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发帖

TOP

NND 就是发不上来这一篇 以后再试试

[ 本帖最后由 高西 于 2008-2-16 08:36 编辑 ]

TOP

卷三:碧落无痕
第五章 第一节 夕阳无语燕归愁
  夜色凄凉,乌鸡站在庭院中看着屋里冰凉的灯光,不知道赵丽在干什么,昨天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一条染墨的绢巾,扭扭曲曲的写满了匈奴的文字,似乎讲述的是一个故事,当时她逼得急,没有多想就全部告诉她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赵丽今天才如此的怪异,要进去吗?也许有一个人说说话,她的心情会好些吧!
  “赵丽。”
  屋里很久没有任何的声息,乌鸡犹豫良久,终抬手轻轻扪了扪门,“赵丽,你睡了吗?”
  屋门打开了,赵丽脸色惨白,脸颊隐隐有泪痕,她许是哭过了吧,早知她如此伤心,便不会把那块绢巾上的文字说出来,“火场清理完了,他的骨头已挑好了,明日派人叛军顺长安去与刘陵合葬,其他还有什么安排?”
  没有说话,赵丽坐在灯下,神情恍惚,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怎么了?难道除了赵丽的二叔是匈奴人外,还有什么秘密吗?也许那才是真正的秘密吧!
  “赵丽,你有什么伤心事

TOP

卷三:碧落无痕

第四章 第七节 当初不合种相思

  夜风徐徐吹来,带来熟悉的幽香,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便熟悉了这种香味儿,隔桥相望,赵丽精致的面孔那般的迷人,公孙杰不由微笑了,“赵丽,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那个秘密。”
  看着他得意的笑容,赵丽心中暗恨,她俯身抱起嬗儿,将他紧紧的抱在胸前,似乎这样就能取得某种保证一般,“有什么条件,你说吧!”
  虽然她竭力的平静着自己,可是公孙杰仍然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她在怕他,是的,从认识开始,她就怕他,公孙杰的笑容渐渐冷淡了,他凝视着伏在她怀里的小孩子,和同龄的孩子相比,他显得非常的瘦小,从前在长安的时候,他长得就比同龄的孩子矮,消瘦了之后,看上去更加的弱小,小猫一般的伏在赵丽怀里。
  公孙杰厌恶的看着那个如同精灵一般美丽的孩子,当计划成功后,他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现在他和赵丽的生活中,怎么处置他,下一步再想,目前,必须把赵丽掌握在手中。
  “条件?我们之间怎么能说条件呢?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从你二岁开始,我们就认识了,十九年,整整十九年,这么长的时间,我们之间怎么能说条件呢?”公孙杰有些哀伤的说,可是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赵丽终还是逃不过一个女人的好奇心。  那个得意的男人慢慢的走上了桥,然后走到桥中,赵丽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她知道他不会走过来,因为他要等她走到桥上去,这个男人从认识开始就是这样的,他永远不会为了别人付出自己的全部。 
 “我不想听你的废话,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赵丽冷冷的看着公孙杰。
  她没有移动,也许应该让她听完半个秘密,她就会走到桥上来了,然后再带她走,让她用余生的时间,慢慢的倾听另外半个。
  “赵丽,你应该知道你母亲是前淮南国最有名的歌妓,你已经听过关于她的歌艺和舞技无数遍的赞美,那你知道你的二叔是什么人吗?”
  一边说,一边观察赵丽的神情,她在听,虽然有些心不在蔫,可是没关系,只要她听下去,她就会感兴趣的,“你的二叔是匈奴人,是军臣单于最小的儿子,他的母亲,是汉朝陪嫁的侍女,他从小就心灵手巧,可是军臣单于并不喜欢他,有一次,他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惹恼了军臣单于,便被烟薰瞎了眼睛,赶出了匈奴。
  他一个人流落到了汉地,认识了你的母亲,那个时候,你母亲还不认识赵常德,她还是淮南国最红的歌妓,年轻貌美、风姿可人,倾倒了多少的王公贵族,他靠自己精湛的琴艺成为了她的琴师,默默的守候在她身边,一天,又一天,希望总有一天,自己的真情能够感动她冰冷的芳心。
  有多少年呢?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着,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男人,淮南国,不,也许是天底下最有钱的男人,她动心了,她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可是那个男人却不爱他,在那个男人的生命中,从未爱过任何一个人,在他的眼中,她不过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而已。
  在那个时候,她得了一种怪病,日渐的虚弱,一天又一天的虚弱下去,她再不能在台上跳舞,甚至她的歌喉也变得沙哑难听,从前围绕在她身边成群的男人消失了,最后留下的,只有那个瞎了眼的琴师,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世上,只有这个男人,唯有这个男人才真正的爱她,用尽了他全部的生命。
  于是,她放弃了一切的繁华与虚荣,和那个男人隐居在淮水之滨,抚养着她的别人的孩子,那三年,她们过得很苦,却很幸福,至少她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和爱,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流逝,直到有一天,那个孩子生病了,病得很重,她抱着那个孩子到淮南求医,医生告诉她,要救那个孩子,至少需要千两黄金。
  千两黄金,对于一贫如洗的瞎子琴师和一文不名的落魄歌妓来说,就是十辈子也无法挣到,于是,他们想了一个办法,要把那个孩子送回她父亲的身边,所以,那个女人就抱着孩子去找那个无良的父亲。”
  似乎说得够多了,加进了赵丽爱听的话,她一定会被感动的,这样,她更容易跟自己走了,这世上,谁不希望有一个这样的“二叔?” 
 “那一天,是艳阳天,那个女人慢慢的走到了赵家,她依然美丽,虽然布衣素服,可是她仍然美丽异常,就这样走到了那个比淮南王宫更美丽的府邸前……。”
  “行了,”赵丽突然打断了公孙杰的讲述,“你不用再说下去了,我不想听。” 
 公孙杰正要说话,桥下的溪水突然燃烧起来,火势如此的的迅猛,转眼间,小小的河流被烧成了一片火海,木制的桥似乎是浇了酒,燃烧得异常迅速,公孙杰左冲右突,都无法从火圈找到一个出口,火势越来越大,连天空都被映得通红,公孙杰惨叫着,“赵丽,我诅咒你……。”火圈外,赵丽微笑的笑着,那笑容如此的悲戚,“诅咒?赵家的人,从一生下来便被诅咒了,你为何要说得那么明显呢?如果你不那么笨,我没有猜到谜底,也许,你就不用死了。”
  大火慢慢的熄灭了,官驿外的小桥流水化成了焦土,乌鸡带着手下的士兵在焦土中寻找公孙杰的残骸,准备将它们带回长安,和刘陵合葬在一起,乌鸡不明白,如公孙杰这般卑鄙的男子,为何刘陵对他始终念念不忘,赵丽也没有解释,她觉得,没有必要为刘陵向乌鸡解释她的爱,因为从一开始,刘陵从未期待过有人真正理解她的爱情。
  被墨染黑的绢巾默默的诉说着从前的秘事,那些令人伤心的往事,二叔的确是匈奴人,匈奴的贵族,无论他是因罪而到了汉地,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因为他的出现,娘黯淡的生命里才有了一丝亮色。
  淮南国第一名妓,有谁知道这个名号下隐藏着多少的悲哀与眼泪?从懂事开始,就明白了,娘的眼泪,娘的伤心,不是因为爹爹的遗弃,而是因为残酷的命运。
  那惊鸿般的舞姿只要轻轻一闭眼就能看见,这世上还有比娘更加美丽的女子吗?这世上还有比娘更加轻盈的舞步吗?这世上还有比娘更加痴情的女子吗?没有了,永远也不会有了。
  想得伤心,眼泪慢慢的滴落,轻轻的将绢巾放到案几上,不让泪水乌了那扭曲的文字,这是什么?这是娘对二叔的一片痴心,这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赵丽轻轻的摸出怀里的匕首,在油灯下,刀刃发出冷冷的寒光,雾一般散落了一地,如同迷茫的往事。
  也许过得太久了,所以二叔的面容模糊了,竭力的回想,能够想到的,只有二叔苍白的面容,热泪潸然而下,如同夏日滂沱而下的暴雨,那个秘密,那个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随着泪水缓缓流出,太久了,藏匿得太久了,原想一辈子都不会记起,原想一辈子都这样的忘记。  娘真的很聪明,和二叔认识数年,便学会了匈奴的文字,那扭曲的花纹,便是她的遗言,在临死前,娘一定想到自己今日的痛苦吧,所以她才会以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负罪的心,缓解自己心中的痛。
  中了毒之后是什么感觉呢?已经回想不起来了,也许很痛苦吧!痛不欲生般的苦,所以娘才想把自己送回赵家,可是二叔却知道,无论自己在哪里,毒永远也解不了,所以他留下了娘,留下了自己,留下了祸根。
  开始时,二叔只敢偷偷的为自己吸出毒液,可是娘无意中知道这个方法后,她瞒着二叔要为自己吸出所有的毒,可怜的娘,她怎会知道,二叔情愿自己死,也不愿意她受到一点儿伤害,更何况她要以身饲毒,永远的痛苦。
  二叔打晕娘后,一定是满面笑容的,因为娘不用再受苦,因为他用自己的生命诉尽了这一生的衷情,吸完毒质后,二叔是如何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到赵家报的信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数十里的路程,一定是二叔这一生走过的最漫长的道路,当他出现在赵家时,一定鲜血淋漓、一定血肉模糊、一定笑容满面、一定死而无悔。
  可怜的娘,直到现在还记得她醒后的疯狂,那凄厉的呼唤久久的回响在清幽的竹林中,竹叶沙沙,它们也知道娘心中的恐惧和悔恨吧!
  娘是什么时候刻下这些文字的呢?现在已无从知晓了,也许是到赵家的第一天,也许是自己杀她的那一天,可是无论什么时候,娘在刻下这些文字时,心中有爱,心中只有爱,这就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TOP

卷三:碧落无痕

第四章 第六节 莫恨东风促红妆

 走了这么久,终于到了九江了,淮水滔滔,江花似火,眼前的景色和从前一模一样,可是心境却不一样了,赵丽携着嬗儿的手,站在淮水边,深情的看着远处被浓雾掩盖着的山峦,这里,尽管这里再没有一个亲人,可是看着这青山绿水,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幽香,都觉得温馨,这里毕竟是故土啊!
  “娘,这里是什么地方?”嬗儿眨着眼睛看着满地的落叶,这里这样的荒凉,他不明白,为什么赵丽巴巴儿的把他带到这儿来。
  “娘小的时候就住在这里,”赵丽抱着嬗儿慢慢的走近那个竹屋的残骸,上次和霍去病离开的时候,她亲自禀火将竹屋付之一炬,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但是这一次的离开,也许真的就是永恒了。
  忍不住的泪流满面,再也看不到从前温馨的美景了,听不到碧绿的风声,闻不到似火的江花,赵丽站在残骸的中央,只觉得时间如同掠过眉梢的月光,还未发现,便已消逝,面上空茫的微笑如同沉静的江面,“娘,有人过来了,嬗儿怕。”
  轻轻拍着嬗儿正在颤抖的肩膀,然后缓缓抬起头,果是公孙杰,乌鸡听了自己的指令,假装没有发现他,他就跑上来了,且听他要说的秘密是什么吧,如果不和他做个了结,他会如附骨之蛆一般跟着自己,再也不得清静,“是你,你这一路都跟着我,你想对我说什么?”
  这一刻,赵丽显得很美,从前的稚气已完全消失,眼前的女子杏眼桃腮,烟视媚行,那万种的风情从她一举一动间自然的流露而出,和刘陵刻意的造做完全的不同,公孙杰微笑着走近她,一刻,只要一刻,这个绝世的美人儿就完全是自己的了。
  “赵丽,很久不见了。”
  公孙杰优雅的行着礼,那样的虚假,那样的刻意,赵丽淡笑着,蔑视着转过头,看着远处火红的野花,“你应该知道,无论多久不见你,我都不会想念的。”
  她说的话,还是这么的尖刻,每一个字落在耳中,都像一把烧红的铬铁落在心上,公孙杰的笑容渐渐僵硬了,“赵丽,我似乎没有对不起你,你何必如此的仇视我呢?” 
 对不起?他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刘陵、淮南王、赵家的人,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人,他竟然有脸和自己谈论这个话题,赵丽转过身,“是吗?赵家为什么灭族,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以为张汤真如传说中那般守口如瓶吗?”
  果然知道了,原想她就会知道,她的男人是谁?霍去病!皇上跟前一等一的红人,要讨好他的人实在太多了,赵丽想要什么消息没有?再说赵家灭族,一直是赵丽心头的痛,她不询问才奇怪,听说赵老太婆和赵翠儿能够活下来,也是因为张汤的缘故。
  “是我做的,你的父亲一直和匈奴人互递消息,甚至在你出征期间也在做同样的事,难道他不该死吗?再说了,你们赵家的财富是怎么积累起来的,还是靠抢夺别人的血汗钱,既然都是不义之财,还不如用它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出自这样人的口中,除了觉得他厚颜无耻,竟激不起一丝的愤怒,看着他英俊的脸,赵丽只觉得恶心,她转过头,树从间有刀剑在反光,那是乌鸡带着防卫在四周设的埋伏,赵丽微微出了一口气,“既是如此,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所做的好事呢?”
  她语气中的讽刺令公孙杰愤怒得几乎想杀人,可是他没有动,他也看到了四周树从里的刀剑反光,这个女人和刘陵完全不同,她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他,看来,只好用最后一招了,满脸挤出笑容,“赵丽,这一次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一直都想知道的事。如果你想知道,不如和我一同进城一叙如何?”
  进城?他把自己当成傻瓜了吗?赵丽低下头看了看嬗儿,他乖乖的伏在自己的怀里,想必他对面前这个男人也充满了恐惧吧,赵丽温柔的笑着,“嬗儿,叫乌鸡叔叔来陪我们好吗?” 
 “好!”嬗儿低声的回应着,他伸出头四周张望,只想乌鸡赶快出来,他想必也感到了自己的不安吧!
  “赵丽,你难道不想知道吗?”公孙杰好整以暇,以赵丽对她母亲的感情,她没有理由不想知道关于自己母亲的秘密,可是看她的神情,她似乎知道了什么。
  “不想,尤其是从你口中说出的秘密。”赵丽断然的拒绝,她对树从中的乌鸡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那么早出现,毕竟还有一个机会从公孙杰口中套出那个秘密。
  “真可惜,”公孙杰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转过身,开始向来处走去,“那个秘密与你的母亲有关,与你的二叔有关,我好不容易才探听到,你却不想知道。”
  一步,二步,三步,赵丽应该唤住自己了,可是身后没有一点儿动静,公孙杰忍不住的想回头,不行,决不能回头,不让能赵丽看出自己心中的不安。
  再走二步,还是没有动静,公孙杰几乎就要转身了,却听赵丽在身后慢慢的说,“且慢。”
  听见赵丽的声音,公孙杰得意的笑了起来,可是转过身,他的脸色早已恢复了平静,淡然的看着她,似乎真的决定离开一般,可是眼前赵丽已经走到树丛的边缘,一群汉军正迎向她,公孙杰轻皱眉头,“赵丽,有什么话要说吗?”
  赵丽背对着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公孙杰不由有些忐忑,到底赵丽的想法是什么呢?她是接受?还是放弃?只要看见她的眼睛,他就能猜到她的想法,可是要如何让她转过身呢?她背过身去,也许只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真实的神情。
  过了片刻,也许只是一瞬间,可是公孙杰觉得那一刻异样的漫长,赵丽缓缓的转过身,她对他微微一笑,公孙杰的心立刻踏实了,赵丽一定会同意,她赌不过他,这个秘密,赵丽从小就想知道,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她怎会放过?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那个秘密,在我这里卖不到好的价钱,我不想听,明白了吗?如果你明白了,今后请不要再出现了。”赵丽微微的笑着,没有半点困难的说出了这般绝决的话,看她的神情,那般的坚定,这番话,一定在她心里盘旋了很久,所以说起来,也这样的流利。
  应该如何表示自己心里的不在乎呢?笑,还是平静,这一刻的表情,真的很难做出决定,也就这样吧!这样面无表情,才能表达出自己的不在乎,“是吗?你真的不想知道吗?可能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了。”
  声音微微的颤抖,也许已经显露出内心的失望了吧,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决然的转过身,快步的走到树从旁边,不甘心,绝对不能这样就认输转过头,冷冷的看着赵丽,“如果你后悔,你还有一天的时间,我会在九江城里的忘忧阁等你,下次你要见我,一个人来。”
  没有回应,也不需要她立即做出回应,她需要好好的考虑一下,才能穿越自己的恐惧,找到她真正的需要,快步的走出树丛,他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带着匈奴人的口音,“赵丽,那个男人是谁?”
  回到城里,嬗儿累得睡着了,赵丽独自坐在灯下,看着奶奶留下的那个盒子,自拿到之后,她曾经无数次的打开过,除了那封王美人的亲笔信外,盒子里再没有其他的东西,难道奶奶希望自己用盒子里的秘密换得一时的苟安吗?
  轻轻的抚摸着盒盖,不对,这盒盖上有什么不对,到底是什么呢?赵丽修长的手指细细的抚摸着盒盖上的每个角落,到底有什么不对呢?这细密的刻纹,难道藏匿了什么秘密吗?
  蒙上绢巾,吸饱了墨的笔慢慢的、均匀的在绢巾上画出同样宽度的条纹,画得很仔细,额上渐渐浸出了细汗,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整片绢巾都被墨染黑了,只有其间细细的纹路诉说着那个被深深藏匿着的秘密。
  夜深了,这是和赵丽约定的最后一个时辰,如果她不出现,这个赌局自己就彻底的输了,公孙杰面色铁青,石桌上的茶已经喝得冰凉,如同他绝望的心,打更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再过一刻,今天就结束了,难道她真的不想知道那个秘密吗?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公孙杰越来越绝望,最后的打更声毫不留情的响起,赵丽不会再出现了,公孙杰起身,也许她是这世上唯一能够打败自己的女人,走出忘忧阁,公孙杰突然觉得愤怒,她为什么不想知道,为什么?
  快步的向官驿走去,风从耳边忽忽的吹过,转过街角,官驿的大门外挂满了灯笼,那般的辉煌,恍若白昼,而那宽阔的木桥横亘在小小的河沟上,流水淙淙,无论有多少人,今天晚上一定要见到她,实在不行,就破门而入,就在此时,他看见官驿的大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一片粉红的衣解露了出来,随后,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跳了出来,“娘,没有人了。”

TOP

卷三:碧落无痕

第四章 第五节 玉溪回首马萧萧

  “公孙敖,按原定计划袭击匈奴的左右翼。”卫青大声的吼了出来,那个声音很快就被风沙所淹没了。
  风沙中,汉军密密麻麻的满布整个平原,即使在这样大的沙尘暴中,汉军的军士和战马仍然神采奕奕,一旦双方交战,情形将对匈奴非常不利。
  转眼间,天就黑了,傍晚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伊稚斜带着左于乘着六头骡子拉的车子,同大约几百名壮健的骑兵,径直冲开汉军包围圈,向西北奔驰而去,一路上,伊稚斜不停的向后张望,希望汉军不要追赶上来,虽然临阵脱逃不可取,可是为了保全左于的性命,也只能自私一回了。
  激战中,卫青无法分辩伊稚斜到了何处,天黑的时候,左翼校尉突然打马跑到他身边,“大将军,刚才我抓到一个俘虏,他是匈奴王庭的卫队长,据他说,伊稚斜大单于在天还未黑尽的时候,就已经乘坐六头骡子拉的车子逃跑了。”
  逃跑了?这可不像伊稚斜的作风,今天他很奇怪,在优势的时候,不能想办法打开局面,在劣势的时候,又因为对手的强大而丧失了斗志,最不可取的是,只顾自己逃命而丢弃全军,他有什么顾忌吗?
  “去,派出轻骑兵按俘虏所说的方位追击大单于,一定要将他俘获,待此处战斗结束,我将亲率大军尾随其后。”
  “诺。”
  也许知道自己的大单于离开了吧,匈奴人节节后退,天快亮时,战斗便结束了,在初露的晨曦里,卫青沉默的看着满地的尸体,这一仗打下来,胜得惨烈,败得悲壮,无数匈奴人用他们的生命捍卫着自己的尊严。
  战场打扫得很快,公孙敖打马跑到卫青身边,“大将军,没有发现大单于的踪影,想是真的逃了,轻骑队也没有消息,不知到了哪里?”  “传令下去,立刻整军,随我追击大单于。”
  天完全的亮了,大军奔跑了数十里,却遇到了回程的轻骑队,领队的,正是左翼校尉,他满脸的沮丧,一见卫青,便迎上前来,“大将军,我们没有找到大单于的踪影。”
  连夜跑了几百里,到了天明时,伊稚斜带出的四百人已人困马乏,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大家都席地而坐,没有人说话,他们都知道这一次逃跑得极不光彩,不知留下来的匈奴兄弟,会有多少人死在汉军的铁骑下。
  看着垂头丧气的卫队,伊稚斜想了良久,都没有找到安慰他们的言语,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从这里回到目前王庭的所在地,需要五天的时间,现在整个草原都布满了汉军,如避开他们,就得绕远路,至少也要十数天才能回去,这期间,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大将军,我们已派出眼线四处寻找大单于,从这里到新的王庭所在地,还需要五天的时间,大单于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回到王庭,我们就在路上设置障碍,一定能够抓到他。”公孙贺微笑着,这一次大胜,斩获了一万九千多个匈奴人,回到长安后,一定会有丰厚的封赏。 
 “不用了,我们抓不到大单于的,我们连夜追了二百里地,都没有找到他,到了现在,他一定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现在我们继续前进,十天后,必须赶到颜山的赵信城,那里是匈奴人的粮草供应点,只要拿下赵信城,匈奴人在接下的五年内,不,十年内,都不会再有能力袭击我们了。”卫青看了一眼公孙贺,他没有公孙贺和其他汉军的兴奋,这一仗打完,总有一种失望的感觉,那种繁华到了极致,即将崩溃的感觉。  听完卫青的话,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如果捉到大单于,那可是不世的功业,现在明明唾手可得,大将军却说不要去追赶,他的心里,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和想法?
  “大将军,前方传来消息,右谷蠡王见大单于一直没有回王庭,以为他战死,自立为单于了。”一个探马在远处大声的报。
  众人这才明白,无论是否能够捉到伊稚斜,匈奴人永远都会有自己的单于,更何况在大战前,伊稚斜一定对战后有了周密的布署,所以,即使俘获了伊稚斜大单于,对匈奴人的打击绝对不会超过他战死对匈奴人的打击。
  “诺。”
  大军浩浩荡荡的向赵信城进发,一路上,卫青不停的派人在草原上丢弃赵丽的竹筒,他知道,匈奴一旦拾获了这些竹筒,他们会第一时间将这些竹筒交给黑子,也就是右谷蠡王的独子。
  十天后,终于到了赵信城,令卫青吃惊的是,他们根本没有遭到任何的抵抗,便进入了赵信城,夺得了匈奴的存粮供应补给后,卫青下令在该地停留一日,之后将该城和所余的粮食全部烧光。
  搬师的时候,卫青频频的回首,那冲天大火一定让所有匈奴人心有余悸,这样一来,不知道有多少匈奴人会因此饿死,可是为了汉朝今后五年的安定,他不得不这样做,也许是因为老了吧,从前无论杀多少人,都不会有难过的感觉,可是今天,他却为匈奴人而感到愧疚,为什么呢?老,也许仅有这个原因吧!
  “王子,汉军四处的散落这些竹筒,我们拾了几个,上面刻有你的名字。”
  竹筒?很久以前,在汉地的时候,告诉过赵丽,在草原上,为了传递消息,往往会用很坚硬的东西装载信件,这样就可以确保消息不被恶劣的天气被破坏。
  打开竹筒,果然是赵丽写的信,她还不知道和尚已经被雪莲杀了,死在自己爱人的手中,许是世上最残忍的死法吧!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起意杀了和尚,可是为了她杀人,他从未后悔过。
  她说些什么呢?在信中,她要说什么呢?即使不看,只是摸着那个竹筒,他也觉得幸福,那种喝了酒一般,暖洋洋的幸福。
  在路上走了十几天,好容易才回到王庭,右谷蠡王见大单于平安回来,忙取了自封的大单于号,仍然奉伊稚斜为大单于,可是左于却像变了一个人,看见他,冷淡了许多,右谷蠡王以为他在战场上受惊吓过度,也不苛责他。  终于走了,待右谷蠡王的背影消失,左于放下帐帘,从怀里摸出那个竹筒,从得到开始,这个竹筒被他抚摸了无数次,可是从未真的打开过,今天也不例外,也许永远不知道她在里面留了什么信息会好一些。
  可是赵丽不知道自己杀了和尚,她一定不会说什么绝情的话,又忍不住想看看,犹豫了良久,终于慢慢打开了竹筒,果是赵丽的笔迹,这么多的竹筒,不知她写了多少时间,那薄薄的绢巾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未看内容,左于就觉得一阵温暖,毕竟赵丽还想着自己啊!即使不爱自己,不喜欢自己,可是自己在她心里,还有一点点的位置。
  “黑子、你在匈奴好吗?应该好吧!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一定觉得那么的幸福,那么的满足,到现在,我还能记起上次在火边看到的情景,还能记起那时你嘴角的微笑。想想你长草间呼啸来去,我还真羡慕。
  怎么说呢?我在长安很好,真的很好,霍去病对我很好,嬗儿很可爱,和从前整天忧心忡忡相比,现在过得还算幸福吧!不过皇上仍不许我们成亲,这样也好吧,你应该记得长安城里有多少的女子爱恋着霍去病,有的时候,我常常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和他成亲了,那么,我要如何才能应对那些嫉恨。
  最近我总是觉得很累,我想我是老了吧!最近常常想起我们在骠骑营的时光,从前不觉得,现在想起来,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岁月,因为你们和我在一起。如果这天底下没有战争就好了,也许我就能到匈奴来看看你们。”
  也许?她永远只会说也许,因为她永远也不回来,耳边不由又想起她的誓言,“黑子,终有一天,我会陪你会匈奴的。”终有一天?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因为她情愿死去,也不会到匈奴。
  手抓得紧了,绢巾上的字扭曲了,“黑子,和尚背井离乡,很可怜,虽然他死了,可是你也要好好的照顾他的坟墓,不要让它长满荒草。想想你一个人从匈奴跑到长安,那一路风餐露宿,形单影只,如果没有我们,你一定会觉得寂寞吧!
  你和雪莲还好吧!要好好的待她,娘对我说过,身为男子,必得疼惜女子。这世上的女子,受的苦太多,人老珠黄,色衰爱迟,无论如何的倾国倾城,总有白发苍苍的一天,所以一个男子,应以他的全副身心来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说了半天,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左于,我只有嬗儿一个孩子,按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想我等不到他长大了,如果以后在战场上碰到他,希望你手下留情。嬗儿从小就在众人的宠爱中长大,而皇上一心想把他培养成第二个霍去病,我这一生,没有什么期望,只希望他能平安幸福的长大。
  我想你一定在生气吧,霍去病杀了那么多的匈奴人,我却要你放过他的儿子,可是嬗儿也是我的儿子,希望你念在我们从前的情谊上,能够放过他。
  黑子,我知道你不会再回长安了,我们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快乐。”
  这封信,越看越生气,赵丽之所以说那么多,不过是希望自己能放过霍嬗,她怎么知道自己会放过他呢?可是再看一遍,又悲从心来,我想我等不到他长大了!赵丽一定病得很重吧!可是不知怎的,心里又很高兴,她要死了,如果她真的死了,也许自己就不会对她那么挂心了吧!  可是眼泪还是涌了出来,心剧烈的痛,为什么要死呢?宁愿她一生都不到草原来,也不要她死,自己不要做大单于,不要做匈奴的王,只愿和从前一样,陪着她在长安城中逍遥岁月,那怕这一生都是那个汲汲无名的黑子,只要陪在她身边,失去王位,那又什么可惜!

TOP

卷三:碧落无痕


第四章 第四节 酒醇方知花梦准

 “左于,你知道我是谁吗?” 
 好奇怪的问题,这么明显的问题还要问吗?“大单于,您是匈奴的大单于。”
  苦笑着,大单于,当然是大单于,可是自己对于他而言,不仅仅是大单于那么简单吧,“左于,我对你好吗?”
  “好,大单于对我当然好,大单于,您到底想说什么?”
  “左于,我讲给故事给你好吗?”
  故事?什么故事?大单于今天是怎么了,神色这么的奇怪,又要讲故事,真的很奇怪啊?又想听,又怕听,心情真的很复杂。  “十几年前,在草原上,有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那个男子从很小的时候,便有一个愿望,要成为这片青天覆盖的草原上最有权力的人,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便不停的努力着、奋斗着,希望终有一天,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可是他周围的人,没有人理解他,也没有支持他,他们觉得这个孩子是个异类,所以没有人愿意理睬他,他只好生活在孤独中。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孤独中,那个男子身边始终陪伴着一个女子,不离不弃,无论他多么的沦落,多么的失败,她都愿意陪伴他,无论是日升,还是月落,她都在他的身边,那个时候那个男子的心里,只有权力,所以他一再的忽视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没有丝毫的怨言,直到有一天,那个男子被流放到了草原深处,这一生,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他才发现,在他心里,永远有一块温柔是留给那个女子的。  那个女子在男子离开前,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在数年后,当那个男子回到草原里,那个女子已嫁给了他人,又因为生病的缘故,她早早的就辞世了,只留下年幼的孩子独自面对这个丑恶的世界。
  为了保护那个孩子,那个男子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个孩子,那个自己一直照顾有加的孩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转过头,是左于惊诧的脸,他明白了,他一定明白,他现在脸上的神情,和他母亲的一模一样,当自己告诉她,自己被流放时,她脸上也出现了这般凄苦而又哀伤的神情,“左于,你明白了吗?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加让自己震憾,原来从小到大,自己都是生活在谎言中,怪不得自懂事开始,常常看到的,是母亲流泪的面孔,原来她是因为这样才流泪的,眼前的男人,再没有大单于的威严,他的神情也如母亲一般的悲伤,他很苦吧,明知道自己是他的儿子都不能相认。  “左于,我知道你也许无法接受我,可我真的是你的父亲,”伊稚斜从脖颈中拉出一块粗糙的石头挂饰,“看见了吗?这里你母亲为我磨制的,这几十年来,它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
  那块石头光滑如上好的珠宝,光泽和圆润都像是挂了几十年,只是一块石头而已,他如此这么的珍重,“我也有,这样的挂饰,我也有,”从脖颈拉出另一块石头,果然是一般模样,“这样来说,娘早就想让我和你相认了。”
  是啊!一定是这样的,娘留下这块石头挂饰,就是为了让自己和他相认。
  “娘,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到九江,嬗儿累了,嬗儿太累了。”嬗儿撒着骄,赖在赵丽怀里,远处是茫茫的四野,一眼望不到头的碧绿。  真的累了,不止是嬗儿,自己也很累,非常的累,最近身体好了很多,不知什么缘故,身体渐渐的结实起来了,甚至和从前在骠骑营一般的健壮,可是总有不好的预感,娘从前也是这般时好时坏,可是记忆很模糊,非常的模糊,娘最后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嬗儿乖,娘陪你,娘一直陪着你,你看看星星多美,你听听风声多美,看见野花了吗?星星点点的野花。”赵丽抱着嬗儿,温柔的拍打着他,“嬗儿累了,娘便抱着你,一直抱着你。一直到嬗儿不累为止。”
  “好。”嬗儿娇娇的样子,完全不像是霍去病的孩子,和在长安时相比,嬗儿变了许多,变得彬彬有礼,变得更加讨人喜欢了,非常的乖巧,相较来说,他更像自己和霍去病的孩子,他的性格揉和的霍去病的倔强和求胜意识,同样的,他的性格也带了自己媚人的柔和和温柔。  在路上走走停停,二十多天就过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九江,前方的消息不断的传来,行军,不停的行军,不知霍去病到了哪里,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他也没有信鸽可以传递消息。
  “娘,爹到哪里了?我们到九江后,爹也会来吗?”
  原来嬗儿这般的挂念着霍去病,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的关系,“不会,爹要追着云彩一直到天边去,等我们从九江回到长安,爹便回来了,那个时候,爹就可以带着嬗儿到郊外游玩了。”
  “好,”嬗儿神态可爱的拍着小手掌,“娘,嬗儿要和娘一起到郊外去。”
  终于睡着了,嬗儿睡着的样子,非常的可爱,心无旁骛,由于连日的赶路,嬗儿清瘦了,也更加的漂亮了,看着他,不知不觉的就出神了,就连乌鸡什么时候坐到自己身边都不知道。
  “嬗儿睡了吗?”乌鸡的声音永远都是奇怪的,带着一丝匈奴人的口音,和阿姆一样。
  想到阿姆,心口一热,眼泪几乎又要流了出来,“是啊!睡着了。” 
 “他也累了,”乌鸡微笑着,“赵丽,公孙杰果然跟上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准备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摆脱他,明知道他会跟上来,可是为了回到九江,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只是到了九江,和他的恩怨,一定要做个了结,一定!
  连续走了近半个月,终于渡过了沙漠,抬眼望去,茫茫的戈壁,比漠南风吹草伏的美景荒凉了许多,月夜下,一切的东西都发出清冷的光芒,卫青慢慢的行走在营地里,这一次,为了对抗伊稚斜的一万大军,他着实费了不少的心思,仅以五千骑兵奔袭到与伊稚斜对面而立的地方,也许是一种冒险吧!
  大营外是一排排的武钢车,这种厚重的防御性重型器械,去病一定不会使用的,可是它却是最好的防止匈奴人突袭的武器,可是要如何给伊稚斜沉重的打击呢?单靠稳固的防守显然不是明智的,尤其是李广和赵食其不辞而别后,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看来一定是在沙漠中迷失了道路,如果出战后遭遇失利,是不可以指望他们的援助的。
  要怎么才能在最少的损失下,取得胜利呢?卫青觉得很苦恼,他在营中来回走了数次都没有想到办法,便慢慢的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帐中的案几上,堆放着临行前霍去病让人送来的竹筒,他知道,那是赵丽要给和尚和黑子的书信,不知道她在那个里面会对他们说些什么,这个女子的心思,还真是难以猜测。
  刚刚睡下,卫青脑中灵机一闪,不如这样吧!明天不如这样,安排两路人马分别袭击匈奴人的左右两翼,然后再以主力直接与匈奴大单于的主力迎战,到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一夜的心潮起伏,天亮的时候,卫青才合上眼睛,朦胧间,听见帐外急促的脚步声,便惊醒了,难道匈奴人来袭击营地了吗?刚刚才跳起来,传令兵已经冲了进来,“大将军,公孙贺和曹襄将军来了,正在帐外等候您。”
  他们来了,太好了,本想他们是最没有可能到达的,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个关键的时候出现了,本来结环为营是为了防御,现在显然没有必要了,兵力得到加强后,今天就能出击了,“让他们进来,让他们马上进来。”  “诺。”  终于到了见面的时候了,卫青远远的眺望着匈奴王旗下那个鹰眉狼目的男子,虽然面容看得不甚清晰,可是他从那威慑人心的气质上就看出了,那一定是伊稚斜大单于本人,此时已近黄昏,太阳将落。
  不知为什么,匈奴和汉军同时选择了沉默和镇定,卫青和伊稚斜相互的眺望,打了十数年的仗,他们从未如此的接近,也从未如此的恐惧对方的存在,突然刮起大风,沙石打在脸上,相隔的两人都无法看见对方的面容。
  伊稚斜心念急转,这样大的沙尘暴从未出现过,对匈奴人的战斗力有极大的削弱,他转过头,左于竭力的躲避着击打在他面上的风沙,看着他年轻的面容,伊稚斜突然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恐惧,那种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恐惧瞬间就充满了他整个的思维。
  同样,卫青也在想,这样大的沙尘暴将会对汉军的战斗力有极大的削弱,匈奴人生活在此地,应对沙尘暴有一种天生的适应力,可是沙尘暴使战场上的能见度降低,正是发动突然袭击的大好时机,这一点对双方都是一样的,现在,就要看谁更快了。

TOP

卷三:碧落无痕

第四章 第三节 东风暗换佳年华

  “左于,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什么都可以,”他还在犹豫,这个孩子心里的秘密,一定困扰了他很久,可是他掩饰得很好,平日里,只觉得他飞扬跋扈,可是没有看出他心里的软弱和恐惧,“我们马上就要和汉军开战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出战主将在临阵前为了旁的事,心事重重,这样,不仅会影响士气,还会影响战局。” 
 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很容易便说出了口,可是内心却不像语气里那样的轻松,看着他痛苦、看着他难受,只觉得五内俱焚,这个孩子,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无论这一次和汉军大战的结局如何,只要战争一结束,他都要告诉他那个秘密,那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大单于,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下去准备了。”左于站了起来,眼神闪烁,这样的事,怎么说得出口,其实杀了和尚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在汉地,他没有认识多少人,也没有多少朋友,而和尚也许是最知心的。
  不知要怎么拉住他,话到了嘴边,不说不行了,“左于,我觉得你好像在害怕,你在怕汉军吗?这可不像你的作风。”这样的说着假话,只是希望他能告诉自己心里的话,哪怕是假话,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的这样对坐也好。
  这样的念头刚刚涌上心头,伊稚斜突然觉得异样的悲哀,猝不及防间,就老了,急景凋年,韶华暗换,草原的风吹了一季又一季,终于吹白了他的头发,吹老了他的年华,现在,才能体会到中行说心中的悲哀,原来老竟是这样的。
  犹豫了半刻,左于突然扑到他的脚边哭了起来,“大单于,我真的怕,我不敢告诉别人,怕别人笑我,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怕得整晚都在做恶梦,真的很怕。”
  恍然间,又回到了从前,自己被军臣单于流放的那个晚上,那个女人哭泣着抱着他,“伊稚斜,我很怕,害怕得不敢睡觉,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可是我会等你,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会一同等你。”
  等,她没有等到,连孩子都没有等到,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病死了,而自己的孩子,成为右谷蠡王的太子,那个时候,也是害怕,那种一无所有的恐惧,即使到了现在,除了眼前的悲伤哭泣的孩子,和从前一样,他仍然一无所有。
  “怕什么?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的。”
 “解决不了的,我杀了和尚,赵丽会怪我,她一定会怪我的,可是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当时我太生气了,”没有提防的就说了出来,接着话就像决堤而出的洪水,“都怪他,他要让我打开荷包,如果不是他,我永远也不会看那个荷包里的那封信,我可以永远假装不知道赵丽写在信上的内容,你知道她在信里说了什么吗?她说她永远爱着另一个男人,她永远也不会爱我,永远也不会,永远……。”
  竟是这样的,和尚?是那个陪着雪莲回匈奴的汉人吧,从来没有认真关注过他,可是听说他和左于走得很近,原以为是嫉妒,没有想到竟有另外的一个女人,赵丽?是谁呢?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也许这是他心里的秘密吧,一封信就能让他如此的伤心,不知是怎样厉害的一个角色。
  “是吗?是个女孩子吧,很漂亮吗?漂亮的女孩子,一般都有很多的秘密和心机,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呢?说给我听听。”
  这样的和颜悦色,也许把心里的秘密都出来也没有什么吧,“赵丽是我在汉地认识的女孩子,她很聪明,你知道吗?她刚刚到军营的时候,假装成一个男孩子,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然后我想尽办法接近她,认识她,了解她,可是她不喜欢我,因为我对她没有任何的用处,她需要一个能够帮助她的人,而我帮不了她。”
 “原来是这样,那这个女孩子很势利。”伊稚斜微笑着,轻轻的抚摸着左于粗糙的大手,这个孩子,不知在汉地受了多少的苦,回到匈奴,连年的征战,他也没有享受到应该享受的幸福,可怜的孩子。
  左于急速的抬起头,努力的否认着,“不是,不是,她不是势利,汉朝的皇帝不喜欢她,他要杀了她的全家,灭了她的家族,她为了自己的家人,才和霍去病在一起的。”
  这样的说的,心里却空荡荡的,明明知道是谎言,是用来欺骗自己的,可是忍不住还是说了,她一定是喜欢上霍去病了,原来喜欢李敢,是因为只有李敢才会带她回家,可是认识霍去病之后,即使没有家,她也无怨无悔,不应该说谎的,娘说过,说了谎,永远也不会幸福,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没有幸福。
  “大单于,她喜欢霍去病,她喜欢的是霍去病,她不喜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这样伤心的哭,眼泪打湿了伊稚斜的裤腿,染湿了他的心,“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不过是一个女孩子而已,你还年轻,还会遇到很多的女孩子,更好、更漂亮的女孩子……。”
  真的吗?这样说,连自己都相信了,可是这一生,爱上一个人,便是一辈子了,这一世,就期望和她手牵着手,哪怕不是大单于,哪怕不是整个草原上最有权力的人,也会觉得幸福,就是因为期望得太多,所以才没有得到幸福。
  “不会,不会了,我只会喜欢她一个人,虽然她只会把我当成朋友,可是我杀了和尚,她不会原谅我的,我连她的朋友都不会是。”
  这样的绝望,这样的伤心,可怜的孩子,可怜……。  天渐渐的暗了,伊稚斜急驰了一天,只觉得异样的疲乏,可是将部众、牲口、辎重再向北进行转移,这也是为了防止汉军对匈奴造成更大的破坏,原在汉军出征之初就应该听从阿胡儿的建议,到了现在,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帐外传来匈奴士兵巡营时沉重的脚步声,一天没有看见左于了,不知他在做什么,伊稚斜挣扎着想下地,却见帐帘轻轻的掀起,左于走了进来,看见他,伊稚斜轻轻的松了口气,这孩子这几天还算听话,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看来这次出征,一定得带着他,否则,以他的心性,不知又要闯什么样的祸出来。
  “大单于,我听说卫青和霍去病各率五万人横渡沙漠,我想到狼居胥山去,和父王一同守护祖宗的圣地。”左于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再也看不到二天前沮丧的神色了。
  到狼居胥山?那不是将左于送到霍去病的屠刀下吗?虽然已经下了严令要左贤王阻杀霍去病,可是对于霍去病的战斗力和刀锋,匈奴人已经闻风色变,自上次霍去病的长途奔袭后,没有人再愿意正面对霍去病对敌,现在草原上,到处都有人唱:亡我祁连山,使我六蓄不蕃息。失我蔫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的悲歌,不就是因为霍去病吗?
  挣扎着坐了起来,左于抢步上前,扶着他半靠半坐,伊稚斜轻轻的咳嗽一声,“左于,我想过了,你还是和我一同对抗卫青吧,咳咳,我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了,我需要你帮助我,无论怎样,对付卫青,要比对付霍去病艰难得多。”
  看着伊稚斜灰败的神色,左于心生怜悯,大单于从小就对他特别好,关怀备至,无论做了什么错事,他总会原谅和包容他,在心里,总是觉得他比自己的父亲对自己还要好,自己和他也更亲近,有什么事,都会和他商量,这一次,明明知道到左贤王和自己的父亲坐阵狼居胥山,最终的结果仍然会败在霍去病的手下,这一去,本想英勇的战死,再也不用受恐惧的折磨,可是看着伊稚斜的脸,始终无法强硬的拒绝。 
 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直在咳嗽,难道就要死了吗?已经嗅到死亡的气息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内心的恐惧也与日俱增,那个秘密,在死前总要告诉他,这一次出征,吉凶难测,也许现在对他说,会更加的好。
  好容易平息了咳嗽,伊稚斜仰卧了下来,闭着眼睛,似乎就要沉沉睡去,左于站起身来,正想悄无声息的离开,伊稚斜却叫住了他,“左于,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不知这个时候,大单于想告诉自己什么事,也许和战争有关吧,看他的样子,这样的勉强,“大单于,今天你累了,明天你精神好再说吧。” 
 “不,”伊稚斜睁开眼睛,“我今天就要说,我怕到了明天,我就再没有开口的勇气了。”
  真奇怪,大单于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呢?似乎很难以开口似的,今天,大单于前所未有的犹豫,又前所未有的坚定,不由有些怕了。

TOP

卷三:碧落无痕

第四章 第二节 古来征战几人回


 是啊!云彩的消息,在那里,在一眼望不头的天尽头,就是那片陌生的土地,汉军的铁蹄将踏着滚滚的征尘扫平异族的斗志,让他们真正的认识华夏民族的威仪,赵丽感慨的想,她仰头看着天边的归雁,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它们也回去了!
  携着嬗儿的手,赵丽轻盈的走向等候在城门边的马车,回去了,终于回去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这一次回去后,那里再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娘,丽儿回来了,丽儿回来寻找你和二叔的踪迹,尽管知道会伤心,尽管知道会心痛,可是丽儿还是回来了。
  去病走了,嬗儿走了,这宫里空旷了许多,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明明知道他们刚刚才走,不会那么快就有消息,可是还是忍不住的期待着,展开的竹简上,有嬗儿握着笔胡乱描画的图形,身后的地图上,标注着去病和卫青的行军路线,要多长时间才能有消息?
  “皇上,驿站有消息传来,他们已经到了第一个驿站了。”
  到了第一个驿站!嬗儿离长安越来越远了,不知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尽管嬗儿才走了一天,感觉上,他走了很久了,久得武帝都无法想起他可爱的容貌,唯一能记得的,是他胖胖的小手背上那朵鲜艳的桃花。
  夜深了,按时间计算,去病和卫青就要渡过沙漠了,紧张得睡不着,尽管前方还没有交战的消息,可是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是无法安歇,频频的起身站在宫门向外张望,不知下一轮的传令军什么时候才能到长安。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能小睡一会儿,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消息传来,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不是元宝,却是张汤,出了什么事吗?
  “皇上,前方的战报,冠军侯从抓获的俘虏得知匈奴大单于已离开王庭亲往前线督战,这与我军之前的布署刚好相反,大将军和冠军侯已分别出了定襄和代郡数百里,冠军侯请您指示是否调整主攻目标?”
  果然出事了,原想将匈奴大单于交给去病,可是偏偏出现了这样的情报错误,武帝默默的转过身,飞快的走到巨大的地图上,看了许久,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再调整行军的路线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卫青和去病同率五万汉军,没有理由会输给伊稚斜。
  “张汤,马上派人火速传令霍去病、卫青,原定行军路线不变。” 
 “诺。”  这样一来,更加无法安眠了,干脆就不睡了,整夜的坐在地图前,凝视着朱砂标注的红色箭头,一点一点的向前移动,卫青,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即使在这样的紧张中,武帝的耳边仍然回响着赵丽在凌空阁所说的那番话,还有最后那句令人玩味的询问,”皇上,你说这个人是谁呢?”
  你——说——这——个——人——是——谁——呢?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武帝站了起来,都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在这样的时候,朕应该集中精神在战事上,都是因为她,朕才有了这些胡思乱想。
  在主帐外犹豫良久,李广终于决定向卫青主动请缨,刚刚从长安传来消息,皇上已下令仍按原定行军路线出击匈奴,这一次,终于可以正面对抗大单于所部,这千载难逢的机遇终于让他等到了,眼前军中的后辈频频的立功封侯,这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出征,轮也该轮到了吧!  “大将军,”走进主帐,卫青正低头察看地图,李广犹豫了片刻,轻声的呼唤,”大将军,你刚才下令命末将与右将军赵食其合兵一处,由东路进军,可是真的?”
  早知道李广会来询问,卫青抬起头,看着面前须发斑白的李广,他有六十岁了吧,此次出征前,他找到皇上,再三的恳请要求出征,皇上抹不开面子,封了一个前将军给他,可是事后又后悔了,命张汤特地告诫自己,不可将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是真的。”卫青很平静的回应着,皇上的想法,不能让他知道,就让他以为是卫青偏袒吧!
  “为什么?东路绕远,水草也少,等找匈奴单于,早已大势已去,大将军,我的职务是前将军,如今大将军却命令我改从东路出兵,况且我从少年时就与匈奴作战,到今天才得到一次与单于对敌的机会,我愿做前锋,先和单于决一死战。”李广热切的说,卫青应该明白的,这是他最后一次出征了啊!
  “老将军,我已选定公孙敖与我一同正面迎击匈奴单于了。”
  看着卫青低垂的头,李广由衷的感到愤怒,公孙敖是卫青的至交,前不久因罪失去了、爵位,怪不得卫青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他,这样的偏心,简直可恶。
  走出主帐,看着手下期待的目光,李广的怒气又涌上心头,”走。”
  “将军,我们不向大将军辞行了吗?” 
 “辞行?辞什么行?人家是去打大单于,我们是去绕远路,你想去,你自己去。”
  阳光非常的刺眼,打马向前飞速的疾驰,只想远远的离开卫青。
  “大将军,李将军和赵将军已经出发了。”公孙敖走进主帐,满面的惊疑,”我听传令兵说,李将军竟没有向大将军辞行。”
  果然李广非常的愤怒,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皇上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皇上说李广年事已高,运气又差,绝对不能让他与单于下面作战,难道告诉他吗?难道告诉他自己是因为皇上的命令才不让他与匈奴单于对战的吗?
  “知道了,想是李将军为了在规定时间赶到,所以就忘了。对了,”卫青抬起头,看了看公孙敖,”传令下去,提前一个时辰用晚饭,然后连夜拔营。” 
 “诺。”
  金帐内很安静,伊稚斜看着正在和阿胡儿讨论汉军行军路线的左于,满心的喜欢,也许这一次,要亲自带他一同出征,让他学习如何做一个大单于,肺部一阵一阵的隐痛,老了,真的是老了,看他一天一天的茁壮成长,而自己却如秋天草原的草一般的发黄苍老。
  “大单于,对付不远千里来到漠北的汉军,我认为可以采取避其朝锐,击其暮归的打法,我们也可以避而不战,至少可以确保匈奴没有任何的损失。”阿胡儿指着汉军的行军路线,转头看着伊稚斜,”这次汉军以十万之众出征匈奴,这样一来,可以让他们无功而返。”  这是阿胡儿的想法,还是左于的想法?这个孩子,自从到漠北后,没有安静过一天,他无时无刻不在寻衅挑事,这次汉军出征,能不能激发他的雄心壮志呢?”左于,你认为呢?” 
 “我认为汉军千里渡过沙漠,人困马乏,根本不用做什么准备,我们便可以坐收汉军的俘虏。”  果然是自己的孩子,连想法都一模一样,数次与汉军的交锋中,各有胜负,除了那个霍去病之外,连卫青都曾经无功而返,这一次,汉军倾全国之力出击匈奴,如果让他们徒劳无功,或是大败而归,那么,不仅可以报从前屡战屡败之仇。
  其实在得知汉军挺进漠北的消息后,伊稚斜一直很高兴,不仅仅是高兴,还有点儿喜出望外。这一次,汉军深入匈奴的腹地,他们漫长的补给线,是他们致命的弱点,就让他亲自带兵可解决进犯的汉军吧!
  “左于,愿意跟随我一同阻击汉军吗?”伊稚斜转头看着左于,他知道他会答应,留在王庭,他只会百无聊赖,他只会惹事生非,到前线去,他就能找到人生的目标,与汉军的决战,将会成为他人生历史上最辉煌的篇章。
  出乎意料之外的犹豫,不知他在想什么,可是从他的眼神中,他看得出他的恐惧,他在害怕?真奇怪,左于竟在害怕,他在怕什么?
  “左于,你在想什么?你愿意跟随我一同阻击汉军吗?”伊稚斜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好,我去。”左于侧身避开了伊稚斜的手,也许大单于看出了心中的恐惧吧,不是因为汉军,而是因为和尚,他杀了和尚,和尚死了,他怎么向赵丽交待,如果赵丽和霍去病一同出征,一定能够看到她,可是不知道看到她之后,要对她说什么?难道告诉她,他杀了和尚吗?不能,绝对不能,这个想法,就连那个荷包里的书信一般要完全忘记。
  不对,这孩子不习惯说谎,他说没什么,语气很坚定,可是眼睛一直在眨,一定有什么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让他觉得很辛苦,只有让他说出来,才能令他释怀,可是要怎么让他开口呢?
  “大单于,我出去准备了。”
  看着阿胡儿的背影,伊稚斜非常清楚,阿胡儿已看出他想单独和左于谈话,自阿胡儿回到匈奴开始,他就应该觉察到了自己对左于非凡的关怀,他一定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关心这个孩子,他只知道,自己已将左于做为了大单于的继承人。

TOP

卷三:碧落无痕

第四章 第一节 相思一夜窗前梦

  剑势很急,瞬间就到了平阳公主近前,众人惊叫着,纷纷向后退,看着平阳公主惊恐的面容,赵丽满面带笑,却听身后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她回过头,一支羽箭已迎面而来,赵丽急忙侧身避过,动作转换得太快,立足不稳,合身倒在雪地上,那支箭带着呼啸声直插进前方的梅树中,箭势极强,入树后箭尾尚自摇晃不动,力道之足,令人啧舌。
  赵丽从地上爬起,沿箭的来路看去,卫青手中的弓尚未收好,原来又是他,赵丽扔了手中的长剑,轻轻拍了拍衣上的雪,惊吓后的平阳公主恼羞成怒,大步走到赵丽面前,扬起手,似乎想打她,赵丽轻轻抬起头,平静的看着她,一接触她的眼神,平阳公主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恨恨道:“疯子。” 
 走到很远,她才回过身,赵丽仍然站在梅树下,明艳无双,可是那漫天的杀气铺天盖地,几乎让她窒息,平阳公主转过身,情不自禁的快步跑了起来,只想快点儿离开这个可怕的女子,永不要再见她。
  似乎是一转眼,雪便化了,春草露出了头,再过十数日,大军便要出征了,不用武帝吩咐,霍去病已住到了军营中,赵丽和嬗儿本想回赵家别苑,武帝不舍嬗儿,便让卫子夫留下了她们。
  这一天是卫子夫的生日,各王公贵族的家眷均进宫向她道贺,赵丽本觉无聊,可是卫子夫数次遣人来邀,她便换了衣服,前往凌空阁,走到阁下,她仰起头,那高高的虹桥如同天边的黑线,几不可见,赵丽似乎还能看见当年自己行走其上的身影,如同那一次就从虹桥上跌落,其后是不是不用面对那么多的伤痛?
  到处都人,拥挤得连转个身都那么艰难,赵丽慢慢的走出人群,走到阁边,微寒的春风从远处吹来,满目淡黄嫩绿的柳条在风中起舞,果然是一派春光烂漫,赵丽深深的吸了口气,却见元宝站在对面的天阁上,对她频频招手。

  不知为什么,一见到赵丽,武帝就觉得难受,那种恨不得杀了她的感觉就会涌上心头,也许是因为坐在黑暗中,她的身影特别的明亮,特别的光辉,那种炫目的光芒,几乎令武帝暂时失明,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竭力的平抑着心中翻滚的恨意。
  “参见皇上。” 
 她的语气很平缓,听不出一丝的仇恨,可是武帝知道,她恨他,正如他恨她一般,可是他们的仇恨却来由不同的源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武帝很享受她的仇恨,她对他的仇恨,让他心中密不透风的恨稍稍得以释放。
 “起来吧!朕想你已经知道了,去病十数日后便要出征,他昨日与朕言,你要带嬗儿回九江去。”
  “是。” 
 “朕要你把嬗儿留在长安。”
  那团光芒中,那个女子正在笑,她的笑容得很奇怪,奇怪得武帝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他情不自禁的转头四顾,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伺候在身边的人都退了出去,也许他们已经猜到了,这一次的谈话将会如何的不愉快。
  “皇上,”赵丽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也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我会把嬗儿带回长安的,毕竟他是霍去病的儿子,无论我怎样渴望留在九江,为了霍去病,我和嬗儿也会回长安的。”
  沉默中,武帝的眼睛一直盯着赵丽平静的面容,她说的是真的吗?当然不会是,自她认识去病开始,便将他当成了自保的工具,她竟这般的厚颜,“是吗?为了去病!朕,今天听到了天大的一笑话,你自认识去病开始,都在利用他,从未真正的爱过他,你说你为了去病?” 
 武帝的笑声很大,很空洞,赵丽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所以一直没有回击,直到他的笑声停顿了,赵丽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异样的苦涩和悲痛,“皇上,无论你怎样的回避,怎样的否认,霍去病爱的人始终是我。”
  偌大的宫殿中,再无任何的声息,武帝觉得自己的心急速的跳动,没想到她竟发现了,什么时候呢?不对,她不应该发现的,没有人能发现……。
  “我原以为,赵家灭族是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的悲剧,所以近十年来,尽管我一直不停的问自己,我问自己这滔天的大祸是怎样降临的?如果爹爹和大哥没有私通匈奴,赵家是不是不会灭族?我都找不到问题的答案。
 直到前些日子,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无意中听说了一个人,一个叫韩嫣的人,我日夜思量,最终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这么恨我,这世上,还有比情敌更让人痛恨的人吗?没有了,当然没有了。
  更何况,自己的爱,被旁人误会为父子之情,无论自己对那个人倾出了多少的心力,付出了多少的爱意,他都不知道,只会将自己当成父亲那样来尊重,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委屈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那个人本应是第二个韩嫣,可是他没有,为什么呢?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就是这个人,夺走了一切,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如果有,就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冰冷的语言诉说着残酷的事实,武帝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她,只是听她慢慢的诉说着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所有都是她的猜测,她不明白,她根本不明白朕的心,这十年的相思、十年的等待、十年的煎熬,她怎会明白?
  “皇上,你说这个人是谁呢?”
  这个女人!武帝紧握着拳头,恨不得一拳打死她,怎会容忍她活了下来?如果不是张汤,这个女人早已身首异处了吧,何至于这般嚣张,可是又能怎样?杀了她,还是剐了她,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一个忍字吧,一切的一切,待去病出征回来吧!
  “朕知道了,明天九江王就会亲自到长安来迎你们到九江,朕将派一百名羽林护送你们到九江。你下去吧!”
  看着她娉婷的身影消失在天阁的尽头,武帝这才松开紧握的拳头,也许是太用力了吧,指甲刺破了手心,鲜血淋漓,也许刚才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南柯一梦吧!明日醒来,一切都恢复原状,没有任何的改变。
  终于要出征了,点将台下,密密麻麻的站满了衣甲鲜明的将士,霍去病和卫青分列在武帝两旁,这一天,盼望了多少年,从十数岁开始,便期盼着与匈奴人的决战,河南大战、河西大战、长途奔袭,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做的准备,这一次大战后,朕将真正的主宰这青天覆盖着的大地,这样的期待,禁不住的热泪盈眶,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在这个时候要说些什么呢?热血澎湃、慷慨激昂,要如何的传达给这些将士呢?也许什么都不说,他们也能从朕热切的眼光中,看到朕的期望,可是不行,一定要说,一定要告诉他们,告诉全天下的人,朕消灭匈奴的决心。
  “朕这一次只给你们一个目标——赢!”
  那个赢字,说得异常的大声,满怀的信心,就从这个字中传达给了台下的每一个人,是啊!皇上要赢!大将军要赢!冠军侯要赢!汉人要赢!这一次,一定会赢!
  “诺!” 
 十万人齐声的回应着,那声音如同山涛海啸一般,武帝满意了,也感动了,这样的热切期盼,这样的众志成城,上天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将胜利拱手交给汉军,交给去病、交给卫青。
  转过眼,是去病雀跃的神情,数日前庭院里的温柔已离他冉冉远去,此刻,从此刻开始,去病的生命中只有浴血奋战,再没有那消磨人斗志的柔情。
  武帝不知道,那个白衣的瘦弱女子站在长安的城墙上,远远的向点将台眺望,即使距离远得连火红的旌旗都无法看到,她却知道,在猎猎春风吹拂得半卷的旌旗下,有一个男子正向这里遥望,因为今天,他们将各自奔赴人生的战场。
  “娘,为什么爹不来送我们?”嬗儿抱着果子,撅着嘴,他也在奇怪吧,为什么从前形影不离的爹,今天竟不见了踪影,为什么一向平静的长安城,今天充满了热血和斗志,嬗儿太小了,他不懂吧,他不懂得男人的野心和残酷。
  “因为爹又要出征了,他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为嬗儿争得一世的荣耀。”
  就这样说了,没有丝毫的怀疑,霍去病一定会获胜归来,即使不到点将台,即使亲眼看不到他出征的样子,赵丽仍然能够想到他雄姿英发的风采,霍去病,也许就是为了消灭匈奴而出生的战士。
  “很远的地方?有多远呢?嬗儿能够看到吗?嬗儿看得到吗?”
  是啊!很远,远得看不到,远得即使是想一想,也会觉得害怕,那个地方,就连飞鸟也无法到达,可是和尚在哪里,因为他在哪里,又觉得很近,那个粗鲁而体贴的哥哥,他在哪里,这一次,一定要回来吧!他离开太长时间了,应该回来了。
  “很远,远得连娘都看不见,可是爹很快就会回来了,娘和嬗儿从九江回来后,爹就会回来了,爹会从那个地方,为嬗儿带来云彩的消息。”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