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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坠落在欲望底线(一)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我在母亲的身边陪伴了两夜,当我还没有尽情享受母亲的温情时,我又得伴随着哥哥去在每个夜里流浪了。
    初冬的季节,一切都是那么萧条。天气越来越冷,我尿炕的习惯仍然保持着。虽然在每个夜里我尽量用我的体温去暖干那一片湿地,但每个黎明来临的时候,我仍然要跟冰冷抗争。哥哥是向来不管不问的,二哥除了跟哥哥的游戏继续外,也不肯多摸我的被窝一下。我有时感到庆幸,尿炕的事被人知道了要耻笑的,幸亏二哥能够守口如瓶。但夜里在冰冷的褥子上睡觉,那份难受的感觉,也并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得了的。而且被子很长时间没晒过,被窝里满是一股尿骚味儿,每次钻被窝对于我来说不亚于上一次刑。
    但这个秘密并没有隐藏多久,二婶不知道怎么发了善心,突然一个睛朗的天气里,把我们的被子全搬了出来,自然也知道了我尿炕的事,自然会叫我的母亲过来看。母亲就觉得有些难堪,但更多的是难过。我记得母亲见到我时,脱下我的裤子看我的屁股,然后嚎啕大哭,怪她自己没有照顾好,坚决不让我去二婶家睡了,我更庆幸我终于可以不再欣赏哥哥跟二哥在每个夜里所上演的一幕幕精彩,当然,更庆幸我终于可以再尝母亲的温馨。
    但在家里睡的确窄巴,不大的炕上,母亲,父亲,妹妹,再加上我,真得挤不开,母亲夜里为了照顾妹妹,尤其是我,常常睡不了觉,因为母亲要想着叫我在半夜里起夜,以便养成不尿炕的习惯。父亲就说,要不让心寒跟他大爷去大队部睡吧,夜里也好有个照顾,老这样下去大人的身体也吃不消。母亲想了想,答应了,于是,我得以见到另一个精彩的世界,更精彩的,我能够在夜里吃到肉,打打我的馋虫。
    大爷是解放以前的老兵,据说参加过淮海战役,可惜大爷除了记得是陈毅的兵外,别的什么也不记得。回老家后,大爷因为负伤,所以被安排在大队部看门,平时也去地里转转,防止有人偷没有成熟的庄稼。跟大爷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外号叫“二红薯”,他人长得并不像红薯,相反,很壮,也很英俊,虽然年纪近五十岁了,但面庞依旧白皙,不见一根胡子。村里人都骂他坏,说对村里人从不留情面,但他待我很好。据说他媳妇也是本村人,但从来不出门,我也没见过他媳妇长得什么样,他绝少在家里睡,更多的是跟我们住在大队部。有时候他不在大队部住,第二天晚上我大爷就会跟他叨叨半宿,几乎都是同样的话题。
    我大爷就问:“二红薯,今天晚上这么蔫,昨天晚上肯定是交公粮了吧?”我大爷一生未娶,但他除了在这种情况下,绝不谈女人。
    二红薯就嘿嘿笑:“怎么着,你是不是也想交公粮?那我给你说个媳妇吧,东头的老王寡妇家,有一个女儿,坐着就会扫地,你要不要?”
    我大爷就骂一声:“操!还是留着给你当媳妇吧。”
    二红薯又哈哈笑着,问我:“心寒,你要不要坐着会扫地的大娘?”
    我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坐着会扫地的那是指的狗。我就不说话。二红薯夸我聪明,说要是别的小孩子也许会骂他,但心寒这孩子老实,不会骂人,懂事。说完,就会往床底下摸去,摸了一会儿,他手里便像变戏法似的多了一包东西,远远地我就闻到肉香。然后,他会又摸一会儿,手里多了半瓶酒。我大爷就说:“哈哈,要孝敬你大爷啊!”两个人自然就边喝边逗,而我在一旁就能沾到光,大爷的那份肉全被我吃了,而二红薯的肉多半也会给了我。
    自从跟大爷在大队部睡后,我再也没有尿过炕,因为半夜里我憋尿时,我大夜会在另一头拿脚踹我,而这时二红薯多半会醒着,也常常叫我:“心寒,醒醒,尿尿。”
    有时候我在半夜的时候自己醒来,就常常看到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后来问大爷,大爷说他们半夜得去地里转转。我便留了一个心眼,把准他们同时出去的时候,去二红薯的床上摸,但摸了好几回,也不见一点肉,后来,我就纳闷,怎么我变不出来肉呢?
    二红薯对于我来说,成了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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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屋樑上的欲望与希望(二)
但是,我失望了,两只口袋都有一个补丁,是母亲用很厚的粗布补上的,缝的针角很密,竟然没有一丝缝隙留给我。
    我完全失望了。只是,我还是不肯从椅子上下来,心中仅存的,是无法抹灭的一种欲望。
    欲望让我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我不需要再去思想什么,只是用眼睛急切地寻找着,我明显的感觉到我的嘴里已经有唾液分泌出来,但是,希望却再一次破灭。
    我绝望地拨动着一只口袋,头上开始冒汗,而口袋开始打起转,转到半截,又转回去,转得我的头有些晕乎乎的。我盯着转动的口袋发呆,眼睛只是死死地看着那一个个鼓起的粒粒,口中不断地吞咽着涎水。
    突然,我的眼神转向了另一个口袋,不经意之间,我发现放花生的口袋角上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洞,希望出现了。我把椅子挪了挪,然后又上去,两只手同时举起,一只手扶着口袋不让它动,另一只手的手指飞快地去抠花生,一只、两只……等我全身疲惫的时候,地上已经有十来个花生了。我担心母亲回来发现,赶快跳下来,蹲下身子,一颗颗飞快地把花生捡起来。等全部捡完,我听到院里似乎是母亲的咳嗽声,霎时我的脸白了,连忙把花生一下子塞进炕上的褥子的一角的底下,然后,我拿起一本书,坐在屋里默默地盯着书看,只是脑子里空空的。
    母亲好长时间没有进屋,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看。那一刻,我盼望着母亲不要进来,但又希望母亲能早一点进来。在忐忑不安中,我感觉全身像是虚脱了一样。
    好不容易母亲进来了,我不敢正眼看母亲,眼睛盯着书,但余光却向母亲的一方扫去。我想我是犯了一个致使的错误,因为母亲的眼光正盯要椅子上,上面还有那个我曾经站过的板凳。
    我不知道我是否在那一刻死了。
    母亲的眼光有些诧异,我看到母亲抬头看了看口袋,口袋已经不动了。母亲又转过头来看了看炕上,我看母亲的脸有些白,既而又变红。但母亲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椅子上的板凳拿下来,然后又把椅子搬回原处,屋里静得很,我听到母亲放椅子的那一种声音,不大,却砸在我的心上。
    我默默地等待着母亲的怒火降临到我的头上。
    但我听到的,只是屋里的夜一般的沉默。
    母亲始终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母亲眼里的潮湿。
    晚上,母亲破例没有让我跟哥哥到二婶家去睡,在母亲的旁边,母亲为我设了一床铺,这本是妹妹的,那时妹妹已经六岁。母亲把妹妹抱到自己的被窝,然后,又照顾我钻进了被子,我感觉到了久违的一投温馨,鼻子就有些酸酸的,我把手伸进褥子底下,那十几颗花生仍然在,我就那样摸啊,摸啊,一直走进梦中。
    不知何时,我醒了,母亲和父亲仍然在说着话。母亲的声音很低,但我听到母亲哭泣的声音,母亲边叹气边说:“他爹,过两天你把那枣和花生解下来,赶个集卖了。老大老大不小的了,也应该给孩子存点钱了,要是有人来提亲,咱不预备也不行。今年没让心寒吃够枣,老像是欠了孩子的,可咱没法,穷啊。你记着留下一点,过年的时候怎么着也得让孩子尝尝。那几个枣,多少能换几个钱,你看老大这么大了,连条裤衩也没有。过年的时候,还得想着给孩子添几件衣裳,都大了,老穿人家剩的也不好看。这几天,那几只鸡下得蛋也不少,我也去捎着给卖了,你想着给老二买五毛钱肉来,这孩子从小就馋,托生在咱家,屈了孩子了……”接着便是母亲哽咽的声音。
    我生平第一次听到母亲哭,而且哭得那么委屈,可怜。
    我明白了今年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吃枣的原因了。一个穷苦人家的日子,原来就是靠这样精打细算过来的。我后悔自己的不懂事,也后悔自己的欲望差点毁了母亲的希望,我默默地躺在被窝里流泪,那十几颗花生带给我的自责,伴着我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没有吃掉那十几颗花生,而是在母亲出去的时候,我又默默地站在椅子上,把花生全部放到口袋里去,但夜里睡觉时,我却发现我的枕头边上,放着五颗花生,妹妹的枕头边上也有五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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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屋樑上的欲望与希望(一)
人的一生之中,有很多的欲望,包括心理上的和生理上的。欲望与希望总是纠缠在一起,因为有了欲望,所以才会有了更多的希望。欲望可以让人毫无顾忌地去做希望的事,而做过之后,也许希望会破灭,但我们总是会义无反顾地去实现我们的欲望,哪怕在希望的破灭中让我们渐渐死去。
    时令已经到了冬季,天逐渐冷起来,地里的农活已经没有了,人们大多数躲在屋子里猫冬。男人们在这个时候会聚到一起,不分昼夜地赌,女人们则在屋里的炕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纺棉花,做鞋,为了过年时能让一家老小有新衣服新鞋穿。父亲常常是卷着一包烟,然后去别家串门,哥哥呢,是天天见不到一个人影儿的。母亲说鸡呀狗的还知道下蛋看家,老大一天到晚只知道疯,不到吃饭的时候不回窝。我家的屋里从来不断人,不仅仅是母亲的人缘好,更主要的,是母亲不大出门,总是在屋里默默地做她好像一生都做不完的活儿。但我很希望母亲去别家走走,因为母亲一走,屋里便空空的,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向来是不大出门玩的,不管是放了学,还是星期天,我都喜欢静静地坐在屋里看书,母亲就常夸我有出息,并且跟二婶儿保证,我长大后一定是个吃公家饭的,我成了母亲的骄傲与希望。
    但我却希望母亲不要老在自家的屋里,最好出去到别人家做活儿,最好是一晌都不回来,这并不是因为母亲的存在会给我看书带来一个不安定的因素,而是屋里的房樑上,悬挂着我的欲望和希望。
    我一直没有弄清楚,母亲为什么开始不让我吃院里那棵枣树上结的枣了。每当枣打下来晒干后,母亲总是会收起来,然后用绳子捆了,吊在屋樑上,同时吊上去的,还有队里分的一些花生,花生是更不能吃的,一年里炒菜吃的油,全凭这些花生了,而且过年时为了招待客人,要留着炒一些。枣和花生各自半口袋,吊得很高,我曾经试图搬椅子站上去,但总是够不着。其实也是因为母亲常常在家,我没有机会,我想,要是在椅子上再放个板凳,准够得着了,因为我的手离花生口袋的距离只差一只手的长度,而离装枣口袋的距离只有半只手的长度了。
    好容易盼来了一个机会,那是一个飘着细碎雪花的星期天,二婶过来了,站在院里就喊:“嫂子,嫂子,你在家没?”母亲答应着出去,一边走一边说:“诈唬什么哪!像是叫魂儿的!”二婶在院里对母亲说:“嫂子,你有空儿没?过来给二子下一条裤衩吧。”母亲就有些诧异:“好好的做什么裤衩,布扯了没?”二婶压低了声音,悄悄在母亲耳边说话。我盼着母亲快出门,就隔了窗户往外看,隐约听到二婶说:“……弄得裤子上都是……这个狗日的……做一条……不知道个干净……”絮絮地说着,母亲就笑,一边笑一边说:“就你看得多,我家老大还没有穿呢。行,我给你剪去。”母亲拍拍身上,然后回过头往屋里望了一下,我吓得连忙缩回去,等了一会儿,听不到院里有动静了,往外一看,院里空空如也。
    我的心里开始动作起来,像有一只老鼠在突突地寻找着自己的洞。我三番五次地往外看,见院里的确没人了,才全身抖抖地去搬椅子,一时竟然忘了我够不着屋樑上的口袋,猛一跳,就跳上了椅子,椅子一声“咯吱”的刺耳的声音,把我吓得差点摔下来,我连忙扶住椅子背,椅子却又往后倒去,我支撑不住,整个人趴在地上。等我揉了揉腿,确信一点事儿也没有的时候,又把椅子扶起来,透过门往外看,母亲没有回来,就连忙又上了椅子。等手往口袋上伸时,才回过味儿来,差一个板凳。就又跳下来,搬了板凳,小心翼翼地上去,颤颤惊惊地凳上板凳,一时忘了我害怕登高,把手慢慢地伸了出去。
    我在屋樑上的两只口袋中间来回摸索,我不知道我应该先解哪个口袋。事实上,我一个口袋也解不开,因为离两只口袋的口都差着一点。我仔细地观察着,希望口袋的某一个位置都有一个缝,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抠几个,而不会让母亲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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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堵墙在我的思维里跳舞(三)
父亲曾经在地里逮回来一只野兔,让我玩。这是我童年时父亲给我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好的礼物了,我想把它养起来,父亲说:“它是在外面野惯了的,养不活。会气死的。你玩儿两天咱们就把它宰了,吃肉吧。”我不听,很固执地让父亲垒了窝,然后把它放进去,为它拔最嫩的草,给它最新鲜的水。可野兔真的如父亲所预言的那样,不吃不喝,在窝里上蹿下跳。我有些担心地看着它挣扎。有时突然感觉自己就是它。我想把它放生,但又舍不得,只是看着它痛苦,而我陪着它流泪。果然,不出三天,野兔没被杀,自己就死了,家里飘出了野兔肉的香味,全家人连骨头带汤的吃得一干二净,但我一口也没吃。一直到现在,我都不吃兔肉。
    我常常为那只野兔感到悲哀,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被人捉住,但最终是脱离不了自己的原有生活,即使为了自己的追求不惜以生命作代价。但我又为那只野兔感到骄傲,即便一只兔子都能够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更何况人呢?
    但是,我能么,我能按自己的意愿和喜欢的方式去生活么?不能,因为我无法改变来自我周围的一切强加到我身上的东西,有的或者是因为自己的一种欲望,有的,则是莫名其妙,即使我想甩掉却仍然一直像棉花糖一样粘着我。
    我没有野兔的志气。
    我一直在活着,尽管有了年轻女老师为我垒的窝,但我一直没能气死,或许我不像野兔,是在野地里跑惯了的。
    年轻女老师的减肥运动一直在延续着,而我却早已经厌倦了在她怀里的宠幸。尤其是夏天,我会被她身上的一股难闻的味道呛得几乎昏过去。所以,每当女老师对着我展示她认为很清秀的一张脸上的微笑,用她那粗壮的短手指冲我温柔地摆成兰花状时,我就会嗤之以鼻,既而转身逃走。弄得她每次都是叉着她饱满的上下两层腰,用她一脸的愤恨咬牙切齿冲着我的背影骂:“你个死孩子,有病!你给我回来。”但我没有回来,我宁愿像野兔一样去撞围在我四周的墙。
    但我怕年轻女老师再一次把我的母亲请到学校来,所以,我内心的讨厌最终没有战胜惧怕,对年轻女老师妥协了一次。当然,我也是为了让年轻女老师看看我其实真得没病,而且我更不是死孩子。
    为了证明我是正常的,我很试图地与她配合了一次。一天,领导来学校视察,在前一天的时候,年轻女老师教我们如何去跟领导们对话,大意是要我们向领导好好汇报她为了我们的学习是如何如何废寝忘食,呕心沥血。这种演习进行了一个下午,谁先发言谁后发言,领导问什么问题时由谁来回答,都逐一进行了安排。一直到晚饭时很多家长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她才闭住了唾液横飞的嘴。第二天,领导进到教室里来的时候,我看到年轻女老师的谄媚地笑,然后把那种媚态又指向了我,大概我真得是声音最好听的,而且普通话最为标准的,或者说年轻老师推翻了她对我的评价,我不是死孩子。的确我真得不是死孩子,我思维很灵敏。我明白年轻女老师眼睛中的所有含意,所以我第一个礼貌地举起了手,用我甜美地,能做播音员的嗓音向领导们讲述着头一天老师为了辅导我们如何跟领导汇报,而忘记了回家,忘记了照顾自己的孩子,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我讲得声泪俱下,把领导们感动得目瞪口呆,年轻女老师也被感动得脸色绯红,嘴巴张得能吞下一只鸡蛋。只是我不明白,领导走后,年轻女老师为什么会哆嗦着手指指着我的额头,用颤抖的声音向我大吼:“你个死孩子,有病!”
    年轻女老师的高分贝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膜,我摸了摸我的鼻子,我在呼吸,所以我没有死。我看了看我的身体,又看了看别人的脸蛋儿,我想我跟别人一样黑眼睛,黄皮肤。如果说真有病的话,那也是男老师的游戏和裤子上洇湿的那个小小的图案以及年轻女老师对我的结论变做了一堵墙,在我的思维里跳舞,挡住了我的眼睛和欲望,让我的一生陷在一首不合我耳朵的变奏曲里,把我与我周围的合谐隔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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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堵墙在我的思维里跳舞(一)
漂过童年的雨夜,我便走上了成人的桥。我站在桥上看风景,却没有人看我,连同我脚下孤独如我的桥。当我想要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时,我却挣不破厚重的茧。于是,我便用寂寞包裹住自己,去享受一份沧桑。
    时间和记忆的羞涩如碎片日积月累压在我的心上,却没有阻止我的身体一天天长高。如果要说有什么可遗憾的,就是我的下边自长出了两根黄毛后,再也不见有一根毛毛出现,仿佛皮肤凝固成一道墙,把我的生机埋藏起来。但自从发现哥哥跟二哥的事后,却让我时时在被褥上留下一汪残液,然后再把这些骚味变成水蒸汽,滑落在夜的失落中。我想如果是现在这个时代,我怕是要申请专利了。但我知道我的专利却不是尿床,我记得我一开始曾经说过,我对女人有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慌,这在我上小学后得到了证实。
    每年的麦收季节结束以后,所有适龄儿童便到了上学的时候。上学是要经过考试的,其实在上学之前,我是经常到学校去的,因为哥哥从来不带我玩,所以从小就一直跟着姐姐,所幸姐姐从来不把我当作累赘,只是姐姐那时太过于贪玩,往往是把我领出家门的时候,便把我放到一边,然后她与别的女孩子一块游戏。有一次,姐姐玩游戏太过于专注,我自己玩时摔到一个坑里,鼻青脸肿姐姐竟然没有发现,回家后,当然是母亲的笤帚疙瘩为我报了仇,但这并有改变姐姐专心玩游戏的做法,因而,我的聪明才智让我得以把所有的女孩子的游戏铭记于心,甚至,我比那些女孩子做得都要好,等我稍大一点,习惯了与女孩子一起游戏的时候,村里人就感叹:“心寒没托生成女孩子真是太可惜了”。
    参加入学考试,也更证明了我的聪明,考的方式是数数,别的孩子数到十几二十几就算不错了,但我却能一口气数到一百,因为深得小学一年级女老师的喜爱,这在我以后成了我的灾难。
    所幸的是我在小学期间遇到的三位老师中,有两位是男性公民。我喜欢他们的风度翩翩,喜欢他们的幽默洒脱,喜欢他们的磁性魔力,喜欢他们的温馨厚实。但我不喜欢他们的双手。因为他们的双手总是喜欢去抚摸小女生的头发。有一位男老师甚至常常为那个小女生梳那两根细细的发黄的小辫儿,或者帮她提一提下垂的裤子,系一系腰带。这在于我是不屑一顾的,并因此助长了我的骄傲。我的头发很短,而且男孩子也不用扎小辫儿,况且我早早地就会自己系腰带了。这又让我成了不受老师欢迎的原因之一。
    但我更讨厌的是其中的一个男老师喜欢与女孩子们所做的一种游戏,就是在下课后,老师坐在讲桌前的椅子上,让那些女孩子从讲桌下面钻过去,然后趴到老师的腿上,然后放肆地笑。这让我时时想起那个童年的雨夜所爆发的那道白色的闪电。因为我亲眼看到那位男老师有一天突然在大腿间长出了“第三条腿”,当他把手塞进裤子里隔着裤子搔痒时,我仔细地看到,有一块比裤子要深得多的颜色洇到他的裤子拉链第五个牙与第十个牙之间的地带,那个图案近似于一个椭圆形,又像是剥了皮的鸡蛋,中间的颜色深,外面的颜色浅。而老师的脸色痛苦一如哥哥脸上的表情。然后,老师会大声呵斥:“快写作业!”。
    其实他并没有留作业,照例是我们赶紧拿出笔和本,画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字符。我是照例不听那一套的。我的课桌下藏着一本《雁翎队》,老师的这个命令就是我要继续看我的小说的开始。老师说完后,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微躬着腰走出教室,不管是不是到了下课的时间,总是会要十几分钟才能回来。
    我看小说纯粹是看热闹,书中的故事时时吸引着我,因为那里发生的事都是我没有见过的,而且,书中全是打败日本鬼子的事,我从书中汲取着营养,以便我不会因为没有参加老师的游戏而内心有所不平,况且,我因为看的书多,放学后便有一群人跟在我身边,要我讲书里的故事,此时,我感觉我成了老师,只是,我从来不会像老师那样隔裤搔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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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枣树上的春光秋韵(二)
也许是一个冬天的压抑,也许是在那个营养并不过剩的年代,人们仍然难以割舍心中的无限春光,所以,在春天的季节,人们像是复活了一般,尤其是心中莫明的那种躁动。
    正当我站在树下看得入神的时候,二哥在树下哈哈笑起来:“哥,你的‘枣’露出来了!”哥哥在树上骂了一句“操!”在树上就使劲把腿夹住,这反而让哥哥的前面凸出很高的一块来,我看到哥哥的脸红红的,手里抓住风筝,拿着棍子,不知所措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但心里却感觉渐渐乱了起来,就像是刚看到的那片杂草丛……
    哥哥骑在树上呆了老半天,像是从梦中醒过来一样,有些自嘲地大笑了一声,然后,把树枝仍向远方,像是扔下了一个负担,又把风筝从树下递下来,叫二哥接住。我很想接,但哥哥好像是忘记了我的存在,并没有多看我一眼,麻溜从树上下来,然后钻进了屋里,二哥提着风筝也进了屋。
    我站在树下,有些怔怔地望着他们进屋,不知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进去,我懒懒地站在枣树下发呆,侧着耳朵听屋里,也没有什么动静。突然想去尿尿,我转身跑进了厕所,等我感觉像是把积攒了很长时间的一堆废水挤了出来的时候,无意间低下头,看到的却是一片光滑而洁白的雾,我那里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心里便有了一种悲哀。
    从厕所出来,我惦记着哥哥带我去放风筝的事,进了屋,哥哥跟二哥却没了踪影,炕上放着哥哥扯破的裤子,张着嘴仿佛在嘲笑我。
    整整一个夏天,我时时地去树下观望,枣子一天天长大,绿绿的,由绿豆大小变成了颗颗钻石。而在这个夏季,我也常常去看哥哥的裤裆,我期盼自己也能早早地像哥哥那样,长出浓密地杂草,但一次次我失望了,因为哥哥即使穿着大裤衩,也从没有开过一次裆,而我的下面,仍然是白嫩嫩的一片。
    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枣一杆。枣子成熟的时候,母亲却不让我过多的吃,而是把枣子收起来晒在了房上,我曾经央求哥哥上房却给我拿一些,但哥哥只是嘲笑我不敢上房,一次也不给我拿。我有一次激哥哥,说哥哥怕挨母亲的打,所以不敢上房拿,哥哥不理我这一套,只说有本事就自己上房拿,何必去求别人,我便再也没能吃上一颗枣。
    枣子就在眼前,却一颗也吃不了,心里生出的是难以抹灭的欲望。
    我常常纳闷儿,往年收了枣后,母亲会让我吃个够,可今年却不能解馋,母亲向来是很疼我们的。等后来问母亲,母亲就叹一口气,什么也不说。我也就不再问,但时时去枣树下去看,盼望在树上能发现打枣时能留下一两个,可盼了一个秋天,寻找了无数遍,等枣树的叶子由绿变黄,一片片从树上落下来的时候,我也没看到有一颗枣,我有些失望了。
    秋日将尽,天气转凉,枣树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我绝望着又一次来到了树下,抬头看枣树的枝一根根向四周伸展着。夕阳的余晖肆意地洒在树上,为年轻的枣树涂上了一层金光,仿佛展示着春光的魅力。我轻轻地抱着树,就呆呆地往树上看,突然,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心中有了无限惊喜,因为我看到,在一个很粗的树枝的背后,藏着一颗很小很小但很红的一颗枣,孤零零的,在阳光下却闪着刺眼的光,我疑心眼睛出了问题,揉揉眼仔细一看,没错,的确是一颗枣,而且水灵灵的,不见一丝干瘪模样,像是秋天里的一曲歌。我欣喜若狂,抱着树就往上爬,可没到半截儿,我就感觉我的裤裆里有些疼,是粗硬的树干磨擦的,我眼里有了一些湿湿的感觉,忙从树下溜溜地下来,跑到厕所里,解开裤子一看,大腿上红红的一小片,我伸出手去,摸了摸,手的凉意让疼痛的感觉减轻了些,我又往下褪了褪裤子,发现我的下面好像有一两根细细的毛出现,我吓了一跳,连忙又仔细看了一下,我感觉我比发现树上的那颗枣更惊喜,的确是长了两根,比汗毛长,但很黄很黄,于是,我心里升起一种欣喜,也忘了去摘树上的那颗枣了。
    在秋天末的这一个时日,我感觉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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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枣树上的春光秋韵(一)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枣树,是一棵紫枣树,这种枣常常在成熟后晒干了,然后等到腊月二十三蒸粘窝窝时用。我出生时它就已经铁锨把粗了,我十岁了,它似乎并没有长多少,但已经可以禁得住哥哥爬上爬下了。只所以一直记得它,是因为它是我童年时期唯一甜蜜的发祥地,因为除了上面的枣让我打一打肚里的馋虫外,再没有别的什么水果了。
    春天里,别的树都已经开花长叶,而枣树仍然赤祼祼着,等我换上了单衣,承受不了来自春天的温暖的时候,枣树才懒懒地冒出了几片芽芽。我问母亲:“怎么这枣树长叶这么慢?”母亲则说:“是不是想枣吃了?今年的枣得留一些了,长了后你不要自个儿偷摘着吃。”我没听进去,大人的事儿我向来不关心的,我只盼着枣树能尽快地结了枣,然后让我的嘴里再不用淡出鸟来。
    其实枣树长叶并不慢,仿佛一夜之间,枣树上便有了星星点点的绿意,而在其间,撒满了米粒似的小花,引来了蜜蜂嗡嗡地闹着。我常常站在树下盯着树上看,有时幻想自己也变作一只蜜蜂,能早早地去尝尝枣子的甜香。可是,还没等我从美好的想像中回过味儿来时,枣树的底下已经满是黄黄的米粒了,那是枣花落了。
    于是,看枣子长大没有,便成了我每日必做的工作。其结果是枣该怎么长还是怎么长,我却因为在树下仰着脸看而被麻雀宠幸了一脸屎。正在沮丧时,树上飞来了一物,吓了我一跳,躲到一边,远远地看,才发现是一只风筝。
    放风筝的季节早已经过了,现在的风比较大,而且大人们也都在农忙时候,谁还有这闲心呢?本地有个风俗,如果风筝落到谁家,谁家就会死人的。我当然知道这个风俗,就地呸了几口唾沫,悄悄地骂几声。正要拿棍子把风筝挑下来烧了,二哥进院里了,同时还有我哥哥。
    看我脸上有些不高兴,二哥便悻悻地望着哥哥。哥哥向来不大理我的,因为我怕是哥哥的累赘吧。如果没有我这个小尾巴,哥哥应该玩得很开心了。我听到二哥嘿嘿地笑了几声,干咳了一下,然后冲着我没话找话:“心寒,怎么没出去玩?”我眼皮也不抬,把脸扭向一边。二哥见我不理他,就扭了扭身子,举了举胳膊,那意思是要我看看他全身的肌肉吧,我更感觉别扭了,什么肌肉,纯粹是“鸡肉”,听“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好像我倒不是亲的了。不再理二哥,我看哥哥在爬树。
    哥哥身体比二哥高出半头,身子骨也比二哥壮了好多,哥哥爬树的动作很敏捷,几下便爬上去,先是骑在一根树杈上,伸手够了够,却够不着,风筝挂在树尖上。哥哥扭过头,朝二哥喊:“二子,给我拿根棍,我挑下来。”二哥站在树下,顺声说:“你不有棍吗?用你的棍挑。”哥哥的脸有些红,偷偷朝我瞄了一眼,对二哥说:“少废话,看夜里怎么挑你!”二哥的脸就有些暧昧,站在树下没动,两只手却插进裤兜里,腰也弯起来。
    哥看到二哥这样,就骂二哥卖骚,没出息,然后对我喊:“心寒,你去拿根棍子来,我挑下来,一会儿我带你去放风筝。”其实我内心很怪他们俩玩不带我去,平时玩的时候哥哥也常斥责我拖累他们。这时,听哥哥说带我去放风筝,心里乐开了花,连忙去找了一根长长的树枝,跑到树下递到哥哥的手里。
    哥哥仍然骑在树枝上,我仰头向上看,树枝碰着枣树,一粒粒枣花落下来,迷了我的眼。我揉了揉,再往上看时,却发现,哥哥的裤子被树枝扯开了裆。哥哥的大腿很白,便上面却长满了毛,黑黑的浓浓的,一直向上延伸,连接到一片浓密的杂草丛中。而在杂草丛中,露出了两个黑黑的东西,大小不一,我心中突然涌动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脸有些烧,但眼睛却不肯离开那里一点点,有一种渴望,似乎盼望那裤子的缝开得再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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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风挟持着一份孤独(二)
我听到春风震耳欲聋的歌唱,我看到星光漫无目的的游弋,瑟缩着身子,用双手抱着膝盖,我想变成一只球,然后像一只刺猬一样,用刺把自己包围起来。
    但我只感觉到春风的凌利与季节的不吻合,不知道嘴里哼哼叽叽在说什么,不是祈求,更不是渴望,只是像做梦一样呓语着。二哥的笑声已经没有了,他已经实实在在跪在我的面前,解开他褂子上的扣,一颗颗,很快地,二哥的赤裸的上身便一览无余。他的肩膀并不宽,胸口上也没有发达的肌肉,两只乳头像是两颗紫红的豆,洁白的皮肤上,一根汗毛也不见。与其说二哥是一个男人,倒不如说二哥是一个大男孩子。
    二哥不再笑,两只手一下子扣到了我的头上,我感觉二哥的手像是一道紧箍咒,更像是一道枷锁,把我牢牢地压制在无奈的边境线上。
    我只是本能地把双手举起来,然后,使劲儿地抓住二哥的两只手,然后,瞪着眼睛死死看着他。
    二哥的脸红了,他扭头看窗户外面,然后,回过头来,拉起我的手,把我的一根手指噙在嘴里,使劲儿地吮吸,我挣脱着,用手指用力搅动,二哥好像吃了痛,他放开了我。
    我忘记了应该立即坐起来,然后穿上衣服。
    二哥往后退了退,像是欣赏着一只猎物,然后,他把手放到了腰带上。
    二哥的腰带是白白的一条布,已经变成黑黑的了。这腰带应该是爷爷死的时候,给二叔的孝带,很长。二哥急急地解着,但系成的疙瘩仿佛与他作对,越急越是解不开。二哥低下头,想用嘴去咬,但费了很大力也同解开,我看到二哥像是鞠躬似的,一下一下地把头低下去。后来,二哥的腰带终于解开了,二哥就往后又退了一步,然后把裤子脱下来,二哥没有穿裤衩,就像是这里所有的孩子一样。
    二哥赤裸着身子,扭过身去,把一个脊背给了我,二哥的脊背光光的,屁股小小的,比上身的皮肤更白,也更嫩,从腰部以下,像是穿了一条白白的裤衩。
    二哥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跳下炕,然后奔向屋门,二哥把身子闪在门后,往外瞧了瞧,然后关上门,插上,又侧着耳朵听了听,这才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向炕上的我走来。
    二哥像是一只白色的山羊,除了中间有几根稀稀的卷曲的黄毛以外,全身一片光滑,瘦瘦的身材也更显示着他的轻捷,二哥几乎是跳着上了炕的,一上炕,二哥立刻把我抱住,用两只手把我的胳膊展开,我便仰面躺在炕上,两只腿也被二哥的腿分开,我成了一个小小的“大”字,二哥的身子像山一样重重地压在我身上,我来不及看二哥的脸,眼睛便黑了,而还没来得及喊一句话,嘴便被湿湿地粘液粘住,一股口臭从我的嘴里一直传到大脑。接着,我觉得下面有硬硬的东西在急急地寻找着缺口,二哥的屁股也一拱一拱的,他的嘴里时时发出“哼哼”的声音。
    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身子死死地被二哥定住,扭也扭不动。二哥的舌头伸进我的嘴里,我脑子里突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灵光,张开嘴,一下子咬住了二哥的舌头,二哥的嘴里发出唔唔声,然后他用力一挣,从我的身上滚下来。
    我来不及喘一口气,立即坐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二哥,但身子在发抖,像是干了一件最卖力的活以后的那种疲惫。二哥红了脸,连眼睛也是红的,他捂着嘴,脸色像是被二婶拿笤帚疙瘩敲了一样。过了一会儿,二哥偷偷看了我一眼,说:“心寒,这很好玩的,我是想教你怎么玩。”我有些忿忿地,瞪了他一眼,狠狠地说:“我不玩,你要再敢这样,看我不告诉二婶和我娘!”二哥的脸就有些苍白,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穿上衣服,下了炕,回头说:“你别告诉别人,我也不把你尿炕的事告诉别人。”说完,二哥开开门出去了。
    我怔怔地坐在炕上,直到感觉窗户和门口的风再一次吹来的时候,才想起来穿衣服。我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尿炕的事被人知道,但也有些坦然,我至少抓住了二哥的小辫儿。
    只是,我的心里一直有一种孤独的感觉,怕怕的,因为明天的夜里,我仍然要重复着以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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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春风挟持着一份孤独(一)
童年的纯真与美好,像是一只飘在空中的风筝,虽然飞得很高,但仍然有一根线牵扯着,在一抖一颤地耸动中,让人们享受着自由的快乐,但我却没有。
    每个夜的飘泊,我不再对哥哥和二哥的游戏产生兴趣,但尿炕却带给我一个灾难。尿了炕,我不敢说,只能把自己陷在一个冰冷的湿地上。虽然说,小孩子身上三把火,但要把那一片洇湿的地带暖干,却需要一夜的时间,而在这一夜中,我不得不忍受着两种煎熬:除了身子底下的冷以外,我的眼睛和耳朵,总是被哥哥和二哥的压抑的呻吟聒噪着。
    于是,我害怕每个夜的来临,那是我走向无边痛苦的开始。有一天,我对母亲说:“娘,我想在家睡,不想去别人家睡。”娘说:“家里不是没地方吗?要是有一天咱家盖了房,你想去别人家睡我都舍不得。”我低着头,想自己每个夜里遭罪的事。母亲说:“小孩子家家的,别那么多事。你打小心眼儿就小,好看个闲事,别老看人家脸色,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儿。再说,去你二婶儿家睡也是她自个儿提出来的。要是她说什么了,你告诉我。”我眼泪流出来,想对娘说哥哥跟二哥的事,但张不开口,又想说自己尿炕的事,想想丢人,还是不说的好。娘去忙别的事,剩下我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发呆。我能说什么呢,听着娘诸多的理由,我只能让自己一夜夜的在那片洇湿的地方挣扎。
    终于有一天,我尿炕的事被发现了,是二哥发现的。
    我们的被窝是从来不叠的,但阳春三月里的天气似乎每在都那么好。一个早上,太阳早早地升起来。二婶便对二哥说:“老二,你们那被窝潮不潮,快捣腾出来晒晒,今儿个‘爷爷儿’好。”“爷爷儿”是本地的方言,“太阳”的意思,有时候人们也说“奶奶儿”,长大后我想了想,事实上应该是太阳出来,人就暖和了,所以应是“暖暖”,只是人们在说这个词儿的时候,总是像敬祖宗一样的虔诚,然后很自然地儿化一下,就变成了另外的说法“奶奶儿”。
    二婶站在北屋的门口大声喊,我们仨谁也没动窝。大概是哥哥和二哥昨夜太累了,而我的身下还是湿湿的一片,也没睡好。早上,正是睡回笼觉最好的时候。二婶见没动静,就在门口骂,先骂她自个儿,后来把祖宗也骂完了,二哥在被窝里就应了一声:“你吃多了啊,大早上的,晒什么被子。我们还睡呢。”二婶就把奶奶骂上,说再不起来,她就拿笤帚疙瘩挨个敲。二哥就不情愿地爬起来,顺便叫哥也起来。我早已经醒了,但很怕晒被子露了馅,就赖在被窝里不动。哥哥和二哥把各自的被子都拿出去晒了,听二婶在院子里吵:“你们俩王八犊子,看弄得褥子花花哨哨的,成什么样子,这拆还是不拆?”哥哥和二哥就红着脸回屋里来,二婶嘟囔的声音没有了,哥哥就像做贼一样往外溜。等哥哥走出去,二哥就叫我:“心寒,快起来晒被子,要不你二婶儿真要打了。”我可不听这个,我知道二婶不会打我,我嘴儿甜,总是二婶二婶叫个不停,二婶特待见我。看我还不动,二哥就拽我被子,我使劲裹着,连人带被子就挪了一下。二哥大概觉得很好玩儿,哈哈笑着更加使劲拽了,结果,我被子被二哥拉过去,而我的全身一丝不挂的暴露在二哥面前,而身子底下的一大片湿,也完完全全地把我托起,我的脑子里晕晕的。
    我嘟囔着吵二哥,而二哥的眼里却射出了一道光,直勾勾盯着我粉嫩的躯体。我突然感觉到有些羞涩,其实祼着身子在一起的时候很多,夏天洗澡的时候,我们都会脱得赤条条的,有时候还比比谁的那个大,谁的那个长,看谁撒尿尿得远,那时从来都没有想过什么,可此时,二哥的眼睛的确有些吓人,他的嘴使劲儿动了动,然后,涎着脸,用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慢慢向我走过来,我只听到二哥一句句说着三个字:“尿炕了,尿炕了……”
    有一阵风凌利地向我吹来,我蜷缩的身子在空气里瑟瑟发抖,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羊羔无奈地等待着屠夫的温柔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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