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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25.临行
“咳……咳咳……”
  咳嗽将我从沉睡中惊醒,迷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我四年里天天看到的熟悉场景,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难道我被他们抓起来了吗?
  我想要撑着身体起来,一阵剧痛让我刹那间倒在了床上。看了看左肩上的伤,喘着气苦笑着,都被包扎好了。
  门被‘咯吱’推开,催若婵端着一盆水默默走进来。
  她拿着毛巾,走到我身边,“姐姐醒了,你终于醒了!”她原本红肿的眼睛,又湿润起来。
  “别……”我伸出右手,轼去她的泪珠,“我都醒了,还哭什么。”
  她擦去眼泪,默默点头。
  我看向天花板,轻声道:“我会给他们报仇的……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姐姐好好休息吧,先把伤养好。”她用毛巾轻擦我脸上的汗珠。
  我问道:“魅儿姐姐在哪里?你们怎么把我救回来的?这里又是哪里?”
  她答道:“魅儿姐姐带我走后,找到了和别人刚打完架的刘枷沐哥哥,我们回到桃源镇的时候,你倒在地上……”她顿了顿,接续道:“好吓人……姐姐你身上都是血,好恐怖。刘枷沐哥哥吓死了,他马上抱着你从桃源跑出去找大夫。”
  我闭上眼睛,“他真傻。”
  “这里是客栈,你昏了三天,他们一直在忙着安葬阿爹还有镇上的很多人。刘哥哥本来一直守在你身边,在大夫再三保证你绝对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今天才出去了一下,应该快回来了……”
  门又被推开,说到谁,谁就到了,比曹操还准时。
  漓魅看到我醒过来后,宽慰一笑,对婵婵道:“婵婵,我们下去吃东西,让姐姐休息一下。”
  她听话的点点头,跟着出去了。
  刘枷沐走到床边坐下,脸上仍旧有些担忧,轻声问道:“你真的没事了吗?以后不要那么拼命,太危险了。”
  我看着他,淡笑着,“没事了,只是有点疼,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缓缓点头,“你不要再操什么心,那里的人都安葬好了,你安心养伤。”
  “我不操心,有你们在嘛,我好好的躺着吃白饭不就完了,乐得清闲。”这么说,只望他能少担心我。
  沉默片刻后,我道:“为什么逍遥岛能找到这里?查出来没?”我终于想起这个问题,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他皱了皱眉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查不到。但是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的梦魇?”
  我点点头。
  他继续道:“现在看来,那个梦魇是逍遥岛的邪术。他们应该在那个时候就查到了你的踪迹,只是,为什么要这么久才来呢?”
  我淡笑,“我不想过问原因了,他们就是要我的剑我的命,不是吗?甚至连无辜之人都不肯放过。好吧,我躲不下去了,也不能再躲下去了。我要好好养伤,然后重出江湖。”
  他沉默后,道:“我知道你不想卷入这些纷争的,这次是我不好,中了他们的计,没有及时来救你。以后不会了,一定不会。你不用逼你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找一个他们不会再找到的地方生活,其他的事,我来帮你办。”
  我摇了摇头,“你以为我还能像从前一样安稳的活下去吗?不行了刘枷沐,事情发生了我就不可能当它没有发生过。我回不了头,从我一开始带着飞霜剑踏足江湖开始,就注定了我必然不能平静安稳的过一辈子。”
  我嘲讽一笑,“多可笑啊,当年的我,是那么不安分,想要闯出我的天地,想要和电视剧里那样的潇洒。都是我自己,当年太过于张狂,太爱管闲事,现在想要安静一点,是不可能了。”
  他淡淡道:“年轻的时候,都不是一样。”
  我嗤笑一声,“也别这么说,好像我们都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老太婆一样。只是心境变了,就如同人心一样,都是需要历练才能慢慢看清。我是现在才知道,平凡,是难求的幸福。可是世事无法尽如人意,不是吗?我没有退路了,及时我不主动去找他们,他们迟早也会再来找我,那个时候,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无辜丧命。”
  “你总是为别人着想,有没有想想你自己。”
  我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很自私。只是,他们都太无辜了,不应该因为我而死。说起来,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永远的告别自己的从前,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我抬起右手,对他说道:“你知道这只手杀过多少人吗?我自己都数不清,大家只是立场不一样,就必须这样刀刃相见。可是,真正跳出来看,他们有什么错?可我还是杀了他们,因为我要活命。所以说,我很自私。”
  “江湖上,必须是这样。从我们来到这里,就应该想到的,这是一条不归路。”
  我撩了撩他额上散落的几根发丝,“既然是不归路,那也要走下去。等我养伤,然后和逍遥岛做一个了断!”
  他点点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有一点,不许单独行动。别瞪着我,我不希望看到你再一次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好养伤,九月初九焱风阁召开武林大会,商议对付逍遥岛的事,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
  我皱着眉头,“我不想参加,那种大会,鱼目混珠,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
  他笑了笑,“怎么会,你以为焱风阁是什么地方。在江湖上没有显赫的身份是不能去的,特别是这种正规的大会。人多力量大,你总不是打算单枪匹马的去闯吧。”
  我不悦,“我讨厌这种貌似严肃的大会,都是些迂腐的老顽固,有什么可参加的。”
  他咳嗽了两声,“我像是那些迂腐的老顽固吗?”
  我狠瞪他一眼,“年轻的顽固!”
  他叹了口气,“那你就听我这个年轻的顽固说几句吧。其实这件事有我的策划在里面,还有另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我止住他,“你别出声,让我猜猜……”
  思考半晌,我脸色有些复杂的变化,“他…他出来了?”
  他点点头,“是的,他出来了。”
  我淡淡一笑,脸色恢复如常,“他在哪里?”
  “应该在焱风阁继续的策划吧。”
  我仔细想了想,道:“那都是一年前的事,还没进展?”
  他叹了一声,“谈何容易,连逍遥岛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
  我开始发觉事情的复杂与困难,逍遥岛立足江湖百余年,无论是盛是衰都从无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看来要将它一窝端了,当真是困难之至。
  夏谨皓是一年前退位,而薛灵儿亦是一年前被掳走,又能让刘枷沐这么说的,除了他还有谁?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他能放弃皇位,只为救出薛灵儿。
  “不对,他要救灵儿,以皇帝的身份不是更容易?他一退位,没权没势没钱,难道就这么到江湖上去吆喝?”我置疑道,“难道他和夏谨虞达成了什么协议,弄了个幌子?”
  他神秘一笑,“江湖上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些爱权爱钱的人,谁肯和朝廷打交道。要查逍遥岛,只能从江湖上着手。至于他如何与夏谨虞达成协议,你猜猜看?”
  “他在江湖上忙活着,应该还需要朝廷的从旁协助,莫非他让夏谨虞当皇帝,夏谨虞就从侧面帮他?不对啊,他不是傻到这个份儿上了吧,皇位让了别人,别人岂会再任他摆布?以后就是想把皇位要回来也难了吧,莫非……他不打算要?那夏谨虞也不应该留下他这么威胁,那他肯定有了夏谨虞的肋骨,那就应该是……他老婆堙雪!”我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淡笑着,道:“差不多答对了,他……的确不打算要回皇位了。他控制了堙雪,夏谨虞会配合他救回薛灵儿。”
  我怔了怔,“他也会有不要皇位的时候……看来…那个时候我在他心里的分量,到底是不及那个女人。”顿时,我又笑开了,“不过,他能够知道有些东西是权利无法取代的,也好,但是个人每个时期的追求都不同,只要他日后不后悔就好。”
  “他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薛灵儿在宫里几次险些被害死,那个地方,也不是他想护就护得住的。况且,从前大家都年轻,来的时候不过十八九岁,对社会的接触也少。这些年来,不只我变了,你变了,他也变了。”
  我沉默着,只觉得有些苍凉,回头思去,恍然如梦。
  他走后,心中依旧凄然,刚才假装的轻松无事,只是不想他为我担心。桃源……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血红血红的。
  而刘枷沐,我甚至想问问他,这么多年,他可曾觉得累?每一次的危险关头,出现的总是他,他能不能以后多为自己着想一些。你的这份情谊,叫我如何偿还?
  时光飞逝而去,一个多月的调养后,身子差不多都恢复了,本来也没有伤及要害。
    临走前,又一次来到桃源。
    镇子后山的小土坡上,密密麻麻的坟墓立着。
    对不起,你们原本安安静静的在这里生活着,是我带来了如此惨绝人寰的血灾。我会照顾好催若婵,会给你们报仇。
    逍遥岛……你等着我,这里的今天,将是你们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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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26.永离  
又一次踏上了去凤阳的路途,只是这一次,景尚在而世事非。
  沿途,我渐渐了解这些年的变化,灭绝山庄已经在这几年内恢复了元气,而御剑山庄则在上次一战后,大伤元气,至今尚未恢复,在江湖的声望逐渐淡了下去。这很正常,这个地方,讲究的就是实力。纪庄主,想必也因阿宸的事情打击很大吧。
  而我的几位好朋友,徐念和穆秋白已经有了一对儿女,慕妍的师傅鹿元宫主已经仙逝,然而继任的却并不是我预料中资质最好的慕妍,而是她那个一板一眼,自持孤傲的师姐蔚砜。至于其中缘由,却没多少人清楚,更奇怪的是慕妍没有继承宫主,却继承了云霄宫的青冥剑,不得不说,的确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从延郸到凤阳仍然需要先到达渭城,再渡江而至。而沿途,绕一些路的话,能经过临凰,御剑山庄的所在地。
  “我想去看看他。”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没有做声,却默默陪我到了临凰。
  走到御剑山庄的大门口,我却没有勇气走进去。
  “他葬在山庄后的园林里,祠堂里也有……”
  刘枷沐的话未说完,我打断道:“我去后面,你们在此等我吧,不会很久的。”
  我是悄悄潜进山庄的,却发觉并没有多牢固的防守。园林里,有着很多御剑山庄先人的墓,或许,这里叫墓林更合适一些。
  今日的风很大,却未带来丝毫的凉爽,只有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滚滚而来。
  我缓步来到他的墓前,却有一种非人世的恍惚,仿佛现在的一切,都并非真实。没有想到……没有想到隔了四年,再一次见他,竟是这样的情形。
  “阿宸,你怎么就这么离开了……”我轻叹,没有痛哭流涕,没有刚刚得知消息时的激烈悲痛,只是觉得世事这样的变幻,让人史料不及。一切,如同在昨日,一步步走来,竟似一生的漫长。
  惘然不觉中,我们已经天人永隔,无论曾有过怎样的过往,怎样的结局,到头来,只剩了眼前的这堆黄土。时间,如指间细沙,渐渐流过,而你,也随着它们,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到底要如何,才能留住想要留住的?我开始相信一种叫命运的东西,有些人事,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失去,想挽回也晚了。这一切如一场剧目,曲终人散的时候,剩我一人,独自徘徊,漠然的看着那些过往,仿佛那一切已离我很远很远。
  我望着那墓碑,久久沉思着,心中只有一片空旷,连感情的影子都没有。
  阿宸,或许我以后都不会来看你了,命运的车轮永远是向前方滚动,没有后退的余地。既然都过去了,就放下吧。
  我退后两步,感觉到有人出现在附近。我不加理会,准备继续前行。
  没走几步,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姑娘……”
  我疑迟片刻,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只是比之模糊的记忆里,要苍老了许多。
  我叹了一口气,“纪庄主,很久不见了。”
  他淡淡点头,走到阿宸的墓前,深叹了一声,道:“他走了三年,姑娘一直没有前来看看,可是于心不忍?”
  我摇头,“他的死讯,我半年前才知道,可是,纵然是知道了,我也未曾想过来看看。来了又怎样,他已经不在了,说得明白点,这里不过只有一堆土和一块石头,不是他。您也应该明白这一点,再怎么缅怀和伤感,都于事无补。”
  “我明白,可是……这孩子,从小不怎么听话,让我头疼得狠,长大了也未见有什么进步,依然我行我素,可是他心里其实很孝顺,特别是对他母亲。姑娘想必也是了解他的,很多想法,他都不怎么喜欢说出来,我也是他走后才想明白的。”
  我默然,“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只是想告诉姑娘一件误会,姑娘可知,为何四年前定的亲事,到三年前他走了都没有成婚?”他望着我,眉头似乎凝聚了很深的愁绪,无法展开。
  “庄主,我只是路过此地,才顺便来看看,旧事不需要再提了。这四年来,我在一个任何人想不到的地方生活着,避开了一切江湖纷争,也曾一次又一次的想,我们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裂缝,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可是,时间是可以改变人的,我已经不需要这些答案了。”
  他苦笑着点头,“的确,只是我依旧想澄清这件事,也想给姑娘道歉。”
  道歉……其实他不需要给我道歉,即使是他逼阿宸娶沈月蓉,可是一个人的心是不能逼的。如果心容易变,那我还有什么可悲的。
  “姑娘,你知道,他母亲身体不好,一直病重。是我让他母亲求他,否则以他的性子,如何肯答应。自你失踪,他也曾去找你,后来的事你应当也知晓,他走了,他母亲一时痛绝,也撒手而去。”
  我心里一痛,叹了一口气,“庄主,纵然这是真相,你也没有必要向我道歉。江湖的纷争我也明白,而做父母的,总是为着自己子女的前程着想,我可以理解。我不怪任何人,不怨任何人。这是命运,注定有缘无分,强求不得的。”
  他沉沉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姑娘此次,是否要重出江湖?”
  “我也不愿如此,如果可以,我倒真愿意如过去四年那般无欲无求的过一辈子。可是,我现在必须站出来了,逍遥岛……即使我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我最后看了一眼墓碑,默默离去。
  “走吧。”对着他们,我平静道。
  “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你的脸色也不大好。”婵婵睁大眼睛,望着我。
  我淡淡一笑,“我没事,刚才碰了一个熟人。”
  路上的气氛一直不大和谐,马背上的我们,都是沉默,再沉默,除了漓魅偶尔安慰失去了父母的催若婵,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原来,那个从前有事无事扯着话题聊天还叫无聊的我,真的已经不在了。
  刘枷沐的骑着马靠近我,问道:“你是碰到了纪庄主?”
  我沉默点头。
  “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望了他一眼,想必这些他都知道,我依旧是点头,“他告诉我,是纪宸的母亲求他答应婚事的。他还说,我失踪后,他一直不肯成亲。我知道你几次想说,还未开口就被我打岔过去,因为我不想知道,不想听这些话。”
  他看着前方,夕阳的余晖映着他的脸,显得寥落而沉闷。片刻,他才道:“其实还有纪庄主不知道的。”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苦笑一声,“我当然知道,哪会只有逼迫这一层原因的,只是,我不想知道。”
  “你又在逃避?在害怕些什么,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道:“或许吧,我越来越不懂我自己了。”
  “你失踪后,他来找过我,你们的隔阂不是你们自身的,而是我们在灭绝山庄时,那次说的话被他听到了。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
  我皱起眉头,只觉得往日的记忆全是模模糊糊的,“有一点印象,但是大都不记得了。”
  “是最后一次在灭绝山庄,他临走的时候,我去找你,然后他就走了。”
  我恍然道:“记起来了,我们当时是发现有人,没看到也没怎么注意。我们说什么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当然,说到了皇宫,说到了谨皓,还说到我从前在朝廷的官职。”
  我楞了楞,方才喃喃道:“原来如此……他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他垂了垂眼帘,道:“他很难过,也很疑惑,又觉得你对他不是真心,不然怎么会编那么多谎话来骗他呢。”
  “谎话?我骗了他什么?”我不解道。
  “还记得你为了掩饰皇宫的身份,怎么告诉他们的过往吗?”
  苦笑点头,“记起来了。”
  “他觉得一点也不了解你,也觉得你一点也不信任他。你那天去见了他,然后离去得无影无踪,他才慌了,来问我事情的真相。后来的事,应该都知道了,我们到处找你,然后他又……”
  我无力的拉了拉缰绳,马轻啸一声后停下。漓魅回头望了一眼,继续向前。
  刘枷沐停在我身边,“前段时间,不只是你的打岔,其实我本身也不怎么想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给你徒添烦恼而已。这些年都这样过了,想必什么都释怀了,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让你更加懊悔,更加难受。”
  我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既然知道我都释怀了,看开了,其实这些所谓的解释,所谓的真相,也都无所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些事情,连带着过去的一切,都已经随着他的离开而失去了意义,我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多更加的情绪。”
  我忽然笑了笑,望着他,“我还是我自己,现在的我,已不会再因为这些或真或假的解释而影响,所以你以后也不要小心翼翼的与我讲话。”
  他浅笑点头。
  刘枷沐,我明白你的心,也明白你对我好。可是,现在的我,心里还有些什么呢?仿佛是将感情燃成了灰烬,丝丝飘扬着,在身侧飞舞,却再也不是原来的东西。
  这个样子的我,还值得你这样的等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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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27.故人相逢
到了渭城的时候,是九月初六,离初九的武林大会还有三天。现下夕阳初落,我们就此住宿一晚,明日渡江便能到达凤阳了。
  又一次的来到滨江,也只有这滚滚江水毫无改变,一如当初。
  那次,也是黄昏,只是当时是初夏,现在是几年后的初秋。江边垂柳依旧,我却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曾经在这个地方,我以为我找到了我的真爱。多可笑,那个时候只知道爱来爱去,完全忘却了命运可能带来的不幸。本来不想来的……”我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可是怕以后没机会来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刘枷沐道:“怎么会,如果你想来,随时都可以。”
  我摇头,道:“我不想来,看到这里,我只会想起从前的单纯与无知,只会想起…曾经有过的东西,那种叫幸福的东西,不会再回来。”
  “不!你听我说,不要像现在这样,不要灰心丧气,只要你想,什么都会有的……”
  我打断他,“别说了,我不想什么,我什么都不想。你也别说这些傻话,要知道我完全有可以搪塞你的话,比如,我想要他活过来,或是回到过去。可其实我并不想这样,知道吗?发生过的事情,即使把它改回来,也不可能完全回复如初。我现在想起这些,也只是觉得累而已。”
  他点头,“好,那我不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能够拥有的,并不是只有失去的。”
  我望着他,却是沉静如水,“刘枷沐,你要说的我明白,而我要说的,你应该也明白。抱歉,有些事情,你劝不了我,也没这个必要。心如死灰,或者我没到这个地步,但也需要时间来恢复。我无法回答你什么,因为这个时候的我,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不想骗你什么,所以也不想多说什么。”
  他沉沉点头,道:“如果有朝一日,你看得清楚你想要什么,也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会帮你。”
  我没有应答,甚至根本没有表态,只是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那个时候的主角,或许我明天就会看见了。
  夏谨皓,几近五年没见了,如今的你,又是如何?回想当初,的确觉得自己傻,整个儿一小丫头,觉得爱他,就帮他拿到他想要的,然后自己独自痛心。人在局中,总是看不清的,只有像如今这样跳出那个怪圈,才明白了也许那并不是爱,只是一个久藏于年少心中的梦幻。
  那个时候不过十八岁,而喜欢上他的时候,应当更早一些,大概是十五六岁。仅仅能称之为喜欢吧,当我与他隔离开后,便迅速的放下了。当初的一切现在已无法理解的事情,却发生得那样理所当然,可笑!但看到历经五年后,对我依旧这样好的刘枷沐,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九月初七,渡江到了凤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依旧有些许不适应。
  “到了焱风阁,也许就遇到他了。准确来说,这段时间你也许会见到很多故人。”他低声道。
  我点点头,没说话。
  “刘贤侄,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这准备多时的武林大会你不来参加了。”我们一进门,阁主便出来迎接。他叫什么来着……沈月蓉我记得,她爹又叫……
  “抱歉,遇到一些事情耽搁了,哪用沈伯伯亲自出来迎接。”他接道。
  见我疑惑的望着沈阁主,他介绍道:“这是沈西岩沈阁主,你大概是忘了吧。”
  我有些漠然的点点头,“记起来了。沈阁主,多年不见,过得可好?”
  他看着我,有些疑顿,再看向一同进来的漓魅与催若婵,更是疑团重重。
  我又道:“沈阁主贵人多忘事,想必是忘了小女子……”
  “姑娘可是四年前消失在江湖上的何姑娘?”他试探问道。
  我微笑着点头,“有劳阁主记挂,正是。”
  他一时竟有些激动,或许,用错然更适合一些,他瞥向我手里的剑,仿佛是确认了一般,道:“果然是姑娘,四年了,大约认得姑娘的人,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这又是……”
  他望着漓魅,刘枷沐道:“她是漓魅,想必沈伯伯没见过她。她是何煊的师姐,自当是我的师妹了。那个小姑娘,是一位朋友的孩子,临终托付给我们,代为照顾。”
  沈西岩缓缓点头,“你们师门果然让人敬仰,这么多优秀弟子,想必令师看到你们,也会欣慰吧。”
  刘枷沐答道:“我们师门总共四个师兄妹,如今,全到齐了。”
  沈西岩微笑道:“这次的武林大会,应当又增色不少。各位里边请,我找人收拾厢房,休息两日,初九就是武林英雄大会!”
  我的态度有些僵硬,不知是不是因为久未接触这些事情。
  穿过几条小道与假山后,刘枷沐领着我们到西厢,未踏进门,他低声问道,“他在这里,你要不要见见他?”
  我停顿了脚步,道:“好啊,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来了还不见他,未免太生分了。”
  我顿了顿,又道:“你也无需为我担心什么,不会有什么尴尬。”
  又穿过一条林阴小道,前面出现了一片竹林,向里看去,林子深处隐隐有间房子。
  他怎么会住在这里?我不禁疑惑,眉头微皱。
  刘枷沐见状,解释道:“近年的事,虽说大部分都是我与他策划的,但是他并没有现身,一直隐居在此。沈西岩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不是说江湖上的人都不屑与朝廷为伍吗?”
  “那是自命清高之士,与沈西岩只能算是合作关系,利用他的威信和夏谨皓在朝政上的优势,对付逍遥岛肯定更容易些。”他道。
  我微微冷笑,“优势?兵力和财力吧!沈西岩他果然不是傻子,这个合作,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三年前与逍遥岛的一战,怕是令武林正派丢了不少脸面,也丧失了不少精英。”
  他点点头,“进去吧。”
  我一步步随他走入竹林,心里对夏谨皓的样子竟然已经十分模糊。
  他敲了敲门,“谨皓。”
  “没锁,自己进来吧。”一个有些沉重的声音传来,勾起了我脑中关于他的一些记忆片断。
  刘枷沐推开门,我向里望去,屋内简单清静,颇为符合我的的风格,只是想起住在里面的人,却是感到无比的诧异与惊讶。
  他颀长的身体站在窗前,看也不看从门外进来的我们。
  书桌的宣纸上,写着两句诗,墨迹未干,笔迹不算太难看,想必他练了一段时间。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不禁念出,“柳永的《蝶恋花》,想不到你居然记得。”
  他蓦然回头,已陌生的眼眸闪烁着疑惑,我对着他淡然一笑,道:“夏谨皓,很多年不见了。”
  他脸色微微抽动,仿佛一时回不过神来,片刻后,才问道:“何煊,想不到我们还能见面。我以为,你是不会再见我了。”
  我有些错然,道:“怎么会……以前的事,大家都不要介怀了,那个时候,都是小孩子。不过你还能记得前世的诗句,倒真让我意外,我都忘了许多。”
  他笑道:“你还是喜欢讽刺我,这诗是我听刘枷沐念过的,问过他意思后,才自己记下。”
  刘枷沐……你这又是为何……
  屋外的竹林,一个简单的竹制小圆桌,茶香扑鼻,余烟缭绕。
  这个场面隐隐有些熟悉,我笑道:“转了一圈,我们竟然又站到了同一战线,想不信命都不行了。”
  提到从前,仍是有些尴尬的,夏谨皓道:“是啊,只是这一次,对象相同,目的却不同了。”
  逍遥岛,提到这个,我心里就涌起一股杀意,“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按这种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它的位置,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剿灭?”
  刘枷沐思考片刻后,道:“应该不会太久,要准备的,我们都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这次武林英雄大会就是动员武林最优质的力量,再找到逍遥岛,商议如何进攻。”
  我有些晕了,道:“到现在还不知道它到底在哪,动员了有什么用!”
  夏谨皓道:“不,有用。说起来开武林大会是共同商议,其实不过是个幌子,这一切还要按照我们的计划来。要找到逍遥岛的位置,有两个线索。一是北荒冰城,二是南疆死亡谷。”
  “什么意思?”
  刘枷沐接口道:“这两个不属于正派武林体系,但却是和逍遥岛正面对峙过的,而且全都是逍遥岛发起的。十二年前,冰城渐渐发展起来,城主认为仪式的血阳楼不够显现冰城的威仪,用了四年修筑冰宫。七年前,逍遥岛出其不意,在冰宫燃起了烈狱妖火,将冰宫烧成了一片废墟。后来冰城城主将冰城交与他儿子掌管,并与逍遥岛议和,才免去了一场大灾难,保全了北荒冰城。”
  “烈狱妖火?”
  他道:“应该属于逍遥岛的一种邪术,只要燃烧,除非自己气数已尽,或是受主人的控制,否则任何灭火措施都毫无用处。”
  我点点头,“那南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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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28.武林大会(1)
“十六年前,逍遥岛雪夕圣女琉殊攻入南疆,欲夺走死亡谷之宝黑灵,结果失败而归,八年前,她再次进攻南疆,带着五毒之王,挑战死亡谷,可是又败了,并且死在那里。”
  我问道:“死亡谷是什么地方,竟能让逍遥岛两次败回?”
  他脸色有些阴沉,道:“蛊毒横行的地方。南疆之外,有一片虬壑森林,一般人都无法抵御里面的瘴毒。而南疆内的迷暗森林,瘴毒更是厉害,死亡谷就在迷暗森林里。”
  “瘴毒?我不大懂,难道南疆的人都不怕?”
  他解释道:“一种从地底发出的毒气,反正南疆人不怕,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不过很显然,瘴毒是他们的天然屏障,逍遥岛攻不进去,也是有这个原因。不过他们既然要攻,应当是有什么准备才是……”
  我细思片刻,问道:“你说的这两个线索,都不是很明确,他们都是被进攻对象,很大的可能是不知道逍遥岛的具体位置。而且什么武林大会鱼目混珠,别被逍遥岛的探子混进来才好。”
  夏谨皓道:“鱼目混珠不会,这次的人数在精不在多,没有帖子进不来。而线索,除了这两个地方外,真的是无从查起。”
  我感到一阵头疼,想要速战速决,想来不是很可能了。
  我出了竹林,缓步前行,蓦然记了那个女子,沈月蓉。
  “沈月蓉在哪里,怎么没见到她?”我问道。
  刘枷沐道:“她现在应该不在,这几年,她经常去御剑山庄陪纪蕾。你知道的,纪宸从前很疼他妹妹,所以……”
  我点头,道:“是,我知道,那个处处针对我的小丫头。虽然,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沉默片刻,他道:“别说这些了,去休息吧,这几天一直赶路,想必累坏了。”
  我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了慕妍,问道:“慕妍她既然没有继承云霄宫的位置,是不是可以一直在外面呢?按她的性子,也不是个可以好好呆着的人,应该喜欢做游侠一类的。”
  他微笑道:“的确,不过云霄宫哪容她这么放肆,偷偷溜出来的次数倒是不少。不知道这次云霄宫派来的人是不是她。”
  我浅笑不语,时间催人老,其实不是老,是心态沉了,可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而像她那样,保持着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倒真让人羡慕不已。
  初九那天很快到了,地点选在焱风阁的一片练武场上。
  江湖之大,看着来的这些人,的确不算多,可是我依旧觉得太过于混杂。我站在一边,漠然的看着来往的人们和沈西岩刘枷沐互相寒暄着,突然间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趁着个空子,我走到刘枷沐身边,道:“怎么还没开始,快点开始快点完事,又不是开什么party,舞会。”
  他低声道:“人没到齐,云霄宫的人还没来,还有灭绝山庄的人。”
  我不禁一笑,“徐念她也来吗?会不会带她的孩子来,我都没见过。”
  他面色一僵,道:“好像,不能带家眷,估计是穆秋白一个人来。”
  我收敛笑容,脸色一沉,“什么破规矩。”然后向别的地方走去。
  两个身影出现在我眼前,一个绯红色,一个淡蓝色,某些熟悉的感觉在脑海里飘来荡去。
  大概是我的注视惊动了她们,两人回头,见了我也是一脸思索的样子。
  绯衣女子对着蓝衣女子道:“粱汕,你觉不觉得她有些眼熟。”
  距离有些远,我却仍是听得清清楚楚,叫粱汕的女子直直看着我,眼神却并不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反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复杂。我不避她,也盯着她看,觉得很有些眼熟。
  她直径向我走来,一句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话到了我脑子里,“……她们只是我的普通朋友,而且,我早就跟阿汕说清楚了……”
  阿宸……滨江……我蓦然想清了,他口里的阿汕,就是这个粱汕。
  “是你,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早就失踪了吗?”她走到我跟前,似乎不相信站在她眼前的人是我。
  我有些不解,虽然见过一次,可是我连话都没有与她说过,她如何认得我,还知道我失踪?
  “失踪了,就不能再出现吗?”我沉沉忘着她,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些答案,却仍旧不懂。
  她身边的绯衣女子拉了拉她,对我抱歉一笑,“何姑娘吧,久闻大名。师妹这两日赶路,没休息好,所以精神还有些恍惚。”
  “我没有!”粱汕劈头道,“阿宸找了她那么久她都不出现,现在他死了三年她才出现,我为什么不能问清楚!”
  我变了变脸色,道:“这位姑娘,你说话注意点,别人的事应该轮不到你来管吧。”
  她情绪有些激动,又道:“为什么是你……我不明白!”
  她师姐皱了皱眉头,拉住她,对我道:“不好意思,请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打扰了。”
  粱汕被她拉着向远处走去,我看着她们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差不多也猜出了几分。
  “她们是天山派的,和纪宸应当是旧相识。”刘枷沐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
  “我知道,我见过她们。人来了吗?到齐了就开始吧。”我淡淡道。
  他点头,“都到了。”
  各门各派的人都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后,沈西岩走上了正座,刘枷沐也在离他不远处入座,俨然一副他左右手的架势,仿佛是他门下弟子,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只是一种合作关系。
  “各位在繁忙中,抽出时间远道而来,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大家都有着相同的目的,想办法铲除逍遥岛。三年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若我们再这样纵容他们,后果无法想像……”
  聆听这些废话时,我已微微感到些许不自在,众人的眼睛时不时看向我,想必他们定是奇怪为何一个江湖上不见经传的人可以坐这个位置。我瞥了他们一眼,侧过脸,却正对上了另一个惊异的目光,高杨。我对她淡笑点头,她脸色恍然回神,又是不变的冰霜之色,并对我轻轻点头。
  我在人群中搜索着,几乎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认识的除了高杨,就只剩了穆秋白。
  不知道进行到了哪里,只见一位一直闭着眼睛的白须长者,道:“我师弟也是死在三年前,请沈阁主务必为江湖主持公道,若是讨伐邪派,我鄞榷派的人刀山火海任你差遣。”
  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沈西岩适时止住,道:“李道长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这次英雄大会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商议如何对付邪派,还我正派武林的威严。不知云霄宫的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一名韶华女子站起来,对着沈西岩抱拳道:“沈阁主客气了,我云霄宫虽已极少过问江湖之事,但事关正派武林的大事,却是无法置之不理。蔚砜宫主不宜出宫,特派我来鼎力相助。”
  沈西岩笑道:“碧秋姑娘乃是云霄宫两年前鹿元宫主亲选的弟子,有你相助,那是如虎添翼。”
  两年前?我还记得云霄宫每八年选拔一次弟子,在鹿元宫主过世前,云霄宫的三个弟子死了一个,剩下的除了现在的宫主蔚砜,就是慕妍。而现在,从武功上来讲,云霄宫的两个弟子中慕妍无疑是最适合的,蔚砜却派了这个进来才两年的碧秋……我微微冷笑,她还是担心她宫主之位不保,慕妍武功比她高,又被鹿元授予青冥剑,如果这次再立功的话,她就再难安稳的做她的宫主。
  沈西岩又道:“不瞒各位,这次的事情十分棘手,目前有两个线索。众所周知,逍遥岛对于武林正派的挑衅,是三年前,在此前几乎已经销声匿迹。但是八年前南疆死亡谷一役,七年前冰城一役都是逍遥岛亲自发起,也许从这里能找到些线索。但是冰城和死亡谷都不属于我们,也不承认我们正派武林,他们肯不肯合作就难说了。”
  台下又是一片细碎的讨论声。
  一名年轻男子起身,“沈阁主,不如听在下一言。”
  “邵公子请讲。”
  “冰城和死亡谷虽然与我们不相往来,但定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冰城一役中,冰宫被焚,北荒大败,而我们要对付的是他们的仇家,他们为何不帮呢?只是死亡谷麻烦点,苗刹的脾气古怪,而且两次抵制住了逍遥岛的进攻,他们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帮忙。”
  “此言差异。”一个面貌清秀的女子道,“邵公子,你可知冰城战败后城主已换,恐怕早已成了逍遥岛的傀儡,不然你如何解释逍遥岛当年大胜在即却与冰城议和?”
  邵公子顿了顿,笑道:“步姑娘所言也却有道理,是在下疏忽了。可是不试怎么知道呢?试问我们目前还有别的办法吗?”
  沈西岩皱眉道:“步姑娘的话,我也考虑到,可是……”
  “阁主,有人混进来!”
  一声通报打断了沈西岩石的话,他面色紧张道:“是什么人,若是逍遥岛的人混进来就大大不妙了。”
  一个穿着厨师模样的人被带进来,低着头。
  沈西岩厉声道:“抬起头,谁派你来的?”
  那人抬起头,瘪着嘴,有些圆的眼睛看着他,道:“沈…沈大侠,他们不让我进来……我就……”
  我定睛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绰号飞天老鼠的刘畅。
  他怎么说也是江湖上颇有名声的人,虽然他的名声不是靠实力打出来的,是靠嘴皮子耍上来的。沈西脸色有些僵,当然不只是对于他的胡闹,而是焱风阁森严的防备竟让一个武功平平的人混了进来。他正待发话,又一个声音冒出来,“不好意思,是我…是我让他进来的,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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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29.武林大会(2)
一袭青衣掠入眼帘,是慕妍。我欣喜,终于见到她了,不知道她是否会怪我,一走多年毫无音信。
  她没看见我,只是小心翼翼的从不远处的屋顶上飘下来,有些勉强的笑着,“不好意思,真是…抱歉,打扰各位了。”她马上又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扰的,只是好奇,所以……叫老鼠扮成厨子溜进来……”
  脸上尚有油污的刘畅黑着脸。
  “姐……何姐姐……”她看到了我,睁大眼睛,结结巴巴道。
  我起身走向她,缓缓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失踪了这么久,让你们担心了。”
  她楞在那里,并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我竟然不是在做梦,姐姐,真的是你吗?你没死?你真的没事?”
  我有些哽咽,“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她眼睛有些湿润,点头道:“那就好,这么久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
  沈西岩一声咳嗽,打断了我们,“两位姑娘久别重逢,自然是可喜可贺,但是还请注意一下场合,毕竟现在还在讨论武林大事。”
  我对着他点头,“打扰各位,请继续。”我牵着慕妍到我的位子,让人在我旁边又摆了一张椅子。对于我的行为,沈西岩看在眼里,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其他人疑惑的讨论声也渐渐降了下来。
  不过慕妍坐这个位子也无可厚非,她是云霄宫第一高手,若能得到她的帮助,沈西岩想必是求之不得。比起碧秋,他自然更是希望来的是慕妍。
  刘畅也得到解放,乖乖呆在一边安静的观看。
  沈西岩继续道:“依在下的拙见,我们兵分两路,分别前往北荒冰城和南疆死亡谷,得到了消息再继续商议。”
  众人纷纷点头,他又道:“来到这里的都是江湖上的高手,北荒和南疆路途遥远,想是一去一来要三四个月之久。这期间又不得不忧心对逍遥邪派的防范,此次若武林精英倾巢而出,也是极不现实。所以我认为去交涉的人不可过多,而其他的门派留守中原。”
  刚才侃侃而谈的那位步姑娘道:“既然如此,我愿意前去死亡谷,毕竟我们祁门人对毒术有一定的了解,蛊毒之术虽不及死亡谷的人,但也应能有很大的帮助。”
  沈西岩点头,“除了祁门步宛木姑娘,我希望白嗣之白大侠也能前往。白大侠是酹山派的掌门,白桦大侠的亲传弟子,离南疆较近,应当更熟悉那里的地形。”
  四十几许的中年男子起身抱拳道:“沈阁主过奖了,在下义不容辞。”
  我道:“沈阁主,我也去南疆,不知如何?”我记起暗花党当初成立的时候,拟定的是在全国二十四大城市都成立分支,而通往南疆的定西城正是其中之一。
  他犹豫了片刻,道:“好,何姑娘肯帮忙,那再好不过了。”
  众人又是一阵纷纷细语,那名邵公子起身,问道:“敢问这位何姑娘是哪个门派,想必在座的各位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有这个疑问吧。”
  我瞥了他一眼,懒得说什么。
  慕妍见我不想理会他,帮我答道:“邵公子,我姐姐的门派不是你问得的,别以为你师傅常野派你来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你还没这个资格。”
  邵公子脸色一僵,挤出几屡苦笑,“慕妍姑娘对我有成见,我自然是不敢说什么。我不问就是,想必何姑娘也是云霄宫的人。”
  我脸色一冷,他的话虽然语气依旧平缓从容,可说出来的话,却不乏讽刺。
  刘枷沐冷冷道:“她是我师妹,邵公子若是不想参与武林大会,可以马上出去,只当我们没请过贵派。”
  他一楞,连连道:“刘大侠勿要动怒,家师身体不便,而大师兄急事回乡才派我来。若是因为我影响到空楮派,那是我的罪过了。既然何姑娘是刘大侠的师妹,众人的疑惑已解,我再无问题。”
  刘枷沐又道:“沈伯伯,我也打算去南疆。”
  沈西岩饶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没理由不同意。那么去南疆的人就由你和白大侠负责,然后我带着另一批人去北荒。”
  他又点了几个人,然后加上几个自愿的,大约有十人前往北荒。其余人由碧秋领导,留守防范逍遥岛。代表天涧的高杨,是在去北荒的一批人中,原因很简单,天涧的主坛就在北荒,与冰城比起来,更靠西一些。
  刘枷沐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我,步姑娘,何煊,漓魅,白大侠去南疆死亡谷。”
  漓魅早上身体有些不适,没有前来。但是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虽也不喜入世,但是桃源的事她一定不会不管。对逍遥岛有满腔恨意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
  沈西岩皱了皱眉头,“说起来南疆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你们的人数还是少了。”
  “沈阁主,我能不能去南疆?”慕妍小心问道。
  沈西岩自然是想让她去的,只是云霄宫的人,还由不到他来组织。碧秋道:“慕师姐,是宫主让你前来的吗?”
  慕妍勉强一笑,没说话,很显然,她是溜出来的。
  我突然记起了几年前听蔚砜说过,慕妍体质奇异,百毒不侵,她去南疆是再好不过了。
  我高声道:“沈阁主,既然她愿意为武林效力,你又何必阻拦呢。碧秋姑娘,你回去跟蔚砜说一声,慕妍和我在一起,她若执意不肯让慕妍出云霄宫的话,就让她来南疆找我要人吧。”
  座下一片唏嘘,我直呼蔚砜姓名,按江湖人来看,的确是有些不敬的。
  碧秋弄不清我和蔚砜的关系,一时有些踟躇,道:“何姑娘的话,我会向宫主转告,只是还是先知会一声较好,如若宫主不同意,去南疆就有些麻烦。”
  我道:“难道你认为知会了她,再等她的答案传到这里,只是片刻的事吗?耽误了行程谁来负责?就因为你们云霄宫的什么规定,我们都这么等着吗?你别忘了,云霄宫凌驾于其他门派之上也是在武林安稳的情况下,如果武林大祸来临,云霄宫还能继续置若无事的当它天下第一大派?蔚砜宫主不是这么不识大体之人,你只管把我的话告诉她就行了。”
  她脸色有些难看,却又觉得我的话句句在理,没有什么反驳的,便道:“好吧,我会转告宫主。慕妍师姐本就不是我能指挥的,她若下了决定,我说什么又会有什么用呢。”
  我冷笑一声,她的这句话,倒是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慕妍沉默片刻,道:“那多谢碧秋师妹了。”
  她面无表情的答了一声:“师姐客气了。”
  正当一切预备定局时,粱汕参和了进来,“沈阁主,我愿意去南疆。”
  她师姐一时大惊失色,拉了拉她,“师妹,你在说什么。”
  沈西岩有些为难,天山派和南疆八杆子打不上关系。
  粱汕坚定道:“沈阁主,我代表天山派前往南疆助阵。师傅近年身体不适,师姐必须留下来,请沈阁主答应。”
  她师姐一时有些楞,“师妹,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道:“师姐,这是我的决定。”
  绯衣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何必……”
  沈西岩考虑片刻,道:“也好,去南疆的确应当女子居多,死亡谷多数是女子,好说话些。只是你们要注意,若是他们不肯合作,就不要勉强,万万不能动武。苗刹的脾气十分古怪,若是硬碰硬,你们对付不了她。”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留守的人,都现行回去准备,然后再请御剑山庄的纪庄主坐镇焱风阁。可是当穆秋白离开后,我才记起来忘了一件事。
  这次的事情很是危险,南疆蛊物横行,催若婵若是跟去实在让人放不下心来。而因为路途较远,耗时大约三个多月,我决定将她送去灭绝山庄,让徐念代为照管。因为我本来也个打算,若能从南疆安然回来,就去灭绝山庄看看她。
  去北荒的人,按照他们的路线,刚好要经过昌州,我就将催若婵暂时托付于高杨,虽然她是个杀手,但我还是比较想让女子来照顾婵婵。跟去的其他人我都不大熟悉,就更不放心了。
  “拜托你了。若我不能活着回来,记得告诉徐念帮我照顾她。”我道。
  她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亲自把她带到徐念跟前。这一行都是高手,还有沈阁主,想必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而你,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丧气话。”
  虽然,我并不是十分信任她,但有了沈西岩也让我比较放心。我实在不愿再看到若婵受到什么伤害了,她的父母因我而死,我怎能不顾及她呢。
  “走吧。”刘枷沐走到我身边。
  今天是九月十三,启程去南疆的日子。我站起身,将他们所诉说的南疆回想一圈后,淡笑道:“走吧,即使是火坑也跳了。”
  “别这么想,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那些话,都是传言而已,死亡谷处于迷暗森林,里面的人常年不出来,因为他们出来了也与普通人无异。 人都流着同样的血液,别把他们想得太吓人。我担心的,只是那里的蛊毒。”
  我定定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以后不要说那种话了,什么不会让我有事。都是命数,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但是你既然想要保护我,我也想告诉你,先保住你自己的性命,然后才能说保护我。你知道吗,这句话,他也曾跟我说过,可是,他却无法兑现。”
  他没有说话,我轻声道:“我不喜欢听这些虚空的话了,你若想证明,想要我信你,就好好保重自己。”
  他笑着点头,然后开始踏上了去南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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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30.南疆之行(1)

催若婵虽不舍我们,但还是同意先行离开。自桃源被屠后,她似乎是长大了,也懂事了许多。但却更让我担忧,少时的阴影若留在心底,对以后的成长很不利。我却只能尽量让她少接触到血腥场面,只是,生在这个时空,活在这个世界,哪有真正纯净的地方,哪有真正纯净的人呢?
  世道就是这个样子,也许人心里,并不想这样,也许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的确让人向往。但是只要有人的存在,世界就不可能是想像中的那样。美好永远只存在于心中,没有人有错,没有人生来就是卑贱的,该杀的,可是人要生存,就必须除掉阻挡自己生存的一切,所以眼前的一切血腥无奈,一切不愿看到不愿发生的事情,都必须发生。
  所以,逍遥岛,必须除!这是我所无法选择的,不只是我要生存,不只是为了桃源的人报仇,还因为这个血腥残忍的世道要得到缓和。我并不喜于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他们也许他们杀的人并不比逍遥岛少,可是如果要选择的话,统治武林的还是需要正道来统治与管辖。他们喜欢做表面工作,喜欢一切冠冕堂皇的伪善,但起码他们有这样的伪善,他们也会因为要保持这样的伪善而做一些抵制血腥的事情,哪怕那些并不是他们心中真正的想法。可是,这样就够了,除开原因与目的,起码还有一些实事。
  去南疆这一路上,人人都是比较沉重的心情。历经一个月后,到了十月十五,终于到达了定西。
  定西城是通往南疆的必经地,可以说是一个要塞入口。其实从虬壑林穿入路程更短一些,但是虬壑林的瘴气却让人有些胆战心惊。
  “在这里休息几日,打探一下情形再进入迷暗森林。”白嗣之道。
  众人均点头。
  我至今未弄清楚,粱汕为什么要跟着来到这里,一路上我们极少说话,让我越发觉得匪夷所思。
  我们住的是香格里拉客栈,毫无疑问这是暗花党的定西分支。人散去后,我拿出暗花党的令牌,细细端详,若不是这次重新出来,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用它了。我真的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党主。
  “叫你们掌柜来见我。”我对一个训练有素的小二说道。
  片刻后,“这位顾客,请问……”
  我亮出令牌,并问道:“这里是谁在负责?”
  那名中年男子迅速单膝下跪,“参见党主,定西分舵是李楔负责。”
  我点点头,“叫他来见我吧。”
  门外响起敲门声,“进来吧。”
  然而推门而入的却是刘枷沐,“怎么是你,李楔呢?”
  “李楔?定西分舵的舵主,原来你这么快就想着要暗花党,不过哪有那么快。”
  我的胳膊放在圆桌上,慵懒的支着头,“如果真有线索,从现在到除掉逍遥岛,最快需要多久?”
  他在我对面坐下,“这个说不准,到底能否除掉还是问题。就算是能,半年之内也无法解决。”
  我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敲门声再次响起,“进来。”
  门关好后,玄衣男子也如刚才那人一样,单膝下跪道:“参见党主。”
  “既是在江湖上,这些礼数不用那么在意,坐吧。”
  男子坐下,恭敬道:“素问党主一直神秘难寻,今日忽现定西,可是有要事?”
  我点头道:“的确是要事,我这次来定西是来找死亡谷的人。”
  他有些为难道:“死亡谷…依属下看,党主能不进就不进的好,那个地方有些棘手。”
  “我知道棘手,否则也不会亮出身份。不进也行,难道你们有逍遥岛的线索吗?”
  刘枷沐摇了摇头,“如果他们有,那就不会到现在还毫无头绪了。”
  我对李楔道:“所以死亡谷是一定要去的,你帮我准备好需要的一切,包括人员,难道你们没有对里面熟悉的人吗?”
  他皱眉细思,“有倒是有,但不是死亡谷里的人,里面的瘴毒很是麻烦。你们去的话,只有当傍晚开始进入,第二天以前一定要出来。迷暗森林的瘴毒夜间减弱,再佩以韵神珠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到了白昼,就连韵神珠都会没用。里面的人一般都不喜有人侵入,需要带一个有经验的训蛊师,以防他们用蛊物发起攻击。不过……”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如果他们真要用蛊物,带了训蛊师也没什么用。”
  他沉默一会儿后,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去唐家。唐家是医术世家,得到他们的帮助应该更保险一些。”
  我摇了摇头,“没听过。”
  刘枷沐却道:“定西唐家,很有名。你避世那么久,当然不知道。只是他们一直介于正邪之间,更确切的说,并不买正派的帐。”
  李楔一笑,道:“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暗花党怎么着也和他们有些交情。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唐家,迷暗森林这些地方,生长着一些很珍贵的药草,正是他们所需的,所以对于死亡谷之事,他们应当更了解一些。”
  我淡淡点头。
  第二天,白嗣之,步宛木,慕妍,粱汕,都被我留在了客栈里,并嘱咐漓魅看着他们,我便和刘枷沐跟着李楔去唐家。与暗花党的联系虽并非不能见光之事,但我却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事。暗花党在江湖上日渐崛起,白嗣之,步宛木,粱汕与我皆不熟悉,过多的人知道反而对我不利,我必须为自己留下后路。而慕妍,我虽信任她,却仍然不想让她知晓,不想添些无用的烦恼。
  唐家的管家带领我们走进唐府,来到接待客人的大厅。
  “李公子大架,唐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唐家的家主唐明先洪亮的声音响起。
  李楔微躬还礼,“客气了,李楔此来是有要事相求,这两位是……”
  我打断道:“我们是李公子的朋友,有礼了。”我微微颔首致意。
  李楔顿了顿,当即笑道:“是,在下的两位朋友要去死亡谷,正向唐家求招来了。”
  他坐下,轻喝了一口清茶,笑道:“求招不敢当,你李公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还客气什么。不过死亡谷是危险了点,你们要什么药草,我看府里有没有。”
  李楔道:“非药草,而是要拜访死亡谷的谷主。”
  唐明先脸色变了变,道:“恕我直言,两位最好还是不要去。”
  我坚决道:“不行,这次势在必行,危险我们自然知道,来到这里就是希望尽可能的将危险减少。”
  他顿了顿,道:“可是死亡谷的人都不肯让外界侵入,这个恐怕有些困难。”
  刘枷沐对着他抱拳道:“久闻唐家大名,医术举世无双,今日登门为的只是请家主在迷暗森林的瘴气和蛊物上支招,并非拜访死亡谷的问题。”
  我接过话道:“不过,素闻死亡谷主苗刹脾气古怪,家主若了解一些提点一下我们自然是更好。”
  “苗刹?苗刹七年前就死了,现在的谷主是她的孙女蓝烬。”
  刘枷沐细思后问道:“是逍遥岛雪夕圣女琉殊第二次攻入死亡谷之后?”
  唐明先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与琉殊没什么关系,苗刹是病死的。在琉殊来之前就已经有些严重,只是后来加重了。江湖上的人对于这里的了解自然是少些,其实连我们都是几年前才知晓。至于蓝烬是否与苗刹一样,就不得而知了。”
  李楔问道:“唐兄,韵神珠我已经准备妥当,我来是希望能让唐家派一个懂得训蛊的人跟随同而去。我知道此行凶险,可是他们对蛊毒毫无了解,只怕贸然进去凶多吉少。”
  唐明先有些为难,然而片刻后,他道:“好,李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让唐忖与你们一起去。”
  李楔有些惊讶道:“唐家二公子?这……”
  唐明先摆了摆手,道:“让他锻炼一下也好,缩头缩尾怎能是我唐家的男儿。老程,把唐忖带来。”
  一名年轻男子进来,对着唐明先恭敬道:“父亲大人。”然后又对着我们颔首道:“李公子,还有另外两位客人,唐忖有礼了。”
  唐明先点点头,“你已经成人,也几次提出到迷暗森林一探,这次我交给你一个任务,跟着这位姑娘和公子去死亡谷,怎样?”
  面对如此危险的任务,他却有些兴奋,道:“多谢父亲委以重任,我全力以赴。”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下午。
  “各位准备一下,傍晚我们就启程。”刘枷沐对他们道。
  “今天傍晚?这么快?你们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去?”粱汕瞪大眼睛。
  我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带上你们的人就够了。”
  她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白嗣之想问什么,却最终没有问出来。
  到定西城的城郊,遥遥望去,夕阳照耀着一片葱葱郁郁的树林,让人看着感到心神舒畅。
  “前面就是迷暗森林了,里面蛊物众多,但是到了夜间大部分会沉睡,你们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遭到攻击。”唐忖道。
  李楔拿出八颗琉光彩绘的珠子,大约拇指头大小,并用线圈着递给我们,“这个是韵神珠,佩带好后基本能抵御里面的毒瘴,但是切记,黎明前一定要出来,否则毒气攻心,再医也迟了。”
  我们均点点头。
  “李楔,多谢你了。不过这是我们的事,你也不要卷入其中,就此道别吧。”我对他道。
  他疑迟片刻后,“好,如有需要,再来找我便是,义不容辞。”
  太阳已经被夺去了耀眼的光芒,渐渐落下,浮云流溢,映着橙色的残光,让人微微有些晕眩。
  “我在桃源的时候,每天这个时辰就到山顶去,看着夕阳西下,告诉自己,又是一天过去了。那个时候其实也总希望,若能有个人这么陪在我身边就好了,却又告诉自己,不要出去了。没想到,我到底是出来了。真希望,以后还能有那样的日子,清闲自在,平神静气。”我淡淡道。
  身边的刘枷沐轻声道:“会的,以后一定会有。”
  太阳落山了,只剩彤云漂浮在天上。我望着那一片翠绿,道:“走吧。”
  我们走向了那个未知的地方,即使凶险,即使对未来的命运完全无法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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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31.南疆之行(2)
 靠近树林,已经感到些许不平常的气息,说不出的诡异与阴冷。
  风吹过,沙沙作响,我们跟着唐忖小心的前行,偶尔会有些骇人的蛊虫飞过或呆在一边盯着我们。心里有些发毛,手不住在颤抖着,天色渐渐阴暗下来,天上浓云不散,月亮被完全遮住。
  一只温热的手伸来,握住我捏出了汗珠的右手。我回过头,看着刘枷沐坚定的目光,突然间勇敢了许多,不再那么害怕。
  我们举着五个火把,但是唐忖也强调了,火一定不能蔓延到地上,否则在夜间减弱的瘴毒会瞬间加强。还有韵神珠,一旦掉到地上,沾染了瘴气就毫无功效了。
  “我们唐家每次采摘药材都只到这个地方,再往里走,是禁忌。”唐忖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火光,“那里就应该是死亡谷,目前有两条路,但是我们没有去过,也不知道应该走哪条路。”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条向西,一条向东,看起来好像都是通往那片火光中。
  “我们不如兵分两路。”我建议道。
  粱汕反对道:“这个地方本来就危险,再分开不是更危险了。我们还是随便挑一条路吧,如果错了还可以回来找另外一条路。”
  刘枷沐道:“我同意何煊的做法,时间紧张,如果到了天亮的时候还出不来,我们就真要死在里面了。”
  白嗣之眯着眼,看着这两条看不到边的小路,终于也说道:“还是分开吧,起码不容易全军覆没。”
  步宛木也道:“我也同意。”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说道。
  “你们……”粱汕不服气,却也说不出什么。
  “唐公子,你就此留步吧。这次事情的凶险我们都知晓,也本与你们唐家无关,若你因此受到伤害或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恐怕无法向令尊交代。”我对唐忖道。
  他淡笑一声,道:“姑娘客气了,既然父亲让我跟随而来,自然是将危险考虑其中,唐家的人是不会临阵退缩的。”
  我摇了摇头,“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令尊肯帮忙是看在李公子的面子上,况且, 后面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你也不清楚。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事不关己的麻烦,唐公子还是不要惹的好。这么走进去,你和我们不熟悉地形的人也许差不多,都是未知的探险,更何况,我们找死亡谷谷主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参与,否则对你们唐家有害无益。”
  话已至此,他考虑片刻,对我们微微躬身,“既然如此,我就不执意跟随,各位请小心。”
  他眉头突然微微一皱,“对了,你们先等等。”
  他转身消失在黑暗中,我们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何姑娘,人家唐公子刚才既然要陪同我们一起去,为什么非要这么赶人家回去呢。他都说他父亲让他来了,你让人家回去怎么交代。”粱汕轻声说道。
  我看不清她现在是何种表情,只道:“与你何干。”
  步宛木见状,道:“粱姑娘,无论怎么说,唐公子都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同我们一起赴险,何姑娘这么做也是应当的。”
  场面沉默下来,我对步宛木点头致谢,却也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不想与人交谈了。
  唐忖回来,手上那着几株不知是什么颜色的细长植物,“这个是鳕柒,有一定的避毒功效。”
  步宛木一见,立刻走到他身边,拿起那几株植物,惊讶道:“真是鳕柒,没想到它生长在这里。唐公子请回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步姑娘是……”
  “我是祁门的,对毒有一定研究。公子请放心,我虽并非训蛊师,无法控制蛊物,但毒方面的事情,我自认还是可以解决一些。”
  唐忖点头,“既然如此,麻烦了。”他将鳕柒交给步宛木后,向我们一一告辞。
  步宛木将鳕柒的尾部去掉,将前端好像是花蕊的部分摘下,然后对我们说道:“不如,就将它抹在悬着韵神珠的挂绳上,借助韵神珠,可更好的发挥避毒功效。”
  白嗣之道:“步姑娘无须向我们询问,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她抿嘴一笑,“是,但凭白大侠吩咐。”
  她轻轻将花籽抹在每个人的挂绳上,到了我们跟前,我退后一步,“你把东西给我,我自己来。”
  她愕然道:“可是……”
  “抱歉,我不习惯,你让我自己来吧。”我解释道。
  她踟躇片刻,还是将花籽放在我手上。
  漓魅一直看着她,似乎犹豫着什么,可是这个时候,除了相信她,我们并没有别的办法。
  漓魅道:“我也不需要你来帮我。”
  步宛木面色大概有些难看,“是不是我有什么得罪二位姑娘的地方,还请二位姑娘包涵。这是非常时期,若我们自己都有隔阂的话,恐怕很容易让人有机可乘了。”
  “并非有得罪,是我和漓魅避世太久,对不太熟悉的人有一定的距离感,请见谅。”
  慕妍约是不愿将场面弄僵,对步宛木笑着道:“步姐姐别见怪,她们没有别的意思。不如你来帮我如何?”“
  她笑着点头,脸色却仍然有些僵硬。
  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慌乱中将剩余的花籽撒掉在地上,惊惶道:“糟了,真是对不起,掉在地上后就不能用了。要不我重新去找一些来,你们先等等。”
  我拦住她,“没关系,我还没用,我分一些给刘枷沐就是。你对这里也不熟悉,这么单独离开也太危险。我看就这样吧。”
  “但是你……”
  话未说完,我已经将手上的花籽分了一半给刘枷沐,他轻声道:“数量少了是不是会影响效果,你用就是了,我没事的。”
  我瞪了他一眼,坚决塞到他手上,“我不是告诉过你,想要保护我,就先保住你自己的性命,然后才有那个资格。”我帮他拿过他的火把。
  步宛木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怪异,好像也没有多少不对劲的地方。我心有疑虑,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们分成了两拨人,一拨是步宛木,粱汕,白嗣之,另一拨就是我,刘枷沐,漓魅,慕妍。步宛木本要与我们一起,但是慕妍执意不肯与我分开,为防止人数差异太大,她只有跟着白嗣之。
  我们走的是向东的一条路,朝着火光处前行着。
  杂草丛生的小道,歪歪斜斜,看不见尽头,也看不清后方。
  “到了后半夜还没找到的话,就必须往回走了。”刘枷沐坚定道,手上的火把映着他的脸,火光不住闪烁着。
  我心里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要发生什么事,“这个地方,应该很容易迷路吧。”
  “别这么想,先给自己打气,一定没事的。在这种地方,你越是慌,就越容易乱。”他道。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沉不住气。”
  “我觉得步宛木有问题。”一直沉默的漓魅道。
  我微皱眉头,“说有问题也应该没那么严重,只是,的确有些不对劲。”
  这么一说,刘枷沐也道:“我刚才也留意到了,只是没细想。”
  慕妍道:“可是我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难道说祁门有问题?”
  “不一定,或许只是我们太过于敏感。”我淡淡道。
  漓魅微微摇头,“敏感?或许不是我们的缘故。比如,刚才她为什么非要一个个的帮我们?而当我与何煊执意要自己动手时,她又有些无奈的同意,这说明鳕柒没必要非要她来帮忙抹到挂绳上。”
  慕妍道:“可能,是她手上没有拿火把,所以比较方便呢?何姐姐与漓姐姐都没有拿火把,所以她就让你们自己动手。”
  漓魅继续道:“可是还有,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道她在慕妍的挂绳上抹鳕柒的时候,异常慌乱,甚至不小心将剩下的鳕柒掉到了地上。她有必要如此慌张吗,大概是因为她有什么事情被打乱了吧。”
  慕妍没了主意,看向我们:“我……我没注意她的脸色,只是觉得她的手一直有些抖,还很冰凉。”
  越是这么说,心里就越开始就觉得没底。
  我与刘枷沐对视一眼,并将手伸向脖子上的韵神珠。出乎意料的,刚碰到珠子,它竟轻易的掉了下来,我眼快马上抓住了。
  心未平定,我看向发生了同样意外的刘枷沐,我对慕妍与漓魅脱口道:“小心韵神珠!”
  话音未落,慕妍已经呆呆的看着滑落的珠子滚到地上,最后在草堆中停住。漓魅见状,迅速抓住了自己脖子上的珠子,还好没有再发生意外。
  “慕妍……”我轻声唤她,突然间完全不敢相信她马上就会死在这个地方,被瘴毒侵入心肺,再被蛊虫蚀光全身。
  她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珠子,再看了看我们,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它怎么……怎么……”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看着同样楞住的刘枷沐,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我颤抖着问他,“韵神珠没了会怎么样?”
  “会……会全身发青,抽搐倒地,五脏六腑功能迅速衰竭,然后……化脓而亡!”
  “化脓而亡……化脓而亡……”我叨叨念着,“怎么会这样……”
  “要么,是步宛木,要么,就是唐忖。”漓魅一字字道。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混浊的天色,惨然道:“一定是她,步宛木!”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们的目标,前方的火光蓦的灭了,四周除了我们的这一点小亮光,全都是一片漆黑,静寞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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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32.南疆之行(3)
“糟了,一定出了状况!”即使沉着如他,语气也一样显露了慌张。
??我顾不得那里有没有火光,只是在这一瞬做出了决定,就算我死在这里,也不能让她死在这里。我的感情早就燃烧得干净,而她的人生,应当才刚刚开始。
??我拿出韵神珠,递给她,“慕妍,快拿着。”
??她一见,迅速后退几步,“不行,绝对不行!”
??我淡淡一笑,早知会是这种情况,我托着韵神珠,把手伸到半空中,缓缓道:“你不接,我就扔了它。”
??“你疯了,要给也是我给,我说过不许你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刘枷沐怒吼道。
??我对着他,“可是,我也不许你把你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这是我的决定,如果你为我好,就应该尊重我的决定,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宁。”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练就的倔脾气,他与我做着同样的姿势,“如果她接的不是我手上的韵神珠,我也扔了它。”
??我咬着自己的下唇,突然间想过去给他两拳。我强忍着,别过头,对着慕妍:“快接,不然我真的扔了。”
??“不要!不要!我就是不要!”她哭喊着,“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是师傅收留我,将我养大,除了她我再没有别的亲人了。姐姐,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姐,师傅已经死了,我怎么可以再让你也这样!我就是不要,不要!反正这个世上也除了你也再没人真正疼我,对我好,我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可是你还有刘大哥,还有漓姐姐,还有若婵妹妹陪着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
??“慕妍,你到底接不接……”
??“我不接!纪大哥虽然不在了,可是他临死的时候还希望能找到你,希望你以后好好的活下去,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漓魅哀叹一声,“你们都别争了,真正无牵无挂的人是我。”
??她道:“他已经登基,我在这个世界上再无心念,只是催若婵,我一直当她是我亲生妹妹,不想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只希望你们好好照顾她,我也能安心。”
??“别争了,别争了,再这样下去毒就发……”刘枷沐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不对劲……”他拿着火把走到慕妍身侧,“为什么她一点中瘴毒的症状都没有?按正常情况,中了瘴毒身上会迅速变青,而且是从头开始,手上会长紫色的斑。可是都这么半天了,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慕妍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脸,望了望我们,我点了点头,她脸上的确一丝异常都没有。她伸出手,洁白无暇,别说紫色的斑,就是一颗痣都没有。
??我沉下脸,“你是不是用内力把症状逼了回去。”
??她马上摇头,“我没有,绝对没有。”
??刘枷沐道:“瘴毒是无法用内力作任何改变。”
??慕妍抹干眼泪,突然笑开了,“没事没事,我不是百毒不侵吗,这点瘴毒算什么。这可好,再不用争什么了。”
??刘枷沐依旧皱紧了眉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仅仅是因为百毒不侵吗?”
??“我都说了没事,”她笑道,还在我们面前蹦蹦跳跳的转了个圈,“你看,我一点不好的感觉都没有,你们就放心吧。”
??我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很不踏实。
??“我们继续走吧,为这么一点小事耽误时间,真是浪费。”慕妍拉着我的手,我心有余悸,看了一眼同我一样疑惑的刘枷沐和漓魅后,跟着她继续前行了。
??路径越来越幽深,没有前方火光的指引,我们只能凭着记忆摸索着,朝着大概的方向探去。可是火光为什么会熄呢?难道因为天色晚了,里面的人都睡了吗?可是直觉告诉我,肯定不是。我又一次抬头,看着黑云密布的夜幕,仿佛要生生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这个天色应当是快要下雨了,可是又不像,因为从走进迷暗森林到现在,它都是这个样子,毫无改变。要下雨早该下了。
??“咕咕……”细碎的声音在这个安静得连蛐蛐的声音都没有的地方格外明显。
??“谁的肚子饿了?”慕妍回头道。
??我们四个人停下,“咕咕……”声音又一次响起。
??“好像……不是肚子叫,是……那边的声音。”她又颤颤道,并将手指响右边。
??“咕咕……”我们均一惊,声音大了许多,这就是说那个发出声音的东西离我们又近了一些。
??刘枷沐小声道:“我们快走,这里蛊物横生,虽是夜晚,也不免有些活动的,不去惹就行了。”
??我们跟着他,踏着小步轻脚快走。
??“咕咕……”我心一紧,不由停下脚步,再次看向右边。可是除了我们火把的光可以照到的地方,其他的都是一片阴暗。
??我凝神细听,有草丛窜动的声音。刘枷沐把火把交给慕妍后,走到我身边,我对着他做嘘声的手势,并右手握住飞霜的剑柄。不解决掉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我心里难安。
??他按住我的手,对着我微微摇头,细声道:“动劲大了,引出其他的蛊物就更麻烦了。”
??“可是它靠近了,来已经跟上了我们。”
??我对着不远处的慕妍和漓魅做着止步的手势,等待着那个东西的出现。
??刘枷沐拉着我,示意快往前走。恰在这时,一个拳头大小的深色生物以极快的速度从草丛里倏然窜出向我们飞来。我与刘枷沐同时脚足点地后退,那个东西扑在了地上,并再次对着我们。
??借着有些微弱的火光,我看清了,竟是一只深紫色为底色,上面布满了褐色条纹的蛤蟆,下巴一鼓一鼓的,偶尔发出刚才的‘咕咕’声。
??我向来是害怕这些东西的,别说被它缠上,就是看一眼也会觉得浑身不舒服,想退避三舍。可是现在,它就拦在路中间看着我们,我正想着,干脆用轻功飞过去,虽然很有可能会碰到上头的树枝,不知道又会惊动些什么。
??它陡然一跳,又一次向我们扑来,慕妍看得目瞪口呆,想持剑而来,却是晚了,我即刻拔剑挥去。刺,的确是刺中了,却没想到它在挨剑的刹那喷出了一股液体,只冲向我。
??我未来得及避开,只感到一股力量靠近,将我扑倒,我踉跄一退,抓住扑向我的刘枷沐,“你……这是干什么……”我看着他背后沾染的毒液,然后突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那只蛤蟆死了,绿色的液体在地上流了一滩,印着火光,诡异刺心。
??我扶着他,手不住的抖啊抖,怎么也停不下。
??他似乎是忍受着痛苦,挣扎着笑道:“没事,真的没事。”
??慕妍焦急道:“应该怎么办,怎么办?要不我们立刻往回走,赶快去唐家。”
??刘枷沐缓缓摇头,仿佛是深吸了一口气,“我还能坚持住,来到这里,本就没想着能毫发无损的回去。”
??听着他微弱的声音,我却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好像稍微松一点,他就会消失在我眼前。
??我感觉到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滴在我的手上,竟是我的眼泪。自第一次知道阿宸的死讯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我本以为,我已经再流不出眼泪,再也没有牵动我心弦的事情了。
??眼泪迷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想要伸手轼去我脸上的泪珠,却怎么也没力气。
??“回去!”我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我不能让他死,不能耽误治疗的时间。死亡谷算什么,逍遥岛算什么,我只知道,他不能死。
??他想拒绝也没有用,他没有力气反抗我。漓魅和慕妍拿着火把在前方,我扶着刘枷沐,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走。
??没走多远,漓魅突然停下,“不对,好像不是这条路,我们来的时候没有走过这里。”
??我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一种摄心的恐惧让我的腿脚有些发软,“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迷路……再找,一定要找到出路。”
??我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当她们再次停下时,我已经有些绝望。
??果不其然,“又是刚才的地方,怎么办,我们一直在围着这里打转。”慕妍带着哭腔,“这么转下去肯定出不去了,就算找到了路,怕也晚了。”
??我强行压下心里的绝望,咬牙道:“再走,往相反的方向走。”
??不顾刘枷沐没力气说出口的反对,我们又开始行走。我心里默念着,不能再错了,一定不能再错了。
??我再次看向前方那棵硕大无比的树时,知道我们又绕了回来。
??“继续走。”我不肯放弃,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不放弃,宁愿这么一直走下去也不能停下,不停的走,一定会有一条路是正确的。
??当我们第六次回到这个地方时,我已经没有力气说什么,准备继续走下去。
??“等等,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应该是入了某个迷障中,再怎么走,最后还是会回到这里。”漓魅道。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道:“那该怎么办,怎么破,是不是不破就走不出去?”
??慕妍细想道:“应该是五行八卦阵一类的东西,我听师傅提到过,南疆的确有这些阵法的流传。可是,可是我不会,怎么办,我不会破阵。早知道以前应该多学一些的,我本来以为这些会对我毫无用处。”
??我快速在脑中搜索,“阵法,应该改变里面的一些东西就能破了吧。”我抬头看着她们。
??漓魅的眼睛在转了一圈后,停在那棵大树上。
??没错,那棵树太显眼了,让人无法将它忽视。可是,要怎么改变呢,是破坏其中的什么,还是将整棵树毁了?但是既然我们之中没有人懂,就干脆将整棵树劈了,一了百了。
??我道:“我来吧,飞霜剑属冰系,正好用在这个地方,不会引发瘴毒。”
??话未落音,西起的月亮蓦然出现,浓云散去,虽然仍是夜晚,但整个天地感觉通明了起来。而我们的前方,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那一片天空,近乎蓝灰的调子,却明如白昼。云层卷叠着扩散,皎月的光芒甚至遮住了四周初现的星辰。
??感觉刘枷沐的手抽动了一下,我立刻回神,“管它那些,与我们无关。”
??我将他扶到一棵小树下半躺着,他微微摇头,示意我不要去,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只能是等死的话,还不如这么搏一次。
??我缓缓抽出飞霜,晶莹透亮,流光飞溢。“嗖”的一声指向那棵大树。
??“何姐姐让我来吧……”
??我却已经凝聚了真气,整个身子凌空而起,双手握剑,迅雷之势直向树的中心破去。力道倏的受阻,我被猛的反弹回来,胸口一闷,来不及收势大口鲜血直喷而出。
??我收剑点地,支着身体。抬头望去,刺去的地方竟然毫无损伤,我拼尽了力气,它却动都没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全是我的幻觉。
??“姐姐……”慕妍冲来,刚碰到我,我便支撑不住,踉跄退后一步,单膝而跪。
??刘枷沐说不出话,脸色苍白,嘴唇发乌,无法动弹却想走到我这边来,整个上身向前倾下,漓魅迅速抓住他的肩膀,才免去了他的又一次受伤。
??借着慕妍的支撑力,我勉强站起来。望着那棵看似普通的树,却突然间想要大哭一场,然而又瞬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看向慕妍,她脸色有些焦急,“怎么办,有人来了,肯定不是白大侠他们,有很多人。”
??我苦笑,祸不单行,除了认命,实在毫无办法。
??“哟,几位客人来到死亡谷很辛苦吧。”
??我顺着这声娇媚的声音寻去,一对穿着南疆服饰的人前,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紫色的衣服紧紧贴着她身上的曲线,白皙的脸上,一双碧色的眼睛秋波四溢。她并不年轻,有着青涩少女所缺乏的成熟魅力,说风情万种也不为过。她身边站着的一名男子却是有些骇人,脸上一半是红色,上半身裸露在外,体魄可以用雄伟来形容,凶神恶煞的脸让普通人一望就毫无底气了。然而他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他腰间围着的一条拳头粗的蟒蛇,不停的扭动,‘孳孳’吐信。
??漓魅上前道:“几位应该是死亡谷的人吧,冒昧来此,得罪了。”
??紫衣女子媚笑一声,“小姑娘还挺会说话的,我就是死亡谷邺火寨的寨主叶三娘。”
??漓魅淡淡道:“幸会。”
??死亡谷里分七个寨子,又称死亡七寨,据说全是由谷主统辖。
??我撑着上前,道:“我们前来求见谷主,请叶寨主通报一声。”
??紫衣女子正待开口,那男子眉头一皱,大声道:“三娘,别跟他们废话,先抓起来。”
??我一惊,脱口道:“我们诚意来访,并无恶意,为什么要抓。”
??男子冷笑一声,“诚意,我怎么什么诚意都看不出来。闯入幽冥禁地,还妄图毁我神树,难道还算是有诚意吗?”
??慕妍小声道:“这可怎么办,我们哪知道这是什么树什么禁地的。”
??我额上沁出了汗珠,如果说对付他们,慕妍与漓魅足够,但是一来,他们弄出的什么蛊物我们毫无办法,二来,没有他们的带路,我们哪里走得出去。
??漓魅礼貌道:“什么禁地我们并不知情,只是因迷路才走进这里,大概是入了你们的阵法,无法走出去,才一直被困着。而神树就更加不知道了,我们的同伴中了蛊毒,急需治疗,只是想要破除阵法,出去找大夫。”
??叶三娘的眼神放荡却是犀利无比,我低着头,不与她直视。
??她道:“几位姑娘还有那位公子,还是同我们走一躺吧,没有谷主的命令我们无法放人。”
??“可是……”我要争辩,她却立刻下令道:“好好的扶着几位客人,他们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可别再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我看了一眼已近昏迷的刘枷沐,也只有跟着他们走,如果见到了他们口中的谷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刘枷沐的毒,让他们医治,恐怕是最好的。
??我咬牙道:“好,跟你们走,反正这次前来,也就是为了见你们谷主。”
??我们跟着他们走向森林的另一端,却几乎是绝望的听到叶三娘的话,“今夜是祭祀之夜,谷主在幽冥湖,不能见客人。”
??祭祀?难怪刚才的夜空如此反常,可是今夜……
??我已然无奈得毫无力气了,破晓之后,我们还能活吗?即使有韵神珠,也无法支撑白昼的瘴毒。
??苦笑,苦笑,今夜月色明晰,却是丧身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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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33.南疆之行(4)
 我们跟着这群人,在看不清路径的森林里穿梭着,而刚才异常的夜空到此时已经渐渐的暗淡下来,慢慢恢复到正常。
  不知走了多久,当看到前方一排木屋时,我知道我们应该是到了。
  “叶寨主……”
  我刚开口,她回头笑道:“怎么了,这不是到了么,客人们就好好休息吧。”
  我沉着脸,继续跟着她走进了一间最大的木屋里,然后再顺着一道向下的楼梯走去。
  还有地下室?我暗自思忖着。
  一股潮湿而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而里面的竟然全是牢房。
  “这本是我们死亡谷的处罚谷内人的地方,不过既然谷主不在,我们没权利擅自处置你们,那就先呆在这里吧,委屈几位了。”叶三娘道。
  我冷笑一声,淡淡道:“那真是多谢了。”
  她毫不介意我的讽刺,眼睛一瞟,娇笑着,道:“不客气。”
  我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彪形大汉,依旧是那张石头似的脸,好像不会变换表情。
  我们被关进了其中一间看起来比较宽敞的屋子,昏迷的刘枷沐一直被他们的人抬着,放在牢房的床上后,轻唤了一声什么,我蓦然道:“你们小心点!”
  我赶忙过去,抓住他的手,“你怎么样了?”
  他的眼皮动了两下,却是没睁开。
  我回头道:“你们可不可以先救他,以后怎么处置随你们。”
  腰上挽蛇的男子道:“犯人没资格讲条件。”
  我直接看向叶三娘,她似是思虑了一番,“我给他解毒。”
  “三娘,你要替这小子解毒?”男子道。
  叶三娘笑了两声,道:“涂寨主,解不解又何妨呢?反正在天亮以前,他也不可能完全恢复。”
  涂寨主再无说话,叶三娘掷来一颗药丸,“给他服下,大约明日清晨能恢复。”
  我拿住那颗药丸,疑虑了半晌,只听她笑道:“还怕我给的不是解药吗?那我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我看了她一眼,有防范之心,也只有将药丸给刘枷沐服下。
  漓魅问道:“其实又何必这么关着我们,难道你们以为到了天亮,我们还能活着吗?”
  叶三娘解释道:“这里是死亡谷的中心,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方法让瘴毒不入侵,你不信吗?带你们来自然不会这样让你们死了。”
  我稍稍舒了口气,这意味着我们的生机又多了几分。
  “客人们好好呆着吧,还有另一批客人等着呢。”她道。
  看来,白嗣之他们也逃不了与我们相同的命运,即使是分开走,最后还是都到了这里。而我疑惑的,是步宛木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她想要害的,只是我们吗?还是,我们所有人?那么白嗣之和粱汕很有可能已经遇害,或是将要遇害。我不由有些担忧,不过,那又关我何事,虽然大家是一起到这个地方,但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即使现在他们没死,也总会死在这个是非难分的江湖。
  我咳嗽了两声,感觉自己的内脏还有些闷痛,便盘腿而坐,运功疗伤。
  当我感到恢复了一些后,睁开眼睛,看到刘枷沐依旧昏迷着,脸色却是好转了许多,我宽慰一笑,看来她给的,真的是解药。
  刘枷沐,我念着这个名字,却是复杂得自己也弄不清。心里稍稍平静下来,看着四周如死寂般的沉默,又是一阵疲惫感袭来。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毫无方向,而现在的不顾一切找到逍遥岛报仇到底是我的本心,还是,只想给自己一个方向,否则我的生命会随着心灵而枯萎?
  刚才他扑向我的那一刻,我颤栗的抓住他的手的那一刻,明明是涌动出了我自己都惊讶的感情。是感动,是对他的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突然记起了他前段时日对我说过的话,“如果有朝一日,你看得清楚你想要什么,也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会帮你。”
  我想要什么?我靠着墙,我想要的不过是一种平静的生活,希望能有个我爱的,也爱我的人默默陪着我,黎明时一起看朝霞日出,傍晚时一起看夕阳西下,小山清泉,树林木屋。仅此而已,真的仅此而已。然而这样的平淡,对我却是一种难求的奢望。
  我已经不看不清楚我自己,亦看不清你,你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放弃自己所追求的,因为如果你以后后悔了,会恨我。
  还是先解决眼前之事吧,当我了结了现在的一切,再仔细思考我的未来。
  “休息一下吧,明天还要想办法怎么说服死亡谷的谷主。”漓魅轻声道,慕妍已经睡去,似乎是太过于疲惫了。
  “我睡不着。”我双手抱膝,又问道:“我一直有些好奇,为什么你对催若婵是什么感情,从刚认识她的时候,你似乎就对她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这和你本人不大像。”
  她垂下头,淡淡侃来:“她和我亲妹妹长得很像,我父母离婚后我跟着母亲,她跟着父亲。虽然相差五六岁,可是我们感情很好。后来,她得了白血病,我甚至连她后来到底怎么样了都不知道,因为我来到了这里。”
  “所以,你不愿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我接下了话。
  又是脚步声传来,在这个死寂的空间里不住响起空荡的回声。
  涂寨主再次带着人进来,我只是轻轻看了一眼,继续沉默着。而他身后押解而来的,正是和我们分开的那三人。
  步宛木看到我们活生生的站在这里,闪过了一丝惊异,然后恢复平常神色。白嗣之皱着眉头,脸色有些发青,应该是中了瘴毒的反映,只是还未完全攻入心肺。粱汕的症状与白嗣之相似,她正怒瞪着涂寨主。
  他们被关在我们对面的牢房里后,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
  步宛木对着我们道:“你们没事吧,我们居然都被抓来了。”
  漓魅冷笑一声,“好得很,瘴气还毒不倒我们,倒是白大侠和粱姑娘被毒到了,步姑娘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三人同行只有你完好无损。”
  步宛木顿了顿,道:“多谢漓姑娘关心,要不是死亡谷的人及时到达,我恐怕也无法这么好的站在这里了。”
  “那的确,他们到的是很准时。”
  她似乎听出了漓魅暗藏着的意思,对身边的两人道:“难道姑娘认为那个挂绳脱节是我搞的鬼吗?如果不信可以问问白大侠和粱姑娘,我的挂绳是在什么时候断的。”
  白嗣之道:“步姑娘的挂绳的确是在到了这个地方断开的,在我和粱姑娘的挂绳断掉后没多久。”
  步宛木又道:“倒是你们安然无恙,比较让人惊奇。”
  白嗣之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当然是越少人出状况越好。”
  步宛木漠然一笑:“可是白大侠不觉得奇怪吗?东西是谁给我们,怎么会断呢?”
  一直沉默的我本来并不想多搀和,可是她却这么轻巧的将嫌疑甩到了我们这里,我道:“是李楔准备的东西,他是我的朋友。步姑娘的意思我已经很清楚了,清者自清,我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我只想告诉你,如果慕妍出了一点事,你绝对无法再无法多活一刻。”
  “慕姑娘?她怎么了?”她问道。
  “托你洪福,没了韵神珠,她照样没事。”漓魅道。
  那边的几个人都没在说话,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过多的解释也毫无用处,只有事实才能说明一切。而我,也不需要他们的质疑或是相信。
  在这个昏暗的地方,看不见外面是否白天或黑夜,只能听着四周淡淡的呼吸声,仿佛时间已经停止。
  不知是多久过去了,随着又一次的脚步声,入口处出现了火把的亮光。
  叶三娘带着几个人走进来,有些奇异的望着我们这边,脸色竟没有一丝笑意。
  我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却没有过多在意。
  慕妍站起来,道:“是不是天亮了,你们谷主要见我们吗?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叶三娘沉默片刻,用一种近乎严肃的语气道:“祭司有请。”
  “不是谷主?祭司是什么?”慕妍问道。
  她却没有回答,对着身边的人道:“给他们打开牢门。”
  铁链子‘砰砰’作响后,门吱呀打开。
  “等等,为什么他还没醒,你不是说天亮就能解毒的吗?”
  她道:“现在还没到天亮,不过他的毒应该解了,只是还在昏睡。”她边说着边走过来,又递出来一颗药丸,“把这个给他吃了。”
  我戒备的望着她,“叶寨主,到底要吃多少颗药丸才能好?”
  “刚才的解药里我掺了些别的东西,怕你们出什么状况,走吧。”她道。
  她大方的承认了自己耍炸,但是这个时候说话的语气听起来让人觉得与刚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那我们呢?”步宛木道。
  叶三娘淡淡瞥过她,“呆着吧。”
  她一下站起来,道:“我们是一起来的,只是后来分成两条路走。”
  “祭司只找她们。”仍旧是冷淡。
  刘枷沐缓缓睁开眼睛,我过去轻声问他:“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他用手支着起来,嘴唇还有些发白,淡淡笑道:“好多了,只是没什么力气。这是哪里?”
  叶三娘道:“这是死亡谷的地下牢房,没力气是自然,刚才的清神药里有化功散,你现在没武功。”
  我沉沉望着她,她却是理所当然道:“我们死亡谷的人虽会轻功,却向来不会你们的武艺,对你们这些武林人士,自然要小心一些,虽然谷主并没有这么吩咐。我进来的时候已经带来了化功散,你没闻到气味吗?”
  气味,我本以为那香气是她身上的胭脂或是别的什么。
  我道:“若真要用武功,我们就没这么容易被你们带到这里来了。”
  “这次不同,是祭司要见你们,我当然要除掉一切可能的危险。”
  又是祭司,死亡谷的祭司到底是什么人物,甚至让他们看得比谷主还重?
  我疑惑看向刘枷沐,他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所谓的祭司到底是什么人物。
  “为什么我的武功也没了?”慕妍惊讶道,“我记得我不会中毒的。”
  叶三娘颇为怪异的望着她,“化功散不是毒。”
  我们再次跟着她走向未知的地方。
  走出木屋,外面依旧是黑漆漆的,而刚才古怪的天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祭司,如不出错的话,应当与刚才的情景有相当大的联系。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祭司如果真有神力能扭转天象,那应该是和神仙有联系。若能联系到送我来此的那两个神仙,那很多事是不是都能够有改变呢?比如,回到现代?
  果真是荒谬的念头啊,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即使再回到了现在,我恐怕是更加迷茫了。
  “你们该带好韵神珠的就带好,这段路没有隔离瘴气的。”她淡淡道。
  没多久,我们到了那个阵法的地方,大树依旧毫无改变。
  叶三娘恭敬的大声道:“祭司大人,谷主,人已经带到。”
  我们默默观察着四周,却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让他们进来,你回去吧。”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却是无从找到声音的来源,宛如从四面八方渗透过来。
  “是,祭司大人。”她又对我们道:“你们一直往前走,会看到一片黑色的湖泊,湖泊旁的屋子就是。”
  话毕后,她立刻离开。
  “等等,我们如果又在原地打转怎么办?”慕妍朝她的背影问道。然而那个背影却消失得很快,马上湮没无踪,也没有回答传来。
  我看着前方,看不出这个方向和其他的地方有什么区别,我记得我们打转的时候,也走过那个方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走吧,死活都是命。”我道。
  这个方向,的确是有区别的,走几步后我就发现和打转时走的路径不一样,然而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变化的,我却不知道了,尽管我很仔细的在观察。
  前方,果如她所言,一个直径大约是四五十米的湖泊,在月光下却没有任何的反光,甚至,连倒影都没有。而隐藏在暗处的木屋,看起来和刚才关的地方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分阴森与诡异。
  我们沿着湖边走,感觉到丝丝阴风从湖中传来,潮湿的气息让人忍不住作呕。
  “请止步。”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停在木屋外,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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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34.南疆之行(5)
这个方向,的确是有区别的,走几步后我就发现和打转时走的路径不一样,然而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变化的,我却不知道了,尽管我很仔细的在观察。
  前方,果如她所言,一个直径大约是四五十米的湖泊,在月光下却没有任何的反光,甚至,连倒影都没有。而隐藏在暗处的木屋,看起来和刚才关的地方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分阴森与诡异。
  我们沿着湖边走,感觉到丝丝阴风从湖中传来,潮湿的气息让人忍不住作呕。
  “请止步。”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停在木屋外。
  “可否自报一下年龄?”听这次的声音却是一个年轻少女。
  我疑虑片刻:“二十三。”
  刘枷沐道:“二十四。”
  漓魅道:“二十六。”
  慕妍道:“二十二。”
  “二十二……”那个声音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最后说话的那位姑娘,你先进来吧。”
  慕妍望着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道:“我们既然是一起来的,就不会让她一个人进去。”
  “姑娘误会了,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并非要伤及她的性命。”
  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我去,何姐姐,你先在外面等着我,我有一种预感,虽然说不清是什么,但总觉得和我的身世有关。还有一些谜团我想解开,比如,我为什么百毒不侵,为什么这里的瘴毒伤不了我。你让我去探清楚。”她的表情难得的认真。
  我看了看那间木屋,夜色中,微微浮动的树影婆娑的斜射在木墙上。
  “好。”我艰难道。
  她一步步走向那个地方,门自动敞开,我努力去观望,却是黑暗一片。
  门缓缓闭上,然后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我叹了口气,在木制的阶梯上坐下,用双手抱着头,感觉心里异常沉重,乏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漓魅蹲在不远处,怔怔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
  刘枷沐坐到我身边,“别担心,她不会有事。”
  我看着他,有些无奈道:“你每次都跟我说这些话,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可是到底有没有事呢?你刚才都中毒了,还说你没事,当我是傻瓜还是瞎子?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可是……”我叹了口气,突然间不怎么想说下去,“我很茫然,别让我形成一种习惯,你越是这么说,我越心里没底。”
  “刚才……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轻声道:“别和我说这些话吧,事情发生后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到了下一次你还会这么做,对吧?”
  他顿了顿,然后点头。
  我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沉默了一阵,然后无力道:“你以为这是为我好,保护我,可是你保护不了我的心。”
  再之后,更是长久的沉默。
  我靠在自己的腿上,几乎要睡着了,却时时在担心天亮后怎么办,古代没有手表,无法看到时间,甚至连过了多久我都毫不知情。
  几声脚步声将我倏然惊醒,天空已经有些灰蒙蒙的,应当快到黎明了。
  我立刻起身,转身看到出来的慕妍,她微皱着眉头,眼神似是无奈,似是忧虑,似是茫然。
  她开口道,“你们先进来吧,天亮后瘴气加重,外面承受不了。”
  听着她疲惫的话语,我突然也不知道问些什么了,与刘枷沐和漓魅跟着她缓缓走进去。
  这是一个空荡的屋子,空荡得什么也不存在,只有四周略带紫红色的木墙,连窗户都没有,因而也没有光线。
  “上楼吧。”
  向里走了几步,出现了这个屋子里的第一个物品,楼梯。
  当我第一眼看去时,整个二楼笼罩在彩色中,不知道哪里来的光源。两个女子在不远处等候我们,一个约二十几岁,看起来灵动可人,另一个满头银发,头低在长发下,看不到脸。
  “她们是你朋友?”年轻的女子对慕妍问道,也正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声音。
  慕妍点点头。
  她对我们客气的笑道:“你们好,我是蓝烬。”
  蓝烬,我记得唐明先说过,七年前苗刹过逝,谷主就成了她的孙女蓝烬。那在我们眼前的女子,就应该是谷主了。
  “久仰大名。”
  她笑了两声,“什么久仰大名,我深居在此,哪来的大名给你们久仰了。”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不知道现在的外面,又是如何。你们认不认识孙承锡?”
  我在脑中搜索一遍,对这个名字完全陌生。
  刘枷沐道:“可是北荒冰城?”
  蓝烬惊喜道:“是……是北荒,是冰城。”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与激动。
  “中原武林向来与北荒不打什么交道,虽听说过冰城孙家,但这个人,毫无交往,也从未听说。”
  她楞了片刻,忽又苦笑。
  “蓝烬,你还念念不忘吗?”苍老的声音从银发女子处发出,她缓缓抬头,竟是一张精美绝伦的脸,最多只有二十岁。我有些惊呆,她简直就像一个艺术品,然而声音却如同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见我们的注视,她微微一笑,“不用惊讶,我是这里的祭司卜月,而我的年龄,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淡淡一笑:“冒昧了。”
  “听说你们是为逍遥岛而来?”蓝烬问道。
  “是,因为听说逍遥岛雪夕圣女曾攻入死亡谷,而我们正在查逍遥岛的位置,想前来问问。”刘枷沐道。
  “雪夕圣女……琉殊……”蓝烬默念着,却又好像并不是在与我们说话。
  我道:“听说她死在最后一次进攻,死亡谷能两次击退逍遥岛,必是有过人之处。”
  我无意发现慕妍的脸色有些难看,蓝烬沉默了片刻后,道:“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是仗着对自己的地盘熟悉罢了。还有……”
  她却没有再说下去,好像是触动了她某个好久不曾记起的回忆。
  “蓝烬,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早些放下吧。那都是命中注定,神的旨意。”
  神,说到这个,我还是有些忍不住问她:“可否问一下,你们所说的神,到底是哪位神?”
  卜月解释道:“我们南疆自古拜的是亟琥仙,一般称为蛊仙,因为南疆多数人都以训蛊为生。”
  “那你们怎么联系他?像昨天晚上那样?”
  一阵沉默,我发现自己似乎问多了些。
  卜月又道:“我终日生活在这里,每年的这个时候,神就会降下旨意,指引我们。而我,就是解读神的旨意。”
  我没有再问他们是如何找那个所谓的神旨,但却深信不疑,因为刚才的天象还清晰的留在我的脑海中。
  漓魅终于切入正题,“那逍遥岛的事情,你们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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