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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淮南风云 第六章 第四节 一叶扁舟轻帆巷
  半天没有听见霍去病说话,赵丽抬起头,满脸的青紫,嘴角的那块於痕特别的明显,“你怎么了?”
  赵丽伸手摸着脸上的伤,“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群疯子,我刚走到太液池边,数十个水瓢从天而降,十几个女人追上了上来,又打又踢。”
  脸上的伤尚且如此,想必身上的伤更严重,霍去病微微一笑,“像猪头。”
  赵丽叹息着,“没想到宫里也有疯子。”  话音才落,一个太监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就是他,就是这小子偷看李夫人洗澡。”
  两人回过头,却是几个太监拥着元宝,赵丽认出,当前一个,就是刚才追打自己的太监头领,他长眉一轩,“谁知道那是李夫人在洗澡,再说了,几十道幔帐,谁看得见是谁在里面洗澡。”
  那太监恼道:“小子,你还嘴硬,就是你故意跑到太液池偷看。”
  赵丽大怒,“什么偷看?你自己说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偷看的,又瘦又老,哭的时候那么难看,谁愿意去看她?”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赵丽,半天才回过神来,那太监大叫道:“好小子,你竟敢……,竟敢……。”
  赵丽急怒之下,那些言语冲口而出,不由有些心惊,正发愣,那太监已冲了上来,伸手正想打他,霍去病伸手推开了他,“干什么?赵丽说那个又瘦又老的女人,你说是谁?”
  元宝立时醒悟过来,“刘金,你疯了吗?”
  刘金一愣,转头看着元宝,猛的醒悟过来,“是啊!奴才头昏了,今天这太阳真大……。”说着,回到元宝身边,侧手立在他身边。
  霍去病看了刘金一眼,“什么都没听见,瞎说什么?”
  元宝和众太监们瞪大了眼睛,他们谁都没有听过霍去病在一天之内,说过这么多的话,转过头,那个小子摸了摸脸上的伤,对太监们说:“下次那个什么夫人洗澡时,早点通知我。”
  元宝笑道:“赵爷,奴才们知道你不是故意,你看看,打得这么伤,快去敷药吧!下次,奴才们一定提前通知你,让你绕道走。”
  赵丽扶着霍去病,倒了倒靴子里的水,笑道:“谁要绕道走?我今天白被打了一顿吗?”
  元宝和太监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见过有这样赖皮的小子,元宝轻轻咳嗽了一声,“赵爷还是赶快去治伤吧!”
  霍去病和赵丽走了两步,赵丽眼尖,看见武帝站在不远处,知道他早已听见了所有的对话,忙轻轻拉了拉霍去病的袖子,“贤弟,皇上来了。”
  霍去病抽回自己的袖子,“你为什么去太液池?”
  赵丽生气了,连他也觉得自己是跑去看那个女人洗澡,“去自杀。”
  霍去病笑了,“你?不信。杀人,我相信。”  赵丽气得说不出话来,板着脸,走到武帝面前,他站在霍去病身后,随他向武帝一块儿行礼,武帝斜眼看着赵丽,“小子,行啊!敢说朕的李夫人又瘦又老。”
  赵丽忙拉了拉霍去病的袖子,霍去病正想说话,武帝道:“行了,去病,你每次说话,就几个字,朕听着累,赵丽,朕可想听听你眼中的女人,什么才是绝色佳人?”
  赵丽偷眼看了看武帝,他似乎并没有生气,便笑道:“说到女子,下臣以为这世间的女子分为四种,第一种,为下下品,此种类型的女子,凶狠丑恶,脾气暴烈,凡男子遇到这种女子,无不是抱头而逃;第二种,为下品,此种类型的女子,很得柔美娟秀,可是一肚子鬼蜮伎俩,以为天下的男子,无不是她掌中之物;第三种,为上品,这种类型的女子,长得温柔可人,娇俏甜美,可是一副大家闺秀的臭架子;第四种,为上上品,这种类型的女子,倾城闭月之貌,性情娴淑,万里挑一。”
  小跑着过来的元宝,听得张大了嘴,不由打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还是孩子的男子,他怎么对女人有这么多的见解,武帝皱了皱眉,“刘陵是属于那一种。”
  赵丽想了想,“陵翁主嘛,第二种。”
  武帝微感诧异,“第二种?” 
 赵丽很坚决,“对,陵翁主长得狐媚迷人,可是心机太深。”
  武帝笑道:“朕听说她很喜欢你。”
  赵丽也不隐瞒,“是的,下臣也很喜欢她,如不是因为年龄相差太大,下臣原想娶她为妻的。”
  众人又是一惊,没想到他喜欢的人,竟是人尽可夫的刘陵,武帝目光炯炯,“你喜欢刘陵?”
  赵丽点了点头,“你真想娶她为妻?”
  赵丽想了想,“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
  看上去,赵丽有些落寞,“急景凋年!美人儿衰老,总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武帝一愣,“急景凋年?”
  万人的护卫队,列成长龙,保护着武帝的车鸾向淮南国进发,李夫人依偎在武帝怀里,欣赏着沿途的风光,对于她而言,这沿途秀美的景色,丝毫也不逊色于后宫精心布置的庭院,“皇上,真美。”
  在车鸾旁边,是那天想偷看自己洗澡的骠骑,他骑着一匹火红色的战马,一身白色的战甲,显得威风凛凛,再加上面若冠玉,唇若涂朱,虽然有些脂粉味,却不失为一个镶金嵌玉般的美男子。
  “皇上,那孩子……。”
  武帝没有转头,他知道是赵丽在护驾,出于厌恶,他根本不想和这个人有任何的接触,可是偏偏去病将他安排在鸾驾旁边,也许他认为这里相对于其他地方安全一点,难道去病不知道此人的武功不差,心机深沉,值得提防吗? 
 中途休息时,武帝本想叫来霍去病,将赵丽调走,可是霍去病早已率了五十骠骑上前探路,只得作罢。
  赵丽拿着水囊,走到溪边打了水,小心的走了回来,拿给李夫人的侍女环儿,他松了口气,正想找个地方坐下,却听环儿道:“喂,再去打点儿水来。”
  赵丽只得接过另一个水囊,又走向溪边,心里只觉得李夫人和她的侍女都很讨厌,也许这宫里的女人,除了卫皇后外,都像静月一样的烦人。
  交了水囊,赵丽又被指派去拿糕点盒,拿完糕点盒,又要去打水,来回折腾几次,别人都上了马,赵丽连口水都没有喝到。
  本想启程后,能够休息一下,结果那个讨厌的环儿,又让他到山边帮夫人摘几枝野花,赵丽只得打马到了山崖边,挥剑斩了几枝野花,刚送到鸾驾前,就被一通责骂,“怎么这么慢?你不知挑选吗?这几朵都蔫了。”
  赵丽大怒,转过脸,再不理睬这个讨厌的女人,过了一会儿,她从车内探出身子,递了一块糕点出来,“夫人说你忙了半天,这块糕赏给你。”
  赵丽忍气接过糕点,却是自己最恨吃的红豆糕,看形状,不是李夫人做的,就是这个侍女做的,怎么能吃?赵丽无声的将糕点放进包囊中,准备下一次休息的时候,到没人的地方扔掉。
  “你怎么不吃?”环儿奇怪的看着他。
  “我还不饿。
”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下一次休息时,一定让霍去病把自己从鸾驾旁调走。
  行了一会儿,赵丽觉得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环儿又挑开了车帘,“赵丽,皇上问你是否看见田间操作的夫妻?”
  田间操作?应是那对老夫少妻吧!“看到了。”
  “皇上要你吟诗应景,不然,中午不许吃饭。”
  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又升腾上来,赵丽想了想,随口吟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刚吟完,就听武帝在车中笑道:“什么君不君?老不老的?吟得那么快,唱歌吗?”
  李夫人似乎也在笑,她的声音很清、很美,“皇上,真的很应景。环儿,再给他一块糕吧!”
  又递了一块糕出来,赵丽万般无奈,只得接了下来,这倒霉的差事!
  听上去,武帝心情很好,“赵丽,夫人出个灯迷,你猜一下,猜中有奖。”
  还未等赵丽说话,李夫人已经缓缓念出了谜面,“自古有聚必有散。”
  赵丽一愣,这是什么谜面,这么简单,犹豫着,“憩。”
  车内的人,又笑了,“真的是憩,你真的很聪明。”
  不会又是一块糕吧!赵丽恨恨的想,没想到车内的人轻笑着,“赵丽,如果你猜对了这个字,我就把环儿许配给你。”
  天啊!这女人莫不成疯了,她以为那个讨厌的侍女是宝贝吗?
  “夫人,不用出题了,赵丽认输了,今天中午不用餐就是了。”未等李夫人开口,赵丽抢先表明了自己的心迹,没人稀罕那个讨厌的侍女。
  车内一下就安静了,早知道就早一点说了,转过头,河面上有一叶扁舟顺流而下,心旷神怡间,连中午不许吃饭也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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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淮南风云 第六章 第三节 指暮天空识归航 
  走出骠骑营的大门,武帝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看正在操练的校场,“现在,朕一直很想回到从前在上林苑狩猎的日子,跑马南山、无忧无虑……。”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微微一笑,武帝接着说:“去病,你随朕回宫去住两天吧!皇后和静月想你了。”
  霍去病还未说话,武帝接着道:“让赵丽也去吧!听说你听不见他说话,就睡不着觉。”武帝微笑着,带着戏谑的神情。
  跟在后面的赵丽微微一抖,这一句戏言,怎么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是皇上当面说出,显然安排此人,不是为了监视,难道单纯是为了关心吗?
  骑马进了长安,赵丽只觉得眼睛都不够似的,这街景、建筑、植物,甚至是街道两旁的商铺都觉得那样的亲切,在骠骑营生活了数月,每天能够看到的,都是熟悉的面容、熟悉的景色、一样的河流、一样的大树,他无聊得连河边那棵柳树抽了几个芽苞都数得一清二楚,更别提庭中那棵树上那几只鸟,长了几根羽毛都了若指掌。
  骠骑营每次进城,都是呼啸来去,根本不管马蹄之下是否有人,长安的百姓早已习惯,于他们而言,那个英俊的少年将军带领骠悍的骑兵,头插白羽、身穿金甲、意气风发、纵马急驰,也是长安城中难得一见的风景。
  可是今天,他们却从那一队人中看到了一个异类,此人身材不高,可以说得上矮小,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滴溜溜乱转,左顾右盼,看见漂亮的姑娘,笑得弯若新月的眼睛瞬间变大,直从街头看到街尾。
  眼看此人与大队的人马越离越远,他却毫不着急,只是拉着马在长安街头慢慢踱步,再细看他虽身穿骠骑营的盔甲,可是从头看到脚,除了那匹红马神骏异常,再也看不出与骠骑营神采飞扬的骑士有任何的同通之处。
  “小舅舅……。”
  赵丽回过头,却是翠儿捧着一块糕站在赌坊门口,看到他,兴奋得小脸通红,赵丽跳下马,“翠儿,你爹呢?”
  “爹在里面,他说一会儿出来……。”
  赵丽大怒,二哥和大哥真是一模一样,这赌坊是什么地方,竟然将翠儿单独留在这里,赵丽将翠儿抱在自己的马上,对站在赌坊的人说:“去叫赵二爷出来。”
  早有人认出了他,飞跑着进去了,不一会儿,赵广武瑟瑟缩缩的走了出来,“三弟……。”
  空中一声脆响,马鞭子一抖,直接打到赵广武脸上,血立时流了下来,赵广武不敢用手擦拭,只是闷声低头站头,任赵丽鞭打。
  打了几十鞭,赵广武脸上、身上都是鞭痕,赵丽放下马鞭,“二哥,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进赌坊,带翠儿回去。”
  赵广武如蒙大赦,从马上抱着翠儿,飞一般的跑了,赵丽骑回马上,正想离开,却听刘陵的声音缓缓响起,“丽儿,你偷跑出骠骑营了吗?
”  赵丽回过头,却是大哥陪伴着刘陵从旁边的首饰店铺中走了出来,赵丽微一皱眉,瞬间却是满面的笑容,“大哥,陵姐姐,皇上召霍郎官入宫,我落后了。”
  正说着,首饰店的人捧着一个布包走了出来,刘陵对身后一示意,早有侍女接了过去,“丽儿,相请不如偶遇,一同去喝杯酒吧!”
  赵丽微微一笑,“不了,我要追赶大队了。”他转过头看了赵广文一眼,赵广文微一抖,“我……。”
  刘陵含笑向前,似乎想说什么,黑子却急驰了过来,“赵丽,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归队。”
  赵丽走了,赵广文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出了口气,“翁主,你还想买什么?”
  刘陵微微一笑,“今天算了,你回去吧!”
  “翁主生气了吗?小弟和奶奶一样,恨不得把钱都藏起来……。”
  本想安慰刘陵,没想到刘陵的脸色更差,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上了自己的马车,连刚才买的那包首饰都没要,赵广文失落的站在原地,这个女人又怎么了?
  赶上大队,所有的人都对赵丽怒目而视,这个家伙,自由自在惯了,连保护皇上都这样三心两意,霍去病紧皱了眉头,“你到哪儿?”
  “市集。看见翠儿,打了个招呼。”赵丽有些忐忑不安,他着实有些害怕那个军法,再打五十军棍,他真要自杀了。
  “进去吧!”霍去病转过马头,当前冲进宫门,赵丽偷偷出了口气,打马跟了上去,在心中暗想,还是赶快想办法离开这个倒霉的军营。  霍去病走进建章宫的时候,张汤正在向武帝禀报什么,武帝的神情相当的愤怒,但那愤怒之下,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悲哀,当看到他的时候,武帝的眼中有一丝光芒,尽管一闪而过,快如闪电,他还是看清了那光芒的蕴意。
  “去病,想随朕到淮南去吗?”武帝淡淡的说,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愤怒,可是张汤还是从那平静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颤抖。
  “皇上,从长安到淮南路途遥远,霍郎官的八百骠骑尽管骁勇,可是难免会有缺失,李广将军曾任朗中令,现在与匈奴的战事告一段落,何不调李广将军进京,与霍郎官一同保护皇上。”张汤小心的说出建议。
  “好吧!去拟诏,任命李广为郎中令,随朕一同前往淮南。去病,你也不要回骠骑营了,派人回去传令,命他们准备,你就在宫里住着,等李广一回长安,就随朕出发去淮南。”武帝站了起来,突然长长的叹息,“好一篇屈原赋啊!”
  看着他的背影,霍去病转过身,正想向宫外举步,张汤微笑道:“郎官留步。”
  霍去病不解的看着张汤,他和这个有名的酷吏没有太多的接触,只是偶尔从赵丽的唠叨中听过他的名字,同时也知道了他审案的手段毒辣,廷尉署的牢狱是多么的恐怖。
  “郎官,皇上令你护送他到淮南,以在下看,赵丽就不必跟随了吧!”张汤微笑着,也许那张脸,从来没有过今天这么多的笑容,所以看上去,那么的僵硬
。  霍去病没有说话,看样子,也没有话要说,张汤继续笑道:“赵丽自小在淮南长大,与淮南王一家的关系非浅,皇上此行,可说得上是冒险之举,再将他留在营中,恐有不妥。”
  看上去,霍去病似乎在沉思、犹豫,片刻之后,他淡淡的说:“赵丽是骠骑营的人。”
  待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张汤转过身,武帝出现在宫门口,“张汤,你伤害了去病的骄傲。”
  张汤笑道:“下臣只是将皇上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相信霍郎官会理解的。”
  武帝跨进宫门,眯着眼睛,注视着霍去病快步的走下建章宫第一层台阶,“张汤,你不了解去病。去病不是一个太多情的人,他心里,只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那就是打仗和获胜,你和他说什么安全、什么信任,他统统当成废话,与他毫不相干。
  如何的操纵战局,如何的派遣人员,是他的骄傲,别说是你,就是朕叫他不要带赵丽去淮南,他也不会听的。赵丽是他的手下,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与其他人无干。”
  张汤躬身走在武帝身后,“皇上,下臣觉得皇上太宠霍郎官了,下臣日前又收到近郊县丞发上来的告状文书,说骠骑营的人,将军马放至农田中,损毁了几十亩的青苗。上次骠骑营毁坏了农田一事还未解决,此次又损毁了青亩,这近郊的县丞可是怨声载道了。”
  武帝笑道:“去病这愣小子,净给朕添麻烦。”转过脸,却是满面的骄横,“什么怨声?不就是要银子吗?此事,由廷尉署出面,踏坏了多少农田,损毁了多少青苗,赔偿他就是了,什么事要这么大惊小怪,告状都告到朕这儿来了。”
  张汤知道武帝要维护霍去病,早已做好了准备,“下臣已着人算过了,总共要赔偿四千二百八十一两银子。” 
 武帝一愣,“这么多?对了,听说骠骑营有一个人叫赵丽是吗?”
  张汤知道他打的主意,“皇上,下臣已打听过了,赵丽全未参加过这两次损坏行动,要赵家出钱,于情于理都不相符……。”
  武帝冷眼看着张汤,“什么不相符?赵广文给刘陵买首饰,一次就买了近万金,让他们出点儿钱,就那么难?”
  张汤笑道:“这个下臣知道,不过赵老太太可是出了名的吝啬……。”
  “可朕听说,赵老太太对赵丽可是一掷千金。”武帝有些恼怒,这个张汤,平日时挺精明的,今天怎么木了?
  “皇上,下臣听说霍郎官已下令,不许骠骑营的人涉及地方事务。”
  武帝明白了,这个张汤,原来在这里等着朕,看来他还是希望自己处罚去病,即是如此,这件事就交回给他吧,“是吗?既然如此,那些银子,就由廷尉署出吧!”
  张汤眼珠一转,“皇上,廷尉署可没有余银,就是有,也是皇上的,下臣不敢私自挪用,下臣听说淮南国物产丰富,土地肥沃,淮南王以仁义治国,不如请淮南王体恤体恤长安的百姓。”
  武帝真心的笑了出来,这个张汤,真是一个鬼才!“好吧!”  看上去,赵丽似乎刚从水里掏出来一般,浑身都在滴水,霍去病微笑着走到他身边,“你可回淮南了。”
  正在拧衣角的赵丽没有抬头,“李敢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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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淮南风云 第六章        第三节 无言谁会凭阑意
  由于武帝的到来,第二天一早,所有人的很早就集中在校场,为武帝表演着各种技能,赵信的部族看上去伤痕累累,昨夜为了检验骠骑营临机应变的能力,赵信的部族临时充当了袭击者的角色,没想到骠骑营的战斗力竟然如此强盛,以八百人,对三千人,竟打了个平手,连平日里不起眼的小角色,都战斗得异常出色。
  一早知道了真相,骠骑营里议论纷纷,喜笑怒骂,充斥着整个军营,赵丽一反常态的没有参加到议论中,只是低头喝着白粥,和尚坐在他身边,慷慨激昂,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赵丽沉默的听了半天,拿起一个馒头塞到和尚手里,“和尚,馒头都冷了。”
  和尚咬了一口,想起什么似的,“赵丽,你昨天那一路刀法,是谁教你的,很不错,上三路,下三路,非常厉害。”
  赵丽从碗沿白了和尚一眼,“和尚,如果你马上没命了,会不会拼尽全力的挣扎求生?”  和尚点了点头,赵丽放下碗,“这就对了,当年我在淮南的时候,只是因为好玩,才学了这路花俏的刀法,昨天晚上,那么凶险,稍不留神,就得挂彩,甚至为骠骑营捐躯,我不得拼命?那路刀法,如果你感兴趣,我教你,不过没有太大的用处。”
  和尚又点了点头,“我就说,你平日里那么懒,怎么可能偷偷躲着练刀,就是射箭,也是霍郎官逼你,你才会去。对了……。”
  和尚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给你,从长安买的。”
  赵丽打开纸包,是一包恒杏斋的糖果,几片密杏脯、几颗金丝枣、几颗糖莲子,连有两片莲花糖,都是自己想吃的,不止一次的对和尚说过,没想到他竟然能买到,恒杏斋东西本就贵,这一包糖果,是他们的招牌,更是贵上加贵,赵丽知道和尚有钱都喝了酒,不知他从哪里弄的钱,“你哪儿来的?”
  和尚咕嘟嘟的喝了半碗粥,“前些日子,我托人到长安买的,钱少,没买多少,你和我弟弟一样,爱吃零食,可惜他没吃过恒杏斋的果子……。”
  和尚的眼睛突然红了,赵丽知道他又想起自己被匈奴人杀了的弟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尚,你弟弟和你爹娘,说不定在上面过得很幸福,等我们出边关的时候,我把恒杏斋所有的糖果都买一包,拿去给你弟弟,让他吃个够。”
  和尚抹了抹眼泪,“谢谢,弟弟不爱吃糖莲子。”
  “那我们多买几块水晶饼,可惜罐罐糕带不了那么远,不然,让你弟弟也尝尝罐罐糕,他一定喜欢吃。”赵丽眼睛一红,娘也喜欢吃甜食。
  和尚突然无声的哭了,赵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劝解,让他尽情的哭,似乎想让他把所有的悲伤都用眼泪倾泻而出,如果自己也能像他一样的痛哭……。
  “丽儿,你乖,不哭,你看,娘买了糖果子,如果你不哭,娘给你果子吃。”
  看着娘手里的糖果子,只觉得委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浑身都青了,娘还不准哭,娘把他抱在怀里,“丽儿,你是男孩子,男孩子都不哭,情愿流血,都不要哭。”
  不哭,一定不要哭,即使娘不在了,也不能哭,让娘知道,自己是男孩子,不哭的男孩子,流血不流泪的男孩子,待有一天,再见到娘,那时,才将心里所有的眼泪和委屈,都哭诉出来,娘一定会再买糖果子给自己吃。
  站在点将台上,睥睨台下的众生,所有的人,异样的兴奋,皇上的到来,是否是带来出战的消息?皇上如此的喜爱霍郎官,想必一出战,就是大仗吧!
  武帝微微的笑着,看着台下生龙活虎的将士,这些人,就是大汉的将来,朕将要依靠他们打通河西走廊,击败匈奴,完成前无古人的绝世伟业,他转过头,身边是意气风发的霍去病,他年轻而充满活力,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果敢和冲劲,他如同这初升的朝阳,总是让他觉得澎湃的活力。
  武帝指着台下的将士,“去病,朕对骠骑营非常满意。”
  说到满意,武帝的眼睛不由又转到霍去病身上,连他自己也不说清为何如此的喜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他总让人感到一种信心,似乎无论将任何的事交给他,都可以高枕无忧的等待最终令人满意的答案一般。
  没有回答,霍去病只是淡淡的笑着,对于他而言,他并不满意昨天骠骑营的表现,开始时,应战慌乱,没有一点儿章法,直到冲进敌人中,队列还未完成,虽然一以敌众,可是全凭个人勇力,完全没有发挥团队的优势,虽是速战速决,可是战场清理得不够干净,遗留了很多的不应该留下的东西,下一步,得加强团队作战的训练。
  “去病,朕和你说话,你怎么没什么反应?想什么?”武帝虽是斥责的口气,可是脸上仍带着笑,“不是在想静月吧!朕不许她来烦你。如你想她,今天随朕回宫。”
  “禀皇上,下臣只是想,昨天骠骑营的表现。”
  “朕问你想不想静月?”
  “不想。”
  武帝奇怪的转过头,“为什么?”
  被问话的人,突然不说话了,武帝的面色渐渐阴沉了,盯着他看了半天,“为什么?”  “烦。”
  卫青心中一惊,这个去病,什么话都敢说,虽然静月是有点烦,可是怎么能当着皇上面说,而且看皇上的意思,是想把静月许配给他,他这么说,不是削皇上的面子吗?卫青想为他补救两句,可是情急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烦?”武帝回身坐在椅子上,“你觉得谁不烦?你连朕都觉得烦。”
  霍去病笑了,看着他年轻的笑脸,武帝不由有些出神,怎么转眼就老了呢?如果像去病一样,永远这样青春年少,壮志凌云该有多好?
  “行了,行了,朕看,只有那个赵丽,你不觉得烦。”武帝拉长了声音,故意显示着心中的不满,“朕可听说了,赵丽一说话,三四个时辰都停不下来。你也好耐性啊!平日里,静月多说两句,你拔腿就跑,就是朕,多说两句话,你也不耐烦,为什么那个小子说话,你不烦?”
  霍去病又笑了,“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皇上,下臣听说匈奴又进犯边境了,下臣肯请皇上能放任下臣到边境……。”
  还未听霍去病说完,赵丽就被这个笨蛋气得半死,自己还没有找机会从骠骑营开溜,这个家伙就说什么匈奴扰边,要上前线,这不是摆明了要自己去送死吗?
  赶快看皇帝怎么说,如果他答应,自己得赶快想个办法开溜,等了半天,武帝才慢慢说:“太后国孝未除,朕不想在国孝期间与匈奴开战,别着急,有的是机会。”
  赵丽轻出了一口气,气还未出完,就听身边有人道:“长出了一口气不是?”
  又是苏建,这个家伙怎么这么讨厌?看来,得找机会教训一下他才是。 
 “赵丽,赵丽……。”
  赵丽回过神,却是武帝想见他,赵丽诧异的上前,“下臣参见皇上。”
  “朕听说苏将军想和你比剑,朕也想看看你的剑法,今天你们就下场比试一场吧。”
  赵丽眼睛一亮,机会来了,就让这个家伙,知道自己的厉害吧! 
 校场非常的安静,众人都看着点将台下的两个人,一个是成名以久的将军,另一个是常常偷奸使滑,却又经常出人意表的“新秀”,皇上下旨让两人比试,这场剑,一定得好好欣赏才行。
  赵丽率先向苏建行了一礼,“苏将军请。”
  苏建回了礼,长剑挥出,赵丽回身急退,苏建冷笑一声,追了上来,两人长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着赵丽不断后退和躲避的身影,和尚和李敢都紧张得握紧了拳头,看了一会儿,赵丽只是躲避,很少还击,和尚不由有些着急,“这个赵丽,昨天那么厉害,今天怎么又软了下来,我看这场比剑,输定了。”
  黑子冷笑一声,“和尚,你好好看看,赵丽是在逗苏将军玩。”
  他这一说,周围的人都看了出来,赵丽在场中四下窜跳,苏建跟在身后,追不到他,两人根本无法过招,跑了一会儿,赵丽突然停住了脚步,“苏将军,承让了。”
  苏建莫明其妙,“什么承让了?”
  赵丽歪着头,“你低头看看?”
  苏建一低头,气鼻子都歪了,原来赵丽刚才引着他在场中跑动,竟然令两人的脚步在地上形成了四个字——苏建认输。
  “你这小子,竟然耍赖。”苏建咬着牙,正想冲上去,却听卫青在台上道:“苏建,你已输了。”
  苏建不服气的停住了脚步,恨恨的看了得意洋洋的赵丽一眼,回到了台上,这下丢人丢大了。
  张次公慢慢走到他身边,“你还是认输吧,那小子,聪明得紧,那么短的时间,他不仅算出自己应该走的路径,还算出你的落脚处,每一步,精确无比,可是跑动间,动作麻利,真的交起手来,你不一定能赢。”
  苏建不太相信的看着台下的赵丽,他不是完全靠取巧才获得胜的吗?他转头,正看见霍去病看着赵丽的眼神,那无言的眼神中,有淡淡的欣赏,难道他真的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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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淮南风云 第六章        第二节 断鸿声立尽斜阳
  刚躺到床上,赵丽就听见赵破虏兴奋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赵丽,赵丽……。”
  静夜里,他的呼唤声传得很远,赵丽觉得他难听的声音,简直可以和山中的豺狼相媲美,不知又得了卫青什么好处,这么的兴奋,还是要和卫青的下属再比试一场,这么晚了,难道是黑夜行军?  听声音,赵破虏已走到门边,“赵丽,大将军请你去喝酒。”
  躺在床单下的赵丽一愣,喝酒?这么晚喝酒?
  “我已经睡下了。”
  “那你起来……。”
  赵丽生气了,“那你就告诉他,我死了。”
  屋外没了声响,赵丽偷偷的起身,以他对赵破虏的了解,此人一向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嘭……。
  一声巨响,赵丽吓得一抖,不用伸头,他也知道赵破虏踢破了门,他正想跳下床,但透过帘缝,却看见赵破虏垂手站在门边,神情似乎很尴尬,转眼,却是霍去病坐在屋中,正低头凝神细看那个新做的沙盘。
  赵丽微微一笑,赵破虏这下可倒霉了,他一定喝多了,忘记了自己和霍去病住在一起。
  等了很久,赵丽几乎都睡着了,才听霍去病轻声道:“修门。”
  很快,门边就传来木锤的声音,赵丽暗自想像赵破虏修门的样子,不由觉得很好笑,转了个身,正想闭上眼睛,却听霍去病在帘外道:“赵丽,去喝酒。”
  小心翼翼的走上屋顶,春风迎面而来,感觉还有些凉,屋顶正中摆了一个小几,小几上有几壶酒,看样子是从宫里带出来的,霍去病已坐了下来,手中拿了一本竹简,赵丽坐了下来,才发现小几上竟然摆放了刀箭,不由有些失笑,这种地方,还需要防备吗?
  酒很好,又清又冽,连着幽幽的清香,也只有霍去病能够喝到这样的酒,喝完一小壶,赵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霍去病,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没有回答,霍去病很认真的看着手中的竹简,赵丽听着静夜里传来的敲击声,叹息着躺在了屋顶上,头枕在霍去病的腿上,舒服的叹了口气,“风清月朗,如果在涵香阁,还能听听唱曲儿的姑娘清唱的小曲儿,可惜,现在只能看看你了。”
  霍去病微微一笑,“话真多。”
  没想到武帝竟然这么晚出现在骠骑营,看上去,他并不太高兴,下了马车,四处扫视,“去病呢?怎么没看见他?”
  “去病累了,正休息。”卫青跟在他身后。
  “累了?看看他去,朕还不知道,去病竟然会累。”武帝熟悉的向霍去病的住处走去。  看到了,满目飞舞的衣襟,白色的细布衣服,在夜风中飞舞,如同迷离的夜色,还有那一头黑色的长发,如同水中随着水波摇摆的蔓藤,在夜色中缓缓飞舞。
  “去病……。”
  武帝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笑容,他正想上前,却听卫青大声道:“皇上小心。”
  夜色中,出现了无数黑衣的武士,一身紧身的劲装,深黑色,如同最深沉的夜幕,脸上蒙了黑巾,只有闪闪发光的眼睛显示着他们的存在。
  “去病……。”
  黑衣的武士挥刀上了屋顶,李敢大声叫道:“是匈奴人,长安竟有匈奴人。”
  屋顶上的打斗进行得很激烈,开始,赵丽并不相信这些蒙面的黑衣人是匈奴人,可是数招过后,他不由得相信了,这些人每出一刀,都凶狠无比,直取要害部份,刀风凌厉,他竭力的左抵右挡,终于和霍去病一同逼退了第一轮的进攻。
  看着又向上攻来的匈奴人,赵丽和霍去病对视一眼,霍去病转身向前,赵丽转身向后,从小几上拿起箭筒背在身上,手持长弓,瞄准了越靠越近的匈奴人,他们到底是从何处来的呢?  庭院中,众卫士护着武帝,向安全的地方退却,退了几步,就听耳后有杀声传来,救援的人已经冲杀了过来,匈奴人渐渐向后退却,武帝站住了脚步,仰头向上张望。
  屋顶上,羽箭如同流星般急促,每一箭发出,都有一个匈奴人中箭倒地,霍去病站在屋顶,衣襟当风,威风凛凛,那股迫人的气势,仅匈奴人竟不敢上前与他厮杀,只是在不远处呐喊。
  另一边,赵丽却应付得颇为吃力,虽然箭矢纷飞,匈奴人一时不敢逼近他,但是围攻他的人,却丝毫没有退缩,赵丽看着箭筒中的箭越来越少,不由有些惊慌,百忙中四处张望,屋顶有一根绳索,系在庭中的树上,平时嫌这根绳子碍事,没想到今天竟能派上用场,转过身,霍去病神态自若的背手站在屋顶,似乎在观望风景一般,他要如何脱身呢?
  赵丽拔出腰间的刀,胡乱的切杀着冲到霍去病身边,“霍去病,我想到下去的办法了,你跟着我一块儿来吧。”
  两人退到绳边,赵丽从腰间抽出汗巾,那汗巾很长,白色的细布,绣满了红色的花朵,密密匝匝、层层叠叠,赵丽将汗巾递给霍去病,“你拉住这根汗巾,沿着绳子滑下去。”
  霍去病低头看了看绳子,接过汗巾,很快滑到了地上,此时,屋顶上已经聚集了很多的匈奴人,他们手持弯刀,围了上来,赵丽微微一笑,从身后的箭筒中,抽出最后几枝箭,连珠似的发了出去,然后向后跃到绳索上,左腿踏蹋,右腿在屋檐上轻轻一蹬,他如同燕子一般的滑了下来。
  众人见他空中,转动自若,神态潇洒,待滑到绳子,屋顶上的匈奴人抽出弯刀,一刀就绳索斩断,赵丽凌空落了下来,众人一阵惊叫,李敢冲上前,似乎想接住他,没想到赵丽轻盈的在空中抱膝翻腾,减缓了坠落的速度,虽是如此,他还是重重的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李敢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急速的向后退去,“快走,匈奴人又来了。”
  果然,屋顶上的匈奴人已和庭院中的会合,一同冲向了他们,赵丽顾不得身上的痛,拔出了长刀,“李敢,呆会儿别管我,你只管自己顾自己。”
  打斗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平日里那个喜欢偷懒取巧的家伙,竟然如此神勇,赵丽的长刀上下翻飞,舞得花团锦簇,匈奴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武帝站在一边,看了很久,“卫青,你看他真的像平常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吗?”
  卫青也在看他,看了许久,“皇上,下臣认为,赵丽的武功,在骠骑营不算是最好,但绝不是最差,下臣看他这一路刀法,出刀速度,收刀力道十足,虎虎生风,极具威势,看上去很花俏,可是很实用。”
  “实用?不止是实用,而且相当狠毒,他在屋顶,数箭连发,精确无比,那些箭,不是射中肩膀,就是射中大腿,让中箭的人,无法动弹。你再看他从屋顶落下的姿态,相当的纯熟,显是练习了很久。这一路刀法,如同你说的一般,朕不断的从骠骑营收到消息,说这个人金玉其外,坏絮其中,不堪大用,可是朕看,这个人心机之深,简直令人诧异。”武帝冷冷的看着赵丽,目光阴鸷。
  卫青转头看着赵丽,他知道武帝说的都是真的,渐渐的,他也看出这个满面笑容的孩子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他似乎很刻意的在接近去病、利用去病,那样的不着痕迹,如果不是平阳提醒他,他根本看不出来。
  想到此,总是觉得很难受,从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可是现在想想,自己并不真正的了解他。
  匈奴人渐渐退了下去,赵丽靠在树下直喘气,只觉得眼冒金星,浑身发软,不知道这些匈奴人怎么那么的顽强?
  “赵丽,你没什么吧!”黑子走到他身边,见他面色煞白,唇色发青,不由有些担心,“看你,满脸的冷汗。”
  赵丽伸手向腰间拉汗巾,拉了两次,都拉空了,这才想起刚才借给了霍去病,只得伸袖拭了拭脸上的汗,黑子持刀站在他身边,紧张的四处张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匈奴人,这么凶狠。”
  赵丽靠在树上,只是喘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单独和黑子在一起,他总是觉得很不安,似乎他身上有一股令人恐惧的邪气一般。
  转眼,李敢就跑了回来,“赵丽,你怎么样?没想到你的刀法那么好,刚才我在旁边都看见了,又快又准,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练过刀,谁教你的?”
  赵丽将手中的刀插进土里,“在淮南时,跟一个人学过,学了玩的。”
  “玩的?这么厉害?刚才你从绳索上滑下来,就像街头的杂耍。”李敢不知怎的,今天这么多话,他正要问下去,霍去病走了过来。
  “门修好了。”
  终于躺下来了,只是觉得冷,就像回到了从前,二叔和娘带着他,在淮南街头四处卖艺,二叔轻轻的拉着丝弦,他走到高高的木竿顶端,然后从顶端踏着绳索,飞速的滑落下来,身后是如血的残阳,每一次,都很害怕,因为从高空坠落的速度,如此的迅速,甚至连风都追不上。
  赵丽惊叫着从梦中清醒,浑身被汗湿透了,帘外,霍去病淡淡的问,“你做梦了吗?”  是梦,都是梦,再也不会从高空坠落了,永远都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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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淮南风云 第六章        第一节 高台明镜秋霜雪
 锣响过后,第一场比试就开始了,这一场比的是角力,双方各出二十人,站在粗绳的两端,绳中系以红巾,红巾下方是一个圆圈,一方只须将红巾拉到自己一方的圆圈外围即为获胜,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一柱香过后,便视为平局。
  赵丽看见和尚参加了第一比试,跳到台前大声喝彩,“和尚,加油!”
  苏建冷笑一声,“郎官的下属真是纪律严明。”
  赵丽回过身,站在霍去病身边,卫青见他神色不愉,微微一笑,“苏建,赵丽只是小孩子心性,与军纪无关。”
  苏建低声道:“诺。”
  待他抬起头,却见张次公对他挤眉弄眼,笑得甚是暧昧,他不由想起听过的一个谣传,有人原想将这个小子弄到大将军军中,可是皇上英明,说如果这小子到了大将军麾下,那里给大将军找了一个爹,他两句好话,就会让大将军俯首。此话虽然夸大,可是大将军言语中对这小子颇多维护,想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缘故,而郎官又是他的亲外甥,刚才失言了。
  和尚和七队的一个人,将绳尾系在腰间,两人凝气半蹲下来,对站在旁边的赵破虏一点头,赵破虏手中手旗挥动,两队的人,立时开始用力,苏建和张次公见场中的红巾僵持不动,不由有些着急,手下这些身经战阵的军士,竟不如这些娃娃兵?
  两人冲到台前,指手画脚的指挥了起来,两人才说了两句,只说身边一声冷笑,两人同时回头,赵丽脸上的笑意还未隐去,“郎官,看来有的将军也不知道什么是军纪。”
  苏建恼道:“你小子懂什么?咱们可没站在自己的领将身前,你看看你,站得像什么样子?”
  由于累,赵丽斜靠在霍去病的椅子上,手中的矛也已经交给了旁边的人,那人手持两支长矛,尴尬之余,也有些得意,可是苏建一说,帐中所有的人转眼看了过来,赵丽还不怎么样,他却觉得台上应该有个缝,让自己钻进去。
  霍去病对手下微一示意,那人抬了一个凳子上来,放在他身边,霍去病用手指了指赵丽,赵丽有些不能置信,“让我坐吗?”
  霍去病早已转过头,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赵丽虽然胆大,可是帐中都是有军功的将军,此时众人都盯着那张凳子,显是万分不解霍去病对他的“厚待”。
  犹豫再三,赵丽斜着身子坐了下来,假装没看见苏建和张次公瞪起的眼睛,这一折腾,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骠骑营以微弱优势取得了胜利,赵丽大喜,对和尚竖起大拇指,和尚挥了挥手,回到队中,赵丽心情大好,指着地上的地印对霍去病说:“看,那些脚印,快踏进土里了。”
  霍去病没理他,只是看着远处赵破虏的旗语,赵丽叽哩呱啦说了几句,回过头,看见霍去病并没有听他说话,不由有些生气,“喂,你没长舌头,连耳朵都掉了吗?”
  点将台上所有人睁大眼睛,紧闭了嘴,装做没听见赵丽的话,这个小子说话没大没小,毕竟这在军中,他以为自己还在长安的市井之地吗?  “不想听。”
  霍去病说的话,永远是最简短的,他对这个赖皮的家伙,也没什么办法吧!众人还未松一口气,赵丽的话就破堤而出,从刚才第一场比试的布局、人员的挑选,一直说到比试中各人的神情,脚步的移动,说话间,手脚并用、嘻嘻哈哈,也不管身边的霍去病有没有听,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说到最后,他猛的转过身,“卫兄,刚才你们那个绳尾定力的人选得不好……。”
  卫兄?苏建和张次公对视一眼,苦笑起来,这个小子,还是把大将军拖下了水
。  就在赵丽滔滔不绝的讲述中,第二场比试已经准备好了,锣响过后,赵丽突然闭了嘴,开始认真观看场中的比试,苏建偷偷看了一眼帐内众人的神情,除了霍去病神色不变,仍然沉毅外,包括卫青在内,似乎都松了一口气,那小子,真的太能说了。
  苏建不由有些怜悯起霍去病了,听说他和那小子住在一起,偶尔这么说也就罢了,天天有人在眼前指天画地、唾沫横飞,那还不烦死?
  第二场比马术,两边各派五人出战,场中的障碍早已加高、加阔,难度极高,赵丽暗中推测了一下,最高的一个障碍,几乎有自己两个那么高,不由问道:“那个障碍怎么那么高?打仗而已,又不是马术比赛。”
  不知不觉间,赵丽抓住了霍去病的胳膊,就如同晚上吵了架,两人互不理睬,可是山中传来狼嚎时,赵丽惊惧之下,往往会抓住霍去病的胳膊一般,赵丽放开手,伸手掸了两下,“郎官,你的袖子有些脏了。”  “小子,你不知道了吧!打仗时,急行军为了抄近路,往往会纵马跃过障碍,有的障碍,比这还高,你这小子懂什么?”苏建目不斜视,仿佛不屑于看见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娘娘腔。
  他的话音才落,赵丽的眼睛已经发亮了,“霍……,郎官,你听见了吗?急行军是要纵马跃过障碍,不是自己走路去的。”
  原来是这样,这个家伙原来打的是将徒步越野,改为骑马完成的主意,苏建不由为之气结,这个小子,竟然如此懒惰,不知在骠骑营,是怎么混的?  和往常一样,霍去病一言不发,只是看了赵丽一眼,眼中带了笑意,“不行。”
  赵丽转过头,看着场中的人比试,“你现在不用说话了。”
  第二场由于过于惊险,无论是观看的人,还是比试的人,都捏了一手的汗,待最后一个比试完毕,场中为参加比试的人,爆出雷鸣般的欢呼声,赵破虏是唯一一个完全完成的人,他得意的骑着马,在场中绕场一圈。
  张次公看着他矫健的身影,赞道:“好一个壮士。郎官,你这里可是卧虎藏龙,个个都是龙精虎猛……。”猛的想到赵丽,忙补充道:“绝大部份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天色渐晚,校场中燃起了篝火,众人用过晚餐,又集中在校场中,看第三场的箭术比试,和平常的大小校不一样,这一次,箭靶仅放在了三丈开外,赵丽看了半天,“郎官,为什么靶放得这么近?”
  霍去病指了指放在一边的弓,赵丽这才发现,那些弓竟是以黄铜特制的,又长又大,应是非常沉重,弓弦不知用什么筋腱制做的,虽然粗,却是透明的,要拉开这样的弓,再射中三丈外的箭靶,应是非常不易。
  赵丽跟着卫青和霍去病走上了点将台,除了篝火,场中点燃了无数支巨大的火把,整个校场有如火昼,赵丽没有坐到霍去病身边,而是将凳子抬到了靠近火把的地方,苏建原以为受了霍去病的申斥,才坐到一边,观察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他觉得冷了,所以特意坐在靠火比较近的地方。
  第一个上场的,是李敢,他凝神静气,走到弓旁,伸脚将弓挑起,然后拉开铜弓,稳稳的瞄准靶心,箭射了出去,开始时,有破空之声,可是两丈过后,箭势减弱,最后勉强射到靶上,却没有命中红心。
  李敢失望的放下弓,对候在一边的赵破虏点了点头,赵破虏微微一笑,侧身让他走回队中,此时,卫青麾下的军士已经抬弓瞄准,半晌才发出,箭势凌厉,可是却射偏了,没有中靶。
  赵丽看那人满面涨红,似乎不能置信一般,不由笑了起来,“霍去病,你看那个人,像不像一个猴子……。”
  “什么?你有本事,下场去射一箭,别在这儿,说风凉话。”
  赵丽转过头,却是卫青手下的匈奴降将翕侯赵信,他满面怒气,想是刚才那人,是他的手下,赵丽微微一笑,偷偷的将凳子搬到霍去病身边,安静的坐了下来。
  霍去病侧头看了他一眼,“很难。”
  果然很难,陆续下场的人,不是射脱靶,就是箭枝中途坠落,由于赵信在一旁虎视眈眈,赵丽再也不敢开口评论,只是变换着脸上的表情,等到最后一人,众人看他的表情,也看得眼花了。
  最后一人也是赵信的手下,这人长得很高大,一看就非常有力,只见他轻轻拿起弓,在身前抡了一圈,拿起箭,就射了出去。
  箭才射出,就听满场的惊呼,那人昏了头,竟然将箭射往点将台,赵丽听见破空之声,又见羽箭迎面而来,吓得呆住了,一动不动,箭射到眼前,身边早有人挥剑将那支羽箭斩落在地。
  半晌,赵丽才回过神来,霍去病站在他身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下欢呼的众人,在他身后的阴影中,赵丽清晰的看见血从他的虎口奔涌而出,那支羽箭的力道太大,竟震裂了他的虎口。
  赵丽情愿那一箭将自己射死,也不要像现在一样的帮霍去病梳头,面对那满头的黑发,赵丽只觉得手足无措,不知从何处下手,半晌,他才拿起梳子,随意在他头上梳了一下,“霍去病,你有白头发。”
  “不是,生下来就有。”
  也许是胎记吧!梳完头,那片白发显眼的出现在霍去病后脑上,“像一片羽毛,以前怎么没看见。”  赵丽眯着眼睛,就像一个老人一般,赞叹的看着那片自己梳出来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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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淮南风云 第五章 第七节 黄鹤已随云烟缈 
  天气渐渐变暖了,营外的柳树抽出了新的枝条,绿色的树芽,害羞似抱成一团,粘在淡白色的枝条上,点点的绿,河面早已解冻,不时有浮冰从上流飘过,河岸边的嫩草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野花,姹紫嫣红,春风吹过,花朵轻轻摇摆,令人心旷神怡。
  赵丽屈身躺在柳树的枝条上,呆呆的看着天上懒懒的飘过的云彩,怪不得人都说光阴似箭,回到军营,眨眼三个月又过去了,在宫里和家里的那段时间,就像梦境一样的不真实,腰间悬挂的玉佩,早已被霍去病抢走了一块,燕子又变成了一只,孤傲而又凄怆,就连自己,也似乎从它无神的眼中感受到那无可奈何的悲伤。
  自天气转暖后,校场中,又响起了各队人马操练的声音,李敢的声音,在各种声音中,显得异样的突出,赵丽不由莞尔一笑,这个傻子,上次虽然夺得了小校的第一,可是静月并没有把荷包给他,他现在才期待着那个刁蛮女子的垂青。
  赵丽知道队中的人,除了李敢、和尚和黑子外,都不喜欢自己,谁希望操练了一天之后,还要帮别人处理内务呢?自己和霍去病住在一起,可以免除这些杂务,可是其他的人,都得遵循他们口中他至今没有搞明白的规则,也许这就是军营吧!永远和他格格不入的地方。
  天空中,大雁飞过,发出呷呷的声音,它们成群结队,悠然自得的向家飞去,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这些大雁,至少它们有家可以回,每次回到长安,除了想见奶奶和翠儿,都不想回到那个富丽堂皇的家中,与其他的家相比,那个家,缺少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温情。
  “赵丽……,赵丽……。”
  是李敢的声音,看看太阳,似乎还未到吃饭的时间,难道又要什么大小校了?真无聊,自进了骠骑营,除了一个月进行的大校,期间还有无数的小校,似乎除了对战之外,再没有别的竞争方式。
  “大将军,大将军下午要到营中,赶快回去准备一下,下午骠骑营要和大将军的人比试。”
  李敢的脸早已被兴奋点燃了,虽然不甚英俊,可是此刻,竟也发出迷人的光彩,赵丽从树上跳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不又是一次比试吗?有什么可兴奋的?”
  “你不知道,大将军可是咱们大汉百战百胜的战神,收复河南地,那几场战,可是打得绝了,他的手下,个个勇猛无比,如果能击败他们,我们就可以上战场了。”李敢眼中燃烧的斗志,几乎让他变了一个样子,赵丽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面前这个从小就结识的朋友。
  进了校场,赵丽才真切的感受到卫青的到来,给骠骑营的士兵带来多大的兴奋,就连一向矜持的赵破虏也如李敢一般,兴奋得满面潮红,大声的吆喝着自己的手下,做好准备,调兵遣将,就如同马上要攻击匈奴的王庭一般。
  “赵丽,今天下午你可以继续休息,你想到哪儿去,都可以。”赵破虏第一次将自己从比试的名单中划除。
  “你怎么行?我也是骠骑营的一份子,无论如何,都要为大家分担一点责任,我主动参加越野……。”赵丽还未说完,其他几个队的队长忙抢着道:“你的病才好,需得好好休息,下午你就好好的观战就行了。”
  赵丽眼珠一转,“这个嘛,这个月,我们队还在做杂务……。”
  李敢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其他几个队长面面相觑之后,一起笑道:“这个月你们太辛苦了,这样吧,所有的杂务我们自己做。”
  赵丽又咳了一声,赵破虏一咬牙,“你们队的,我们五队包了。”
  直到吃饭,赵丽仍在为自己取得的小小胜利感到兴奋,可是一见到队中其他人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以触犯了这些人的骄傲,不由偷偷对黑子道:“如果他们愿意,可以继续做杂务,我又没挡着他们。”
  黑子递了碗汤给他,“快吃吧,话这么多。人家为了不让你上场,才委屈答应的,只有你洋洋得意,其他队中的人都为你感到耻辱。”
  赵丽大怒,也不接汤,转过头看着和尚,“和尚,你没看见黑子拿了碗汤给你吗?”
  和尚接过汤,一口喝完,“赵丽,你说下午我们能赢吗?”
  周围的人都转过了身,赵丽也不说话,只是站了起来,“快走吧!你看其他队的人,都到校场了。”
  赵丽从来不知道,春天太阳也会如此的炎热,他只觉得耀眼的阳光照射在身上,皮肤就像被火针刺到一般的疼痛,而正接受卫青检阅的骠骑将士们,只是期盼着待会儿的比试,根本没人注意到阳光是否灼热。
  卫青满面的含笑,这骠骑营的军士,果然如传说般一样,高大健壮,士气高昂,阵法转动间,井然有序,显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再加上这些年轻男子的勃勃英气,尽管只有八百人,也觉得士气如虹。
  见到李敢,卫青对他微微一笑,李广曾随他两次出征,他非常尊重那个被匈奴人称为飞将军的老将。
  走了过去,卫青才发现赵丽跟在队后,正眯着眼睛,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上前两步,微笑道:“赵丽,几个月不见,你结实多了。”
  正被太阳烤得七窍生烟的赵丽,听见卫青敦厚的声音,不由怒上心头,如果不是这个人巴巴儿的跑来,现在自己正躺在树下睡午觉,干脆讽刺他两句,但一抬起头,看见卫青忠厚的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又说不出那些已涌到嘴边的刻薄言语,忙笑道:“谢大将军关心,我的病,已经好了。”
  卫青转身走了,黑子在赵丽身边,微笑道:“赵丽,似乎大将军和你很熟悉。”
  赵丽早已低下头,躲避灼人的阳光,只是轻声道:“认识,但不熟悉。”
  “赵丽……。”有人在队后轻轻唤道。
  赵丽和黑子回过头,却是霍去病的传令兵,“郎官传你上点将台。”
  点将台布置得很简陋,两把椅子,一前一后,连茶水都没有,唯一的好处,是头顶有遮阳的布篷,阳光再下照射不到了。
  赵丽站在霍去病身后,只觉得身边的苏建,不由斜着眼睛看自己,他转过头,怒视着苏建,“你干什么?老盯着我看?”
  苏建冷笑一声,“就凭你这样子,还是精英中的精英的骠骑营的军士。”
  赵丽大怒,“我什么样子?”
  苏建一翻白眼,两眼看着顶篷,“你看你那细胳膊细腿的,拿得动兵器,上得了战马吗?再看看你那张小白脸,连点儿阳光都没照到,这一阵一阵的香气,不是你擦了香粉之类的东西,军营中,会有这种怪味儿吗?我看啊!你还是回家娶老婆,抱孩子吧!”
  赵丽冷笑一声,“以将军的看法,就得长得像将军这样,雄壮有力,和上林苑的黑熊差不多的人,才能打胜仗吗?将军长得这么黑,如果晚上行军,不小心摔到马下,要寻找,可得废一番功夫。”
  苏建也不生气,只是冷笑,“牙尖嘴利,我看你,就没什么真本事。”
  赵丽可气得够呛,转身走到另一边,太阳却射了进来,赵丽又转了回来,苏建笑道:“看看,看看,像驴拉磨似的……。我说赵兄弟,这太阳,就那么可怕吗?”
  “既然苏将军不怕,为何要站在这里呢?”赵丽冷冷的说。
  苏建嘿嘿一笑,转身站在阳光下,“看见了吗?谁像你这个娘娘腔。你敢出来和我比试吗?”
  赵丽冷笑一声,“我又不是驴,干嘛要拉磨?”
  台上的人,小声的笑了起来,苏建脸一红,低下头走到卫青身后,眼珠一转,笑道:“赵兄弟好机智啊!既然你我,都身负保护上峰的责任,不如比试一下剑术如何?”
  卫青微觉不妥,却听赵丽又是一阵冷笑,“何必要比试呢?霍去……,霍郎官,你说我能保护你吗?”
  点将台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后一起大笑起来,就连卫青,也抿嘴而笑,霍去病起身,他身材高大,赵丽身材矮小,众人更觉滑稽,大笑不止,赵丽涨红了脸,只想转身到台下去,情愿被太阳烤得冒烟,也不要如此的尴尬,却听霍去病淡淡道:“能。”
  台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虽然只是一个字,可是霍去病说得异常的坚定,似乎他真的相信这个矮小的男子,能够保护他一般。
  卫青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一点儿比试吧!”
  众人重又站好,整肃了神情,只是一看见那个矮小的身影,就觉得好笑,这孩子长得瘦弱,站直了,只到霍去病的胸口,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就如同宋玉再世,潘安重生一般,看上去,就像浊世的翩翩佳公子,哪里有半点铁血军人的气质?天知道,皇上是如何想的,竟然把他安排进了骠骑营。
  他们都不知道,站在霍去病身后的赵丽,早已气得发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给这些嘲笑他的人,知道他真正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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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淮南风云 第五章 第六节 莫愁前路无知己
  转眼到了腊月,营中训练从体能和队列演变成战术、战略,每天都在研究大小的战役,李广、卫青、韩安国,大汉朝的精英指挥官的每场战役,都有详细的解说和评论,指挥的得失、战机的选定,不一而足,常常在教官的解说中,神驰塞外,似乎自己也在浴血沙场。
  每次讲解李广的战役,李敢总是觉得异样的骄傲,一个月前,皇上重新启用了父亲,现在他正在右北平驻守,也许再过几个月,就能在他的麾下,为皇上效力,那火一般的激情,就是大漠凛冽的寒风,都不能吹灭。
  一切都很美满,除了一样,赵丽离开军营后,再没有回来过,只有他的消息零星的传来,他惹怒了静月,随后又惹恼了霍去病,被赶出了皇宫,再不能回骠骑营……。
  每每想到赵丽一个人在长安游荡,李敢总是觉得很难受,从小的时候开始,他们就认识了,除了他之外,赵丽没有其他的朋友,他似乎从不相信他人,就连从小把他带大的二嫂都不相信。
  对于李敢而言,赵丽就如同生活在迷雾中的神秘生物,他能够看懂的,只有他美艳的外表,虽然他不愿意过多的谈论自己,可是李敢仍然从他的只字片语中,推断出他内心的孤独,表面上,他似乎拥有了常人期望的一切,英俊潇洒的外貌、冠绝天下的财富、还有他深藏不露的智慧,旁人都认为,他是世上最幸福的那一类人,可是他知道,赵丽总是生活在恐惧中。
  李敢也许是世上唯一知道他内心秘密的人,赵丽偶尔喝醉酒,会泪流满面的讲述自己的童年,从他简单的描述中,李敢听出了其中的幸福与不幸,他也听出了赵丽的母亲与被赵丽称之为二叔的瞎眼男子间的爱情,尽管听了无数遍,他仍然会为他们的爱情流泪。更多的时候,他会为赵丽悲惨的童年热泪盈眶。
  除了酒醉,赵丽在清醒的时候,从不提任何的往事,他总是喜笑颜开,像一个孩子般顽皮,也许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痛苦,因为他把所有的人,都摒除在自己的心门之外。
  和他从小一同长大,李敢心里,赵丽就是自己的弟弟,无论他做什么,自己都应该附和他、陪伴他,在自己心里,他永远是那个站在涵香阁外,被人围观,而手足无措的孩子,自己理所当然的应该保护他。
  由于霍去病自带着赵丽离开后,一直没有回来,李敢并不清楚赵丽如何惹恼了静月和霍去病,以他对赵丽的了解,他是情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得罪不能得罪的人的,可是这次,他竟然一反常态,其中必有什么缘故。
  “李敢,李敢……。”
  黑子轻轻拉了拉李敢的衣袖,“老大,发什么呆,教官叫你。”  李敢这才清醒过来,站了起来,“在。”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所有的人都围在窗前看立在校场中的李敢,他双手提着装满水的木桶,双臂伸展,如同一条直线,单腿直立,身上落满了雪花,赵破虏微微的笑,对于他而言,自赵丽离开骠骑营后,李敢率领的四队,重又成为五队最大的竞争者。
  “老大,刚才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黑子笑嘻嘻的拿了一个馒头给李敢。
  李敢狠狠的啃了两口,噎得伸长了脖子,“我在想,霍郎官什么时候回来?”  黑子微微一笑,“老大,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就是郎官回来,赵丽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你想,他一下得罪了两个不能得罪的人,尤其是触怒了郎官,你觉得他还能回来吗?”
  黑子总是那么明智,感觉上,他和赵丽是那么的相似,他总是满面的笑容,可是城府很深,行事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赵丽刚进骠骑营里,提醒过自己,要小心提防黑子,可是相处下来,黑子是整个四队,最受人欢迎的同伴。
  即使和黑子成了朋友,赵丽似乎也并不完全相信他,他情愿相信鲁莽的和尚,就如同在上林苑中,他情愿带着和尚涉险,也不愿和黑子单独相处,竟然是什么让赵丽如此的惧怕黑子呢?难道是因为黑子对于家仇的执着吗?
  就在李敢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武帝看着淮南国相呈上的折子感到万分的苦恼,年前,为了安抚因为主父偃连灭三国给诸侯各国带来的恐慌,武帝赐给各诸侯王中,声望最高的刘安一根节杖,许他不到长安朝见,免除了他的奔波之苦。
  没想到刘安并没有因此而心怀感激,武帝紧皱着眉头,淮南国相折子的话,如同流水一般缓缓流过心头——
  伍被曾劝谏淮南王:“皇上刚刚宽恕了大王,大王又在谋划亡国之事,臣听说伍子胥曾劝谏吴王,吴王不用其言,于是伍子胥对吴王说,‘臣即将看见麋鹿在姑苏台上出入游荡了。’现臣也将看到淮南王宫中遍生荆棘,露水沾湿衣裳了。”
  好一个比喻,只不过,吴王最终未听从伍子胥的劝解,仍然我行我素,就如同刘安一般,武帝暗暗将自己放在刘安的位置上,潜心的思索伍被的话,看自己是否会如刘安一般执迷不悟。
  “如今大王只看到高皇帝得天下之易,却未看到近代吴楚的覆亡。吴王曾被赐号为刘氏祭酒,颇受尊宠,如大王一般,被恩准不必依例入京朝见,他掌管着四郡的民众,地域广至方圆数千里,在国内可自行冶铜铸钱币,在东方可以烧煮海水贩卖食盐,溯江而上能采江陵木材建造大船,一船所载抵得上中原数十辆车的容量,国库丰盈,百姓众多,反叛计划成之,吴王发兵西进,可是却兵败狐父,吴王逃至丹徒,被越人俘获,身死绝国,令天下人耻笑,为什么吴楚有那样众多的军队,都不能成就功业》实是违背了天道而不识时势的缘故。如今大王兵力不及吴楚的十分之一,天下安宁,却比秦朝好万倍。下臣肯请大王能够审时度势,不要自绝于天下人。否则,臣将不得不暗自悲哀大王抛弃了诸侯国君的尊荣,而步上身死绝国的绝途……。”
  这样的一番话,能让入了魔的刘安幡然醒悟吗?不,不会,不可能,对于一个已经密谋叛近十年的诸侯国君,这字字珠矶的劝谏之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不会在心里留下一丝的影子,但是齐王和燕王刚死,如果要下重手处置淮南王,难免会起内战。
  虽说目前是太后的守孝期,与匈奴无大的战役,可是自己正在谋划一场更大的战役,这场战役将决定汉匈之间的命运,原想守孝期满期后,立即开展,看来淮南的问题不解决,这场战役,就不能如愿进行。
  想到此,武帝只觉得恼怒万分,如果不是主父偃逼死了齐王,现在岂会对淮南国束手无策?如果主父偃仍然在生,是否有更好的方法解决这个难题?  “父皇,父皇……。”静月连声的呼唤着,跑了进来。
  看着她大红的宫衣,武帝首次觉得那颜色,是异样的刺目,就连她精致的脸庞,也显得有些讨厌了,“父皇,去病哥哥要回军营了。”
  “是吗?下这么大的雪,让他明天再走吧!”武帝看着窗外的雪,有些担心,转过眼,上下打量着静月,“这么冷的天,怎么只穿这点衣服?”
  看上去,静月平静了许多,“我这就去告诉去病哥哥。”
  “行了,到这儿来,和朕说说话。” 武帝指了指火盆,让静月坐了下来,回过头对元宝道:“元宝,你去告诉去病,让他明天再走,对了,让他把那个赵丽也一块儿带走。”
  “皇上,赵丽早就离开皇宫了。听说是回家去了,不回骠骑营了。”元宝轻声的说。
  “什么?”武帝看上去异常的恼怒,“朕早已下达诏令,适龄的男子,都应参加到抗击匈奴的战争中,他挺会享受的,去赵家宣旨,让他马上到军中报道。”
  元宝仍然低垂着头,“皇上,是让他到大将军军中报道,还是仍然回骠骑营?”
  “当然是骠骑营。”武帝说得异常的坚定,“让他到卫青那里,不是给卫青找一个爹吗?卫青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忠厚老实,那个狡猾的小子,左一句卫兄,右一句卫兄,他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同时,让人警告李敢,朕要再听说赵丽在骠骑营享受特殊的待遇,朕饶不了他。”
  元宝行了礼,慢慢退了出去。
  待他的脚步声消失,武帝转头训斥静月道:“你一个女孩子,一大早,衣衫不整的跑到去病的精舍干什么?朕给你选定的夫婿,你怕他跑掉不成?你看看,你看看,这披头散发的模样,哪里有你娘一丝一毫的温柔娴静。现在回去,不许再到去病的精舍捣乱。”
  看着那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骠骑营门口,李敢兴奋得迎了上去,车帘掀开,果然是赵丽含笑的面孔,他接过赵丽的行李,大笑道:“小子,皇上下了旨,这下你可逃不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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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淮南风云 第五章 第五节 沉舟侧畔千帆过
  大闹了一场之后,静月痛哭着离开了,赵丽回过头,霍去病安然坐在案几边,头也不抬的看着手中的竹简,赵丽叹了口气,走到霍去病身边,怜悯的看了他半天,“霍去病,你真可怜,如果真要娶静月,我看你不如先和一只老虎住在一起,习惯一下。”
  霍去病猛的把竹简放在案几上,赵丽吓了一跳,赶快跑到一边,偷偷的察看了一下霍去病的神色,他虽然又低头看书,可是神态和往常大相径庭,赵丽眼珠一转,微笑着凑到他身边,“霍去病贤弟,我知道刚才我说的话你生气了,可是只要有眼睛和耳朵的人,都知道你比我受女孩子的欢迎多了,你没听静月说过吗?你是天上的龙,我是地上的虫,你在天上飞……。”
  赵丽正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却见霍去病脸上渐渐显出怒色,赵丽便停了下来,无声的坐在他身边,低下头,向上仰望着他的脸,笑嘻嘻的说:“你生气的样子,真难看。这样,我请你到涵香阁喝酒……。”
  霍去病转过身子,啪一下把竹简扔到一边,赵丽灵光一闪,跳了起来,“霍贤弟,其实静月也挺好的,长得漂亮,人又贤慧,除了脾气大了一点,可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女子,难得贤弟有这样的知己红颜……。”
  未等他说完,霍去病已经恍若不闻的走到了沙盘旁,坐了下来,聚精会神的摆脱着沙盘上的军队,赵丽这下生气了,不就是说了静月的一句坏话,至于生气成这个样子吗?
  心里窝了火,也不理睬他,自行回到床上躺下,才闭上眼睛,就听霍去病道:“你回家去。”
  “真的吗?”赵丽兴奋的跳了起来,“霍贤弟……。”
  “我不是你贤弟,你奶奶给我的东西……。”
  霍去病啪的一声,把从怀里掏出的玉佩扔到地上,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幸未摔破,赵丽上前捡了起来,却是燕双飞中的另一半,他默默的将玉佩放进怀里,转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霍去病微微一笑,“我走了。”
  走出宫门,赵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无论军营,还是皇宫,都不是属于自己的世界,就连霍去病、卫青和静月,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几个月的的相处,无论多少,心里对他们已有感情,可是自己很明白,他们和李敢,和其他认识的人都不一样,无论相处多久,他和他们的关系,都不可能像与刘陵,或与李敢一般的亲密。
  走了一段路,买了翠儿爱吃的罐罐糕,才租了马车回家,奶奶看到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亲手将两块玉佩合在一块,结了一个穗子,重又挂回他腰间,“丽儿,以后,就留在家中读书,不要再出去胡闹了。奶奶老了,赵家的,迟早要交给你。”
  看着奶奶满头的白发,赵丽突然觉得奶奶竟是这样的衰老了,似乎一天之内,奶奶就老得让人认不出来了,说完那番话,奶奶疲惫不堪的靠着锦垫,半眯着眼睛,行了千万里路般的疲累,赵丽坐在她身边,轻轻为她捏着双腿。
  手中的腿,那样的削瘦,那样的虚弱,赵丽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奶奶老了,也许她说的那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可是自己显然撑不起这个家,自己不懂如何做生意、自己不懂如何管理淮南的产业、自己不懂和官府打交道,自己唯一懂的,只是如何花天酒地的过完这一生。
  奶奶休息了很久,才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轻轻摸了摸他苍白的脸,“丽儿,别害怕,奶奶一时不会死,奶奶在把所有的家业交给你之前,是不会死了。”
  眼泪滴落在奶奶满布皱纹的手背上,迅速的渗进了每一根摺皱里,奶奶微微的叹息,“奶奶知道从小就委屈了你,你娘也是因为奶奶而死,对于这件事,奶奶从来没有后悔过,你娘,怀着目的接近你爹,就是为了赵家的产业,丽儿,你不知道,奶奶有多么难。”
  知道,自己当然知道,娘为什么要接近爹爹,因为爹爹是淮南国最富有的商贾,娘不爱他,娘爱的是二叔,虽然二叔瞎了眼睛,可是娘仍然爱他,这一点,娘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在这世上,娘只爱过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二叔。
  奶奶的手,冰凉刺骨,可是她眼中,仍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你娘,很爱你,这一点,我比不上她,当初她把你送起赵家,是因为你病得很厉害,我还记得她送你来的那一天,正是夏至那天,太阳很大,她抱着你,我怎么也不相信你有三岁了,可是我看见你后脑的那块蝴蝶型的胎记,我就确认你是我赵家的子孙。
  当时,你蜷缩在她里,不停的发抖,我把你抱在怀里,想给她一笔钱,她只是哭,说她不要钱,只想我让她来看你,我答应了,没想到,第二天就听说,当晚她竟被那个男子杀了,如果当时我把她留下来,她也许不会死。”
  那个男子,奶奶不知道,那个男子是谁?是二叔,是娘深爱的二叔,当时年纪小,不知道为什么二叔要杀娘,只是隐约的听大哥说起过,当时,淮南王的国相,很喜欢娘,想娶娘做填房,可是娘不愿意,只是陪他说过一餐饭,不知怎么让二叔知道了,二叔以为娘想抛弃他,绝望之中……。
  可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二叔不会杀娘,即使年纪再小,也仍然知道二叔是如何待娘,他情愿自己挨饿,都会把最后一片馒头留给娘,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生病的时候,二叔在淮南国街头卖艺筹钱时,被人欺侮的情景。
  那些人,欺侮自己是野种,拳头如雨点一般的落下,二叔紧紧抱着娘和自己,不让他们伤害他,可是回到家,才知道二叔的肋骨被他们打断了,那么痛,他竟没有哼一声。
  “丽儿,奶奶已经把那个男子和你娘葬在了一起,奶奶想,你娘,一定不是那个男子杀的,能够照顾你娘四、五年,仍能与她守之以礼的男子,一定不是那种卑鄙的市井无赖……。”
  眼泪终于滂沱而下,这世上,还有奶奶能够明白娘和二叔的真情,奶奶的手,慢慢的变得温暖了,“奶奶见过你娘跳舞,她很美,是奶奶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你啊,长得和你娘有七分的相似,可是你比你娘英气,你比你娘聪明。”
  奶奶仍在叹息,她将他抱在怀里,仿若一个珍宝般不忍释手,“奶奶这一生,见过的人太多了,只有你娘和那个男子,奶奶看走了眼,可是你,奶奶绝不会看错的,丽儿,赵家的人,只有你能够担起这副家业。”
  赵丽紧紧的依在奶奶怀里,似乎她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支柱,“奶奶,我能行吗?”
  “行的,奶奶相信你,这世上,再没有比你合适的人选了。”奶奶坚定不移的说,语气充满了自信,“奶奶会把赵家的一切都交给你。”
  天黑了,雪也渐渐大了,赵丽躺在床上,看着屋外静静飘落的雪花,这一天的经历,如同闪电一般的从脑海中掠过,奶奶说的每一句话,都回旋在脑海中,奶奶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么多关于娘和二叔的事呢?从前,这个话题在奶奶口里,是永远的禁忌。
  燕双飞青翠欲滴、温润如水,两只燕子相依相偎,连头颈,都是紧紧靠在一起的,两块玉佩合二为一,结合处竟然天衣无缝,没有一丝的缝隙,更神奇的是,两只燕子眼中的那一抹淡淡的黑,竟然交相辉映,呈现出眼波流转的痕迹,真是巧夺天工。
  不知奶奶为什么要把燕双飞的另一块给霍去病,奶奶和霍去病相交甚短,应不知道皇上对他的喜爱,虽然奶奶有些势利,但也不至于一见面,就将这价值连城的宝物送他,难道奶奶是因为他是卫青的外甥吗?似乎也不像,难道她看出了静月的身份?
  一定是的,以奶奶的聪慧,她怎会看不出静月的身份和她对霍去病的喜爱?也许奶奶已经看出了赵家积弱难返,希望借助政治势力来挽救赵家的颓势,可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唯一能够拯救赵家的,不是霍去病,也不是静月,是自己!
  想得累了,便坐了起来,自进了军营,如同打仗,除了大小校,和霍去病的相处,也是斗智斗勇,真是累了,以前,一定不要再和这样聪明的人打交道吧!
  远处传来狗的吠声,爹爹和两位哥哥终于回来了,待一切安静下来,突然觉得那样的孤单,娘、二叔、李敢,统统不在身边,而他们三人,是在这世上,除了奶奶之外,自己最相信的人,猛然间,觉得自己似乎仍然站在淮水边,看着白帆点点从身边经过,可是没有一只,会为自己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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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淮南风云 第五章        第五节 一白遥含远天碧
  河里的水刺骨的凉,落势很急,一下几乎沉到了河底,赵丽屏住呼吸,两手轻轻的打水,身子慢慢向上浮了起来,棉披风吸饱了水,一下变得沉重了,赵丽伸手轻轻脱掉披风,一回头,却看见娘和二叔踏着水走了过来,二叔怀里抱着丝弦,娘穿着舞衣,他们都是满面的笑,“丽儿,我们回家吧!”
  回家?好久没有人带他回家了,久得几乎已经忘了建在水滨的那幢木屋了。赵丽飞快的向他们游了过去,和梦中不同,娘没有走,她温柔的向他招手,“丽儿,来啊!来啊!”
  “来了,我来了。”娘和二叔就在前方,娘向他伸出手,“丽儿……。”
  水中,眼泪迸流而出,他大叫着,“娘……。”双手伸向她……。
  手握住他手的,不是娘,是李敢,他用力把他拉上了水面,满面的惶恐,“赵丽……。”
  裹在李敢的棉披风中向营地走去的时候,赵丽频频的回首,娘和二叔已经消失了,就在刚才,那么真切的感到他们的存在,连娘鬓边的红花都看得那样的清晰,娘舞衣上的珠翠,在水中闪闪发光……。
  忍不住的想流泪,尽情的流,把隔绝了千年的眼泪全部流完,可是不能,面对霍去病、面对静月和桃花,只能笑,满面的笑,心无城府、潇洒自如的笑。他是谁?他是赵丽,谁都知道,赵丽永远都面带微笑,永远都游戏人生,谁知道那璀璨的笑容里隐藏着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呢?
  水很热,水汽不断的升腾,整个屋里充满了氤氲的雾气,赵丽呆呆的坐在水中,窗外又在飘雪,娘和二叔在那冰凉的河水里,一定很冷吧!
  眼泪还是滴落了,一颗一颗的落在水中的花瓣上,缓缓滚动,就像透明的珍珠,如果娘不死,情愿她优雅的衰老……。  “赵丽……。”
  静月带着哭声,“我们熬了鱼汤……。”
  “……”
  “赵丽……。”
  听上去,她们就要冲进来似的,赵丽的声音似乎在笑,“公主,我不喜欢喝鱼汤。”
  静月的声音很小,“是御厨熬的。”
  原来静月知道自己做的东西不好吃,难怪最近总往厨房跑,原以为是自己做东西,原来是在学艺。
  乳白色的鱼汤,熬得很鲜美,喝了两口,嘴里带着淡淡的甜味儿,“好喝吗?这些鱼,是李敢他们在冰层上捡的。河面的冰层破开后,很多鱼都跳到冰层上,很容易就捡到了,还有很多,你多吃点。”桃花一口气说了很多的话,赵丽面带微笑,一言不发,只觉得心烦,在家的时候,从来没人敢这样的烦扰他。
  睡着后,只觉得冷,就像全身仍然浸泡在冰水里一般,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星光很微弱,远远的地方,有一棵巨大的柳树,娘推着木盆,艰难的向河流漂去,一边漂,一边轻声安慰痛哭的自己,“丽儿,别怕,我们很快就到岸边了,别怕……。”
  一个浪头过后,娘不见了,只有她鬓边的红花顺流而下,“娘……。”
  醒过来时,却在马车里,一车雪白的貂裘,听声音,似乎已经进了长安,听见小贩叫卖的声音,然后是翠儿和二嫂的哭声。
  回家了?只是车帘紧紧的关闭着,不辨真伪,赵丽轻轻的闭上眼睛,不知这次,是不是仍是李敢带自己回家。
  暖阁里满是淡红的火光,怒放的梅花随意插在落地的花瓶中,发出阵阵的幽香,赵丽时睡时醒,恍恍惚惚,如在梦中,一时似乎仍在军营中,听见雄壮的歌声;一时回到淮南,花红柳绿,娘穿着鹅黄色的舞衣,站在船头迎风起舞;一时仍在水底,成群银梭般的鱼围在身旁,这些场景,来回交替,如同梦魇。
  无论何种场景,总能看见霍去病似乎坐在屋中,摆弄着沙盘,他的神情、动作和从前在宫中和军营中一模一样,没有半点改变。李敢在厨房奋力洗鸡的场面也频频出现,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似乎手中的那只鸡,就是他的天下一般。
  更多的时候,总是无声的黑暗,他只是沉沉的昏睡着,不知道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静月和霍去病搬进了自己的小楼,与自己朝夕相伴。
  对于静月而言,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和霍去病在一起,她都觉得那是天堂,尽管除了赵丽居住的小楼和翠儿之外,赵家其他的地方和人,都让人觉得那样的庸俗和粗鄙。
  赵家的人每天都忧心忡忡,除了老太太、赵丽称为二嫂的初雪和翠儿,没人敢直接上楼来看他,他们只是站在楼下,听初雪从楼上传来消息,再慢慢的散开。
  赵老太太是静月认识的所有人中,最具威严的老人之一,她的面容严峻,两只眼睛神采奕奕,充满了智慧。她的生活很有规律,清晨微明的时候,她已出现在赵丽的房中,两个时辰后离开,这段时间里,她只是坐在赵丽的床边,无论他是否清醒,她都温柔的对他说话,两个时辰后,就离开,从来没有耽误过片刻。
  而初雪,在老太太离开后,就会出现,静月觉得她总是香气盈人,带着一种难言的风情,她总是欢言笑语,温柔可人,与她交往,觉得如沐春风,可是霍去病并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厌恶,每次听见她的脚步,他总是微微的转过身,以示厌恶。
  住了十几天,赵丽的病渐渐有了好转,他不再呓语,不再发烧,甚至能喝完一碗稀粥,又能看见他脸上惹人厌恶的笑容,没过多久,静月就敏感的发现,赵丽也不太喜欢初雪,每次看见她,他的神情总是淡淡的,没有丝毫表情般平淡。
  有一天早上,赵老太太来得很早,却没有去看赵丽,她将霍去病叫到庭院里,摒退了身边的所有人,与他谈了很久,然后给了他一个东西,就走了,那一天,赵老太太没有来看赵丽,而是自行出门,去了长安城外赵家的别苑。
  静月一直想知道赵老太太到底给了什么东西给霍去病,可是他总是讳莫如深,总不提起,当赵丽身体好转,他就带着他住进了宫里,静月并不知道为什么无论霍去病到何处,他都会带着赵丽,可是她知道,霍去病心里,一定对赵丽有一份非凡的感情。
  “霍去病,我们在宫里住了半个月了,你不想回军营吗?”赵丽坐在床边,正慢慢的吮吸手中的柿子。
  被问话的人,认真的将手中的石头放进沙盘,又一次以沉默回答了提问,赵丽放下柿子,用绢巾擦干净手,对霍去病招了招手,“霍去病,你过来。”
  等了很久,玩够了沙盘的人才慢慢走到他身边,赵丽伸手抓住他的耳朵,“伸出舌头来。”
  犹豫了片刻,霍去病终于伸出了舌头,赵丽看了良久,“原来你长了舌头,为什么不说话呢?”
  霍去病拂袖而去,重又坐回沙盘旁边,认真的将沙盘旁的另一颗石头放了进去,又拿出来,再放进去,再拿出来,重复做了几次,然后才说:“我的舌头,长给你了。”
  “嘿嘿……。”赵丽笑得在床上打了个滚,差点儿掉到床下,却看见一双粉红色的鞋走了进来,他知道是静月,便抬起头了,满面的笑,“公主,今天怎么这么晚?”
  静月没有理睬他,“去病哥哥,娘想要梅花,你陪我去摘好吗?”
  霍去病将手中的石头缓缓放进沙盘,“不去……。”
  静月眼睛一红,赵丽笑道:“公主,皇后今天早来过了,顺手摘走了几枝梅花……。”
  “我和去病哥哥说话,要你插什么话?娘娘腔。”静月满面的恼怒。
  赵丽看出静月的心情不佳,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又滑了下去,闭上了眼睛,“我和你说话,你装什么死?”
  静月冲了过来,看着她气势汹汹,赵丽吓得一抖,忙睁开了眼睛,“公主,怎么了吗?我今天可没得罪你。” 
 “你,你是个男人,你刚才……,刚才……。”静月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发抖。
  赵丽向床里缩了缩,赶快想刚才自己做了什么让静月生气的事,可是想来想去,似乎自己除了说过几话嘲笑霍去病的话,就没做什么事。
  看着静月不停的发抖,赵丽忙跳下床,“公主,我刚才可没做什么?”
  “你还说没做?”静月几乎在吼叫,“你是一个男人啊,你……,你竟然摸去病哥哥的脸。”
  赵丽这才明白静月生气的原因,他忙跳到一边,“公主,我和霍去病说话,他不理不睬的,我只是看看他有没有长舌头……。”
  一个枕头飞了过来,赵丽跳得慢了,枕头正扔在他怀里,接着几个杯子又扔了过来,赵丽一边跑,一边躲,“公主,公主,我是男人,就是真的摸了霍去病的脸,也没什么,你干嘛生那么大的气?”
  “不行,就是不行。”静月跺着脚,几乎要哭出声来。  赵丽躲在柱子后面,“公主,你放心吧,我绝对没有断袖癖好,霍去病那么闷,我就是女的,也不会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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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淮南风云 第五章        第四节 何当共剪西窗烛 
  自从静月公主在营中住下,赵丽觉得营中的气氛慢慢变得和以前不一样的,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期盼和幸福的神情,外营的人偶尔到来,回去的时候都觉得这一营的,虽然他们并不经常见到静月,一天中很多的时候,静月都在陪伴霍去病读书。
  有的时候,赵丽也觉得奇怪,静月那样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子,和霍去病这样沉闷的人呆一天,竟然不会生气,而自己却常常被她无缘无故责难,从她的语气中听出,自己和霍去病简直是天渊之别,霍去病是天上的凤凰,自己是地上的蚂蝗,真真气得浑身血液都要倒流。
  每天晚上睡下的时候,都会看见静月在灯下陪伴霍去病看书,往往那一瞬间,会被她脸上充盈的柔情所感动,但仅限于那一瞬间。
  下雪了,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天,赵丽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窗外密集飘落的雪花,猜测着明天校场雪层的厚度,一室的静谧,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的灯花的声响,霍去病突然扬起头,“赵丽,你睡着了吗?”
  “什么事?”这么晚叫他,肯定没有好事。
  果然,霍去病走了过来,“梅花……。”
  赵丽立刻闭上眼睛,“我睡着了。”
  桃花笑道:“睡着了?你不是还在说话吗?”
  赵丽怒气升腾,只要看见静月和桃花,总是忍不住的想生气,“这么晚了,看什么梅花?你们明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知不知道别人还要早起?我不去。”
  说完,他又倒了下来,裹紧了被窝,室里一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赵丽听见脚步声,知道他们自己出去了,便伸出了头,看来这里是不能住了,再这么烦下去,非烦死不可。
  他跳下床,两三下收好的自己的东西,踏着雪径找到了李敢的住处,和往常一样,李敢正在屋里研究李广各场战役,赵丽万分不明白,那些无聊的战役竟然能够研究这么久,看见他,李敢吓得跳了起来,“又和公主吵架了吧!”
  李敢快速的将屋里收拾干净,帮赵丽铺好了床,“你睡吧,我睡在旁边的小屋里,有事你推开窗子叫我一声,我就过来了。你过来住也好,免得和公主呕气。”他转头看见赵丽的脸色,忙笑道,“我的意思是公主气你……。”
  第一次发现雪花飘落竟然有声音,并且那样的清美,想必明天的校场白茫茫的一片雪原,一定也很美吧!赵丽舒心的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来。
  火盆里木炭正静静的燃烧,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天仍然阴着,昨天来得晚了,竟然没发现窗外有一棵树,落满了雪花……。
  李敢窗外也有一棵树?赵丽转过头,霍去病正坐在沙场旁边,皱眉埋头苦思,赵丽坐了起来,昨天晚上清楚的记得是在李敢屋里睡的,不知道怎么又回来了?  “你醒了?”赵丽转过脸,竟是桃花的笑脸,他一时觉得自己眼花,看错她脸上的表情,忙伸手揉了揉眼睛,真真切切是她的笑脸,手上抬着一盆热水,热气不断的升腾。  “你……。”
  桃花把木盆放在旁边,从衣架上拿起他的衣服,“昨天你到李将军哪儿玩,睡着了,是我们把他搬回来的,洗脸吧!”
  洗完脸,桃花竟然拿着篦子,竟然帮他梳头,赵丽大为奇怪,今天怎么对他这么好?以前主仆俩,看见他,就像看见一只臭虫,恨不得把他踩死一般,为什么今天怎么这么热情?难道另有阴谋吗? 
 一想到此,他浑身的汗毛真竖了起来,忙拿过桃花手中的篦子,“桃花姐姐,不用劳烦你了,我自己梳就可以了……。”  桃花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看霍去病,“我来梳吧,今后你的事,我都帮你做了。”
  不知他们又在搞什么鬼,待桃花帮他梳完头,不由赞叹道:“赵丽,你的头发长得真漂亮,又黑又亮,柔软得像丝绸一样,梳完之后,手上还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就像女孩子一样,你抹了什么油?”
  “桃花油。”赵丽嘻皮笑脸的走到案几旁,伸手拿了一块糕,看着桃花油涨红的脸,得意洋洋正准备放进嘴里,却听霍去病微微一咳,他忙低头细看那碟糕点,从形状和颜色上,立刻推断出是静月的手笔,忙笑道:“这糕做得这么漂亮,真不舍得吃……。”
  赵丽慢慢的放了下来,认真的辩认了一下案几上其他的糕点,拿起一块比较放心的咬了一口,在心里欢呼一声,太好了,不是静月做的。
  走进营地,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营边的河面上,不由奇怪,急急的赶了过去,找到黑子,“黑子,怎么回事?”
  黑子脸上的笑很古怪,“捕鱼。”
  放眼望去,整个河面上被凿开了数十个大洞,一盏盏灯放进大洞里,冰面上立时变得澄黄的一片,煞是美丽,“捕鱼?捕什么鱼?”赵丽的眼睛从河面上收回,才看见黑子脸上的笑容,“你怎么了?肚子痛吗?”
  “是肚子痛,是笑痛的。”黑子拉着赵丽走到一边,伸手从树上摘了一根冰棱递给他,“吃吧,下雪前下了雨,这些冰棱很干净。”
  赵丽咬了一口冰棱,立时做了一个鬼脸,“这么凉?笑什么?”
  “昨天晚上,我听老大说了,你和公主呕气,跑到他屋里睡了是吗?”
  赵丽点了点头,“我听皂角说,昨天晚上郎官陪公主看完梅花回到屋里,一看你不见了,还以为你连夜潜逃回家了,派了五队、六队和七队的人,出营抓你,我们看见晃动的火把,以为营里着火了,衣服没穿就跑了出来,老大跑得晚了,撞在营门上,脸都撞青了,你看,是不是很大一块?”
  从远处看过去,李敢脸上的於青虽不明显,可是隐隐约约看上去,有巴掌那么大,可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仍可看清形状,显是伤得不轻,可想而知昨夜的惊惶程度,赵丽不由莞尔一笑,“傻瓜。”
  黑子接着道:“待我们跑出来,才知道是去抓你,老大告诉赵破虏,你在他房里,他死活都不相信,硬说你潜逃回家了,带着五队和六队的人追了出去,没有发现脚印,才跑了回来。这个时候,你已经回到郎官的住处,五队和六队的人冻了半夜,又有几个人掉进了雪坑,回来时,浑身都是雪沫,赵破虏掉在河面上,腿摔伤了,回来一瘸一拐的,本来心里就窝火,一听说你根本没有离开过营地,气得把马鞭都撅断了。”
  赵丽笑了起来,“也算他恶有恶报。”
  “更好笑的还没说,郎官把你抱回去之后,公主问他为什么要带你回去,你猜郎官怎么说?”黑子满面的笑。
  赵丽想了想,“不知道,那个人的想法古怪得很,我猜不到。”
  黑子大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猜不到,如果你猜到了,就不会这么好心情了。”
  赵丽侧脸看了看黑子,“他怎么说的?”
  “郎官告诉公主,每天他从用完晚膳就开始不停的唠叨,一直要唠叨到睡觉,他已经习惯你的噪音了,听不见你唠叨,他睡不着觉。”黑子抱着肚子笑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古怪至极,想是真的笑到了肚子痛。
  黑子捧着肚子大笑,赵丽站在他身边,尴尬不已,什么不停的唠叨,每天晚上就和他说几话,他还爱理不理的,有的时候,你和他说话,连眼睛都不抬一起,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竟然说自己唠叨。
  灯放进洞里后,河面上的人渐渐少了,众人回到营地里,开始操练队型,赵丽坐在河边的柳树上,含着冰棱,就是冷了点儿,不然冬天也不难过。
  可能是洞凿得太多,再加上刚才那么多的人在冰层上走动,冰层隐隐发出沉闷的声响,赵丽皱了皱眉,看来得提醒李敢,不能再让人到河面上走动了,刚起了念头,静月和桃花两人相跟着走到河面上,站在最大的冰洞前,向里面张望,对于这些住在宫里的人来说,从前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捕鱼方式,更不可能知道,目前看似平静的河面,早已危机四伏。
  赵丽轻盈的跳到地上,小心的走上冰层,看来冰层还挺结实,应该不会很快破裂吧!他含笑走向静月,“公主,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静月和桃花的脸已被风吹得发白,瘦弱的身子在厚厚的袍子里瑟瑟发抖,相对于她们而言,赵丽显得潇洒多了,站得笔直,满面的懒洋洋的笑容,好像天塌下来,他也不在乎一般。
  “你怎么没去操练?”静月一脸的奇怪。
  “我来看小鸟。”
  “什么小鸟?”桃花显然不信,“这种天气里,怎么还会有小鸟?”
  “红嘴绿毛的,很漂亮,不信吗?”赵丽侧着头,“要不要一块儿去看看?”
  看他说得这么肯定,静月和桃花动心了,异口同声的问道:“在哪里?”  好了,再走十几步,就到岸上了,赵丽跟在静月和桃花身后,就在他正要长出一口气的时候,河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冰层破裂了,被禁锢已久的河水显得异样的汹涌。
  “快跑!”赵丽大叫一声,虽然不清楚情况,静月和桃花仍然飞快的跑了起来,跑到河边,桃花突然摔倒了,静月弯腰正要扶她,赵丽早已冲上前,将静月推上岸,又把桃花推到大的冰块上,他正想跳上冰块,脚下一软,已掉进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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