墨纸砚。手握白云,望向东方禹。见他点头,便挥毫写道:
      皇后芳踪,不幸夭薨!修短故天,人岂不伤?臣心实痛,酹酒一觞;凤迹有灵,享我口尝!吊伊芳年,母仪天下;贤娴淑德,仁义以民。吊伊清卓,坐镇中宫;景升怀虑,伴君无忧。吊伊风姿,笑对昆仑;抚筝清曲,才冠宫围。想伊当年,绝代风华;哭伊早逝,俯地流血。慈悲之心,清雅之气;命终三纪,
      芳垂百世。哀伊情切,愁肠千结。呜呼皇后!天上人间!凤凰蘖盘,可日重生,魂如有灵,以鉴我心:从此天下,助君昌国!呜呼痛哉!伏惟尚飨!
      写罢,盖于灵前,回身吩咐道:"宣种丞相进见!"
      见那古稀老人颤微微走进来,赶紧快步走上前,拜倒在地,"晏殊请罪,愿受丞相惩治!"
      种淼见到灵前墨香未尽的悼文,不由老泪纵横!抬手拉起我道:"一切皆天命!国师何罪之有!"
      东方禹悲声道:"老丞相......"
      种淼摇头制止东方禹再说,"莹儿身为国母,能不以己傲,不以势横,虽无大功,亦无大过,这便是她的本分!今虽已逝,我种家总算没有愧对这大洛皇朝!"
      望着两朝元老、以国为家的老丞相,我无地自容--身为男儿,自己日日陷于情事之中,斤斤计较儿女情长,再不如那躺于棺木中的种皇后!
      东方禹亲自扶老丞相走进凤栖宫的偏殿。里间小京云已经睡下。陶九轻手轻脚放下厚厚的帷幄,带领众太监宫女,无声无息地退下。
      瑞王东方清阳也跟着飘飘进来,大家都悄然坐下,相对无语!
      种淼抬起白色衣襟拭了拭泪,叹道:"莹儿去的不是时候呀!眼看这诗赛在即,何去何从,皇上,还请从长计议!"
      东方禹点头,"诗赛事关国家兴败,自是不能等闲视之!如今,朕国孝在身,看来是去不成了,而国师年纪尚轻,心思又轻浅清明,由他坐镇,朕实在放心不下!老丞相可有妥当对策?"
      "不是还有我么?"东方清阳插言道。
      白胡子老丞相摇了摇头,很干脆道:"瑞王千岁行事素是柔弱,恐怕,不适合这强国对持之事!"
      妖精不满的嘟着嘴,眼波一横,递向他弟弟。
      东方禹拍拍他的手,示意稍安勿燥。
      老丞相站起身来,弓身道:"老臣愿往!再加上徐尚书、廖尚书和周侍郎辅佐,国师大人应付这局面应该是不会有差池了!"
      东方禹深遽的眸子望了望我,沉吟片刻道:"只能如此了!"
      我坐于一旁暗叹:前世里,成千上万人的场面,我都遇到过。那些老学究的苛刻之极的针锋相对,也不是没有过!为何一涉及到这政治,清风明月般的诗文,便变得如沉潭之水,再难见深浅呢!唉,已经如此境地,即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了!
      为的不仅是洛国百姓、东方禹,还为的是现如今躺在冰冷冷棺椁里、芳华早逝的种皇后!


      一钟清音传半山
      总是以为会经过一片山林,在这个季节,树叶落下,在枝干之间有种骨感的铁黑,然后风吹过,树林之间有悠远的钟声。
      走进这清晨里,东方将白未白,几缕率性的朝阳透过树枝缝隙,将时间的片羽光影用很形象的方式做了注脚,这时候,清风吹过,钟声清脆。
      清脆是晨钟暮鼓的特色,要是向晚,就是浑厚的鼓声了。
      而如今,在听过种皇后的丧钟后,我竟开始害怕这钟声了,不管是清晨的还是向晚的!
      这是第一次,起得如此早,在清凉的冷风中,向刚刚露了轮廓的洛山走去。而身旁,是默默无语、一路相随的周允乾!
      我本不信佛,但每次进入这样清寂的空间,听着梵音入耳,便会使整个身心静止起来,进个一种崭新的境界!也许,这便是人们为什么会向佛的缘故吧!它能使你超然现实,它能容你在艰难时刻有片刻的依靠!
      如今诗赛在即,我正是需要这样一个去处,容我放松心灵,容我四大皆空的混沌一次,然后好去迎接那千均一发的清明时刻。
      本不想让谁陪同,只想自己天马行空的放肆一回,可周允乾不放心,终是一大早便等在烟波殿外,与站如青松的齐风一起,候我出发!
      待坐车马行于洛山脚下时,正赶上阵阵钟声自山间云雾里波波传递过来。明远寺的钟声,与以前曾住过的中峰寺自是不同,更多了一些身为皇家寺院的宏伟浑厚和大气磅礴。
      我们伴着这这钟声,缓步走进了明远寺!没有惊动任何人!轻装便履,黑衣黑锦,外罩一件灰色皮裘。如云云众生中的任何人一样,站在上早课的众僧侣身后,双手合十,于袅袅佛香里默默拜了几拜。
      周允乾依旧的白衣胜雪,手不离扇、风流倜傥的混世浊公子模样!长得比我漂亮十分,而此时的神情也比我更庄严肃穆了许多!
      转过一角,便是一片塔林!有小沙弥在塔林里清扫落叶,不时发出几声童音,招唤同伴。好似前世里去过的少林寺也有这么一片塔林,但没有这里这般静雅干净,也没有周围这些被侍奉得整齐的高枝冬青。
      "从前,差一点就被老和尚度了出家。如今想想,出家未必不是好事!"我曼转回身,裹着皮裘含笑说道。
      周允乾摇着玉扇凑到我跟前:一同望着那些小沙弥嘻闹,"殊儿这样的人如果都会出家的话,这世上再没凡人了!"
      "那岂不是更好,大家都成了和尚,吃斋念佛,世上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纷争是非?"我拉他离开,又朝下一处露得殿角琉璃的一排大殿走去。
      齐风悄无声息的紧跟其后!
      "就知道,在殊儿眼里,这国事便是麻烦事!但没有这国事,何处谈家事、情事、儿女事呢?"周允乾笑着引我走进一座殿门,一指座上的一尊披红挂彩、神态祥和的塑像,"拜拜吧,这便是文殊菩萨。愿他保佑我国此次诗赛能一帆风顺!"说罢,把扇子往颈间一插,便肃颜合目、拜了下去,嘴里还阵阵有词!
      难得这么心平气和,我眯眼撇着他的样子也拜了拜!拜完后,摸着鼻子恍然想到--这、这典型的临时抱佛脚嘛!但愿,佛不怪我!
      我边走边想,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越觉得可笑,不由肠子在肚里打起结来!
      走出佛殿老远,冷不丁脑袋上便挨了那狐狸一扇子,"没见过你这么拜佛的,没半点诚心!想笑便笑吧,小心憋出病来!"
      我终是笑出声来,道:"佛自在心中,何苦来这虚无之举!况且,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还怕那些老外不成,我就不信赢不了他们!"
      "老外?何意?"周狐狸眨着灵秀的眸子追问我。
      我笑,袖子掩着嘴道:"笨!除洛国之外的外国人喽!"
      狐狸大笑,指着我才要说话,只听一声浑浊不清、懒懒散散的"阿弥陀佛"从拐角处传了过来。
      那声音就如水车里沥沥啦啦漏出的水,再不成个形!
      而齐风每个毛孔似都竖立起来,瞪起黑漆漆的眼睛泛着寒光向声音传处的方向射去。
      什么样子的和尚如此念号呢?我与狐狸不由大怪,寻声望去。竟见一衣裳褴褛、白发百结的老叫化榻拉着鞋子,慢慢悠悠、伸着懒腰自角落里走了出来。
      我和狐狸齐齐大吃一惊--这、这不是那日赠白玉凝露的老和尚么!
      那白玉凝露经宫中御医验定,确实是醇厚纯净的绝世好药!着实帮了我大忙,让我安然度过这些许严严冬日!只可惜,重病缠身的种皇后还没来得及用上,就撒手人寰了!
      赶紧和狐狸上前几步,齐身施礼道:"拜见大师!"
      那老和尚揉着一双老朽浑眼,盯着我看了半天,才捋着乱糟糟的胡子道:"嗯,气色好多了!"
      我微笑点头,"多谢大师赠药之恩!"
      那老和尚笑嘻嘻的望了狐狸和齐风一眼,再不说话,只踏拉着破鞋子"啪哒啪哒"往前走去--我大急,想一把拉住他"大师莫走!"
      谁想到,用力过猛,那老和尚的破衣服竟"哧拉"一声,被我撕下一块,整个脏兮兮的后背立即赤条条的露在了寒风里。我大窘,张口结舌地望着自己手中的破布条不知如何是好!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纳只这一件衣裳!这叫老纳如何过冬?你、你、你赔我!"老和尚不干了,抓住我的手开始吹胡子瞪眼、不依不饶。
      我哭笑不得地望向狐狸,谁知那狐狸早就弯了个狐狸腰,在那里自顾自的笑个不停。
      我恼,一把扯下身上的皮裘,递过去道:"呐,赔给大师吧!"
      老和尚欢天喜地的接过去,往高处一甩,便整个披在了身上,咧着没有几颗牙的大嘴,笑道:"老和尚有新衣穿了!"
      "哈哈......"狐狸更笑得厉害了。我一抬脚,把他踹到远处,然后小声问老和尚:"大师,那日您说我有来处,无去处,可是知我身世?"
      老和尚忙着收拾身上的皮裘,连望都不望我一眼,回道:"知与不知,又能如何?反正你已是这世上之人,就安心做这世上之事吧!"
      我诅丧道:"真的再回不去了么?"
      老和尚披好皮裘,抬着乱糟糟的下巴得意道:"看看,看看,是不是正合适?"
      我满脸黑线,忙点头点头再点头!
      他又开始盯着我的鞋子端详,"老纳这衣服可是宝衣,跟随老纳数十年了!如今你只赔个皮裘,肯定是不抵!老纳也不讹你,你就再把这鞋子赔给老纳吧!"
      我眨巴眨巴眼睛,大脑不太能转动了--这、这老和尚,还带这样的呀?
      没等我说话,那鞋子已经被老和尚的枯爪给扒了过去,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眉花眼笑的试穿我的黑缎紧口棉鞋--这可是肥肥的娘一针一针缝给我的!
      我穿着一双素袜站在冰凉凉的地上,无语问苍天--秀才遇到强盗,没处说理去了!
      周狐狸终是有些良心,把扇子往裹得严严的颈间一插,走过来一把抱起我道:"如今,只能靠我了吧。看你回去后要如何谢我!"
      忽然,旁边的齐风如轻烟般穿了进来,一把夺过我,哑着嗓子道:"我来!"
      狐狸先是一惊,然后大怒--"我的!"
      开始和齐风抢夺起来,一会拉我胳膊,一会儿揪我的腿,又一会儿踹齐风的脚!而齐风雷打不动!
      "都、都给我住手!成何提统?"我头上黑线愈黑,扬声呵斥这两个智残儿童。可是,两人当我不存在,继续进行时!
      撕扯一阵后,狐狸终不是齐内的对手,挽着白衣宽袖、叉着细腰,站在那里喘气!
      我猛翻白眼--今天都怎么了?中邪了么?怎么都学这老和尚,作成强盗来了!
      半天,狐狸才放弃了再抢人的念头,咬牙望了齐风几眼,然后弹弹身上的灰尘,转向老和尚,表情猛然一转,笑意浓浓、彬彬有礼问道:"大师乃世外高人,可否对我们此次诗赛指点一二?"
      我窝在齐风怀里大乐,这人,真个是只狐狸精,这脸色变得怎么比那天上的云彩还要快!
      这时,老和尚刚好穿好鞋子,站起来走了几步,满意点头道:"嗯,嗯,施主真是与佛门有缘呐!连这鞋,都是正好的!"说罢,一甩鼻涕,趁我们躲闪的空档儿,风一般往寺门方向飘去。片刻,风卷落叶、无影无踪!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输赢无测,望天上云卷云舒。"半天,才有疏落懒散的声音,仿佛自天边传了过来,如兰鸣琴奏出的弦音,一波波浮在半空中,久久萦绕不去......
      空荡荡的佛院里,只剩下我们三人立于其中,涅呆呆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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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琴续弹来时路
      作完后,再见众人,皆目光凝滞,皱眉不语。
      尤其是那诗痴周狐狸,更是咬着扇角,在马儿旁边踱来踱去、铭思苦想,惹得那马儿连打几个响鸣表示抗议,而狐狸却不曾觉察,依旧白衣飞袂飘来飘去。
      而那长公主,竟从轿中盈盈走出,长裙扫过斑斑花瓣,清香立即弥漫充斥四周,而那身姿若薄云照水、弱柳迎风,再是世间难寻难找的绝代风华。
      她远山淡眉拧似弦月,轻敛颦颦,也学了那狐狸,来回走动着,竟是再不搭话。
      我们这边众人皆面露喜色,东方禹更是揽我入怀道:"好殊儿!"
      我忍不住笑了,心道:若再如此飘下去,那马儿定会不胜其烦,怒而踢之的,就为这狐狸,我还是把这谜底揭晓了吧。
      我望着亭立不语的长公主拱身道:"长公主可有对应?"见她美眸闪烁,笑道:"那还是让晏殊来解析此诗吧!此首诗名为《断肠谜》,分成十个小句,每句都隐射一个数字,排列起来便是:下去卜,为一;天字无人,为二;王字去一直,为三;詈字没言,为四;吾字失口,为五;交字有上无下,为六;皂字去白,为七;分字无刀,为八;仇不靠人,为九;千字去撇,为十!长公主,可能对乎?"
      等我解释完毕,众人皆已傻了眼!那妖精隔着车纱,露张白脸,更是直直愣愣道:"乖乖,这哪是诗呀,简直数字天书嘛!如此巧夺天工、藏尽心思的诗,就是要本王的命,也是对不出的。而这天下,再找出这么一位,也是难吧?"
      "本宫......"那长公主沉了玉面,半天才要启唇答话,忽然--
      "铮铮......铮......"e
      一阵琴声,由远及近,穿越千山万水般,自山谷间回旋荡漾。随之,紫衣轻影,罗带飞袂,一人怀抱兰鸣古琴,从天而降,缓缓落于我与佩妤长公主之间。而那墨黑长发,若丝丝青烟,曼绕身前脑后。
      "姐姐,殊儿!"
      只见那紫影翩跹,唇边微翘,长袖紫袂垂地,衬的身材颀长,真个是风华绝妙。我还能说什么,只得点头示意。
      那美人策王眉眼含笑,拱身道:"佩旬代姐姐向洛王陛下赔罪,望洛王陛下大人大量,莫与我们姐弟一般见识才好!"
      长公主不高兴了,纱袖一甩,曼转纤细腰肢道:"这、这还不是全为你这傻人!"
      肖佩旬苦笑,"姐姐好意,佩旬怎会不懂。只是如今,我也是大人了,我自己的事情,就由我自己来解决吧。"
      东方禹早就不耐烦了,见策王到了,应是再没了阻挡,便走上前来,沉声道:"策王与长公主若无它事,我们就先行告辞了!"说罢,挽了我的手便朝马车走去。
      我只得回头望那肖佩旬,道:"诗会再见,佩旬!"
      肖佩旬怀抱兰鸣,长身玉立,望着我温温点头。
      马车将行,长公主肖佩妤一旋柳身,又亭亭站于马前,道:"晏殊你听了,此次比试,虽输于你,本宫也认了!但本宫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诗会上再一决高低。"
      我苦笑:凡事,若有女子插手,便叫麻烦!有这长公主一掺合,这年底诗会,肯定是想不热闹都难了!
      不知为何,两位皇帝听肖佩妤的话后,脸色都大变!东方禹沉声道:"长公主,此次比赛并未出结果,就当平局,如何?"
      长公主素色披帛曼挑,若晨风银铃般轻笑起来,"本宫偏要认输,洛王又待怎样?"
      东方禹呵道:"长公主可是无理取闹么?"
      我左右看看,奇怪莫名,问:"此诗为绝对,长公主定是答不上来的,为何要平局?"
      策王肖佩旬望我一眼,叹息道:"洛王陛下莫急,我再劝劝皇姐便是!你们放心去吧!"
      东方禹阴着脸色不说话!只是一抬手示意马车前行。
      风声过耳,驾车急行,那美人竟又运气递声过来,"告诉你那阴阳侍卫,竟敢伤本宫,本宫自不会饶他!"
      齐风也招你了么?许你劫人,就不许人家救人么?真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行车半日,东方禹的阴脸才慢慢转晴!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把药和水杯递过来,道:"也没什么,只是这长公主太过难缠罢了!不过,经此一战,殊儿这名字,恐怕是又要远播千里了!"
      我皱着眉头把药吃了,然后倚在他怀里,轻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那又如何?大抵再不出门罢了!"
      那洛王低头笑道:"那赶情好!朕巴不得你永远守在朕的身边再不许出来!"
      而我,两眼一闭,随着那马车的颠簸起伏,自由自的打起盹来。


      一路花尘争窈窕
      越接近洛国,天气越接近寒冷,再加上镇日睡沉沉的病弱状态,让我颇为着恼,几日过后,便看谁都不顺眼了。
      妖精和狐狸问候过两次,都被我逮谁瞪谁的眼神吓得再不沾边了。
      东方禹与我一辆马车,自是躲不掉我,却最会察言观色。见我坐在车箱一角愤愤地咬着衣角,立即不动声色地与我拉开很大的一段距离,那戒备的神情,就好象我咬的不是衣角,而是他的肉一样。
      我被他气乐了,嗔道:"我是老虎么?躲我那么远!"
      那人摇头叹道:"呃!老虎哪有殊儿漂亮!而且,老虎也没有、没有殊儿这么喜怒无常不是?"
      我睁目一翻,爬过去搂住他精壮的腰,便开始撕咬,"好呀,既然皇上这么说了,那就让你看看,你的国师是如何猛于虎的!"
      只一瞬间,那人绣了祥云瑞雪的蓝色绸绫衣襟,便被扯开一半,露出弹性迷人的肌肤。我在他结实的腹肌上得意的画着圈圈,然后斜眸望他。
      他也不急,只是深吸一口气,说道:"这可是你自己找的!"说罢,手里一用力,便拉我倒入怀里,唇紧接着贴在颈项上,开始细细地吮吻起来。
      好多日未经情事的身体哪经得住如此撩拨,只一会儿,就给这人吻得酥麻十分,腰身软了,背也挺不住了。
      感觉到扶在身后的长指慢慢移到前面,探入衣内,一点点扶摸胸前点点红,我轻喘一声,急道:"你、你......这、这可是在......车上......"
      那个刚才指人为虎的人,自己到先变成了老虎,而且是只欲求不满的老虎,只见他闪着精亮的眸子笑道:"美人当前,管他是车还是床!"
      我大羞,伸起细白的脚足踹他,可惜被那早有防范的老虎闪身躲开了,而更猛烈的啃吮一波波袭了过来。
      忽觉腰间一凉,赶紧摸去,竟已经是衣带大敞,坦胸露乳!我手忙脚乱的往怀里敛着衣裳,低声道:"小心、小心又被人看了去!"
      那人只不理我,翻身压了上来,狠狠啃到唇上,嘴里还模糊说道:"祸害!让朕想......想得好苦!"
      我笑着推却躲闪他,"即知是祸害,丢了不就成了!"
      那人更是用力一咬,道:"哪里就丢得开呢!"
      说闹间,下身处一凉,知他弄了东西进去,身体更软,腿慢慢缠上他的腰,然后只觉那里一涨,便有楔子慢慢嵌插进去!我不由"嗯--"的一声哼出声来。
      体内的火热由缓及快,由慢到急,合着马车上下起伏的节律,猛烈的抽动起来。而小小的疼痛过后,竟是那无边无尽的快意,宛如海浪般袭打着直冲脊柱,传遍全身。
      我不由仰起脸,在细细的喘息里,扭动起半掩衣裳里那柔韧的腰肢,只看得那老虎眼中炽热升腾万丈......
      "嗯......锦月......"感觉着那足以融化自己的快感,欲望的泪滴终于慢慢溢出了眼眸......
      过度纵欲的后果便是,浑身酥软的被某人抱下车眯用餐。然后所有神情不明的眼神全都跟了过来,瞬时,我便成了一个金灿灿的聚光体。
      之前生病的时候,被如此抱来抱去不是没有过,可如今毕竟是做贼心虚,觉得人人都似在耻笑我一般。不觉羞窘难当,暗暗用指甲掐捏那人。那人面不改色,忙着把满桌的食物往我嘴里送!
      我拧眉躲他,含着满口的食物道:"好了好了,吃得太多,路上又会挺不住!"说罢,跳下他的腿,往驿店外走去。
      进来时就曾望到这旁边有一株疏疏散散的梅树。如今走近了一看,可能是才下过雪的缘故,虽然开的不是太精神,但一朵朵娇嫩蕊瓣于白雪的映衬下,愈显得灵秀清雅,且有缕缕暗香散出。
      忍不住伸手轻轻一折,一枝白梅便落在手里。拈到鼻前一嗅,叹道:"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
      一只素白修长的手,自身后伸了出来,一把掐过白梅,道:"梅虽美,却美不过殊儿这笑脸!"
      回头一望,竟、竟是周允乾白衣胜雪,拈梅含笑而立。
      只见那狐狸面若白梅,指若素荑,发似黑瀑,随便的往那雪里一站,竟与旁边那梅浑然一体,再也分不清到底是人还是梅花?
      我不由恍了心神,有多少时日没与他如此近距离的单独相处过了?以前所有事情,宛若隔了一世那么久!再难分辩,孰对孰错、谁是谁非!
      心中一叹,整定心思笑道:"乱说,我这张脸怎么比得过这梅花芳名远扬呢!"
      那人苦笑,"芳名远扬么?凡事,皆被一个虚名所累!无论如何,只要跌入这万丈红尘,再不如这雪干净!"
      听了这话,我心中一跳,忙抢过那梅,点着他道:"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只这清香,便是这雪不能及的!"
      那人半天无语,忽然转声问道:"可是知道了琉儿的事情?"
      我一愣,回他:"你也忒聪明了吧?怎么就猜到了?"
      那人竟白我一眼,道:"你这人,从来黑是黑、白是白!之前那么厌烦他,连白玉凝露都是不肯喝的,后来反到走在一直卿卿我我,不是知道了又是什么!"
      有多久没见到如此表情的狐狸了?倍觉亲切,不由打趣他,"卿卿我我?这个词可不好!怎么听着一股柴米油盐酱与茶的味道?"
      狐狸挑眉道:"什么意思?"
      我便叽哩咕噜地把那吃醋的典故讲给他听,他大笑,用扇子敲了我的头道:"到真有趣!不过,怎么会柴米油盐酱与茶呢?看到你们合好高兴还来不及呢。唉!他、他是个可怜人!"
      我眯起眼睛撇他,"可怜人么?谁不可怜?沾上一个情字,大家都是可怜人!"
      那人收起扇子,定定的望定我道:"不只一个情字,殊儿,这里面还有一个国字呢!"
      "什么意思?"这次换作我挑眉。
      他苦涩一笑,却不回答,只是宽袖一展,指了指我身后。
      回头望去,看到一袭蓝衫正站在远处望过来。
      我与狐狸擦身走过,奔向那里。
      那狐狸在身后低低叹道:"殊儿,以前我曾说过,一切,都是情非得已!如今,你信了,却也晚了!"
      我回头看他一眼,笑道:"不晚,起码、起码,我再不会恨你!"也再不会爱你了,从此后,一切恩怨,皆成那梅上白雪,弹指即逝、无影无踪!
      那人身形一颤,朝东方禹的方向顿了半天,喃喃道:"我到宁愿你恨我!"说罢,转头为懒妖精夫夫去折那树上的梅花。
      才走到跟前,一件长毛裘衣便劈头盖脸地裹了上来,东方禹轻敛剑眉道:"知道自己怕冷,还在外面呆这么久!"
      我望定他刚毅英俊的脸,不觉笑了,带着那梅花一并扑进他怀里道:"有你不是,再冷,也是不怕的!"
      话音才落,铜墙铁臂的身躯便整个笼了上来......


      无端风雨每相催
      眼看就要进入洛京城地界,官道上来往客旅明显是多了起来,踏得那厚厚积雪,只剩下斑斑湿渍。
      因一路走走停停前行缓慢,再加上这积雪,这身体到未受到多少颠簸,慢慢舒愈起来。想到又能见到肥肥的桑娘,不觉眉开眼笑。拉了东方禹的衣角,嘻笑道:"锦月,锦月,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那人满脸黑线道:"好似,你已经给朕唱了一天歌了!"
      对了,一整天,我都在唱歌,而且翻来覆去的只有那一首《我有一个小毛驴》!
      我肠子笑得直打着跌,"锦月,锦月,那你给我唱首歌好不好?"
      他的脸更苦了,"胡闹,殊儿什么时候听朕唱过歌?"
      我把笑脸巴哒一声拉了下来,"就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无聊!无趣!无劲!"
      那人继续苦笑,"不就是不会唱歌嘛,也不至于给朕封个三无绰号吧?朕可是会讲古经呢!"
      "真的?那说一个来听听!"我趴在他膝上立即阴天转晴天!
      他得意一笑道:"你让朕讲,朕就讲么?"
      我咬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找准嘴唇吻了上去,那人一把摁紧我的腰肢,狠命的回吮起来。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那人才起身。
      修长的手指抚着我的头发,敛起一缕乌丝,边放于鼻间嗅边讲道:"从前呀,有个财主继承家业却不知节约,没几载,家产便被他挥霍殆尽。到过年之时,缺衣少食,还怕别人笑话,便写了一幅对联贴于门前:行节俭事
      过淡泊年。"
      估计这世上,能亲耳听到皇上讲古经的人不多,我便是极幸运的那一个,于是倍觉得新鲜,认认真真地听他往下讲。
      "当地人见了,都笑他打肿脸冲胖子,便在那上下联的头前各添了一个字:早行节俭事 不过淡泊年。"
      那人说到这里便闭了嘴,然后使劲的盯着我的脸看。
      我纳闷,摸了摸脸,并没什么异样呀?半天,才恍然明白,张口结舌问他:"完、完了?"
      那人又是得意一笑
      我大汗--这、这也叫古经?难道这些喜欢诗文的人,讲出的古经都是这样的么?
      那人无辜地眨眨眼睛问我:"你、你为什么不笑?"
      我、我、我怔忡得张了半天嘴,望着那张期待的脸,终是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就、就这样的古经,竟是被他当笑话讲的么?讲成这样,还满怀希望的指望人笑。如果我不笑,是不是会立马就上来挠我痒?真是、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捂住肚子软软的倒在他身人,那人更得意道:"朕就说嘛,朕的古经怎么会不好笑呢!"
      我笑得再出喘不上气来,颤颤地指着他道:"你、你住口!哈哈......"
      "什么人,站住!"
      正在此时,忽然侍卫大声呵斥地声音传了进来。
      不会又有人挡路吧?我忙止了笑,与东方禹对望一眼,才要说话,便感觉马车猛然地震,便剧烈颠簸起来,而那头前的两匹马稀哩哩地乱叫不停。
      东方禹拧眉挑帘看去,官道两旁景物如箭般往后飞射而去,路上行人纷纷叫嚷着慌乱躲闪,而赶车的车夫,早被甩到地上,滚出老远。
      东方禹眉头一皱,沉声道:"马受惊了!"说罢,使劲拉掉帘幔,一边护我在怀里,一边往外凝睐张望。
      说是官路,那路面远没有现代这般宽阔,只能容两辆马车错身而过!两旁植被到是很茂盛,杂草树木横生,但行人躲藏起来相对困难。若冒然跳下去,难免会砸到人或撞到树上。
      忽然他眼角瞥到缠在车辕上的马鞭,一把扯过来,指着前面一棵枝叉横向道路的老槐树,轻轻对我说:"机会来了!殊儿抓紧我,咱们跳车!"
      说罢,一手夹住我,另一只手拿着马鞭抬起来,往那老槐的方向笔直张开。只见那老槐越来越近,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东方禹单手猛得一甩,马鞭瞬时缠在树杆上,与此同时,双腿一用力,"嗖"地一声纵身飞了出去。
      只觉眼前天旋地转的一阵眩晕,等再清醒过来,人,已经紧贴着东方禹的身体脚踏实地。身侧是一片离官道有些距离的槐树林,东方禹那手臂正紧紧搂着我。而马车,已经是再无踪迹!
      我暗自吁了口气,瘫在东方禹怀里,心有余悸地笑道:"好险!"
      他深遽的目光扫了我周身一遍,道:"吓着了吧?"
      我摇头,发现新大陆般叫道:"锦月、锦月,你竟是会飞的呢!"
      某人得意扬扬一笑。
      正在这时,周允乾和杨博率领着众侍纷纷赶了过来。
      大家吓得都面色铁青。跑到跟前,都颤微微跪倒在地,不敢起来。而远处,那些受惊马惊扰的众多行人百姓也积成一堆一堆,议论纷纷地往这边看着。
      妖精围着他弟弟上下其手检查,"吓死我了!可有地方受伤?"见东方禹摇头,才慢慢舒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这马怎么就惊了?"
      其中一人指了地上一滩正在儒动的不明物,俯身回道:"启禀瑞王,是这个老叫化儿忽然从路边奔出来,手里拿着个大葫芦,惊吓到了马!"
      我仔细望去,地上那团东西竟是一个衣衫褴褛、白发百结、脚上无鞋的老叫化子!此刻正翻眼望向我们,而手里却紧紧抱着一个黑漆漆、油光光、足有婴儿头颅大的破葫芦!
      "竟敢惊挠朕和国师,此人罪无可恕,拉下去交由地方府衙查处治罪!"某人刚才还笑意盈盈,此时却满面怒意,沉似阴云。
      周允乾不动声色的一甩白衣宽袖,命令侍卫拖下此人!
      两名侍卫上来,拖起那老叫化子便走。那老叫化儿也不吭声,只是护着手里的破葫芦!
      望着寒风中随风飘摇的缕缕白发和那张含糊不清、朽老不堪的老脸,我终是不忍!急忙开口叫道:"慢!"
      大家都回头望我,东方清阳竖眉道:"小猪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老儿惊扰皇上,罪当立斩。锦月只是怕你见不得这场面,才叫人拖走,此事,你不必管了!"
      我朝他一笑,道:"殊儿身为国师,焉能不知此理。只是有一几句话,想与这老儿说罢了!"


      机缘蹊跷谁识我
      我缓步走到那老叫化儿跟前,俯视他道:"你可知你身犯可罪?"
      那老叫化儿依旧不语,翻着白多黑少、脏兮兮的浑浊眼睛望着我。我暗叹,可是被吓傻了么?
      我接着说:"你身犯三条罪状,竟还不求饶么?"
      妖精笑了,酥酥软软地倚在杨博身上道:"小猪儿更狠,我只定他一罪,你竟定他三罪,这老儿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周狐狸却在一旁闲闲的站着,邪笑道:"谁知道殊儿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呀!"
      我笑回他们,"我哪有什么葫芦,到是这老叫化儿的葫芦,叫我颇为眼馋!"
      地上那老叫化儿一听我垂涎他的葫芦,立即抱得更紧了,嘶叫道:"要葫芦没有,要命一条!"
      大家全乐了,连一直沉着脸的东方禹的嘴角都翘了翘!
      远处的百姓有那大胆者,喊道:"老叫化儿,把葫芦给国师大人吧,没准皇上和国师一高兴,就会放了你呢!"
      老叫化儿防贼般望着众人,"这是我的宝贝,谁都不给!"
      周允乾一挥手道:"不得喧哗!"
      "小猪儿,不知道你给这老儿到底定了哪三条罪?"妖精问道。
      我笑望东方禹一眼,对老叫化儿道:"一大把年纪,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自己都难保命,还要这身外之物作甚?"那老叫化儿依旧防贼一般盯着我。
      我摸摸鼻子再笑,接着说:"唉,顽固不化!要知道,你使皇上受了惊丢了马车,此为第一条罪状;你使皇上因受惊而杀人,让众百姓觉得国君不够仁慈、不够大度,有辱斯文,此为第二条罪状;此事一传开,其它两国必将借题发挥,指责我洛国皇帝残暴不仁、滥杀无辜,使我们的皇上在三国中留下坏名声,而要受世人轻视,这是你的第三条罪状!三罪归一,老叫化儿,你不得不死呢!"
      此番话一说完,场内一片寂静!
      半天,东方禹才侧目,指点着我的头道:"古来劝谏之人,到也不少,寻殆觅活的都见过!却从没有一个象殊儿这般特例独行的!你都如此说了,还让朕如何下得了手呀!"
      妖精也在一边不满道:"哼!连我都骂进去了,我怎么看都象个奸臣了!"
      我赔笑,弓身面前这兄弟二人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此老叫化儿已是年近朽木,来日恐无去日多,皇上、瑞王都是慈悲斯文之人,就放过他吧!"
      远处百姓也都跪下,喊道:"请皇上宽恕他吧!"
      东方禹威仪的望了众人一眼,甩袖道:"也罢,看在国师面上,朕就放过这朽木老儿!只是再不许在这洛京停留!大家都起来吧!"
      百姓们高兴的呼叫:"皇上圣明!国师大人圣明!"
      东方禹低笑道:"殊儿,这次,朕可是给足了你面子,要怎么报答朕呢?"
      我一呲牙道:"我给皇上唱一首《我有一头小毛驴》如何?"
      那小气人立即拉长了脸,咬牙望我。我大笑,低语道:"但凭皇上吩咐!"那人才舒了眉展了眼,且笑不语!
      而一旁的周允乾面无表情,白衣胜雪。
      老叫化儿忽然自地上站起,用袖口擦了擦鼻涕,一步一摇地朝我走过来。周允乾拦住他去路,呵道:"大胆!"
      我轻轻拉下狐狸的手臂,问那老叫化儿:"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那老叫化儿双目忽然精光一闪,竟似有流星划过,我不由一惊,等再望,却依旧是那双浑浊老眼!
      "多谢施主救命之恩,此葫芦跟随老纳多年,既然施主喜欢,就送给施主吧!"只见老叫化儿双手合十,向我施礼道。
      我更惊,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你怎么会是出家人?"
      "识缘名色、名色缘识,此生则彼生,此灭则彼灭!施主切莫以皮囊视人,老纳当然是出家人了!"那老叫化儿没有几颗牙的大嘴忽然张开,朝我呲牙一笑。吓得我赶紧后退几步--这人,忒诡异了些!
      "既然是出家人,我到要问问你,何为佛?"真的是和尚么?看他乱发草须,神态随意,真个不象和尚,我眯起眼睛考他。
      "你认为呢?"那老叫化儿却呲着牙反问我。
      "即心即佛。"我挑眉审视他,那老和尚竟抱着葫芦越走越近。周允乾欺身挡在我身前,"不许再靠前!"
      那老叫化儿又呲牙一笑,问道:"那非心非佛呢?"
      "也是佛!"我答道。
      "哈哈,好,无波无澜谓之无澜,无名无台谓之镜。能开无澜镜,能入百花径,证明施主已近我佛界,有缘之人呀,阿弥陀佛!施主斋心仁厚、聪明睿智,此物舍你其谁,给!"那老叫化,不,老和尚把葫芦往我手里一塞,然后,光着脚转身便走。而身上条条布缕随风飘舞飞扬。
      当然是有缘之人!想当初,那中峰寺的照悟老和尚,曾是死气百赖的劝我出家的。
      这葫芦好重!我抱着这破葫芦,追上前几步,"喂,站住!老和尚,我不要你的葫芦!喂,你去哪里?"
      "自来处来,自去处去!可惜施主,只有来路,再无去路了!天降大任与斯人也,宿命如此,宿命如此呀,哈哈......"那老和尚边走边说,待我恍过神来,那老和尚已经是没入来往人海,再不见踪迹!
      只有来路,再无去路么?这、这老和尚可是知道我的身事之谜?
      我抱着这葫芦发愣,东方禹走过来拧眉道:"这人很是诡异,殊儿小心为妙!"
      我这才反应过来,急急抓住他的手道:"锦月,锦月,快帮我追这老和尚,无论如何都要追回来,快些!"
      东方禹一愣,急忙吩咐侍卫去追。
      "怎么回事?"他问。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是瞪着眼睛望他,却无法言语。
      妖精凑过来,指着葫芦道:"别发呆了,先看看,到底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我点头,才要打开,却被周允乾抢先抱了过去,"还是小心为好!"
      他递予旁边的杨博道:"杨兄身手最好,这葫芦让他打开吧!"
      我望着他点头。
      杨博接过沉甸甸的破葫芦,小心翼翼地把塞子拔出,一股浓郁的香气四散溢出--
      闻到这香,大家不由都赫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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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颦一笑也关情
      轻叹间往房门里踱,一抬头,竟见东方禹一袭蓝衫,阴沉着脸站在房门前。我不由苦笑:这人的情绪到真是持久耐磨,想不佩服都难!他如此对我,我都没恼,他到从始终如一摆脸子给我瞧。我不瞧总成吧?
      不理他,转身进屋,那别扭人跟了进来,一屁股坐于床上道:"那间不能用了,今晚朕就睡这里?"
      那间是不能用了,宇文留琉在里面呢!
      我略一点头,爬上床去把枕头拽到怀里,便往外走,那人一把拉住我道:"干什么去?"
      "皇上住这里,臣下自是再找住处了!"
      "你、你,你还闹?到底何时是个头儿?"
      我不由被他气笑了,转身问他:"你到底何时是头儿?策王不是已经和你谈过了么?为何还是拉这么长的脸给我看?"
      他一见我笑,立马眼睛亮了起来,用力往怀里一带,我便落入他胸膛里!而浓浓的酒气一下子袭了过来!
      我拧了鼻子躲他,道:"臭!"
      他咬牙逮住我不放,"祸害!朕也不是有意如此。只是,见到你就会想起策王!见不到你,心里又空落落的!朕这是在生自己的气,竟是、竟是再离不开你!"
      阴转晴了么?我还在阴着呢!我瞪他:"你、你如此对我,便一句话就了了么?当我是什么?说骂就骂,说......就、就......"
      想起那晚的激烈,我又气又恼!不觉红了脸、含了泪!这人,和那头姓宇文的狼也没甚区别!
      那无赖人,笑嘻嘻问道:"就、就怎样?怎么不说了?"又见我这可怜样儿,忙低头私语道:"是朕错了,是朕错了,你怎么罚朕都好,只要、只要别再折磨自己!"
      让这强势的人道歉,已经是极限了吧!想一想,我也有错,与肖佩旬相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就不能开诚不恭的说出来?竟引出这么多的是是非非,反到让老妖精和周狐狸他们看了笑话!
      想及此,扭身望他,"你的话忒狠了,什么夜夜私会,什么私定终身,什么里迎外合?里里外外被你骂了个居心叵测!你、你明明知道我对你、对你......"
      一提这事,我就气得全身无力,光会说你,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心里不由暗骂:晏殊!你这张嘴也忒笨了些!一直通到心眼里,不会打半点的弯弯!想当初,真应该和那周狐狸多学学!你看,宇文留琉不就学的很好么,那么清亮的小心眼,都会算计人了!
      那人听了,拧眉想了想,道:"朕说过这话吗?不会吧?朕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这无赖!气得我瞪他瞪他再瞪他,他才讪笑道:"那是朕一时气语,殊儿千万别放在心上,朕赔罪了,任殊儿罚我可好?"
      "是么?任我罚么?"我狞笑着望他,那无赖皇上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装作怯怯道:"殊儿手下留情呀!"
      我忍笑道:"放心,放心,皇帝陛下,殊儿肯定会手下留情的,只是、只是其它地方是否留情,就不受殊儿控制了!"说罢,一敛笑、一挑眉,厉呵道:"趴下!"
      那人脸立马调色板一样,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半天才张口道:"不是吧?"
      我再挑眉,看他!
      那人发了一会儿呆,一咬牙、一转身趴在床上,把头闷进枕头道:"来吧!"竟是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驾势!
      我忍着笑,说道:"宝贝,乖,我来了!"然后一下子扑在他身上,开始乱抓乱扰,一会儿,就把两人的外衣全脱下来,只留亵衣在身上!
      那人竟结结实实的震了几震!全身僵直的连掐都掐不动!而抓着枕头的手,愈加的紧!
      我不由一愣!可是,可是以前被我......的记忆还在?可是,可是被那次的我伤得太狠?如此威慑力十足的人,竟也会吓得打颤么?我想着那次醒来后看到的他那狼狈不堪的情景,心慢慢软得再提不起兴趣,从他身上慢慢爬了下来。
      然后趴于他身侧,捅一捅他腰窝,嗔笑道:"傻瓜,我说,你就当真么!"
      他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我。r
      我再斜了水眸望他,他慢慢咧开嘴巴笑了,道:"祸害!"然后一把抓住我的腕子又往怀里带,然后就看到了那串红麝香珠!
      "他送的?"又拉长了脸!
      我苦笑着点头,不觉问他,"不会又是柴米油盐酱与茶了吧?"
      他一听这句,张开嘴就咬我,"朕送了你那么多东西,都不见你戴?别人的,到是时时不离身!而且还和别人拿这俗白句子来编排朕!你说,让朕怎么罚你?"
      我讨饶,"别咬了,那天咬的还不够么?真成狼了!"
      一提那天之事,他理亏了,立即躺于身侧道:"等回到洛城再一起算帐!"
      然后搂住我,道:"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真要回去么?"我低问道。
      "自然,知道你这病一时难好,咱们慢些走就是了!"那人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从上头传下来,不一会儿,便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这古代酒虫还、还真是尽职尽责!前世里,我曾夜夜买醉,都没这么快的入睡过,羡慕!
      想及此,一翻身,也沉沉落入了华胥之中......好吧好吧,你既然都认错了,我又能如何?你应该感谢宇文留琉的!知道了他的遭遇,才明白,自己这般,已经是非常幸福了,何苦再斤斤计较。他那样的境遇都会不放弃的为自己寻找幸福,而我,又有什么理由,再不珍惜?
      明天一定会是太阳高照吧,明天,自是新的开始!无论是我与你,无论是我与宇文留琉,无论是......我与狐狸!都算是新的开始吧!


      折柳别君两依依
      眼前一望洁白,云非云,雾非雾,似涌烟,似飞絮。那一剪紫影便飘飘摇摇地立于氤氲蒙蒙中,若仙子架于凌波之上,而他身后数人,便如不存在一般,再盖不过他那袅袅柔雅的身姿。
      "一贯依赖了和你的熟稔,有什么话,总是积下来与你说!如今,就要走了,仿佛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可以倾述的了!"轻吐幽兰,温和婉转!此时这美人,不是皇帝,不是策王,不是幽兰公子,只是我离别在即的知己。他似已失去平素温恬淑雅,只知道握住我的手,低低呢喃!
      而旁边,射过来的那数道目光,全成了闪闪烁烁的点缀!
      感觉着手的温暖,我把头枕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说:"还记得咱们的约定么?等你有了儿子,你便来找我,咱们结伴去海阔天空、自由飞翔!"
      那美人承受着肩上的重量,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晏国师好大的魅力,昨日才当了一次更夫,捡到一个美人,今天又扑在别一个怀里卿卿我我,真是叫朕好生佩服!"那宇文留璃笑眯眯说道,而那笑只在面皮上流窜,却达不到眼底!
      自己做出这等事,还有脸提起,我想不佩服你,也难呢!
      我自肖佩旬怀里出来,厌厌的望他一眼道:"陵王陛下过谦了。竹前月下,寻欢作乐,这等雅致,晏殊可更是佩服呢!"
      那人脸色一变,才要再说话什么,却被他哥哥清瘦疏冷的身影挡了!
      "至自一别,怕是要到诗会才能再见。晏殊,切莫让我失望才好!"青衫依旧,清凉依旧,而单薄的身躯在这白雾里若隐若现,让人倍觉怜惜。
      这青竹诗痴,到何时都念念不忘这诗词之事,我不由莞尔回道:"晏殊自打起十二分精神,恭候文王殿下!"
      然后与他交换一个千万珍重的眼神,走到马车前。
      那长脸关公东方禹早等得不耐烦,一把抄起我,便奔上了马车。我挣不过他,只得腾出一只手,向那两位卓才绝世之人挥手告别!
      而老妖精早倚在杨博怀里,笑得花枝乱颤.走过身边的瞬时,掐着我的胳膊小声道:"了不得了,左拥右抱,羡慕死了!"
      我拿眼翻他,而东方禹的脸拉得更长了!一旁的狐狸若有所思的望我几眼,才慢慢欺过过去与青竹公子私语道别。
      望定那对青白相依的璧人,我不觉暗叹,这别意浓浓之间,到底,几分是真情?几分是,情不得已!
      离别时总是怅然若是!就连我这样的无根之人,亦似是被什么牵绊住,丝丝连连的,扯着疼痛!放下垂幔的那一刻,听到帷幔外一声轻微悠悠的叹息,细细飘了进来,我知道,我该离去了。
      来时我已经来了,去时也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我透过那曼妙垂幔再望,一切都在随着马车的奔驰而渐渐拉远,片刻已是海市蜃楼!那宫殿绕梁的云彩还在,那宫殿却已隐在层层的白雾之中,那宫殿里的兰影呢?总是想他回转身时的清雅身姿,再见到,也不知何年何月。
      帘幔忽然被某个小气人拉下,我回眸瞪他!
      "你和那文王又是怎么一回事?平素里,你不是极讨厌他么?"小气人冷着脸问道,柴米油盐酱与茶的味道立即充斥了整个车厢。
      望着那张臭脸,我的别离伤感终是被这醋意冲淡,不由轻笑着取笑他,"恁大一个人,能装得下一个国家,怎么就装不下几个小小的人物呢?"
      "国家是朕的,殊儿也是朕的!肖佩旬,却想抢朕的东西,怎么会一样?若非他抢先向朕赔礼明态,朕岂会善罢甘休!"那人咬牙道。
      人家抢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再瞪他,"谁是你的东西?"
      他扯了扯嘴角,道:"殊儿总不能让朕说你不是东西吧?"
      我张牙舞爪的扑向他,压在身下当马骑!而那人,躺在身下伸出手来挠我的痒!
      "咳!早了些吧,天还没黑呢!"
      忽然,一个声音自头顶插了进来。
      我与东方禹大吃一惊,扭身望去,只见周狐狸挑着帘幔正望着我们似是而非的笑着。
      我再看看自己身下衣冠不整的东方禹,咳!这姿势,确实、确实有碍视听了些!
      急忙红着脸从他身上爬下来,问:"怎么停车了?"而东方禹也快速整理了衣裳,装腔作势的坐好!
      周狐狸却不作答,只是举着扇子挡住脸,而露在扇子两端的肩膀,一耸一耸地泄露着心事。
      我咬牙道:"想笑就笑,何苦如此,小心憋出病来!"
      那狐狸带着还没收拾干净的笑意,抬起脸一指外面道:"有人挡路了!"
      我和东方禹闻言,顺着他的手指一齐往外看去,不觉同时大吃一惊!


      有凤来仪香满路
      只见那官道上,漫天花雨从开而降。数十个一身白衣的妙龄女子做成两排,轻舞飞扬的姗姗而来,鼓乐丝竹之声悠扬的从她们手中和嘴中的乐器合奏而出,仿佛九天仙女驾临凡间般神奇妙曼。不一刻,这些白衣女子便到了近前。身形错开,在马车前如蝴蝶样的穿舞,最后形成一个九宫八卦样的阵势。这时候,从她们身后,四个紫衣女子,缓缓抬出一顶鹅绒丝轿,七尺开外落下。
      那四个紫衣女子神情肃穆一起张口说道: "策国长公主,拜见洛王陛下、瑞王千岁和晏国师!其余人众请退避三舍!" 声音虽是轻微,却是有一股摄人气魄的威力。
      随着声落,那数十多个白衣妙龄女子又开始变换九宫八卦阵,瞬时如白色屏幕,隔开了其余众人。而场中心,只剩下我们这辆马车以及闻声赶来的妖精、杨博,以及周允乾。
      这、这算什么阵势?我与东方禹莫名对望!东方禹更是不悦的挑挑眉,撩衣襟翩然下车,我也紧跟其后,在妖精身旁站定。
      周允乾和杨博有意无意间挡在我与东方禹身前,不动声色地摆开架势!
      狐狸,狐狸也会武功么,我怎么不知道?我怀疑的频递善睐,那人白衣如雪、玉树临风而站,只不看我!
      "策国肖佩妤拜见洛王陛下!男女有别,恕佩妤不能下轿参拜!"从那轿内传出一声犹如天籁的声音,不急不缓,曼声问道。
      东方禹向前一步,长身而立,问道:"朕素闻长公主芳名,今日一见,倍觉荣幸。只是不知,长公主半路拦车,意为如何?"
      "自是为大名鼎鼎的晏国师而来!" 那轿内原来柔柔的声音忽然犀利起来,一泼一波传出。
      "哦?我么?"我傻傻的问道。这策国长公主与我有何干系?忽然想起--便是她,龙舟节那天,趁伙打劫,在我家门口就把我这个活人给劫了!如今,摆出这排场,又要做甚?
      想及此,不由气从胆边升,跨前一步道:"不才正是晏殊,但凭长公主吩咐!"
      轿内竟安静下来。我凝神望去,隔着纱幔,只隐隐隐约约望得一妙曼身形,其余再看不清楚!
      据说,这策国长公主仍三国第一美人,世人曾作诗赞道:
      姣若紫微升北,灼若FR出渠,
      翩若惊鸿照水,婉若游龙衔月!
      而且,此女不仅绝色无双,智慧才华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可惜,红颜薄命,15嫁人,19岁守寡,一守便守到如今!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这些是非,好似都这长公主自己找的!估计是日子过得太过轻闲了!
      "大胆,紧看什么?长公主可是你这等俗人乱盯得么?"一个声音在耳边炸起。
      我顺势望去,不由瞠目结舌,指了他道:"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竟见那本应是服毒死去的假侍卫,身着太监服饰,手拿白毛拂尘,不阴不阳地自轿后转出来,"本公公是那么容易就死的么?你这洛国国师,忒没见识!"
      东方禹和周允乾也都吃惊非小,一起甩头望向我,我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肖佩旬呀,你这位姐姐,实在太过招摇了,人死便死,你还让他出来做什么?东方禹的眉毛立即竖立起来,才想靠前,被妖精素手拉住!"急什么,且听她的来意!"
      我心内一再苦笑:枉我为此人之死,还伤心默然了多日,竟全是假的!他这死不仅是假的,竟还是个太监,就这么拖着阴阳之身劫人当贼,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尤其是带着奴才劫人的寡妇公主,想着,更是不会怎么样!即使眼前这架势极其慑人。
      我晏殊两世为人,还怕你这小小把戏么?于是面露不肖道:"主子们说话,有你这阉奴插嘴的地方么?好没家教!"
      那假侍卫气得尖了嗓音道:"你、你--"
      "楼儿不得无礼,退下!"清清沥沥的声音又自轿中传出。那阉奴狠狠盯我一眼,弓身又退到纱轿之后。
      "我以为是怎样的一个人物,让我那弟弟天天念道,连那个陵国文王,本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也是经常提起。原来也不过这样罢了,除了清秀一些外,真不知道有哪一点让我那傻弟弟如此挂怀!"那轿中美人,体形风流,神情淑淡,连这轻描淡写的讽刺,都说的如凌波叠水,一声声荡着涟漪。
      我恼,一甩玄袖,昂首冷笑道:"长公主好生客气!晏殊长成这样,长公主又非第一次见到!劫人之事,除了长公主,想来,别人再不会如此没意思!"
      "唉,是呀,这样的打劫,劫来劫去,却无甚用处,确实太没有意思。"那美人,竟把这抢劫之事说的如此轻巧,就似在聊谁家院内花开时早,谁家女儿望春相思一般的家常。
      "劫人之事,自有我国使官与该国理论!长公主若无他事,我们还要赶路,恕不奉陪,就此告辞了!"周允乾拱身一抱拳,护住我就往回走。
      "站住!想走就走么?我劫人又待如何,晏殊可是偷走了我那傻弟弟的心,就想这么轻轻松松地走么?"那惑人的声音终于又犀利起来,而周围白衣女子听到这个声音,竟似听到命令,又再次变换了阵形。
      "长公主过分了吧,我与佩旬乃知已朋友,哪有什么偷心之说?"我皱眉紧问,眼眸不仅撇向东方禹,见那人无样,便暗中舒气。
      "知已朋友么?若真是知已朋友,这串镇国之宝又怎会在你腕上?"
      数道目光随着伸出轿外的那纤纤玉指,一起望向我手腕上红艳晶莹的红麝香珠,我抬手望了,不由愣住--镇国之宝么?
      镇国之宝又能如何,只是身外之物,怎么老是引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我不由更气,旋身直望那美人,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晏国师莫恼,此事好说!"那美人声音倦怠舒懒,"与我比试一番就好。赢了便放你们北去,若输了么?那就请晏国师长留策国咯!"


      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直没有开口的东方禹勃然大怒,威慑性十足的目光如利箭般射过去,"长公主过分了吧?我们为庆贺策王荣登大宝而来,策国礼贤重待才对。如今挡朕去路,已是不对,又要挟我们与你比试,不觉太过分了么?"
      长公主婉柔轻笑,一抚轻纱道:"谁不知我乃一介孤苦零丁的苦命女子,做得即使再不对,世人也会原谅的,更何况是胸纳百川的洛王陛下您,定是不会和小女子一般见识,不是么?"
      东方禹挑眉又要理论,我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别恼,她便是故意激怒咱们的!若真与她恼了,反到会显得咱们忒小气!让我与她比吧,不过诗文罢了,总不至于会输!"
      "殊儿,这诗比不得!"东方禹欲言又止。我只当他担心,朝他和狐狸轻松一笑。我就不信,以我这两世为人的千年道行,还不比过一界弱女子!
      "长公主。"我又向前一步,说道:"与晏死比试,到也不难,可是公主如此躲藏于轿内,不肯真面目示人,未免太畏首畏尾了吧!"
      "你?"长公主犹豫的说,然后一摆手,所有侍女人众慢慢退下,帷幔慢慢卷起,她淡淡的说:"你就站在那儿,本宫给你看便是。"
      但见卷起的帷幔后,她一身白衣,一种无言的淡雅,秀发低垂,发后挽着一个高高的芨锥,上面斜插一只镶珠金步摇,额前却是若有若无的挂着一帘绣着莲花的白纱,只能透过这一层莲纱看到她若隐若现的皎洁的面孔、高挺的鼻梁、如水的眼眸。
      唉,如此绝代风姿,到与肖佩旬真个相似,只是佩旬才不会如此无礼取闹呢!
      "美人呀--"身后妖精又老毛病复发,软媚着声音低低喊道。我回身瞪他,只见那老妖精早被杨博一个大背跨,扔进了车里,再不许出来。
      我忍笑,拱身向长公主道:"请长公主出题!"
      她抬起柔荑轻抚了一下白纱,缓声道:"本宫也不为难晏国师,就先从这简单的入手吧。咱们对对子如何?"
      见我点头,又轻笑了说:"那晏国师请听真了!第一个对子:古文人做,做诗做赋做高官!"
      哦,一个拆字联罢了!"古文人"三字,正好合成一个做字,后又用此字组词连接而成,这上联到真是巧妙别雅。
      大家都是道行高深之人,听到此联,不觉都暗吸一口气,东方禹更是贴身站在我身侧,握住手,再不撒开,而那眉皱得团团凝结,让人看了想帮他抚平。
      我心升暖意,流波转动对他微微轻笑,然后才对道:"一大口吞,吞云吞雾吞江海。"
      话才出口,东方禹他们紧绷的神精全都轻松下来,而那长公主也连连点头,道:"晏国师好敏捷的才思呢!不过,你们别高兴太早,再听我这一联: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这联比之上一联,要难上一筹!寺诗即谐间又相似,而月又是自明字拆出,且以寺起首,又以寺收尾,着实是古怪刁钻的一个对子。也只有这古怪刁钻之人能想得出来!
      我来回走了两步,立身对道:"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长公主听罢一愣,美颜湘帘半卷,轻纱无风自动。半天,才道:"丝丝入扣,晏国师果然名不虚传!"
      连妖精缩在马车里,都"嗷"的一声欢呼出来,大家全笑了!
      我也负手轻笑道:"公主过奖!"
      那美人频频轻敛眉黛,善睐一闪,笑道:"这些对子对你我而言,也过简单了些,我们作诗作词如何?"
      我苦笑点头。这美人,心思转的也忒快了些。她又道:"那本宫都不客气了,先出题,就以这百花为题,各作一首如何?"
      那美人想是累了,往软榻上一靠,也不等我作答,便媚音惰惰轻起:
      "妾是一枝萼,残塘影独明。乍飞鹤影已无声。
       衔走藕丝千缕,留我懒娉婷。
       欲嫁春光晚,秋寒两袖轻。借风书语总难成。
       恼你无心,恼你恁无情。恼你身如过客,冷对露晶萤。"
      听罢,我暗自赞叹的同时,亦为此词的凄楚婉转哀伤,美人虽美,纵有绝世社会容颜,毕竟有那年华羞老、繁春逝去之时,更何况如她这般情遇,每每于夜深时刻,对月三人,抱影独眠,怎能不凄苦?
      刚才怨恨她的一点情绪,也因这词而云消云散了!曾经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识何必曾相逢呀!
      我转眸轻笑,对曰:
      "竹外一篱蔷薇谢,残枝点点新痕。
      春深又负赏花人。举杯空对月,不觉露沾身。
      休提去年今日事,清笛吹乱心魂。
      碧萝帘前理诗文。暗怀情几许,亦幻亦为真。"
      美人听罢,沉寂片刻。忽然莞尔,那眉目立即若百花齐放、香满人间。她缓缓道:"没想到晏国师,连这女子闺怨之词也能作得,到叫佩妤想不佩服都难了!"
      说得我厚脸一红,勉强笑道:"公主可是在笑晏殊女儿气太浓么?那再来一首更浓的,但愿,公主能对得上!"
      抬起头来,但见金乌高悬,眼看天色近午,若再不走,怕是要错过宿头了。而一旁东方禹那未完全舒展开的眉头又拧到了一起。
      我暗自咬牙,佩旬佩旬,原谅我不能留下伴你!东方禹待我恩重如山,且款款情意,便是我穷极一生,也不能还的。而且,我对他、对他亦是再不能分离。更何况,这里面还夹杂着国家、家事、天下事!千万条理由间,再找不到留下二字,还是那一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想及此,长袖负于背后,一字一顿道:"下楼来,金钱卜落;问苍天,人在何方?恨王孙,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不归;悔当初,看错失口;有上交,无下交;皂白何须问;分开不用刀;从今莫把仇人靠;千种相思一撇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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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竿残枝夜阑珊
      夕阳西下的时候,宫里派人来请,说是要为我们饯行,已经设好了酒宴!
      离别之宴最是难挨,去了,见着那美人皇上,只能是伤心对落泪,又何苦呢!
      于是,我推说身体还未恢复,就辞了!而东方禹作为洛王,是必须要到场的。那别扭人拖着一张洛山长脸,赴宴去了!
      坐在案前,轻掐着紫竹小狼毫,用瘦金体,细细描着汪士慎的诗:
      兰草堪同隐者心,自荣自萎白云深。
      春风岁岁生空谷,留得清香入素琴。
      写罢,抬起纸来望了,不由轻叹--这几日到底怎么了,回回都是与兰相关的诗,也莫道那小气人误会,连自己都分不清楚这情绪波澜到底深有几尺、宽有几丈了!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么?呵呵......
      正在此时,一缕清风温温柔柔的透过敞开的窗户,掠了进来,吹得一只蜡烛幽幽一摇,觉得空气里都带有花儿的味道!不觉放了笔,披了披风踱出门外!
      门外是一领小径,两旁栽满各式花草,而花草后又是层层叠叠的青竹,曲曲弯弯,经过诸多房间,经过假山,经过池塘,却不知通向哪里。
      索性就沿着这条小径往深入散起步来!
      已经有好久没有想过那个世界的事情了,仿佛,那只是一场梦境,再奢华再凄楚,都于自己再没干系!
      前世里是不爱运动的,以至于好友陈晨耻笑我是龟科动物,我这斯文人自是不与他一般见识!但我极喜欢散步,开始的时候是和授业老师吴教授一起,后来是和那人,再后来,就是自己,什么都不做,只是一味的散步,然后一味的想着有的、没的事情,自己叹自己笑自己哭,横竖没人管,到也自在!
      但等散步回来,才发现,散步也是一件苦差事,虽然锻炼了身体,但也颇是耗费心思和情绪的!
      到这个世界后,好象古人没有这个习惯,连那东方禹虽然一身的功夫,练归练,却是不好动的!再加上自己胖,于是,这散步便搁下了。让我的心和腿颇是寂寞了好久!
      今天难得,没人打扰,可能随便的步,随便的想,随便的喜怒哀乐集一身了!
      这么想着,再一抬头,竟是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房间,好似已经走出了院子。眼前是一个岔路,一条往左一条往右,两旁绿竹掩着,看不清更远的地方,男左女右!于是,我毫不犹豫的往左走迈过去。
      边走边想,这个驿站不仅景色怡人,而且广阔非常,走了这许久都没走出去,或者,这条小径是个圈哦!不由轻笑!这样也好,有这花花草草作伴,到也不寂寞!可惜,美景没有美人陪,遗憾了些!
      又想起和东方禹游落月潭的情景,想起和肖佩旬游烟波湖的情景,想起和周允乾湖边对诗的情景!诗词歌赋,香茗佳人,凡是与美景有关的记忆,总是这么温馨难忘吧!
      细数数,这身边美人到真是多,就连那传说中如嫡仙般的三公子,都已经是个个提见!要说这福气,还真是不浅!可惜,没一个属于自己,连那东方禹,都是与后宫N多位娘娘瓜分了用的!自己蛮可怜的,不是吗?
      "嗯......"
      正自哀自叹着,忽然竹后传来一声嘤咛,放慢脚步,透过竹的缝隙寻了过去。
      只见一间竹壁小屋,窗户大开着。一点昏黄灯光下,两个人影纠纷在一起,正慢慢濡动着!
      我脸不由一红--肯定是撞到人家的好事了!
      "你、你把手拿开!"
      才要转身离去,这个熟悉的声音硬是留住了我!我心内一震,这、这是宇文留琉的声音呀!那、那与他、与他......的可是狐狸?
      我心中酸意泛泛,迈步就走!一个声音又吃吃地传了过来:"又不是没有做过,如今怎么知道害羞了?"
      不是狐狸声音!却是、却是宇文留琉的弟弟、那个细眼眯眯地陵王--宇文留璃!
      天呐,兄弟乱伦么?
      我大惊,竟钉在原地,再也动不了丝毫!
      "宇文留璃,你答应过我,再不对我、对我这样!"宇文留琉清冷的声音,竟含着满满的怨恨和委曲!
      "哟,哥哥,何必说的如此绝情,朕明白,哥哥是为那周允乾!"宇文留璃轻哼一声道。"那梅花公子到也是个尤物!可惜,他的眼睛,并不全在哥哥身上!哥哥好可怜,好容易遇到一个称心的,却还是个三心二意的!还是让朕,来、来好好疼哥哥吧!"
      只听"哧--"的一声,衣衫碎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很是响亮。晕,限量级场面么?我还是不看为好!辩了辩方向,开始轻手轻脚的往外移--
      "宇文留璃,你、你再迫我,我便死给你看!"宇文留琉的声音里竟带了哭音,随即,低低呜噎声颤动着传了过来。我心不由一震,这、这美丽高傲之人,竟也有这般境遇,着实、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哥哥这是怎么了,以前,你、你还不是乖乖的任我吃,嗯......就是喜欢哥哥身上的这股香气呢......好闻!"那宇文留璃低荡着声音,吃吃笑着。
      一阵阵挣扎与衣裳的破裂声交织传出,我不禁左右为难--这情事,本是一个两情相悦的好事情,怎么、怎么,竟有人搞强迫?我该管?还是不管呢?管吧,素日里真是不喜欢这青竹公子孤僻怪诞的性子,不管吧,眼看羊入虎口,心里却真真不落忍!
      "求你了,放了我吧,留璃!"宇文留琉低声的哭泣着。
      没有听到宇文留璃的声音,只有他呼呼的喘息和扑噗扑噗的交合声一波波自青竹缝隙里漾出来。
      我大急,急忙掐了嗓子细声喊道:"夜深人静,小心火烛,平安无事喽--"喊罢,加重了脚步的声音,在原地狠狠踏了几脚,然后赶快靠着竹子蹲下,以缩小目标!
      等了一会儿,一阵嗦嗦唏唏的穿衣声和快速离开的脚步声响起、临近、远去......
      随即,整个空气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夏蜇偶然嘶叫两声!
      我慢慢站起身来,绕过竹林,那是一间紫竹为墙的临水小榭,房门大开,灯光星点,时时摇摆,除了几本散落的书籍,再无其它陈列!而卷在地上的一团影子,愈显得凄凉、单薄!
      仔细瞧了,正是那青竹公子,宇文留琉!
      纤细柔软的身形斜瘫坐在地上,细白的小腿露在破破烂烂的青衣外面,与长发纠结在一起,黑白相间,竟充斥着一种神秘与妖冶的诱惑!而那长发遮了半边的脸,只能看到一抹苍白和一点微芒!
      他慢慢抬头,见竟是我!面色更加凄厉--"多么难得的好戏,晏国师怎么不看下去了?"
      声音竟是前所未有过的软弱单薄!
      我解下披风,上前几步裹住他,小心的从地上抱起来,低语道:"先和我回去可好?"
      那人象触电一般,拼命的挣扎起来,"为什么要和你回去?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望着他空洞颤抖的美丽清眸,我不由心里一颤,哄他,"夜这么深了,总在这里不好,你身体又弱,咱们回去,好不好?"
      他挣扎一阵,终是疲惫,窝在我怀里喘气,我也喘,这破身体已是干不成体力劳动了!
      相对无语,半晌,他忽然冲我妩媚一笑,道:"晏国师,可是也看上了我这皮囊?"说道,开始扯身上的披风,雪白的膀子立马露了出来,上面还带着点点红痕!
      我大窘!一把把披风拉上,瞪他:"你是宇文留琉!是才华横溢的青竹公子!不是尽人可夫的小官儿!"
      他亦瞪我,眼圈却慢慢红了起来,"我就是尽人可夫的小官儿,我就是被、被亲生弟弟压在身下的荡货!你又能如何?"
      说罢,已经是嘶心力竭,趴在我身上便低低哭了起来,那声音,就象被什么东西挤压着,想全部的发出来,却又无能为力!
      我跟着大恸,而之前对他的怨恨和厌恶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也是一个可怜人,不仅被弟弟抢了皇位,还被吃干抹净!普通人都受不得,更何况如此清冷孤傲之人?
      轻叹着,我抱他起来,然后快步向住处走去!
      怀里的人,再不反抗,只是偶然低低的抽噎一下!


      凄凄惨惨戚戚竹
      本来想把他放于狐狸房里,但又一琢磨,以他目前这个样子,还是不让狐狸看到为好,于是转向了自己的房间!
      呵退左右,帮他简单洗濑之后,换上衣服,便开始坐在他对面,喘息不止!
      那佳人素指一伸,伸到眼前,手里握的正是白玉凝露。我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来滴入水中,饮了下去。
      这破身体,难道真是再离不开这药了么?我着恼的叹了口气,把玉瓶默默地还给他。那佳人依旧臻首低垂,毫无动作。
      唉,曾经恁个清丽绝伦的人物,竟如此凄凄惨惨戚戚的卧于床上,红尘烟雨无常莫测,我实实在在无话可说!
      "宇文留琉小我一岁,是皇后所生!"清清凉凉的声音忽然从那垂直的长发下溢出来。我不由一愣!没想到这冷然之人,竟主动讲起自己的故事!可是压抑太久,想找人倾述么?我以前也曾经这样过,把那份痛苦说出来,有人同情,有人安慰,有人共同承担,便会舒服一些吧?
      怪不得这兄弟二人长的不象,原来不是一个母亲!我点头,示意他讲,然后转身酽酽的沏了一杯好茶递给他。
      谁知那素白的纤长手指竟抖动得厉害,无论如何都端不住这茶杯!
      我暗叹,扶他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他喝!
      茶能平心,茶能添暖,茶能安神!但愿,这茶亦能洗却你今夜的恶梦!
      取出手帕再帮他拭了青白细嫩的唇,这佳人竟红着脸,转向一旁!
      我也窘了,摸着鼻子掩示尴尬!
      他清清嗓音,接着说:"自小,我诗文虽好,但父皇并不喜欢,说我、说我男生女相,不吉利。十五岁那年,终于立弟弟为太子!弟弟在众人面前总是温柔从容,我曾也是喜欢他的!"
      唉,那是一头笑面狼!连自己哥哥都不放过!
      "可是,可是在我十六岁成人礼那天,他、他撞进我的宫来,竟竟强迫了我!父皇知道此事,非但不罚他,还、还指责我妖媚惑弟!若非还要依靠我的诗文,怕是要和母亲一起,被打入冷宫了!"说罢,苍白的脸更是苍白,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这,可是太过美丽的过错吧!唉,红颜红薄命呀!我暗叹!默默把手帕递过去。
      那佳人素指接了,再道:"宇文留璃表面认错,可暗地里依旧、依旧如此,但凡一个不如意,便拿母亲来威胁!我为母亲,只好忍气吞声!可是、可是这终是不对的!"说罢又自抽噎,我无语以对!怪不得人人都说自古皇家多无情!果然是对的!就如那东方禹和东方清阳,虽然细情我不知道,但好象也有过这么一笔糊涂帐!
      "后来父皇故去,他作了皇帝,更是变本加厉,夜夜找我交欢!我本想死了算了,却实在放不下相依为命的母亲!于是三年前,诗会前夕,我在诗文为由肋迫他终于答应,只要我有了意属之人,便再不为难我!并且放我和母亲离宫居住!于是,于是,我选中了允乾!"说罢,望我一眼,低下了头。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时时往洛国跑,是为了躲那混蛋陵王!可是--
      "你、你对表兄,到底有几分情意?"
      "我也不清楚,但他是我认识的人之中,最具品质和文才的人!除他,我实在实在......"
      我明白,如你这般高傲之人,不如自己的,肯定是连望一眼都难!
      "那你为何是在三年之后,才向表兄表白呢?"
      "那次,为救允乾,他便拿这个条件作交换,我只得答应再、再留他身边两年!"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他羞红了脸,低低道:"那人是从夜宴上跑回来的,喝醉了酒!见我一个人在小筑看书,就、就......"
      望着这烛灯下美若碧玉的佳人,我不觉拧紧了眉!真不知道他这三年是如何过的,与没有感情的人发生性爱,可是生不如死?表面看他清冷高傲,原来都是伪装自己的武器,风华之后,掩饰的是无尽的委曲和凄凉!这样的人,更需要有人疼,有人爱吧?
      我握紧他的手,犹豫再三,问道:"表兄,知道么?"
      他点点头道:"三年之前还不大清楚,只是在救过他后,他曾撞到我浑身伤痕的样子!此次他出使陵国,我便借机会向他说清一切,求他帮我。那时候,我确实不知道、不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人!"说罢歉意的望了我一眼!
      我苦笑,那时候,他心里是否有人,连我都不知道,都不清楚,因为他从来没提过分毫!
      想来,狐狸以前对你是有过情意的,每次闲聊时一提起,便眉飞色舞,暗藏怜惜之色。如今又知你遭遇,得你开口告白,以他那么重情义之人,怎会不答应呢?或许,这便是缘份使然吧?
      活该我与他没有这份机缘!
      他抬了清眸又看看我,道:"我、我的心疾也是装的,是为了、为了躲那人纠缠!"说罢红着脸,开始搓我那可怜的手帕!
      我苦笑,你的心疾可装的忒象了,怪我被狐狸如此误会和埋怨!而且,而且若是你们早说清楚,我与那狐狸,也不至于,也不至于是如今这个样子!非友非友,非兄非兄,甚至,连这亲戚的味道,都变了!
      再一想,这事,确实是没办法说出口,唉!
      那佳人忽然牵住我的手,歉意道:"对不起,我摔了你的白玉凝露,一直,一直都是不安的!我只是怕、怕允乾真的随你而去,那我便便什么都没有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望着他那如小狗般湿露露的眸子,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再者,这种感觉我理解!想当初,求助无望的我,也是有一棵稻草也会牢牢抓住的!只是,可惜了我那无辜的白玉凝露!
      既然一切已经明了,面对这美人、才人、可怜人,我又能说什么呢?而之前对狐狸的一腔怨恨心思,也便因此再提不起丝毫!
      情非得已,便是如此情景吧?
      这事态虽然明了,可又能如何?终是成为我与狐狸之间千丝万缕的彻底终结吧?
      "今晚,你便在这屋子里歇了吧,明日同我们一起回洛国!"我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他摇头,"怕不是成,眼看诗赛在即,他怎会答应我再去洛国?不可能的!"
      "那、那他再对你动、动......"我一时找不词来代替,不由直愣了眼睛呆呆看他。
      他竟指了我道:"你、你还真是可爱!"
      我翻了一个白眼睛,这人,吃错药了么,都这时候了,还觉得我可爱?
      他清绝的脸上忽然露出决绝的神情,"我再不会任他胡来!尤其诗赛在即,他不敢拿我怎样的!"再咬银牙道:"如今,我也想开了,大抵这条命!"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乱说什么,你如今再不是一个人了,除了允乾,还有我不是!"
      他一愣,清澈的眸子望着我,半天,那绝色面容上,一丝笑竟慢慢晕开,"还有你么?象作梦似的!"轻轻的声音,如我那兰鸣上的低弦,回绕着魅人的音质!
      我心一跳,暗自翻眼,又一个妖精!
      "今天白天还恨得我牙痒痒,如何教我信你?"那宇文留琉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我问。
      我一摊手,道:"那你说让我如何证明?"
      他绞着手帕想着!细长的睫毛往上翘起,清秀的唇荡着一丝笑意!我大惊--这、这神情,莫说他弟弟,就是那千年老和尚,怕也是顶不住这诱惑吧!
      想及此,赶紧移开了眼睛!
      "我想到了!"他一拍手,样子到与那东方京云小朋友相似,也许就是这孩子一般清净的心,才让他能敖过这许多年的磨难吧?
      这不,刚才的事仿佛发生的很久,哭也哭过了,竟笑也笑的这么方便!
      我不由莞尔!同时,心里酸酸的想,怪不得狐狸会喜欢他,单这纯真烂漫的样子,我便是不会的!唉!
      "你、你作诗给我听,我便信你!"这佳人肯定是和狐狸混的太久了,眸子里竟闪着狐狸光!
      我又翻翻眼睛,引得佳人眸中加深了笑意。
      "好吧,好吧,我作我作!"我大汗,边伸手擦着额头,边翻着眼睛想词儿!而那佳人一把打掉我的手道:"脏死了,这不是有手帕么?"说罢,把手帕甩给我。我望着这物归原主的手帕,苦笑不已:可怜的手帕,你的遭遇和那白玉凝露也差不太多,瞧宇文留琉把你绞得,快成腌咸菜干了!
      我眼睛一亮道:"有了,你且听我说: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
      这是摘自方志敏的诗,虽然直白了些,在这情景下,却是极合适的!
      宇文留琉听了,低眸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轻笑道:"谢谢你,晏殊!"
      这、这可是第一次听这人叫我晏殊,不觉高兴,咧牙道:"也可以随着表兄,叫我殊儿!"
      那人闪了闪眸子,挑眉道:"好的!现在你走吧,我累了!"说罢,一翻身就躺了下去,再不理我!
      我呆愣半天,才帮他熄了灯,摸着鼻子,一点点移了出来--这人,简直是卸磨杀驴嘛!
      走出老远,不由又一顿足--唉!又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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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应负情几许
      我一直陷于一种梦境!
      梦到自己终于成为一个特历独行之人,背经离道,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只留自己在凄冷的月光下,面对自己的影子!
      仿佛,全身都挂满了伤痕,那怕只是一片小小的羽毛,都会打击得那孤零的肉体剧烈疼痛,且疼痛难当。
      于是,在这样的梦境里,恐怕、孤独、颤抖,我在月光下痛哭,直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面对的却依旧只有自己的影子......
      "殊儿!殊儿!"
      "醒了吧,殊儿!"
      ......
      是谁在天边唤我?天上的星星么?为何那声音忽冷忽温,让我的心忽跳忽停?
      我终是耐不住这份诱惑,拔腿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寻去--
      而当光明降临的时候,我迎上的,竟是数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
      "殊儿,你可醒了!"
      惊喜的周允乾面色忧虑,握住我的手轻笑。我转了转眼睛,果然发现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某文王,正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我心内暗叹,努力朝他们咧嘴一笑,问道:"我睡了多长时间?"
      "两天!小猪儿,你这说烧就烧,说睡就睡的,连策王登基庆典都被你错过了!你都没看到,昨天庆典上,那策王可真是绝世美人呢!"老妖精挤过来掐了我的两腮说道。
      我晃晃头,晃开了他的妖精爪道:"不想笑,就不要笑,瞧你笑得这丑的,脸上的粉都掉下来了!"
      那老妖精不愿意了,抬手又掐我脸,"不是看在你生病份上,大爷我定要重重罚你!"我笑着想躲,可全身疼痛,终是没动得了一下!
      原来梦竟是真的,我真的是全身伤痕累累呢!那肌肤上的深浅红痕,怕都被这几人看去了吧?我如是打量着这样的自己,然后掩住被子道:"那个,那个,我饿了......"
      "有、有,天天给你预备着呢,杨博、杨博,快把那莲子粥端来......"那妖精起身招呼着!
      我笑,堂堂的三品元外郎,竟成了端粥小厮,我这国师当的,够排场!
      被周允乾揽在怀里,接过那粥,才喝一口,便觉得滑滑腻腻、恶心异常,哇的一声,全吐了出去。吐得狐狸月白袍上到处都是。
      我忙帮他擦,"对不起!对不起!"
      狐狸眼圈红了,抓住我的手道:"别擦了!吃饭要紧,再喝一口?"
      我望着那白白的稠粥,不觉把眉毛拧成一团,半天才笑道:"现在又不饿了,等一会儿再说吧!"
      "你这人,就是不干不脆!"宇文留琉抢过粥碗,便往我嘴里倒。望着那嫩葱般的手指在眼前摇动,我不由目瞪口呆,这、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这么着一不留神,那粥,便全都倒进了肚子!
      想着那白如精虫一样的东西,全在自己身体里活动,我再也忍不住,哇哇的特吐大吐起来,吐着吐着,那东西由白变黄,最后竟全变成绿色......
      大家手忙脚乱的想帮我,可是全被那如泉喷涌般的东西阻在了身外!
      宇文留琉无措的对周狐狸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狐狸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而眼睛依旧不离我,"殊儿,殊儿......"
      "这是怎么回事?"一声高呵,东方禹阴沉着脸走进房间。
      妖精指指我道:"吐成这个样子,这、这可如何是好?"
      东方禹看清这阵势,也不管是脏是乱,一屁股坐于我身边,拿起水便往嘴里灌,"给朕把水喝光,不许再吐!"
      怎么一个个不是强权就是霸主,都用灌的么,我是那泔水桶呀?你说不吐就不吐,我说它都不听!
      不由边吐边翻着眼睛瞪他,而泪终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啪--"东方禹一见这泪,立即象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把那碗墩于案上。
      其他人,见此情景,都悄无声音的退了出去。
      后来,还是宫中御医来后,才总算是止住了,而我已经被折腾的筋疲力尽!
      东方禹把我抱到别一干净房间,帮我换了里外衣服。而这个过程中,他始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你到底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朕?"东方禹开口说话了,语气却又臭又横!
      我的眼睛碰到他的眼睛,眼光微微一颤,便看向了别处。
      不是已经不信我了么?不是说我已经和人家夜夜私会,私订终身了么?还理我作甚?
      "哪里敢呢!只是意外罢了!"我闭上眼睛,又想睡去,觉得只有睡觉是自己目前最好的选择!虽然觉中常有梦来侵袭,总好过这现实里真刀真枪的对持!扎到身上,很疼的!
      "朕、朕做的是有些分了些,你这身子本就不好,刚才、刚才看到那里还红肿着,要不要向御医要些药来?"这人软了语气,伸手拍我。
      拿什么脸去管人家策国御医要这药?我不觉苦笑!"我那里就能够死了呢!"这一句没说完,便又喘不上气来。
      东方禹沉声说道:"你、你这个样子,如何能挺回洛国?"
      要回去了么?竟这么快!可是怕我们这对奸夫淫夫再有什么居心叵测之事?我冷声道:"放心,即使死,我也会死在家里头的!"
      想着肥肥的桑娘,不由眼圈红了。
      "你、你......"那人气得在这房间里来回走动。
      "皇上,策王陛下来了?"门外陶九小声禀告。他话音才落,便听到东方禹咯咯吱吱的咬牙声,我险些又笑回来--有这么恨么?


      花影于人便青眼
      一听是肖佩旬来了,我忙调整好气息,不等那咬牙的皇上答话,便说:"快快有请策王陛下!"
      凤尾罗帘一展,那美人皇帝迈步走了进来,依旧的紫衣绸衫,素白玉带,只是头上束了一顶嵌宝紫金冠。给这兰心惠智之人,凭添了一份奢华雍丽。
      他朝东方禹一笑,便轻步走过来扶我,"早知道殊儿病了,可是这两天忙着登基之事,也没来看你,莫怪佩旬才好?"舒舒悠悠的声音,还是那么曼妙动听。
      我撇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东方禹,笑道:"佩旬?这名字听起来陌生的紧,可这人,又熟悉的紧,真真是让我别扭!"
      肖佩旬长睫一扇道:"都是佩旬不好,若早告诉殊儿和洛王身份,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东方禹插言道:"策王陛下严重了,莫说您与朕刚才已经解释过。即使不说,我与殊儿,哪里就那么容易产生误会呢?"
      我挑眉,误会么?前天夜里,是谁恨不得把我撕得粉碎吃进肚里?
      肖佩旬笑道:"说的也对,早就听殊儿说过,陛下与殊儿的感情早已是如胶似漆,怎么会为这点儿小事就恼了呢,是佩旬多心了!"
      东方禹颇不自在的望望我,再不言语。
      一时之间,三人都再没有说话,只有瑞脑金兽的淡淡香气和雾气,轻绕慢转的纠缠于其间。
      总不能如此冷却下去不是。我眸子一转,展了眉眼对肖佩旬道:"我给佩旬说首诗可好?以前,听街上一妇人与丈夫打架,作得一道俗诗,却是好玩的紧!"
      见那美人温笑点头,我吟道:
      "恭喜郎君又有她,侬今洗手不当家。
      开门诸事都交付,柴米油盐酱与茶!"
      那肖佩旬何等聪明之人,忍笑看了东方禹一眼道:"虽俗白,到真是有趣。只是怎么单单缺了个醋字?"
      我横眼丢过去,道:"这醋,不是被某人吃了么!"
      东方禹脸色更是铁青,甩袖道:"水边灯火为人行,天外一月钩三星!"
      这可不正是个"心"字!我心底一跳,不觉又眼睛模糊了,既然你有心,何苦如此对我?
      肖佩旬见我们二人这样,忙命人拿来十锦屉盒,各样小食摆了一桌,道:"听说刚才殊儿吃不进东西,现在好些了没有?这都是我们策国特色小吃,殊儿和洛王不妨都尝尝,没准就喜欢!"
      说完,紫袖一卷,纤指拈起一块圆形小点心递过来,道:"这个,还好!"
      我接过来咬上一小口,酸酸甜甜,柔软松嫩,入口即化,到真是我喜欢的味道,不觉望了他轻笑!
      东方禹冷着脸,站起身来往外踱步,"你们多聊一会儿吧。等明日一别,这机会就少了!"
      肖佩旬闻言一愣,流波转动,看我道:"这么快么?佩旬素知殊儿爱山爱水,这策国风景刚好不错,洛王陛下为何不多留几日?而且,殊儿身体尚未痊愈,如何能长途跋涉呢?"
      东方禹摇头回道:"国不可一日无主,朕已出来多日!殊儿么,也想家想得紧,所以就不再打扰了!"
      说吧,深深望我一眼,迈步走出房去。
      那人一走,好似连最后一丝强颜欢笑都被他带走了,屋里立即宁静下来。
      半天,肖佩旬才温温一笑,紧紧搭了我的手道:"还以为可以和殊儿多玩几日,竟没想到就要走了!"
      我自嘲道:"身在江湖身不由已!"
      那美人摇头嗔笑:"这话,我说还差不多!"
      我撇撇嘴,用另一只手拍他一下道:"少来,还想说自己是江湖中人么?小骗子!"
      "殊儿可是答应过不怪佩旬的!"那美人索性连我这只手也抓了,紧紧握在手心里。
      "你、你找过他了,对么?"说笑过后,我终是把这肚子里的话问出了口。
      那美人点头,"总是不能让你吃亏!听说,前日夜宴后,他发了好大脾气,是么?"见我黯然点头,素指伸过来就要翻看我的身体,"让我看看,都伤到哪儿了?"
      我大窘,红着脸摁住他的手道:"啐,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那美人一呆,随即脸腾得红了,如染红的兰花般娇艳,"怪我怪我,心太急,没多想!"
      两人都红了脸执手相对无语!
      "他,是如何说的?"半晌,我才问他。
      那美人苦笑着回道:"无论如何,都让我离你越远越好!"
      我也苦笑!
      这人,不仅霸道,而且,很不讲理的!
      不想再提此事,我岔开话题,问肖佩旬:"你、你的的身份如此特别,怎么会在洛国出现?就不怕有危险么?"
      他含笑道:"自小,就喜欢往外跑。父皇健在的时候,我便找了各种借口和师父在三国之间游荡,交了许多江湖朋友,还得了个紫影的绰号!以至于连姐姐都骂我不顾国体,是个败家子!"
      这次来才知道,他便是那三公子之一、最是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幽兰公子。而他的师父就是那大名鼎鼎的一代诗宗任肖侦!
      只是这任肖侦近年来绝少出世,也不知道是隐退了,还是如何。
      我不觉也笑了,"你这个姐姐,到还真厉害!"厉害的都敢蒙了面在洛国的地盘上打劫!
      一提起姐姐,那美人明眸里闪过一丝感激,"姐姐待我极好,很多本应我尽责的事,都替我做了!若非她是女儿身,我到愿意把这皇帝之位让给她!"
      视皇权如粪土,只有这般出俗之人能做得到吧?也不枉我把他当成知已密友!
      说笑间,他从手上褪下一串香珠来,道:"这是母亲在世时,留给佩旬的红麝香珠,有驱虫避毒之功效,本来想过几日你走时再送你,谁知,别期竟是明天!"说罢,缓缓套在我的腕上。
      望着雪白腕上这红晶晶的珠子,不觉又红了眼圈,"为何对我这么好?先前是白玉凝露,如今又是这珠子,到让殊儿拿什么回报给你?"
      "佩旬不是已经有了殊儿的兰鸣么?我巴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殊儿!"那美人依旧握住我的手,温温道来,"只要,只要殊儿心里记得有佩旬这么一个人,就好!"
      我强笑着打趣他,"想想真是世世弄人!一转眼,你竟成了皇帝,我这草头国师,还怕陛下忘了我呢!"
      他也轻笑,然后低语道:"有一件事,说了,殊儿可别生气?"我奇怪望他,他颦眉皱目,低语道:"那......那劫人的人和马车,都是我的。"
      我大惊,瞪了他说不出话来!
      "不过,事先我并不知晓,是姐姐!本来我们是微服简装去洛国看龙舟的,发现国师竟然是你。姐姐说既然、既然喜欢,干脆绑来家里得了!我不许,于是姐姐瞒着我,带着她的侍卫便、便去劫你!"
      怪不得那日说话声音象个女子,竟原来还是位公主呢,竟也会干这偷鸡膜狗的勾当么?
      我才想说话,又一想,晕,竟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于是,想着那死掉的假侍卫,不觉轻叹。放缓语速又问他,"火烧藏书楼,可是你指使的?"
      他轻轻摇头,"此事听说过,但不是佩旬!佩旬再无知,也不会做这龌龊之事!"
      "真的?"
      "佩旬对天发誓!"
      我呆呆望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他刚才可是说了喜欢二字?我、我虽然当他为纯粹朋友,可他怎么想的,我却不清楚!他待我如此好,怕是、怕是存了不一样的心思吧?这可如何是好?
      半天,才喃喃问道:"你事隔这么久,才去找我,可是、可是也为我这国师身份?"心却跳得厉害!
      那美人一愣,拧眉道:"殊儿竟这么想佩旬么?难道那些夜夜相约,竟还不能让你知我为人么?若非这无奈身份,佩旬怕是早去找你了,又如何能忍到现在?"
      说罢,凄惨着脸色,起身欲走!
      我忙下床拉住他,"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想你,可是你知道我多想交一位干干净净、纯纯粹粹的朋友么?就怕就怕......"这话,但愿他能懂!
      "焉能不知道殊儿心思。你赠我兰鸣琴,你教我高山流水,我便知你心意。只可恨佩旬身不由已,再学不来那俞伯牙、钟子期之间的相濡以沫,陪你去过那日升日落的乡野生活!"
      望着这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低语:"难为你了!等你有了儿子,到时候让了这宝坐,咱们再结伴去游山玩水也不迟!"
      那美人扑噗一声笑了,若幽兰临风般暗香清漫了整个房间!
      "只要你的洛王答应就好!"那美人温温斜了清眸望我道。
      我无言以对!
      临走前,我执意送他,他不许!只得站在门口依依看那幽兰公子飘飘归去。
      望着那紫影清绝,忽然之间,唏嘘不已:肖佩旬呀,今日一别,不知相逢又待何期?但愿,真有那纵马听歌者,相携共海涯的清平世界,等你我去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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