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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千年之续红线

月下千年之续红线 第一章 陆唯羽1   
据说,每一个人的小指上,都拴着一根姻缘红线;据说,在中国古代传说的职位中,还有一个负责拴这根红线的月老……
  只是已经没人记得天上还有对相思成灾的牛郎织女,每对恋人都理所当然的过着2月14情人节。好嘛,情人节没什么不好,东西文化交流嘛。

  陆唯羽仔细的补了妆,满意的看镜子里那张甜到要招来蜜蜂的脸。

  今天是情人节。

  虽然不是第一个有情人的情人节,却是第一个要和情人一起渡过的情人节。陆唯羽对着镜子痛下决心,今天一定要改变24年来的衰运!

  24年来她如同诅咒缠身,男朋友交了**个,(·_·*:在这里为了唯羽小姐的名誉问题,为不会使人对她留下花心+花痴的不良印象,此处数值请按个人接受程度自行填补。)却没有一个坚持过两个月,今天刚好是跟现在的男朋友交往满两个月,她赌上被甩了**次的人生发誓,今天晚上一定要跟男友平安渡过一起步入交往的第两个月零一天!

  从公司里出来,二月的冷风灌进脖领里,打了个哆嗦,忍住打喷嚏的冲动。

  街道上一片节日的气氛,明明只是个从西方引进来不多年的节日,却搞得不亚于传统节日的热闹,唯羽看着满街的霓虹,前几天的积雪还没有化开,热闹中突然又一种落寞的冲动。

  她在约定的地点等着,看一对对情人从身边走过。

  手表的指针走得有点慢,又有点快。

  等人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的,这个她知道……可是手表上指针所指的数字却已经走过了他应该出现的时间。加班?塞车?被外星人抓去做实验??

  心里又一些不安,可是不敢胡思乱想。再等一会儿,再一会儿,他一定会出现……很多个一会儿,很多些不安。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拨通了手机,在一阵嘟嘟声后,出现的却不是熟悉的男音。甜美却机械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您所拨打的用户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请……”

  ……也许他被山贼打劫了。或许已经被外星人解剖了。

  唯羽开始想,自己一直以来是不是有些自欺欺人呢……搞得自己像个恋爱中的傻女人,拼命不去胡思乱想。

  这样相同的场面,她已经经历过多少次了?

  一个人去熟悉的西点店,在玻璃柜台中挑选着用来安慰自己那颗脆弱……的心(= _ =*脆弱?都打击** +1次了还顽强的在那儿跳动的东西叫脆弱??)的甜点。

  “小姐,请给我这个……”

  “小姐,请给我这个……”

  唯羽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声音之外还杂着另一个低沉的嗓音,她转头,看到旁边那个穿着整齐西装的男人的手指整和她的手指着同一款蛋糕冰淇凌。

  柜台里的小姐歉意的笑笑,“这款蛋糕只剩下这一个……”她的视线征求式的巡回在两人之间,然后在那男人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年头,长的帅就是吃香。

  唯羽不怎么乐意的瞥了一眼,那男人看出她的不乐意,似乎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还是礼貌的一笑,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便传过来:“抱歉,小姐,这个蛋糕能不能让给我?”

  唯羽发现他在对她说话,抬起了头——咝……她抽了一口气,这男人的脸还真……正点!至少也90分!

  唯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睛有没有放光,有没有显得太花痴?

  可是这个男人的眼睛还真好看……像一块深沉而纯粹的黑曜石,让人想要沉寂其中……

  “……小姐?”

  “嗄?”唯羽看得傻了,突然回神,胡乱点了点头“好,好啊。”

  “谢谢。”西装男人再次感谢的一笑,唯羽便又傻了一回。

  柜台小姐将蛋糕夹出来,男人接了,便向旁边一个桌子走过去,座位上坐着一个女人,低垂着头,但仍看得出衣着不俗,面容甜美,只是脸上那精致的容妆被眼泪浸得有些脱落,两只眼睛红得像小核桃。

  他将蛋糕放在那女孩面前,便在对面坐下来,靠在椅背上,却不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哎哎,这么好的男人,果然有主了……

  看得出来他原是不想跟她计较那一个蛋糕的,勉强自己开口,是为了那个女孩吧?看她哭那么伤心的样子……唯羽暗暗嘀咕,我也伤心啊,怎么没人来关心我呢?真是过分的男人,为了哄自己的女朋友,就不管其他女人受伤的心灵……

  “小姐,您挑选好了吗?……小姐?”

  唯羽这才回神,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甜品上。好男人是别人的,喜欢的蛋糕也是别人的,还是吃自己的吧。

  自暴自弃式的点了一堆甜品,一个人占着一个桌子就开始大吃。虽然到目前为止那个“现任”男友还没有打电话来解释他没有来的原因,但根据24年来的**次经验,估计那个“现任”基本已经可以改称“前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往嘴里塞着塞着,似乎有点被噎到了,噎着噎着,似乎就有点想哭……眼泪还没来得及酝酿出来,突然发现刚刚那个帅哥向她这里看了一眼……表情就那么定格在塞着一嘴的蛋糕,噎得满脸通红又欲哭无泪的模样……脑袋里轰隆隆一阵巨响——形象全毁了!(= _ = *你还有形象吗?)

  瞧瞧西装帅哥对面的女孩,低着头一手拿着小叉子一点点慢慢往嘴里送,一手拿着餐巾纸不时轻泣,这才叫淑女。

  那西装远远对唯羽一笑,这笑容里的歉意更重,似乎看着唯羽在这情人节里一个人跑来暴吃甜品,多半也是个伤心的女孩。不禁为那块从她那里被让过来的蛋糕多了一点愧疚。

  唯羽被他一看更噎得那一口蛋糕上不来下不去,不成,她不能继续在这儿呆着,迟早噎死。要平日里冒着被噎死的危险看帅哥也就罢了,可是这会儿形象都丢没了,总不能在这儿继续破坏帅哥对她的第一印象。怎么说日后没准也来个偶然邂逅不是。

  急忙喝了几口水,把嘴里的蛋糕顺下去,也顾不得盘子里剩下来的甜品,拿起包包就走人。匆忙走过西装身边,“不小心”瞥了一下他的眼睛,感到噼啪电光流窜过大脑,“哐当”一声就撞了帅哥身边的桌子,腿上的疼痛瞬间蔓延神经。一番龇牙咧嘴这一下撞得不轻,西装急忙从座位上起来扶住她,“没事吧?”

  再一次对上他的视线,唯羽心里咯噔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好深的黑眸,悠远得仿佛一个前生便已做过的梦,这么熟悉的气息……

  “很痛吗?伤了脚吗?”西装微微皱着眉……哇咧,他连皱眉的样子都这么性感。看唯羽一直那么傻愣愣的样子,西装忽而淡淡笑了一下。

  唯羽总觉得那个笑容很复杂,寻思了半天,还是没懂。

  只是西装突然又开口,“看来撞得不轻,我送你回去好吗?”唯羽一愣,张大了嘴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西装已经转头对他的女伴说“你先回去吧,我送这位小姐回家。”扶起唯羽便走出了店门。

  唯羽没有时间多看一眼那个女孩,已经被塞进了西装的车里,西装发动了车子就驶出去,没有再开口说话,更没有询问唯羽的住址。唯羽承认她有点花痴,就那么一点点,可是她并不傻。

  西装分明是借着她这个借口,好结束跟那个女孩之间尴尬的气氛。这样一个高品级的帅哥,当然不会跟她陆唯羽扯上什么关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坐在这个男人身边,就觉得安心。好久以来的疲惫一起袭上来,在被沉默充斥的车里,渐渐想要睡过去……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谁再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篱笆外的古道我牵著你走过

  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萧林无意间抬头时,真格的被唯羽吓了一跳。不禁脱口而出:“丫头,你没事吗?”

  “嗄?”唯羽愣愣的,还在恍惚里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萧林默默递了纸巾过来,才摸摸自己的脸颊,湿濡一片。

  “好奇怪,我这是怎么……”唯羽慌忙擦着,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你刚刚叫我什么?”

  “嗯?”萧林细想了想,不记得自己刚才一时着急叫了她什么,摇摇头。

  手机的和弦铃声突然响起来,两人都惊了一下,唯羽急急翻出手机,是陈颀的号码。

  “喂?”

  『唯羽,加班忙吗?我在你公司楼下,忙完了出来找我。』

  “嗯。”唯羽走到窗边看了看,果然看见陈颀的车停在下面。

  她有些歉意的看看萧林,甚至还有一点点的……胆怯。

  萧林的目光沉了沉,脸上却仍无表情,淡淡说,“去吧,也没有什么要紧工作。”

  唯羽急忙谢了,提着包奔下楼去。

  陈颀,从来也是个有分寸的人,他工作的时候很认真,所以对于身边的人在工作时也尽量不打扰。

  明明告诉了他今天要加班,他突然到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楼上窗户的另一边,镜片后淡远如寒星的眸子,却看着她走出公司,坐上陈颀的车远去,完全让人看不出情绪。

  .

  .

   “陈颀?你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唯羽看着开车中的陈颀,仿佛几天之间憔悴。他只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笑得却有些苦涩而勉强。

  “她……出什么事了吗。”

  车子猛地煞住,唯羽眼前一晃,却被陈颀侧身紧紧抱住。他抱得那样紧,仿佛眼前这个女孩随时都会失去,把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

  唯羽望着车的顶端,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已是平静而淡然,“陈颀,我们分手吧。”

  陈颀的身子似乎僵了僵,却仍旧没有松开,只是将脸埋的更深,深深呼吸着唯羽身上的气息。

  “你放不下她。即使我们在一起,她永远也挡在我们中间,不会幸福的……”

  不会幸福……

  .

  破镜难圆。

  红线已断,怎生续?

  只是为何,明白得这么晚……

  .

  破镜难圆,破镜难圆……

  **********

  心里,总是有一个洞,无法填满。

  在这个巨大而繁华的城市,生命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失了……

  唯羽拿着咖啡站在窗边,20楼的高度,没有让人觉得视野变广,只是让人更寂寞。原来,身边没有了陈颀,日子也还是一样过的。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再上班,他也在这个城市里,在眼前繁华的某一处,作着同样的重复。

  只不过,又失了一次恋,如此而已。

  “唯羽,你也想开些吧,陈颀那种男人本来就不是你这种没脸蛋没身材又没家世的办公一族该妄想的嘛。”

  “就是啊,这种好男人那么难得,就算留在身边,也成天提心吊胆啊。早结束也早省心嘛。”

  唯羽终于回头,——你们这些个女人!这算哪门子安慰人啊!?

  萧林正从办公室里出来,一屋人立刻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装模作样的工作。萧林却仿佛都没有看到,直向着唯羽走过来,唯羽正愣着,不知是该马上回去座位,还是继续站着,尴尬的杵在哪里——这算是摸鱼被抓了个正着吗?

  走到跟前,他看了看唯羽手里的杯子,淡淡说:“咖啡对身体没好处,少喝些。”

  唯羽傻傻的点头,对冷面判官的这种“关怀”,有点胆战心惊。

  “今天怎么这个时间还在这里,星期二不是你去医院复查的时间吗?”

  “啊!我忘记了!”

  往日里都是陈颀来接她,如今倒真的不记得。唯羽赶忙收拾着包包,手忙脚乱看得萧林略略皱了眉头,“怎么你男朋友没来接你?”——这样的男朋友,怎么当的?

  唯羽的动作略停了停,尴尬的笑笑。

  萧林旁边的同事连忙悄悄碰了他的胳膊一下,做个噤声的手势,低声提醒他:“他们分手了。”

  萧林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转头看向唯羽,她瞪了那个同事一眼,这种事也是广泛宣传的吗,笑容更尴尬。

  可是她的笑容却僵在脸上,慢慢敛去,无法确认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看到萧林的眼中有着隐隐的……心疼?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萧林已经转头,扶了扶眼镜遮去眼里的情绪,口气淡然地说道:“还是不要你一个人去医院,我送你。”

  唯羽的大脑瞬间当机,有些无法处理耳朵里传来的信息——谁?谁送谁?

  没有等人有反应的时间,萧林已经转身,向办公区外走,“我去提车,在楼下等你。”

  冷面判官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边的瞬间,办公室里轰然炸了锅——

  唯羽完全听不到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呆愣愣的被全部门的同事包围着,半推半搡送进了电梯……

  脸颊发烫。

  唯羽一个人站在下降的电梯里看着不断减少的楼层指示灯的数字,心里忐忑。要送她去医院的这个人,可是全公司最冷面无情铁面无私,严格异常又不苟言笑,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萧主管……

  天啊,这个数字能不能不要再降了啊?

  仿佛苍天听到了她的声音,那闪烁的灯突然在2楼停止,电梯一震,停止了下降。

  咦?不是真的吧?

  唯羽按了几个按钮,没有反应。应急电话竟然也不好用……

  身后,突然一个悠闲的声音,晃晃悠悠的响起来,“别费力气了,没用的。”

  ——鬼!!

  唯羽的第一个反应,便转身,后背紧紧贴着侧壁,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电梯里的“人”……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在电梯上的,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男人一身休闲白西服,生得惊为天人,却一副痞歪歪的神情,两手插着口袋斜斜的站着,“别紧张,我只是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忽然之间一个恍惚,唯羽竟然觉得,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

  那个男人靠过来,对唯羽左看看右瞧瞧,啧啧两声,“怕成这个样子?你还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啊?喂,你烧了朱羽君的身体,毁了婚礼,耗尽了身上渎月给你的所有力量逆天改命,保得病书生灵魂转生与你红线相系还硬是打了个死扣,不会就这么把那些事情忘记就算了吧?”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我出去好不好?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平生没做什么亏心事,从没开车撞了人就跑,更没不小心掘了你家祖坟,你不要来找我啊……”

  “还不找你?你给人添了一堆麻烦,改了红线转身就跑,不跟你算算这笔账对得起我的辛苦劳碌吗~~~”凶神恶煞的靠过来,唯羽已经退无可退只等着扯嗓子喊救命,他突然间又神色一转,“算了,看在渎月的面子上放过你。”

  唯羽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可是不管怎么说,不该忘记的事情可不要忘记啊,不然对得起渎月为你做那么多吗……”他的手,突然间附在唯羽的额头上,一阵晕眩袭来,眼皮沉重的缓缓合上——

  书生,书生……每一幕,脑中流转而过的画面,尽是他淡然而宠溺的笑容……

  ……

  “羽……陆唯羽!醒醒!”

  耳边,有一个声音,那样焦急而亲切,唯羽睁开眼,电梯的门已经打开,她被搬到电梯外大厅的地上,身边是萧林急切的脸和维修电梯的技工,保安。

  “啊,人醒了,没事了……”

  “好了好了,人都散开吧……”

  萧林扶她起来,“陆唯羽,你没事吧,电梯打开突然看到你在里面晕倒,还以为你又要……陆唯羽?你怎么哭了?”

  哭?唯羽摸摸自己的脸,不知不觉中,整个脸颊都已经浸湿。可是长久以来,那总是莫名而又突然的眼泪,却终于找到了答案。

  “陆……?”

  萧林的手,还没有抬起来碰触到她的脸颊,唯羽的人已经整个扑进了他的怀里,八爪章鱼一样紧紧抱着,哭得惊天动地。

  大厅里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人的身上,惊讶而疑惑。这个惊人场面的消息,瞬间便可以让他们成为八卦话题的中心。

  萧林不知道唯羽为何要哭,又好像,隐隐知道着所有的原因。只是任她抱着,任她的眼泪鼻涕一把一把蹭在他洁白的衬衣上,瞥一眼四周的震惊人群,似笑非笑的淡淡低头说,“喂,你要负责哦……”

  怀里的唯羽一边曾着鼻涕,一边拼命点头——

  负责,负责。这辈子,下辈子,你这个责,姑娘我是负定了的!

  .

  万年堡垒萧林被失恋大王陆唯羽攻破的消息,当天便传遍了公司大楼的每一个角落。

  .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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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羽,下班我去接你。』

  “哦。”唯羽乱没精神的答应了一声,扣下电话便趴在桌子上继续发呆。

  满屋里人人忙到吐,只有这一个人闲到死。无数怨恨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人性哦,不怕自己倒霉,就怕没人陪着倒霉。

  唯羽感慨地摇摇头,看看时间,嗯嗯,陈颀应该快到了吧。

  刚从窗户看到楼下陈颀的车停稳,唯羽收拾着包包,突然面前出现一片阴影,接着一摞文件哗啦啦堆在了她的桌上。

  唯羽愣愣的抬头,看到萧林那张无懈可击的冷面判官脸。

  “临时突然有些工作,人手忙不过来,你处理一下。”

  555~~唯羽沮丧地看着那些足够她做到半夜的文件,只能拿出了手机。

  “喂,陈颀~不用等我了,嗯,我要加班,嗯,拜拜。”

  垂头丧气的把那些文件拖过来,萧林才瞥了一眼楼下开走的那辆车,冷冰冰的镜片后面露出满意的目光,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那些工作唯羽足足做到了十点,哀叹谁让她最近太懒散,遭报应了吧?

  公司的同事在七点就已经陆续走光,只有主管的办公室里还透出灯光。

  主管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唯羽面前,“走吧,我送你回去。”

  “啊?可是我还没有做完……”

  “放着吧,不急着要。我去开车,在楼下等你。”

  啊——!?唯羽傻傻的看着萧林先一步走出去的背影,委屈得内心呐喊——NND不急着要你要我加什么班!!?

  **********

  『唯羽,我给你买了‘柠檬种子’的限量奶皮小酥饼,凉了就不好吃了,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好啊,好啊,等你来哦。”

  唯羽乐呵呵的扣下电话,两旁的同事羡慕的感叹,“唯羽~~好幸福哦~~”

  “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男朋友嘛~~”

  唯羽嘿嘿笑笑,奶皮小酥饼~~

  正飘飘然想着那酥香的点心,一个淡然的声音如同冷水一般兜头淋下来——

  “你不知道今天的年报告会议要你去当记录员吗,不能见外课。”旁边正在交待别人工作的萧林转过头来,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唯羽瞬间石化,公司的年报告会议……在公司顶楼召开,长达一整天,除了中午吃饭的半小时,中途不许任何人进出顶楼……

  5~~“我怎么不知道……我从来也没有参加过啊?”

  “是吗,大概我忘记通知你了。”

  唯羽眼泪汪汪的在同事的注目中瞅着判官大人面无表情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她的“柠檬种子”限量奶皮小酥饼啊啊啊~~~~~

  “喂,陈颀,是我,不用帮我送酥饼来了,我今天要开会。要帮我留着哦……呜~我也知道那就不酥了啊~~”

  关上办公室的门,外面唯羽打电话的声音变得隐隐约约,萧林翻出本部门参加会议名单,拿笔加上陆唯羽的名字。

  **********

  『唯羽,明天周末,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好啊,每天呆在公司我都要发霉了……我们去哪里?”

  兴冲冲的挂下电话,抬头已经看见萧林站在她的面前——“等——等等!”唯羽摆出恶灵退散的姿势,努力向后躲去,“你什么都不要跟我说!!”

  萧林缓缓的,露出一个斯文的标准微笑,办公室里的温度霎时降到零度。

  “陆唯羽小姐,这个周末你需要加班。——这是工作。”

  萧判官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区,同事们瞬间解冻,磨蹭到唯羽身边。

  “唯羽……你最近是不是惹到萧判官了?”

  555~~~没有啊?

  “喂,陈颀,是我,明天……”

  .

  周末当唯羽来到公司,踏入部门空无一人的办公区,傻眼了。

  难道她真的在什么时候惹到了主管?

  干脆把包放下,一屁股坐在桌上盘起腿开始思考,从出院回到公司开始想起,想过一遍,没有。倒回去再想一遍。

  记忆回溯,几天前,一个星期前,半个月前,出院的时候,醒来的时候,没醒来之前……

  一个身影仿佛在记忆里一闪而过,看不真切,无端的胸口堵着,呼吸困难。

  “陆唯羽?”

  主管办公室的门打开,萧林从里面出来,看到唯羽似乎不舒服的样子,急忙走过来。

  “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他伸手扶着唯羽要将她从桌上扶下来,唯羽慌忙摆摆手,“我没事,不要紧的。”

  一旦停止回忆,胸口仿佛便渐渐舒缓开,空气流入肺中。

  “抱歉。”萧林突然说得很认真,惊得唯羽一愣。抬头却见萧林仿佛略略有些脸红,别开了刻意不肯看着她,“你应该好好休息的,我这样找你来加班……”

  “不,没,没关系。”何曾有人见过冷面判官这个表情?唯羽看得一愣一愣,完全忘记了她发誓要记一辈子的小酥饼的仇恨。

  “快工作。”

  见唯羽定定的看着他,萧林一时尴尬,突然放开手,转身就走。唯羽失去支撑,险些从桌子上跌下来。

  跟着萧林进入办公室,才发现萧林真的好忙,连周末也有一堆工作在等着做。她有心帮忙,被分派的却只是一些零散轻松的小活,

  她填着手里的表格,偷偷抬头看看萧林。

  虽然以前也知道萧林长得是很帅没错……可是她从来没有这样近的距离看过他,从来不知道近三十岁的男人也可以有这样白玉般温润的皮肤,就像武侠小说里说的“眉如远山,目如秋水”的五官。看着看着,却总觉得……他很像什么人。

  想想,想不出来。

  他叫她来……既然不是加班,却也不是叫她来帮忙吧?

  她看看自己手里那一点点小活,嗯嗯,确实不是来帮忙。

  那……总不会……叫她来……陪他加班?

  唯羽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发了疯啊,这个人是谁?冷面判官萧林哎!全公司最冷面无情,不苟言笑的超级严格主管哎!!

  萧林眼睛的余光看着唯羽一个人在那里脸色变来变去,像演哑剧一般,抬起头玩味的看着她,忽而一笑,“想什么这么有趣?”

  唯羽椅子一掀,整个人带文件摔到桌子底下——冷,冷,冷面判官在笑!

  萧林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自己的一句话和一个笑容带起这么大的反应,放下手里的工作走过去拉唯羽起来。

  “很可怕么?”

  怕……能不怕?有本事你去问问部门里哪个人看见你笑一下不得吓得尿裤子——??

  她借着萧林手上的力站起来,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恍惚间似曾相识。

  唯羽慌忙收回手来,向后退了一步。

  萧林看着自己突然空荡的手,眼中隐隐有着失落。那细小的情绪被隐藏在镜片后面,转眼被淡然取代。

  “小心些啊。”

  一时间屋里安静得尴尬,萧林打开电脑上的音乐,调到不影响工作的音量。

  音箱里,缓缓而低浓悲凉的歌声……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後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後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黱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

  发觉时,眼泪却已爬满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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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会觉得,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悠长而悲伤,却想不起梦的内容,只是……昏迷的人,也会做梦吗?

  “照说……昏迷的人不应该会做梦才对吧?”

  “废话,又不是睡觉!”

  “就说嘛,唯羽哪里是昏迷一个月,是呼呼大睡了一个月才对!”

  “有人不吃不喝睡一个月的吗?就算猪也……”

  “唯羽是猪能比的吗?”

  唯羽坐在办公室里,黑着一张脸听这群麻雀拿她做了话题。通常他们找到一个话题,不说上一个星期才怪。

  她撮着下巴看窗外,有一些发呆……身边的人都告诉她,她原因不明昏迷了一个多月,前几天才出院。可是自己怎么完全不记得?只觉得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后,她的时间凭空空白了一个月那么久。

  唉唉,她明明一向都很健康的说……

  “你们都不用工作吗?”冷峻的声音突然传出来,主管萧林走出他的个人办公室,惊得那群麻雀一个个瞬间哑了,灰溜溜转回了自己的座位。

  唯羽还没有从发呆的状态清醒过来,头脑空白的看着萧林间间走过来,白色衬衣,西装裤,斯文秀气的脸上一副眼镜添了些文雅,成熟男人的韵味哎……

  众同事抽了一口冷气,不敢出半点声音,看着唯羽傻傻的一边盯着大名鼎鼎的“冷面判官”一步步走近一边走神儿,那个丫头……今天死定了。

  镜片后面那张冰冷的脸没有表情的看着唯羽,突然问:“身体好些了吗?”

  “嗄?”唯羽仍旧没有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在半恍惚的状态中应了一声。

  冷面判官表情依然没有松动,口气里却似乎并无责备,淡淡的说:“如果不舒服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比较重要。”

  “吧嗒!”

  “叮!”

  “哐当!”

  办公区里一片大小物件连同人体坠落,与地板亲密接触的声音,萧判官似乎完全听不到那些声音似的,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唯唯唯唯羽!”对面办公桌的同事直接从桌子上横扑过来握住唯羽的手,激动的问:“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怎么收买那个冷面判官的??”

  “刀枪不入的鬼判官萧林哎!!金钱?权力??色相???”

  “不对嘛!那些我们都试过了啊!你还有什么密招,快交待!!”

  一群麻雀再次炸了锅,集中到唯羽身边,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大。这时办公室的门又吱呀一声打开,屋里瞬间一片死寂,缓缓,缓缓回头——

  萧林从办公室的门缝里露出半张脸,阴沉沉的毫无表情,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

  “工作。”

  屋里的气温,瞬间降了两度。

  “那个……我还要去医院做检查,你们好好工作哦……”

  唯羽拍拍几个已经冻僵石化的麻雀,拎起包包跑掉了。

  .

  打了电话,不久就看到黑色的雪芙来停在了公司楼下。

  唯羽跳上车,对陈颀说一声“快跑。”车子直驶向医院而去——

  公司大厦的一扇窗户后面,萧林淡淡的看着车子远去。

  .

  “陈颀,你这样陪着我没关系吗?”

  “嗯?”陈颀脸色似乎略僵了僵,对于唯羽的话,有一丝警戒。

  “我是说,你的工作没有问题吗?请这么多假?”

  一瞬间他的脸色缓了下来,对她笑了笑,“没事,只是陪你去做几次检查,用不了多少时间。而且,还是得我亲自去了,才能放心啊。”

  “爱操心。”唯羽若无其事的看向车窗外,心里却隐隐明白陈颀刚刚在怕什么——他是怕她提起另一个女孩。那个唯羽始终不曾知道她的名字,却肯为陈颀去死的女孩。

  为什么……如今再想起曾经那些哭闹寻死的场面,却不再觉得那样在意呢……

  可是陈颀,是因为她突然昏迷住院,才回到她身边的吧,如今康复了,他可是已经做好了选择?

  “那个……”

  “嗯?”

  “她,还好吗?”

  陈颀的身子明显一僵,方向盘险些打歪。

  唯羽转头看他一眼,果然……还是没有解决结果是吗?

  “你这样来陪我,她会在意的吧。”

  “唯羽,别乱想,你只要好好养好身体……”

  一个寻死在先,一个生病在后……陈颀,也很为难吧。唯羽轻轻叹了口气,为什么现在,却可以用这样事不关己的心情,去同情陈颀呢。

  车子里的气氛沉重下来,一路上没有人再开口。

  **********

  作完检查,催了陈颀去公司上班,却突然觉得无处可去。

  她站在街道上,恍惚间有些走神,忽然看见街道对面一个清秀美丽的少年,穿着白衬衣牛仔裤,淡淡的对她微笑……

  唯羽愣了一下,从来没有想过男人也可以漂亮成这个样子,想要再仔细去看,他的身影却像隐在浓雾中一般渐渐透明,直到消失。

  唯羽张大了嘴巴,用力揉揉眼睛——幻觉吗!??

  真是……见鬼了。

  五月暖暖的天,唯羽打了个冷颤,快步离开。

  眼泪莫名的流下来,唯羽突然收住了脚,慌忙疑惑的擦干,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公司楼下。

  这个时间,别人已经都去吃午饭了吧……

  唯羽恍惚的上楼,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空的少了一块。推开办公区的门,果然没有人在,别处却传来电脑运转的声音……她寻过去,从敞开的办公室的门看见主管还在电脑前,而那屏幕上的,却是本来应该属于她的工作。

  “萧主管。”她轻轻叫了一声,“冷面判官”萧林起身转过来,“作完检查了?情况怎么样?”

  “还好,没有什么事……那个我的工作,不好意思,麻烦主管了,还是我自己来……”

  “算了,你病刚好,今天先休息一下,以后再补上吧。”

  唯羽谢过了,看着那个往日出了名冷面无情的萧林转过去工作的背影,满心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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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高挂,喜气张灯。

  臧云山庄里上下都忙碌着朱羽君和沈惊涛的婚礼,后院里翠翠替唯羽着上大红嫁衣,蛾眉轻扫胭脂淡染。唯羽像个娃娃,随她们摆布着,漠然看着这一切,不曾说过半句话。

  门虽然开着,仍有人轻轻敲了门。

  今天这样忙碌,丫头们进出都是不敲门的,翠翠转头看去,慌忙低头叫了声:“苍澜少爷。”

  唯羽转过头,淡淡看着走进来的沈苍澜。

  “还没有恭喜你……”苍澜笑容里有着些许哀伤,隐藏着,却藏不住眼里的痛。“你今天很美。”

  “谢谢。”唯羽静静看他,眼前这个男人,始终也不曾明白,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他。也许,只是争抢不来的不甘心,也许,是心底属于朱羽君的那一份感情在作乱……只是如今,她的心如同冷却的岩石,不会痛,不会动。

  “一定要幸福,羽君。”

  他说完这句,便转身走出房间。

  唯羽愣了很久,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却仿佛听不进脑中。幸福……?可是朱羽君不幸福,而陆唯羽……也不会再有幸福。

  “小姐?”翠翠小心翼翼的叫了她一声,“该带凤冠了,宾客已经都到了,时辰已近,要准备出去拜堂了……”

  唯羽愣愣的看着那珠光闪烁的凤冠,挥了挥手。

  “一会儿再带吧,你们都先退出去,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羽君小姐……”

  “出去吧,前面也需要人手帮忙。”

  翠翠有些为难,还是带了下人都退了出去。

  房间里一时冷清下来,那白色的身影再次出现。

  “为什么让下人都退出去了?拜堂的时辰快到了,可不要耽搁。”

  “圣月。”她突然抬头,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如果……我今天没有拜堂,我与陈颀,将再无缘分在一起,是吗?”

  “对。”圣月疑惑的看着她,得到了答案,唯羽竟然苦笑一下,看着窗外发呆。

  此刻,他全然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沈惊涛对你已是无可挑剔,你应该不会忍心辜负他吧?”

  唯羽一愣,眼神沉了下去,点点头。忽然,她又问,“你猜……阿月留在我身上的力量有多少?能做到什么地步?”

  圣月根本不明白她在胡言些什么,摇摇头。

  唯羽浅浅一笑,“我也不知道呢……”笑容里,却无限悲凉……

  她仍旧坐在那里发呆,甚至不知道圣月何时离开了房间。窗外树影婆娑,一阵凉风吹入,卷进了几片还为枯黄的落叶。

  她在等,可是恍恍惚惚,自己也有些忘记了在等些什么。

  突然一阵树叶沙沙声,一个人影从窗户落入了房间。

  “阿猫。”

  唯羽缓缓转头,浅笑一下。“晴暄。”

  他微微皱着眉看着唯羽,“……我看到你在沉鱼坊的留言了。你是认真的?”

  唯羽点点头,晴暄突然急了,“为什么?今天是你大婚,你何必想不开……”

  “晴暄,”她打断了他,“我是请川川替我做事,你只是一个中间人,不是吗?”

  晴暄看了她很久,点头道:“好。”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请川川帮忙了。”

  “阿猫,你怪我吗?”

  “不。”唯羽摇头,“我们……只是不同路,你虽然骗我,却没有想要伤害我。我从来也没有恨过你……小狗子。”

  **********

  前厅里宾客满座,喜气一片。

  热闹之中,突然不知哪里传出一声“有刺客!!”顿时乱作一团,几个蒙面黑衣人相继出现,臧云山庄几处房屋窜起了浓烟……

  “有人放火!快派人去羽君那里看看!”沈惊涛急派了护卫,便不得不去控制前厅的混乱。

  后院里,赶到的丫头和护卫,却仿佛被无形的墙挡住,无一人进得了后院半步——

  唯羽拿起点燃的火烛,大红的蜡烛上面烫金的喜字,环顾房间,红帐绫罗。她缓缓抬手,点燃了喜庆的帐帘。

  一片火光中,唯羽一身大红嫁衣,终于泪流满面。

  .

  据说,臧云山庄二少爷沈惊涛大婚之日,突有来路不明的刺客闯入,在各处放火。

  经扑救,前院各处都已无碍,只有后院焚烧殆尽,有人试图救火却无法进入,新娘朱羽君葬身火海。

  那日之后,沈惊涛万念俱灰离开臧云山庄,无人知道他的行踪……

  .

  伤心,也许比心碎好。

  及时让惊涛再伤心难过,她也不想让惊涛亲眼看到朱羽君的辜负,离他而去。

  这也许,算是她对他最后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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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秋色正起。

  唯羽的手抚在琴弦上,琴音流水一般,缓慢而悠扬。

  “想不到你还有如此琴艺,一个从一千年后来的人,真是难得。”圣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唯羽停下了琴,淡淡望着远方。

  “我不会弹琴。”

  “嗄?”圣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左左右右看了看她,“你这不是在弹吗?”

  “这是阿月的琴音……过去听过很多次,这每一个音符,都是阿月的没错。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会啦,最多我再帮你一次,记得千年以后替你看看他怎么样好了。”

  唯羽依然看着远处,眼睛里空空荡荡,仿佛在这里的只是个空壳。

  她低低的声音,像风里的一个幻觉,全然的不真实。“书生……真的已经没救了吗?”

  “天命如此。何况已经走火入魔,完全没有理性,不过是个身怀绝技的杀人疯子罢了……”

  唯羽终于有了些反应,冷冷的看了圣月一眼,不允许他再说下去。喃喃自语,“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局面……”

  圣月干咳了两声含混过去,他可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唯羽,这都是朱羽君一手做了安排,却出的岔子。

  “有什么感想吗,明天,江湖将齐集人手,王府也派了高手出来,将在城外山坡,诛杀病书生。如果我算得没错,明晚就是他天命尽时。而你……第二天却要成为沈惊涛的新娘。”

  唯羽起身,静静的站了半晌,清冷的声音缓缓道:“事已至此,我没有什么可想……”她单薄的身子站在风里,看不出表情。

  圣月摇摇头,“也好……莫要忘了你此行的目的,还是那段无果姻缘,好好跟沈惊涛成亲吧。你的身体,也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他转身欲走,却又突然顿住身形,没有回头,正色道:“莫要再做傻事。”

  唯羽面上全无表情,只那样静静站着,远远的看向城外她看不到的方向。

  书生羿……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很想见你。

  有人走到身后,隔着一步距离。惊涛的声音一如初闻时的低沉而磁性,“羽君,风渐渐凉了,回房去吧。”

  她转身,看着近在咫尺,却心意无法相通的惊涛,他那样深沉而专注的目光,让她连拒绝也不忍心。

  “惊涛……明日,你是否也要去城外?”

  沈惊涛略略一震,缓缓点头。

  “带我一起去。”

  “羽君!那里太危险,你的身体……而且,我不希望你看到最后的场面……”

  唯羽的眼睛依然淡然,却坚定,缓缓的,低下头去,弯腰一个深躬“拜托你。”

  “羽君!”惊涛伸手去扶,她却依然不肯起来,平淡的声音没有起伏,“我还欠书生一样东西……我只想,完成这最后一件事。”

  “好,我知道了,我带你去。”惊涛的眼睛里有着深沉的痛,专注的看着唯羽,她终于肯抬起头,看着惊涛,展露一个淡然甜美的微笑。

  **********

  马车里,唯羽抚着横琴,可是她却希望今夜不要用到。

  颠簸一路,马车终于停下,惊涛掀开车帘,沉声道:“到了。”

  远处山丘上隐约传来打斗声音,唯羽的心紧了紧,面上却仍无神色,在惊涛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落地有些晕眩,她抚了抚胸口,深吸了几口气。

  惊涛的手握紧了她,“今天的药,吃过了吗?”

  唯羽抬头,对她笑一笑,含糊着没有回答。她看向远处,轻声道:“惊涛,我想见见他。”

  略略犹豫,惊涛仍是答应了,带着她走进重围。

  有人让开了路,唯羽远远的看到病书生,由于王府的高手还没有动手,两方僵持着,他血红的眼睛透着陌生的神情,全然没有往日的优雅翩然。

  唯羽心头刺痛,想要冲上前去,被惊涛紧紧拉住。

  这里,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惊涛拍了拍她的背,放开了手。

  唯羽慢慢向病书生走过去,她想要开口叫他,可是喉咙仿佛被堵着,嘶哑的挤出一声:“书生羿……”

  那双眼睛,依然血红而疯狂,对着走近身边的唯羽,狠狠一掌劈过来——

  “羽君!”

  惊涛上前几步一把将她护进怀里,四周包围的高手瞬间已经出手,拦下了这一击。

  惊涛仍旧没有松手,心里的那份惊慌让他紧紧抱着唯羽。唯羽从他的肩膀看向那一片混战,静静的看,全无表情,眼神空洞——

  她慢慢推开惊涛,转身走回马车取下了横琴,抱在手中一跃上了城墙顶,放琴坐正。层层的外衣下摆,在夜色凉风里,璇出一抹绚烂,铺曳地面。

  “书生,我一直都欠你一首《东风坡》,你说了以后有机会,合了琴,让我唱晚给你听……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后,恐怕也不会再有了。这是唯一一次,实现了这个约定……”

  琴音,在清冷的夜色里,传得很远,缓缓而起,渐升渐落——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後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後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黱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远处的山坡,厮杀声,兵器声……血,性命,月色,夜色,都在凄凉的琴音中,糅合进唯羽的歌声。

  她的眼睛定定看向那惨烈的场景,仿佛只是另一个世界里喧嚣的画面,与她无关,与歌有关,成了这歌声悲哀的背景……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谁再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篱笆外的古道我牵著你走过

  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

  尾声渐渐落下,她狠狠拉断了所有的琴弦,断弦勒出的血痕顺着她的手指滴下一路血迹……

  唯羽转身,离开这里,不去看最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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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臧云山庄秘密安排车马,送病书生离开。然而赶车的小厮露了行踪,被王府发现。

  次日,消息已传遍江湖,王府与数路人马追杀,随护拼尽性命,保得病书生逃离。

  八月,传来消息,发现病书生行踪,展开围剿。

  九月,江湖盛传病书生大功已成,终走火入魔,丧心病狂,在江湖杀人无数,江湖各门联手,全力剿杀。

  同九月,由于病书生行踪已在掌握中,王爷开恩不再计较,臧云山庄迎朱羽君回庄,准备与沈惊涛婚礼。

  转眼十月,病书生已在各门和力之下,被逼至城外山丘,包围圈渐渐缩小,在无数人尸体之上,胜利已在望……

  .

  唯羽惊醒时已是满身冷汗,护士正走进来,“陆小姐你睡醒了?陈先生出去买东西,要你醒了转告你一声,他一会儿就回来。还有,你有访客。”

  唯羽抬头看门口,一群麻雀顿时蜂拥进来——

  “唯羽!你醒过来了啊?”“你怎么回事啊,怎么睡那么久啊?”“笨,那叫昏迷好不好……”“这么下去你会不会变睡美人啊?”“哎,我听说你那个帅哥男朋友一直都照顾着没有离开哦。”“呀呀,羡慕死人了……”“羡慕什么?你也想睡上一个月啊?”“……”

  ……

  唯羽揉揉太阳穴,这些同事怎么走到哪里都这个样子啊?

  “好了,这里是医院!你们安静些。”

  一个低沉的声音插进来,顿时鸦雀无声。唯羽这时才看见……那群麻雀的后面……她们要来探病就来,干吗连主管也一起来嘛……

  三十上下的男人,长得虽然斯斯文文,英挺秀气,却总是冷冰冰着一张脸,将探病的花放进唯羽手里,说一声:“好好养病,早日康复。”便转身板着脸对那群麻雀训道:“人已经看过了,都不要继续在这里打扰病人,回去工作!”

  麻雀们一个个乖乖的鱼贯而出,偷偷冲唯羽眨眨眼睛,扮个苦脸,在主管的“看押”回公司上班。

  刚刚还闹哄哄的病房顿时清闲下来,唯羽抱着那一大束花,哭笑不得。

  陈颀还没有回来,他一直陪在她身边,那他以前的女朋友怎么样了?

  隐约想起还有这样一个人,曾经将陈颀带离她身边。

  唯羽捧着那束花,未开的花苞却在她手中绽放到极致。心里渐渐明白,一些本属于阿月的东西,此刻却转移到她的身上。

  有人轻轻敲门,唯羽强打起精神,今天的客人还真多。

  抬头,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人,白玉精雕般的脸,眉目俊秀,一身白色休闲西装,两手插着口袋站在门边。

  这样美的一个人,比偶像天王还要出众,唯羽却只觉得陌生。

  “请问您是……?”

  “陆唯羽小姐是吗?”他嬉嬉的走进来,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你可真让我好找呢。”

  “我认识您吗?”唯羽想来想去,实在不记得曾经认识过这样一个人物,在现代,这种美人根本让人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

  “啊,看我这记性,你当然是不认得我,其实我也不算是认得你啦……我认识的,是朱羽君。”

  唯羽的脑中一个恍惚,朱羽君,朱羽君?那个名字,那个不属于这个年代的名字!

  她丢开手中的花,拉住已经走到床边的男人,“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朱羽君?”

  “我么?”他呵呵笑笑,“我是在你的前世,朱羽君那个年代就任的月老,我叫圣月。”

  唯羽一惊,喃喃着:“你是月老……那你知道阿月在那里?”

  “阿月?哦,你说现在在任的渎月……不知道。”

  唯羽顿时感到无力,这个人……说话一定要大喘气吗?

  圣月拍拍她的肩,“不用担心啦,他好歹也是个神仙,回到了现代就是他的地盘了。虽然当时为了保护你他的一部分力量转到了你和朱羽君身上,最多伤了元气,一定是在什么地方沉睡去了。”

  唯羽抬头,看着他,“你是穿越时空来找我的?你可以带我回去吗?”

  “穿越时空?开玩笑,那么耗损神力的事情谁会做啊?穿前不穿后知道么?反正神仙寿命那么长,我不会等个1000年再来找你啊,这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要知道我这一千年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忘记这件事,还要找到你,也是很辛苦的哎……”

  ……好聒噪的神仙||||

  他似乎很享受的看着唯羽被他整到无奈,才乐呵呵的转入正题,“那么我还是尽快送你上路……到时候可不要被那边的情况吓了一跳。”

  突然袭来的一阵晕眩,唯羽在意识消失的最后瞬间,听到护士的惊呼……

  **********

  “羽君!羽君!!”

  冰凉的温度拍在脸颊,唯羽恍恍惚惚,身体像散了架似的,叫嚣着高热和疼痛。

  她睁开眼,古典的木床帐幔,还有惊涛焦急的脸……回来了吗?

  “羽君!你醒过来了?孟荷!孟荷呢?还没有过来吗?”

  “惊涛少爷,已经派人去叫孟少爷……”

  唯羽撑起身体坐起来,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个身体的异样。怎么回事呢,她不过回去了几天……

  “惊涛,我怎么了?”

  “没事,没事的……只是突然晕倒,不会有事……”惊涛握着她的手,那些话与其说是对唯羽讲,倒不如是在说给自己听。

  唯羽隐隐明白了什么——终究是早已应该死去的身体啊……

  她无意间瞥到自己的穿着,突然变了脸色—— 一身大红嫁衣刺目的鲜艳,而这衣服的时节……

  “惊涛……现在是什么月份?”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惊涛不解,“10月……你怎么了?”

  十月?十月??

  明明只过了几天,几天而已!

  “你刚刚说……我只是晕倒了一下子?”

  “是啊……羽君你没事吗?我就说让你等一下再试嫁衣,还发着烧……过几天我们就大婚了,你的身体,一定要好好养好……”

  十月,嫁衣,大婚……唯羽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天旋地转中已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已经过了三个月……那这三个月中,在这里的“朱羽君”是谁?

  ——书生羿!他在哪里?

  唯羽抓住惊涛的衣袖,“书生……书生羿怎么样了?”

  惊涛的脸色略沉,带着些许遗憾,“羽君,你的身体现在不太好,先好好养病,不要去想那些了……”

  “他……出事了吗?”

  唯羽的神情一瞬间让人心惊,惊涛握紧了她的手,无心去想她为何突然如此。

  这些日子,她只是淡然听着传来的关于病书生的消息,偶尔露出悲哀的神色。为何突然,又这样的在意。

  “惊涛……你可以,先出去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羽君……”

  “拜托你了。”

  惊涛深深看了她一眼,挥手,下人退了出去,他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你好好休息。”

  转身,轻轻的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一个白色颀长的身影蓦然出现在房内。

  “欢迎你回来,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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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煞有其事的嗯嗯点头,脑子里思索着,突然啪地合上了扇子。

  “若说……你的来生是回来修正姻缘,那么她倒也算理由充分,可以容许。不过你么……终究是死了的,还是不要多留。”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羽君淡淡说,“我醒来之后,便已经不见陆唯羽和另一个月老。”

  点点头,月老若有所思的看着羽君,“有件事我刚刚倒没说……我之所以会出现,并不单单是来探查姻缘变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一个死魂,身上却有属于月老的气息。”

  羽君抬头,有些许迷惑。

  “照你如此说来,发生那样的意外,倘若那个‘阿月’出了什么事……直接的结果便是他加在陆唯羽身上的法力消失,那个小姑娘,便会返回她自己的身体。如此看来‘阿月’受创不轻,至于为什么你身上会有月老的气息,怕是其中还有其他的变故,让他的力量,转移到你和陆唯羽身上。”

  “你有办法让她回来?”

  “开什么玩笑!”月老夸张地跳起来,“千年哎,我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把爪子伸到千年以后把她抓回来吧?——咦?等等,说不定也不是没有办法……千年后啊……”

  羽君看着他重新坐下来,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笑笑,同样是月老,两个人怎么差这么多。

  “你叫什么名字?”

  “嗄?”

  “你的名字。除了‘月老’之外,你总有自己的名字,总不能一直‘这个月老’‘那个月老’的称呼你和阿月。”

  “噢。”月老点点头,“我叫圣月。可惜我也没办法知道千年之后是哪一个人继任,不知道另一个是谁……”

  羽君将头转开,远远的看着窗外,“圣月,与我有三世姻缘的人,究竟是谁?”

  “等等,朱羽君吗……嗯,应该是……沈惊涛吧?”

  ——惊涛?羽君怔然,随即便也想得明白……是呢,倘若当初不死,与苍澜已是不可能破镜重圆,也只有惊涛,那般深情,怎么没有可能在一起呢。

  应该释然了吗,答案终于出现,却全然没有欣喜心情。陆唯羽,怎么可能忘得了病书生。

  ——看来她要代替陆唯羽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羽君。”惊涛人已经回来,走进房间,羽君有些意外的看看蓦然空荡的旁边,难道神仙都这么神出鬼没的吗?

  “羽君?你没事吗,脸色有些不好……”

  摇摇头,拉下惊涛抚上她脸颊的手,握在手中没有松开,微微一笑。

  这份温柔让惊涛微微怔住,羽君的身体却越发不适。刚刚被圣月突然出现分散了精力,这会儿却都涌了上来……记得唯羽在时,身体已是频频发烧,难道这个死过一次的身子,终究已经不堪使用了。

  “惊涛,你不会离开我吧?”她握紧了惊涛得手,看到他眼中深沉的情谊,坚定的点了头,才释然微笑。

  时间恐怕不多了……在唯羽回来之前,她能替她做的,只有将一切拉回正轨。

  “惊涛,你帮我件事情好不好?……我想送病书生离开,他在这城里不安全,只有送他远远离开了,我才能安心……”

  她抬头,如她预料,看到惊涛略略点头。

  惊涛捧住她的脸,口气里有些犹豫,有些担忧……“羽君,你……会和他一起离开吗?”

  曾经问过的问题,曾经得不到答案。

  可是羽君却摇了头,“不会……我留下来。我只想送他离开,只是这样……”

  终于松下了一口气,惊涛激动地将羽君抱在怀里。曾经,她那样闪烁的眼睛,躲避着这个问题不肯回答,可是她的眼睛,她的心都粘在病书生的身上,已经代替了答案。

  但是现在,羽君不会走了。不会……

  “羽君,将过去的一切都忘了,以后,我照顾你好不好?我们离开臧云山庄,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留在我身边……”

  他抱紧了羽君,羽君依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木然的点了头。

  **********

  她走上楼梯,深呼吸了一下,推开房门。

  病书生床边的纱幔已经束起,他清醒了些,半栖在床头看她走进来。

  “丫头。”他淡若清风的声音,让羽君有一瞬间犹豫。“你没事么,我有没有……伤到你?”

  “我没事。”羽君站在床边,却并不走近。“请叫我羽君。”

  淡然清寂的眸子,毫无感情的望着病书生,即时唯羽怎样爱他也好,是时候结束了。

  病书生静静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他的心思,却突然问:“你不是唯羽?”

  羽君一愣,随即浅笑,是呢,连姝娴都能分出她们,何况病书生?

  原是想借唯羽的身份让他死了心,如今看来,却只能用别的办法了。

  “没错,我是朱羽君,而非陆唯羽。”

  病书生凝起了神情,这话,他原是没有把握的。眼前的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他那个野丫头,可是她的眼睛,却属于另一个人。

  她的答案,让他的心略略一沉。

  “唯羽呢?”

  “她已经消失了。这世上,本也没有陆唯羽这个人。当初你一掌险些让我丧命,她不过是一个借尸的幽魂,如今我醒来了,她自然会消失。”

  羽君淡然说着那听来让人无法相信的谎花。所谓谎言,真假参半,才更叫人不得不信。

  鬼神之说,病书生原也不信,可是眼前,却只有如此解释才能说明一切。

  他猛地伸手拉住羽君,“你说什么,唯羽消失了!?”

  “没错。这身体,原也是我朱羽君的。你即使寻她,也无处可寻。还是死了心罢。”她挣开他的手,将手札丢给书生,冷冷道:“这是陆唯羽想要交给你的,我已经安排好,金也会有人接应你离开,带着手札,不要再出现了。”

  她毅然转身,不去看病书生震惊的神情,那眼里的绝望,几乎让她不想继续这份谎言。

  ——绝望?为什么,他和唯羽不过相识几个月,何来如此的牵绊?他真的,肯爱唯羽至此?

  她走到门口,略停,“好好保重自己吧,不要辜负了陆唯羽的心意。”

  匆匆地离开这里,羽君已经不想再看。

  病书生和唯羽是没有结果的,她最终还是要和惊涛在一起,放了吧,病书生。不要再出现在唯羽面前。

  身后的房内,病书生却看着那被钉成一份的手札,终于明白,那个待人毫无戒心的丫头,那个肯跟险些杀了自己的人亲近的丫头。那个突然变成了朱羽君的丫头。

  从一开始,她就不曾骗她。她骗了天下人,唯独不曾骗他。她是陆唯羽,从来都是。

  那个丫头,消失了?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丫头……

  一口甜腥突然从胸口涌上来,染脏了床单。

  曾经在以为丫头欺骗了他时的心碎欲裂,曾经在分开后的牵肠想念……可是如今,他的丫头消失了,不再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眼前,已经漆黑一片,看不到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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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滴顺着透明的管子,冰冷的针头,进入血管。

  病床上的唯羽安静的注视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沉睡过去的陈颀。

  很多天他就这样守在医院,守着昏迷不醒的唯羽,不肯离开。只有见到她醒来,才终于放下了心。

  唯羽的心里像有一个洞,沉沉的,发出空旷的回声。她看到,陈颀的小指上,一根透明般的红线,一直隐没在门外。而她自己,小指上缠绕的那根红线,只短短一截凭空消失。

  ——自从醒来,她一直都可以看到,感觉到……体内,隐约有着一种力量,悠远而绵长。

  阿月在哪里?为什么他会消失,为什么自己会回到现代,为什么……她体内会有着属于阿月,属于月老的力量。

  必须回去……回到千年之前,书生羿的身边去。

  **********

  她跟随着衾花姐,走过几个隐蔽的长廊,来到另一端的楼阁。

  “唯羽……”

  “衾花姐,我叫羽君。”清冷的声音像水面上打的一个飘儿,淡淡的,却又不失礼。

  衾花姐一怔,点点头,“说的也是……现在的确应该叫你羽君了……”

  过去从来都没有觉得唯羽有什么臧云山庄大小姐的样子,怎么突然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羽君,那位相公就在里面,你进去看看他吧。”

  “谢谢衾花姐。”

  羽君推了门,走进那个房间,隔着一层纱帐看床上昏睡的人。

  ——病书生,陆唯羽的心上人么……明明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擅闯山庄,一掌险些让她丧命,如今再醒来,竟是如此荒唐的局面。

  属于陆唯羽和这个身体近几个月以来的记忆,隐隐还在她的脑海中。

  她伸手进袖中,拿出半份手札。这是从她醒来时就在她身上的,浅浅笑笑,她是早该死去之人,何苦老天这样捉弄,让她再回这世上。

  “……我会帮你拿回剩下的半份手札。也算为陆唯羽的心愿,做一点事情。”

  隔着那薄薄纱幔,她没有再走进,转身出了房间。

  臧云山庄里一闪而过她的身影,略犹豫,敲了房门。

  “羽君!?”沈惊涛惊讶的看到她,略一扫视门外,将她拉进房间。“你怎么回来了?王爷已经将臧云山庄监视起来,你没有被人发现吗?”

  羽君略摇了摇头,陆唯羽的功夫是阿月亲传的,她虽无法完全发挥,可是朱羽君却是有底子根基的。只是几层的监视,根本构不成问题。

  然而看到惊涛,却让她有些怔然。心底微涟,硬是压了下去。

  “他……没事了吗?”

  羽君明白他问的是病书生,点点头。

  “惊涛,我回来的事情……别对别人说。我不想苍澜见到我。”

  惊涛有瞬间的迷惑,还是答应了。他细细的打量羽君,清冷淡然,眉目间都是冬雪般的寂然。“羽君……你好象,变了。”

  她抬起头,“变?”

  “怎么好象,几天不见就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似的……”

  羽君浅浅一笑,淡然带过。

  为何,要说她变了?好像另一个人的,不应是她,而是陆唯羽吧……惊涛,你的眼睛看着的人,是谁?

  趁沈苍澜应该在前厅处理山庄事务,她来到后院——姝娴的房间。看着那个房门,仿佛自语一般轻喃:“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见你呢……”

  催动内力,那扇门,忽而无风自开。

  房里的姝娴在门开的一瞬间已经有了预感,要来的终会来,不是晴暄,便是朱羽君。

  果然她看到朱羽君站在门前,似笑非笑的眼睛,寂静,冷清,无端的感到压力。

  羽君迈步走进房间,“要你考虑的事情,可以给我答复了?”

  “……我怎么知道可以相信你?”姝娴不自觉的后退两步,看到羽君脸上忽而似嘲讽的浅笑,“如今你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么?当初晴暄接近我,不过为着借我进入臧云山庄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找你拿回手札,既然被我发现,他也无心与我相争为敌。现在你面前,只有一个选择。——我记得你的脚已经跛了一只吧,看你是想痛快交出手札,还是想连另一只,也跛了去?”

  姝娴脸色一变,忽而摇头,“不对……你绝对不是先前那个朱羽君……就算你们再像,眼神也完全不同……你是谁?”

  羽君浅笑,冷艳嫣然。“……想不到你倒是很敏锐,可惜,我就是朱羽君。”

  房间的门,在她身后,突然紧紧关闭。

  **********

  朱羽君返回沈惊涛的房间,惊涛不在,她换下被血迹染得斑驳的裙子。

  后院的杂乱与她无关。就算有人刺伤臧云山庄的少夫人,那个人也不会是她。就算真是她,任姝娴也不会吐出她的名字。

  她看着手上的那份手札——可以了。她能为自己的来生所做的事,也只有这么多了。将手札还了病书生,送他走,也算替陆唯羽结束这段无果缘分。

  转身,胸口突然一阵闷痛,扶着桌子做下来,冷汗密密的在额上一层。

  顿时间有种异样感觉,周围,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四周看去房间里明明只有她一人,那种视线感却挥之不去。

  “什么人在这里?若再鬼鬼祟祟,我便叫人来了!”

  “不必那么麻烦。”一个声音幽幽的,低沉中带着惑人的磁性,凭空出现在她身后,“你也不想被人知道你在这里,不是么?”

  羽君猛地站起转身,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如果,他是“人”。

  ——洁白长衫纤尘不染,长发如漆,松松的被丝带束了小缕在后脑,一张俊脸仿佛白玉雕刻,让人挑不出分毫瑕疵。眉如远山,那双眼睛却带着些许的玩世逍遥,玩味的打量着羽君。

  “——你就是在几个月前已经死去的朱羽君?”

  羽君心中微动,忍着不适挺直身子盯着这个人,“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

  “我?”那公子悠然一笑,手里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扇子,啪一声打开,“我就是你们通常说的——月老。”

  羽君微怔,他就是这千年前的月老!不是很讽刺吗,陆唯羽和阿月一直在等他来,却都等不到。如今他们不知去向,月老却又出现。

  羽君浅笑摇头,放松了戒备,便又捂着胸口坐下来。“你何不早一些出现……”

  “嗯?小姐,我很忙的哎~~!”月老露出一副“我很认真,我真的很认真”的表情,不待人照顾便自坐了下来。

  “看来你倒是蛮了解情况,那么,就请说明一下你为何死了又活过来,搅得我姻缘线乱糟糟一团?希望你最好有正当理由,不然……嗯,我只好送你回去地府。”

  羽君对于他这种毫无威胁性的警告只淡然一笑,将她脑中所记得,她死后,属于陆唯羽的那一份记忆,以及她再次醒来所发生的异状,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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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羽和病书生,可以算是被困在花散里。

  自从她从王府将书生救出,王府的人不仅监视了沉鱼坊,还紧紧盯住了臧云山庄。这一点最让她郁闷,不能回臧云山庄,就不能取回手札,难得病书生就在身边,只要拿回手札,就可以交还给他。

  可是这样的郁闷之中,日子却是恬淡的。安宁着,平和着,每日里只守着书生羿,照顾他,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用做。

  煎药的小厮死也不肯再帮忙,唯羽只能在院子里架了小灶,用厚厚的布捂了鼻口亲自来煎药。

  八月,仍是炎热的时候,照在身上的阳光,可以让人感觉不到寒冷。

  人影倏现,她看到翩然立于墙头月下嫡仙般的男人,——“阿月,你回来了。”

  阿月身形一闪,已来到唯羽面前,淡淡笑着,将一卷扎本放进唯羽手中。

  “这下子,江湖上该不会乱了套吧?”

  阿月漆黑绵柔的长发在阳光下发着黑珍珠般的光辉,清馨文秀的脸,浅笑盈然。他的声音,一如溪流般清澈,“谁知道呢。”

  展开手中的扎卷——半分血千手的手札。

  唯羽冲他嘿嘿一个笑脸,后退一步,鞠个半躬,“辛苦你了~!”

  “那可是,自那日夜探入了金刀门便一直让我前在那里,为了拿到你这东西我可费了不少心思。别总拿着一个失去神力的仙人当叮当猫使。”

  ——这样,只差姝娴手中的那半份手札了。

  远远看见帮忙的小厮慌张的跑过来,直嚷着:“羽姑娘!羽姑娘你快来!那位相公发疯了!!”

  脑袋里轰隆一声打了个响雷,唯羽顿时一震,没命的向房间跑回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里面传来的打斗声已经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看到,书生羿那一双几乎滴血的眼睛,无端的陌生而疯狂。

  小玉川在房间里,拼了命的阻拦,却只换得一身伤痕。

  他躲避着病书生的掌,那掌心,触目惊心的红。

  脑中响起香王爷的话,——病书生,已经开始失了理智。

  并不是忘记了,只是,这些天的安宁,心里存了侥幸。

  心里突然有一种预感,悲伤而恐惧的预感,让她无法思考毫无理智的冲过去抱住书生。

  “书生羿!书生羿!!你清醒点,看看我!”

  阿月跟进了房间,绕道身后用力困住病书生限制他的行动,唯羽看着他的眼睛,大声对他说:“书生羿!你一定要清醒过来!我已经拿到了半份手札,只要再拿到剩下半份,你就可以解脱,你说过要离开这世俗隐居起来!不能就这样丧失自己啊!!”

  全然听不到任何人声音的病书生,突然一声长啸,甩开了阿月。血红的掌向眼前的唯羽袭来,阿月扑过来抱住唯羽向后闪过,人已至墙边,玉川出手阻拦却被弹开重重的跌在一边,另一掌已向唯羽和阿月推来——

  阿月闪神,病书生一掌失了目标,却击在墙壁上,轰然中木质的墙壁已和房顶一起,向唯羽和阿月倒塌下来……

  最后记得的,只有阿月温软馨香的怀抱,紧紧裹住了她……

  **********

  “快点!快搬!”

  “看到人了!”

  “小心点,把那个抬走……”

  不断有声音,传入耳中。脑中令人难以忍受的混沌不清。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一片狼藉中,有人影在她上方闪过。

  “是羽姑娘!”

  “——怎么回事!?只有她一个人?月公子呢?”

  “玉川,月公子真的和羽姑娘一起被压在下面吗?”

  “……不可能,只有羽姑娘一个人,月公子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搬开废墟的众人,却惊异的看到,残垣之下阿月不见了踪影。

  她在恍惚中被人扶起,脑中有片刻空白。

  “羽姑娘,有没有哪里伤着?”

  缓缓摇头,身上似乎哪里都痛,却又没有一处有什么特别。

  “真是太幸运了,这样被压在下面,竟然还能毫发无伤……”

  四周的声音有些乱,思绪终于稍稍理清了些,她抬起头,微怔——

  “这里……是什么地方?”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几个似陌生,又似熟悉的人惊异而又担忧的看着她,终于其中一个艳丽女子扒开旁人靠过来,“唯羽,你没事吗?别是砸到了头吧?”

  ——唯羽?唯羽是谁……恍恍惚惚,脑中的记忆突然扑卷而来——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身体……唯羽?唯羽?

  忽然凄冷的笑起来,笑得那样令人心惊……

  陆唯羽,这个名字听起来还真是让人又讽刺,又悲哀啊。

  “唯羽?你不要紧吧?——啊,那位相公也已经没事了,只稍稍被砸了一下现在昏睡过去,已经叫人抬去别的房里……”衾花姐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她清冷寂静的神情里,眼前,这个女人让人感到陌生。

  唯羽……她轻笑。

  ——她不是唯羽,这个人,这个身体,明明,她是朱羽君。为何,偏要叫她唯羽。

  **********

  知觉在缓缓的恢复中,身下是柔软的触感,鼻端却有着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

  这个年代,难道也有消毒水吗?

  唯羽想动一动,却发觉身体沉重得仿佛生锈的老机器。她是不是在梦中?

  突然间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书生呢!?阿月没事吗!?

  蓦地睁开了眼睛,清醒过来,眼前顿时白色一片。白色中一个一身白衣的人摆着惊讶的脸,大喊:“医生!31号床醒了!”

  唯羽的脑袋再次当机,听到另一个声音说:“快去叫陈先生!”

  原本安静的房间里顿时热闹起来,医生,护士,还有……陈颀。

  唯羽愣愣的看着眼前陈颀的脸,焦急而邋遢,仿佛许多天没有休息过,激动的紧紧伸手抱住她。

  “唯羽!唯羽你总算醒过来了!”

  陈颀的气息涌入鼻端,落回那个熟悉的怀抱。

  她突然一把推开陈颀,惊惶的发觉这里,是医院——千年之后的医院。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唯羽?”陈颀拉住她扯掉点滴的手,“唯羽你别动!你原因不明的昏迷了一个多月,才刚刚醒过来……”

  “不!不可能!!阿月呢?阿月在哪里!?”为什么没有?没有阿月……哪里都没有!脑中是如此的清晰,心里莫名的感觉清楚地告诉她,阿月不在这里。不在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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