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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标题:唯羽的病书生二世养成计划。

  孟荷房间的门是被一脚踹开的。然后他就看着那个衣着淡雅行为却一点也不淡雅的唯羽风风火火的冲进来,白皙的手掌重重往桌子上一拍,便一边揉着拍痛的手一边抱怨:“你那什么蒙古大夫的偏法子,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陆大小姐哎,这是温和的法子,需要时间慢慢来的嘛。”

  “——不成!慢慢来,万一什么时候红熵一时色心大起,把他压倒在地****再**没准还****……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喂,你那什么眼神,找衰啊你?”

  一个大姑娘在男子眼前毫不避讳的大谈****再**没准还****——孟荷摆着一张晚娘脸,这女人人前人后怎么就跟变脸似的啊?

  “若是急些,我们也只好加重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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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疗失忆之症的第二步,刺激疗法。

  ——情景重现。即使让病人重复体验过去发生过的印象深刻的经历,刺激到心底深处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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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书生和萧林都一样,闷葫芦一个,唯羽怎么知道什么是他们“印象深刻的经历”?思来想去,高楼大厦公路汽车她是变不出来,只能取道绕行,也许她内心里想要唤起的,本就是书生羿的记忆。

  连圣月也被唤了来,一切准备就绪。

  轩辕萧林有独自散步的习惯,一个人,缓缓而行走得极偏极远。他总在散步时整理些思绪,想些事情,或者什么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连红熵他也不曾带在身边。

  此日在后山远林中慢慢回程,却感到林中气息一凛,草丛中三个黑衣人背着个大口袋从叠翠庄的方向窜出来,看到轩辕萧林俱是一愣。

  当年轩辕羿误救唯羽,一剑穿心便让剩下的黑衣人乖乖放下口袋,如今的轩辕萧林沉稳的盯住三个人,一身漆黑连头脸都被包裹个严实只留下四个孔,两个留给眼睛看东西,两个拿来喘气。

  背着口袋的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压得极低的声音问肩上的口袋:“轩辕萧林不会武功,现在怎么办?”

  口袋扭了扭,同样低声的训道:“笨啊!自己想办法!”

  便听得那黑衣人咋呼的嚷了一声,“糟,被人发现了,快走!”

  唯羽一听便想晕眩,可另外的两个黑衣人却十分合作还一本正经的拔腿就逃,扛着口袋的黑衣人自然很负责任的没有忘记逃跑之前将肩上的口袋扔了下来。

  天旋地转之后,屁股被猛烈的撞击,全身散了架般的痛——NND,不会扔轻一点啊?

  轩辕萧林的目光莫测的沉下去,微微眯起,看着那个蠕动的人形口袋,带着一丝看看究竟什么人在这里搞怪的神情走了过去,在揭开口袋看到唯羽的那一瞬间,些许笑意浮上眼底。

  “陆姑娘?”

  唯羽揉着有骨裂嫌疑的屁股从口袋里钻出来,用看到解放军叔叔的表情说:“轩辕主事,幸好遇到你,刚刚有刺客,好危险……”

  “是啊,很危险……”轩辕萧林的语气似乎别有所指,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唯羽周身淡淡打量了一圈,“没跌痛吗?”

  ——你这不问废话吗!

  心里那么想,脸上却要装出没事的样子,(装娇弱绝不能拿屁股来装!)一边忍着一边龇牙咧嘴的应着:“没事没事……”

  有那么一瞬间,唯羽仿佛看到轩辕萧林的眼睛里,就像是一个家长在看玩官兵抓小偷的孩子的眼神,几分放纵,几分关爱。只一瞬间,便一闪而逝,短暂得让唯羽觉得那只是错觉而已。

  是错觉吧……轩辕萧林又怎么可能用那种眼神看她?

  “要小心啊。”他淡淡敛了所有的情绪,说了一句,“我们回山庄吧。”

  ——奇怪,就只是这样了吗?也不追问一下,亏她还已经想好了怎么应付任何一种盘问呢。(蜓:白痴哦,你以为轩辕萧林和你一样白,那么蹩脚的演戏都看不出来?)

  闷闷得跟在轩辕萧林身边,心里不断嘀咕——孟荷这个蒙古大夫,这招还是没有用么,怎么跟预料的一点都不一样?下一场“患难见真情”该怎么办,真的要在萧林身上来上一刀?当然她是不介意帮萧林换药啦,换床单啦,换衣服啦……嗯,换衣服,顺便还要换内**……嘿嘿,嘿嘿……

  身旁的女孩子一个人不知道在那里胡思乱想什么,脸色瞬息万变表情丰富,自个在那里偷偷笑得跟小白一样,唯羽当然是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细微的神情,全都落入了轩辕萧林眼中。

  突然唯羽“啊!”一声整个人顿时矮下去半截,轩辕萧林急忙转头,那个丫头只顾着走神儿瞪着眼睛却不知道看路,一只脚陷进了小路的凹处,受伤的屁股再次遭受重创。

  隐隐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轩辕萧林淡淡笑着,伸手去扶。

  ——痛!

  唯羽抽了一口冷气,轻轻的扯动都牵动得屁股散了似得痛。轩辕萧林手上的动作立刻缓下来,缓缓,慢慢的扶,仿佛这个修长沉静的外壳下有用不完的耐心。

  “走路要留心。”他淡远的声音低声道,待唯羽站直,仿佛在自然不过的弯身替她弹了弹裙子上的泥土。

  唯羽有一瞬间的怔锺,只在刹那间产生一个错觉——眼前的人不是轩辕主事,也不是萧林,而是她的书生羿。——然而那不过是一个转瞬的梦,像水里浮起的气泡,浮出水面的瞬间,就已经破碎。

  轩辕萧林直起身再次看向她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淡然而疏离的神情。

  唯羽的心在他转身的片刻狠狠的沉下去,沉下去。心里明明白白的看清了一个事实,可是她不想承认,无法承认,只是把自己那颗已经看透真实的心,沉到自己也看不见的地方。

  就让她再做一个梦。

  不要让她醒来。

  .

  他们慢慢的走回叠翠庄,一路无语。

  刚从侧门进了园子,便看到红熵已经等在入庄的石路上,明眸含笑,只看了唯羽一眼便迎上轩辕萧林,完全未将唯羽放在眼里。

  只那一眼,唯羽便明白,她所作的一切,红熵是知道的。

  红熵全都知道,却只是等着她在那里忙乎,而轩辕萧林,自会回来。因为萧林和唯羽的红线,已经偷梁换柱在红熵的小指上。

  轩辕萧林对红熵的温柔和笑容,如当年书生羿对她,竟毫无二样。那笑容深深地扎进唯羽心里,扎得那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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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羽的病书生二世养成计划成果纪录:

  “刺激疗法”

  ——成员:唯羽,孟荷,渎月,圣月。

  ——对象:轩辕萧林。

  ——结果:唯羽在床上养屁股一星期。

  ——成果:轩辕萧林来探视一回,差人送补品,美食每天一回。

  ——备注:养伤期间,孟荷负责治疗,渎月伺候端茶倒水,圣月……吃掉了轩辕萧林派人送来的点心N回,记大过一个,留组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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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疗失忆之症的杀手锏第三步,粗暴疗法。

  ——本疗法属于物理治疗,简单,直接,亦称野蛮治疗,无专业医师指导请勿模仿学习。

  唯羽摩拳擦掌孤注一掷,每日里盯紧了轩辕萧林,只等他什么时候一个人落单,可以实施“物理治疗”。

  轩辕萧林时常感到脊背有发凉的倾向,转头时,必然看到不远处唯羽不怎么高明的装作“路人甲”,偷偷的紧盯着他。自浅浅笑了笑,却没有戳破。

  打理完庄里事物,轩辕萧林吩咐了洪管家一些琐事,略一犹豫,淡淡说:“派个人去中庭一趟,告诉红熵今天不用等我下棋,我们明天再续盘。”

  洪管家点头应了,恭敬笑道:“主事可是有要紧事?我老头子来这么久,还没见过主事耽搁过陪红熵小姐对弈呢。”

  轩辕萧林的笑容淡远而温和,“没什么事,只是,有点小事该找陆姑娘稍稍谈一下。”

  “陆姑娘?是花散里的陆唯羽姑娘?”

  洪管家略略意外,他对于那个姑娘印象并不深,大约只是个技艺高超却无拘无束颇为洒脱的乐伶。可是对于轩辕萧林,他却从未看过他对红熵小姐之外的哪个姑娘如此的上心。从轩辕萧林被王爷请来这聚翠园,他便跟在左右,却是极少见到,轩辕萧林提起哪一个人的时候,会有如此温和的神情。

  轩辕萧林穿过长廊,前方的地面上忽而光芒一闪,一条极细而透明的丝线在阳光下几乎循无踪迹,只些微的反射着一点点光芒,横在前面的道路上。

  轩辕萧林无奈的微微勾起嘴角,若无其事的从上方迈过去。

  “丫的根本就没有踩到,你这什么烂陷阱!”廊子外的矮木丛里唯羽低声的抱怨,随后响起孟荷的声音,“是圣月公子说这种丝线细而无色,绝对不会被发现……”

  “那种不负责任的大骗子说的话你也信!”

  “不用担心,圣月和渎月两位公子已经埋伏在前面,这次一定不会让他逃掉……”

  前方长廊的梁柱上,横着两条白影,手里各拿着一条粗壮的木棍……

  渎月的声音从一边的白影出响起,“上仙,可否打轻一些,万一将轩辕主事打出个好歹……”

  “打轻了怎么会有效果,就是需要借撞击来狠狠刺激一回。不用担心,就算打破了头,下面还有孟荷在。”

  失忆的情况有许多种,一觉醒来糊里糊涂失忆的,撞击到头部意外失忆的,大病一场烧坏脑子失忆的,用药过量药傻了失忆的……还有这种被人为篡改抹杀了记忆的。可是记忆恢复的情况就那么几种,无非再受一次刺激,心理上或者物理上。

  轩辕萧林向前走着,突然停了脚步。

  虽然他不曾习武,却有着和习武之人同样敏锐的感觉。直觉的,他发觉前方有人。既然不肯现身人前而躲躲藏藏,必然不怀好意。怪只怪他的鼻子很灵,空气中隐约漂浮着月公子身上那种清馨的气息,不难捕捉。

  微不可见的摇摇头,似笑非笑,脚步转了方向。

  唯羽气馁的看着轩辕萧林绕开渎月和圣月的埋伏,修长而削挺的背影渐渐远去。

  “唯羽姑娘,别灰心,我们再找机会……”

  ——丫的,姑娘我豁出去了!亲自出马!!

  唯羽掳起袖子,提起长裙,向着轩辕萧林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嘿,嘿,美女,你的美腿走光了!)

  轩辕萧林的身影出现在花园中,唯羽眼见他即将走近一座假山石下,机不可失,奔过去几步攀上那座假山,才发现手头根本没有带任何东西。轩辕萧林已经走到正下方,唯羽一看,急了,随手抬起假山上一块石头,高举过头顶——

  妈呀——孟荷远远的看见唯羽的意图,这一石头要是砸下去,轩辕萧林的脑浆都得溜光了,剩下个破碎的空脑袋壳还拿什么来想起过去?

  孟荷阻止的喊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唯羽高举的石头还没来得及砸下去,那一瞬间,轩辕萧林突然抬起了头。

  仿佛早已经知道了唯羽在那里,他的目光依然平静而淡然,抬头望着唯羽。

  一惊,猛然间被发现,石头已经来不及藏起来,唯羽一慌,头重脚轻便失了平衡,“啊啊——”一声便连人带石头从假山上骨碌翻滚下来……

  轩辕萧林瞬间变了脸色,伸手去接却已晚了一步,唯羽就那么抱着石头人肉铁板烧一样拍扁在地上。

  “唯羽姑娘!”

  “唯羽!!”

  一蓝一白两条身影前后本来,孟荷和渎月也顾不得暴露了自己,急忙赶来查看唯羽情况如何。

  “摔伤了没有?哪里痛?”

  “有事没?快说句话……”

  一句跟着一句,唯羽晕头胀脑的分不清眼前谁在说话,恍惚着被两三只手扶起来,自己站直,晕晕乎乎的迈了几个八字圈,眼前还有好多星星小鸟在飞。

  “我没事……小case——”

  话刚说完,眼前一黑,扑通一声直直栽倒下去……

  **********

  “……”

  “……”

  身边有人在说话……

  唯羽恍恍惚惚,觉得耳朵里像有无数蚊子在叫……

  “……月公子平日里就对陆姑娘比较迁就,这个谁都知道,可是孟公子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是轩辕萧林的声音。听来很沉稳,不急不缓,却有几分威严的味道。

  “可是唯羽姑娘拜托我来治疗你的失忆之症,唯羽姑娘这么用心,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完全想不起她来……”

  轩辕萧林的呼吸似乎滞了滞,缓缓道:“我没有失忆之症。陆姑娘只是借着我来逃避现实,把我当作了病书生轩辕羿。”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隐隐含着些许的无奈。

  “怎么唯羽姑娘也认得病书生吗?”

  轩辕萧林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渎月在一旁,虽然知道唯羽并没有找错人,却也无法多作说明。

  许久,轩辕萧林才开口道:“孟公子你随洪伯去药房,看看有什么药材用得上,便不用客气。”

  孟荷应了几句,又请渎月去帮他的忙,便随洪管家去了,两人脚步声渐渐远离。

  有人替唯羽掖了掖被角,她睁开眼,正对上轩辕萧林坐在床边,猛然间见她睁开了眼,微怔,转而温和的问:“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唯羽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脑袋里有些乱乱的,一时闹不清发生了什么。

  “有点恶心……”她老实的回答。

  “撞倒了头,自然是会有些难受。好好静养一下应该就不会再恶心了。”

  唯羽乖乖点头,记忆缓缓启动,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问:“你早知道了?”

  好么,这回蓄意伤害未遂不说,还被人抓个现行,能不心虚么?

  轩辕萧林却仿佛并未生气,眼底里有浅浅的笑意,伸手替她拢了脸颊旁被被子碰乱的头发,“你躲在那边一劲的忙乎,怎么能看不见?又在胡闹些什么?嗯?”

  ——完了完了。

  唯羽看着轩辕萧林淡淡的笑容就犯迷糊,她一定是摔坏了脑袋,否则怎么会在他的眼睛里,看到那种熟悉的……宠溺?

  “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轩辕萧林似乎从唯羽的神情中发觉自己有些逾越,淡淡的敛了笑容,收回手,离远了些。

  唯羽看到他的客气,有一点失落。

  没关系,总是有进步。至少,他们已经比之前熟悉了许多不是。

  轩辕萧林起了身,“陆姑娘你先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唯羽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轻声问:“呐,以后,不要再叫陆姑娘,叫我唯羽好不好?”上一次虽然被拒绝,但是好歹他们现在也算熟悉了,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轩辕萧林的脚步顿了顿,片刻沉默,复杂的眼神深深看了唯羽一眼,缓缓低声道:“陆姑娘……我不是病书生。也不想,当他的替身。”

  一瞬间唯羽仿佛落入了冰窖全身冰冷,愣愣的看着他的身影转身走出了房间。一扇门,隔开了千里距离。

  他的话,缓缓刻进脑中,每一笔,每一字,都是血淋淋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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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其实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不想从他的口中,说的这样清楚。

  圣月忽而出现,见唯羽愣愣的坐在床边,拍了拍,“哎,怎么了?”

  唯羽恍恍惚惚的抬头,看到他,勉强笑了笑,“圣月,你来了……你刚刚跑去哪里?”

  圣月皱了皱眉头,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发什么愣呢,我没在聚翠园正式露面过,自然不方便在人前出现……你没事吧?摔傻了?”

  是哦……被别人看到圣月这个陌生人出现在这里,总是不方便,怎么忘记了……

  唯羽摇摇头,“圣月,我胸口有些闷,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圣月看了看她的伤,大抵只是摔得重了些,有些扭伤和皮肉擦伤,没什么大碍,便答应了,扶她起来。

  院子里的风有些冷,唯羽脑中空白,竟丝毫也不觉得。她让自己的头脑一片木然,什么也不敢想,心里有许多东西,无法碰触,一碰,便生生撕裂的痛。她情愿这样混沌的麻木,继续作梦,也不想清醒的痛。

  远远的便看见一团火红的影子走近,她木然的看,听到身边的圣月叫了一声:“红熵。”

  红熵走到跟前,脸上并没有那种如常的笑容,看了看唯羽,转对圣月说:“我有些事情想跟唯羽姑娘单独谈谈,圣月大人可行个方便?”

  “你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上司放在眼里了。”

  红熵撇撇嘴,“我天规都犯了,还有心情管你个月老。”

  “造反你还有理啊?”

  “你有资格说我吗?这么大义凛然,干吗不上报仙界干脆找人来锁了我回去,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只要你有那个胆——私令凡人穿越时空,本就是大罪。我挟持了萧林,你圣月大人不也送了陆唯羽回来?若要论罪,就算事出有因,也轻罚不了。”红熵有恃无恐地弹了弹袖子,“不正是因此,你圣月大人才选择私下来找我解决?”

  “红熵!你,你……”圣月指着她,鼻子都气歪了,典型抽风的前兆,“千年后的我是为了谁才决定私了,不将此事上报仙界,有意放你一马,你,你——”

  “谁让你自己心软。”

  “红熵!你这样做下去有意义吗?”

  “不用你管!”

  唯羽听着二人的谈话,有听没懂。被夹在火气冲天的两人中间倍感难受。

  “圣月大人可以让开了吗?”

  “好!不管你了!本来若不是看着渎月的面子,我也不想招这个麻烦,你自己看着胡闹!”圣月放开唯羽,转身离开,站在附近只远远照看唯羽的情况,不再参合阻拦。

  唯羽抬头看着红熵,隐约间听出,他们之间似乎还有些内情,确不曾告诉自己。

  红熵收起了面对圣月的张扬,周身冷冷的气息,仿佛冰冷的火焰潜伏着,缓缓燃烧。

  “你对萧林说了什么?”她轻笑,却并不上心。唯羽没有回答,红熵的笑意变得更浓,却更冷,“这样,你就满意了吗?把轩辕萧林抢回去,就高兴了吗?”

  她的冰冷中突然生出怒气,几近暴戾,压抑着从牙缝里挤出,“别告诉我你还看不清,轩辕萧林根本不是轩辕羿,他只是个文人,不曾有过病书生坎坷的命运,不曾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生,他们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轩辕萧林也好,萧林也好,就算曾经和轩辕羿是同一个灵魂,在完全不同的人生中也绝对不会有同样的人格——他们根本不是病书生!!”

  唯羽木然的听,心里那道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伤疤终于被撕得鲜血淋淋,她知道……这些,她都已经知道。

  书生羿已经死了。

  他死了,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她再也无法见到他——可是她只想做一个梦。告诉自己,书生羿还在她身边的梦。

  前襟被红熵捉住,不让她逃避,冷冷吼道:“你看清楚了?我制造出一个轩辕萧林,就是让你看个明白!还是说——你就这样满足于一个仿冒品?只要是一个能让你把他当作病书生的人,谁都没有关系?你和病书生的感情,就只是这样的瑕疵品吗!?渎月就是为了这样一段可有可无,随便可以替换的感情牺牲了神力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的吗!?”

  仿佛又一道亮光闪入脑中,唯羽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红熵……

  “真是不值得……”红熵冷笑,“你和病书生,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唯羽甩开了红熵,她摇着头,一步步后退……不,她不想听……这一切,她都不想知道。为什么,不能让她保持着过去的状态?哪怕只是廉价的自我安慰,哪怕只是个梦?她不能醒。醒了,书生羿就不在了,她就真的永远失去了书生羿……那一道伤,只要留在黑暗里,哪怕烂了,化脓了,只要她看不见,终究有一天可以结成疤,无论怎样的狰狞。

  为什么,偏偏要将它拖出来,生生撕裂?

  红熵冷眼的看,她的眼睛那样冷,却在冰冷底下有着同样的伤痛和悲哀。

  是谁,伤害了谁?

  “你知道,你和萧林绑在一起的红线,是用了怎样的力量吗?擅自篡改红线——渎月为了救你,已经伤了原神而沉睡,而你,却用尽了他为了保护你而暂时留在你身上的力量,只为了跟你那个病书生的仿冒品在一起?为了这种廉价的感情,夺去了渎月复苏的机会!”

  “我不知道……”唯羽喃喃的,是她害的吗?是她,伤害了阿月,伤害了红熵?脑中早已经混乱成一团,很痛,痛得无法思考……

  “还来啊——你把用掉的渎月的力量换来啊!”

  “我不想知道!”

  仿佛从胸腔里撕裂而出的声音,她用尽全身力气逃离,转身的瞬间,看到红熵泪流满面。

  她的梦,已经跌得粉碎。

  在这个没有了书生羿的世界,无法呼吸……

  疼痛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流窜,每一步都扯动着筋骨,视线里模糊不清。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跌倒的瞬间,感觉到自己狠狠撞了别人,被一双手捞起。

  抬头时,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令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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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令王爷伸手扶住唯羽,低头看了看她,“原来姑娘不是异族人?”
??唯羽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下意识的想要挣开,被反手抱住。王爷带着点探究细看她,却眼前一晃,一道白影闪过怀中已经空空,抬眼间却见圣月白衣翩然立于面前,已将唯羽搀扶在身边。
??“王爷,可以将人还与在下了吗。”圣月翩然微笑,似带着一抹邪气的俊美。
??令王爷微微眯起双眼,浅笑,似别有深意的说:“公子,这可是第二次从我手中,带走这位姑娘。”
??“可惜她似乎并不是……王爷的人吧?”暧昧而轻佻的口气,似有意要试探什么。唯羽一片混乱只想好好静一下,轻轻扯了圣月的衣袖。
??圣月低头看她一眼,便向王爷道一声:“先行告辞。”带着唯羽飘飘而去。
??“喂,你没事吧?”
??圣月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小心的问。
??唯羽抬头看他,“你知道——红熵是为了阿月的,是不是?”
??“呃……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来的时候……看了红熵留下的字条,再想到轩辕羿跟你的关系,就不难想到。仙界里红熵对渎月的用心是出了名的,就算告诉我她移情别恋看中一个凡人,我也不信啊。”
??圣月知道……渎月恐怕心里也明白。就只有自己,还糊里糊涂的,一味怨恨着红熵……
??“是我害了阿月吗……他的情况,已经那么糟糕?他不会再醒来了吗?”
??圣月微怔,“这个,你问我也……”
??“我爱萧林,真的只是爱错了人?”
??“唯羽,”圣月正了正神色,“爱上一个人会有各种不同的开端和机缘,相识的形式各有不同,没有哪一份爱是错的。就算你爱错了人,只要你对他的感情是真的,这个人是谁有什么不同。王孙乞丐,爱错了也是爱。所以爱错了人并不可怕,但是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爱不爱,那问题就可就大了。”
??唯羽几分怔然的抬头看着圣月,原来,这个人也可以正经的说话的?
??圣月拍拍她的背,“好了,不要因为红熵情绪不稳的几句话就乱了方寸。渎月是心甘情愿想要帮你的,若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值得,那渎月不是太可怜了?”
??唯羽瞪大了眼睛看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圣月是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说服力的?
??圣月不知打哪儿又变出他那把比唐伯虎还风流的扇子,啪一声打开,晃啊晃,一本正经的形象全无。“呵呵呵呵~~虽然本仙在姻缘殿当月老的时间不久,但是感情的事,问我就没错——”
??“不久?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
??“?”
??“啊,你身上还有伤呢,我们快回去,不然那两个家伙看见你不见,该抓狂了。”
??挟起唯羽,走!
??(羽:死月老,表转移话题……)
??“圣月,你为什么来帮我?”圣月走得分快,唯羽一张嘴巴便灌了一肚子凉风,慌忙又闭紧了嘴巴。圣月依然一副翩然样子,风在他的身前掠过,被无形力量的挡住。
??“其实我本意倒不是为了帮你。”他略停了停,考虑自己说实话应该不会给唯羽什么新的伤害,继续道:“我这样私下帮你,本来是为着红熵。好歹共事一场,希望能瞒过仙界,早些阻拦了她……帮你吗,只是看着渎月的面子顺便的。不过帮到后来,看着你那么拼命认真的模样,也就渐渐认真起来了……大家帮你并不为别的,只是你活得很真实,那样拼命的去爱一个人。我想渎月也是因为这样才不顾一切的帮你。不要改变啊,别让大家的心意,都白费了。”
??圣月……你这个家伙,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没正经的模样,原来说起话来,真的让人无法反驳……神仙,都是这么狡诈的吗。
??回到房间圣月将唯羽放到床上,准备转身离去。
??“圣月,”唯羽轻轻叫住他,“你的话,我会好好想想的。”
??“嗯。”圣月转身回来揉了揉她的头,“不用太费脑筋,感情这种事情不是用脑袋想,而是用心去想。真心这东西,骗不了自己。”
??圣月走到门口,正碰上渎月拿了点心回来,恭敬的低了一下头。
??“上仙要离开了吗?”
??“嗯。你好好照看着吧。”似乎想到了什么,圣月搭着渎月的肩膀,低声嘱咐了一句:“要多留意令王爷。”
??渎月疑惑的看了看他,圣月很八婆状的附在他耳边解释道:“王爷好像对唯羽有意思,你看着点。”
??渎月很乖的点了点头。
??——阿月,你用不用对圣月这种乌龙八卦也听这么认真啊?
??目送着圣月离开,渎月走进屋中将茶点放好,扶了唯羽起来。
??“……你刚刚出门了?”
??“嗄?”唯羽愣愣的看他,眨巴眨巴眼睛,嘟喃:“你怎么知道……”
??“你的衣服是凉的。如果你一直待在房间里,身上衣服的温度不会这么低。没吹着冷风吧?伤筋动骨,不好好养着可不成。”
??唯羽任渎月替她细查了一下,放下心来才将粥和点心端过来。
??她看着眼前温馨秀气的美人,那漆黑绵密的长长发丝在他低头拿粥时滑落下来,拂着安宁温柔的脸颊。她别开了脸,无法再看下去。
??“阿月,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什么?”渎月抬起头,那细细的低语他没有听得很清楚,看过去,竟然发现唯羽的眼泪已经模糊了整张脸。
??“阿月……阿月你不要对我好……会害死你的,将来有一天会害死你的——”
??模糊不清的语言在呜咽里,渎月无法听懂。他只是轻轻拍着唯羽的背,低声安抚,“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
??温柔的阿月,善良的阿月……为什么世上,可以有你这样一种人的存在,让人如此安心,又如此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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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轻响,小六走进来,脆生道:“姑娘,王爷派人来请你过去一叙。”
??唯羽的一口糯米白糖糕咕咚整个咽下去,卡在喉咙里猛一阵咳……那个八婆圣月不会说中了吧?!
??渎月替她轻拍了后背,回道:“还是去回了来人,唯羽日前受伤,还没有痊愈。”
??小六向身后门外瞥了一眼,“我回过了。王爷的人说,姑娘受伤,理应探视,不过近日繁忙,便派了郎中一同来。”
??“就说劳王爷费心,不过孟公子已经看过,便请郎中回了吧。”
??“这个……我也回过了。但是来的人还说,王爷特地送了名贵药材和补品,请姑娘一定收下……”小六又瞅了一眼门外那一排长龙似的人,推一样,便又送上一样,这个王爷也真想得周全了,天衣无缝到非要赖着你收下一份的味道。
??渎月点点头,轻声道:“知道了,便有什么点心补品就收了吧,其他的退回去。”
??“是。”小六退了出去,唯羽缓过气儿来,问:“怎么收下了?”
??渎月淡淡笑笑,“还看不明白么?你若不收下,今个恐怕就没完没了了。”
??唯羽皱了皱眉头,“就是说他赖上我了?”
??“……差不多。”
??“——连这都能一眼就看出来,圣月还说自个当月老不久呢,整个一拉皮条经验户~~”自己的心情都还没调整明白呢,又冒出来个麻烦人物——唯羽死鱼状挺尸在床上,渎月禁不住轻轻笑笑,“那倒是不假,上仙原来也确不是姻缘殿里的人。
??唯羽来了兴致,死鱼翻身一骨碌起来,扯住渎月的衣袖,“那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渎月一怔,虽然有意想要避开这个话题,然而看着唯羽兴致勃勃一脸期待,却也有些为难,犹豫片刻,低声缓缓说:“上仙……原是上仙界九重天的第一战神。”
??咝——唯羽深吸了口气,还真……没看出来。那个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拉皮条月老,原来这么大来头。
??“他是战神,怎么会来做月老的?很菜吗?被人踢出来的吗??”
??渎月笑得很勉强,可是迎上唯羽那双闪闪亮的眼睛,也只好照说:“那些事,我也只是听姻缘殿里的人说的……呃……”
??唯羽用她忽闪的眼睛无声的催促,渎月无奈的轻咳掩饰,一看便知道不是个擅长八卦的人。
??“流言的原话是说……嗯……圣月大人原是司月殿太阴上神属下的第一战神,只是他……跟仙界最高统御者的司日上神……看上了同一个女人……所以惹恼了司日上神,被连降神位最后发配监管人间的下仙界姻缘殿……”
??KAO——跟顶头上司抢女人?
??唯羽扯了扯面部肌肉,哼哼冷笑两声——该说他有胆,还是脑子进水?难怪圣月支支吾吾岔开话题,这种事他说得出口才怪。
??可是就算再喜欢,再费心争抢,最后还不是这么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果?
??有情人要成眷属就真这么难?
??唯羽闷头倒下去,继续当死鱼。
??
??**********
??轩辕萧林没有再来探病。
??唯羽有一些沮丧,或许,是另一种情绪。如果,轩辕萧林来了,是不是她就不会再迷惑?如果,轩辕萧林也在乎她……
??唯羽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竟然不知不觉中……她已无法将他当作萧林看待?
??她愣愣的坐在床上,直到六儿的声音打断,“姑娘,姑娘?”
??“别打扰我,我这儿郁闷着呢。”
??“姑娘,”六儿哭笑不得,“你要郁闷,也等王爷回了,再自个郁闷去啊。”
??——啊?王爷“又”来了?
??唯羽的郁闷成倍数增长,想见的不来,这个多余的倒是常常往这边跑。
??今天渎月不在,倒是有些为难。之前都是渎月代她应对,以伤未痊愈不便应客为由没有让王爷见到人,可是都过了几天了,她的屁股也早好了,再这么躲着不见,失礼就失大了。好吧,谁让聚翠园里他最大。
??跳下床,整整衣服,“走。”
??“干吗?”小六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奇怪,反问:“什么干吗?见客啊。”
??“就这副模样?”
??哪副模样了?
??唯羽低头看看自己,衣着还算整齐,……虽然,是在床上窝了半天有那么一点点皱啦,扯一扯就好了嘛。
??小六无奈的干脆拉她站到铜镜前,呜……唯羽看着镜子里那个形象……几日来都几乎没有出门,天天在床上窝着,外加烦心的事情一堆,结果披头乱发脸色灰败精神萎靡——呜……自己看了都厌恶。
??刚要伸手去包包里寻找她的“法宝”,突然脑中一闪——嘿嘿。
??“小六,我们走。”
??“就这样?”
??“就这样!”
??哼哼哼~~令王爷啊,我就不信,姑娘我都这副“黄脸婆”相了,你还有什么兴趣?
??唯羽大步流星的走向客厅。
??.
??泓令时优雅的坐在桌前,优雅的品着香茗,优雅又耐心的等着这个花散里来的陆唯羽再拿什么借口来打发他回去。
??唯羽会出来见他,倒是他没想到。
??唯羽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副形象,他更是没有想到。
??所以那一口茶,便很不优雅的准备喷出去,想憋,没憋得住,取道鼻孔横喷三米。
??泓令时痛苦的咳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唯羽便静静站在前面研究那道茶水喷射后留在地板上的痕迹。
??不就是邋遢了点吗,这位小哥你至于吗?
??唯羽怏怏的敷衍了一声:“见过王爷。”
??回应她的声音,依然只有咳。
??她撇撇嘴,站那儿等他咳完。
??“唯羽姑娘的伤可好些了?”咳得一张脸微红,稳住了神色。仔细看起来令王爷长得也不错,面容如玉,尤其一身生来的王族贵气,透着优雅风情。果然人长得好看就是走到哪里都吃香,面对这样一个优雅的人,唯羽怎么也冷不下脸,略福了福,“劳王爷记挂,已经没什么大碍。”
??只是就跌了屁股,早好了,这些天不过是赖在床上装柔弱。装了这些天,该来的却没来。
??“既然姑娘好些了,多走动走动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这附近山中有一处奇景,唤作似水涧,风景绮丽,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邀唯羽姑娘同游?”令王爷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优雅而有礼的望着唯羽,耐心十足。凭心讲唯羽不讨厌他,可是想起圣月的告诫,又有些犹豫。
??他仿佛能够看穿唯羽的心思一般,又道:“我也会邀上萧林兄和其他人,姑娘也可以携伴同行,如何?”
??——萧林?
??唯羽的耳朵立刻精神起来,抬头看了看他,“轩辕主事也一同去?”
??已经几天都没见他人影,这倒是难得的机会。
??令王爷微笑点了点头,只当轩辕萧林跟唯羽稍熟悉,比较让人信任,并未多想。“那么,唯羽姑娘的那位同伴……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同伴?唯羽想了想,“您是说圣月?”毫不知觉令王爷的话中,已经认为她和圣月才是一对。
??“原来是圣月公子……”
??一丝笑意浮上唇边,面容温和毫无破绽的望着这个两次被同一个人从他手中引去的陆唯羽。还从来没有什么人,会从他手上抢得走任何东西。
??.
??(蜓:令王,你口味还真是……(上下打量)这种脸未洗发未梳,衣服上还一身褶子的邋遢女人……嗯嗯,口味真是奇特。。。
??令:吃惯了精致小菜,就不许人吃回粗粮了?
??羽:你们两个给我闭嘴!(T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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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公子真是博学啊!”
唯羽在一个上午第一百零八次听到孟荷感慨,瞧着他拉着阿月在自己晒药的专属小院里“探讨”“研究”“交流”“切磋”,这个医药狂,又犯病么?姑娘在这儿站了大半天,愣是把人当空气!
渎月一边听着孟荷说话,得空便向唯羽投来歉意的眼神和稍稍无奈的微笑。
月白长衫,漆黑长发,周身清馨的气息……唯羽静静看他,阿月不是她见过的人中容貌最美的,但绝对是最吸引人的,让人拔不开视线的清秀与温馨。她能明白红熵的心情,如果换了她,也绝无法原谅有人去伤害这样一个纤细温良的人。
“看什么?老盯着渎月,移情别恋上他了?”
身边突然响起戏谑的声音,圣月不知什么时候凑在她耳边,笑得很八卦。
唯羽瞪了他一眼,这人是当月老当出职业病吗?
“瞪我干吗?你若真这么告诉我我也不会惊讶,渎月有什么不好?”
“是,他哪里都好——可是我才不要爱上他,像红熵那么辛苦。”
“哦?”圣月直起身,盯着她看了又看。“你不恨红熵吗?”
唯羽摇了摇头,“知道她的心情以后,就没办法恨。她比我更辛苦……爱上阿月,也许是无可避免。但是阿月太过善良,他对身边的每个人都那么好,他的温柔,不会只给一个人。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他的一份责任,温柔,善良,又有责任心——阿月太完美,这样完美的人在身边,却不适合当情人。书生羿也许不如阿月善良,不如阿月温柔细心,但是,他只对我一个人好,在他身边,不会有不安。”
圣月微微挑了眉,“……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是这样看待渎月对你的用心?”
“不然还有什么?”
“……没什么。”圣月瞥了眼跟孟荷谈话的渎月,嘿嘿笑着含混过去。

“啊,唯羽,圣月公子,你们怎么过来了?”
孟荷这个时候才看见他们迎了过来。唯羽的嘴角抽了抽,敢情这个已经在院子里站了近两个时辰的活物他没看见,圣月一来,他倒看见了。
孟荷同圣月客套几句,便将一脸不爽的唯羽拉到一边,低声问:“喂,你跟轩辕主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失忆把你忘记了,怎么又扯上了病书生?”
“我若说轩辕萧林就是病书生你信么?”
“不信。”摇头,病书生可是死在众人眼前的——这丫头不会真的跟轩辕主事说的一样……
“那我说我就是朱羽君你信么?”
孟荷一怔,大脑还没有消化唯羽那句话说了什么,就听唯羽愤愤的说:“哼,我连萧林屁股上长了几颗痣都清清楚楚,谁要说我认错了人?”
“……几颗?”
“两颗!胳肢窝里还一颗呢!”
唯羽气呼呼的拂袖而走,圣月和渎月汗颜的看着孟荷那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喂喂,你不是真的打算去数数吧?
.
江湖传言——
孟荷,名号鱼肉郎中,一代名医,风华正茂,仪表堂堂。且出身臧云山庄,怎么也算一个少爷。只是……仍未娶亲。
有人说他沉心于医术,而不屑儿女情长,不愧“神医”称号。
也有人说……他性喜龙阳,才会不近女子。而此种说法,由聚翠园多人为证,曾亲见他殷切力邀叠翠庄主事以求两人“共浴”,被拒多次依然砌而不舍,引为旁证。
……
—— 一向心无旁骛的孟荷,恐怕多年以后也没明白,他的名声,究竟是怎么被扭曲的。

**********
约定出游的那天,唯羽终于肯把自己收拾一下,梳发上妆,换了件湖蓝水绣的浅色袍子。——面对令王爷怎么邋遢都没关系,可是要让轩辕萧林看到她那个样子可不成。
圣月和渎月坚持着万一她出了什么状况好有个照应,两个人一同陪她外出,唯羽想不明白她难道曾经做过什么?像她这样安分守己的孩子干嘛这两个人非用这种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她?
圣月盯着她左瞧右瞧,微笑道:“看来你倒是又复活了。”真是小强一样的生命力,前两天不还“很受伤”得几乎要灰心丧气了?“看来你是想清楚,不再迷惑了?”
“正相反。”唯羽干脆的摇头,“以前只是迷惑,我现在已经乱成一团糨糊没半点头绪了。可是,我不能留在原处,那样什么也解决不了。是你说的,感情不是用脑袋去想的,所以我只有去接近轩辕萧林,爱,或者不爱,总得有个结果。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得带他回去。既然已经知道红熵不爱他,他也不属于这里,我得带他回千年之后。那是萧林的人生,这样被搅得一团乱,对他太不公平。”
圣月嘴边挂着笑容,斜斜的倚在门边,“我大概能够了解,为什么渎月会那样在意你……”
“因为他比你认真比你正经比你负责比你善良……”唯羽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衣服应付着,完全没有看到身后圣月那若有所指的笑容。
究竟因为什么,恐怕就只有渎月自己心里清楚。
“走了,还笑!”唯羽整装完毕,走过他身边时用胳膊肘戳狠狠戳了圣月,笑,笑,笑得跟小白似的,懒得理你。
渎月已经等在门外,唯羽瞥了圣月一眼——看看人家阿月,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安静耐心的等在门口,哪像你这个随便闯人家姑娘家闺房的家伙。
瞪归瞪,能一大早就有一个美艳一个出尘,两大美人为伴,仍旧让人心情大好。她走在两个人中间,一手一个扯过来挽住两人的胳膊,笑得没心没肺。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的脑袋是不是肉长的,这种时候也能乐得起来。”
“你的脑袋才是肉长的,大脑里面全是脂肪,难怪这么没个正经。”
“那你的脑袋里长石灰啊?”
“脑浆!脑浆知道么?那是我智慧的源泉~~”
“我说你怎么这么笨……”
唯羽和圣月唇枪舌战,拐着两个美人一路行去。
越是走近轩辕萧林和王爷所住的小院,她的步子越慢,圣月嘴角浮起丝丝笑意,“我还当你真是没心没肺呢,原来还知道害怕见到轩辕萧林?”
“——开,开什么玩笑,我怕什么啊……”唯羽说得毫无底气,声音越来越低,“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而已……”
“……见到,不就知道了?”许久不曾说话的渎月低而轻的清悠嗓音飘入唯羽耳中,她抬起头,正迎上渎月转头,目光里清淡温暖的笑容让心里的不安驱散了些,她点点头,挽着渎月的那只手紧了紧,把渎月拉近,脑袋像猫儿一样在他胳膊上蹭啊蹭。
——还是阿月最好了,喵呜~~
圣月瞅着渎月胳膊上那片隐隐闪烁的眼影银粉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是个“恶人”,嗯嗯,当恶人就好。
只是他并没有忽略,渎月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唯羽时,眼中温暖清和的笑意之外,还有着更深更沉的东西,让人费解,心里却莫名的揪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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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腔热情遭冷水浇。
唯羽刚踏进园子,便看到令王爷跟她招手,身边站着轩辕萧林,还有……红熵。
NND,令王爷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幸好圣月和渎月跟来了,不然不就成二对二约会了?脑袋里还胡思乱想着,发觉对面的三个人突然原因不明的一僵,两个男人神情明显的几分尴尬几分探究,红熵的目光却带着冷冽凝视着她(们?)。唯羽疑惑的顺着红熵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才发觉自己依然夹在两个美人中间,猿猴一样挂在两人的胳膊上。
呃……好吧,她知道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举动有些过于暧昧……不,或许已经不是暧昧,是有伤风化了。
她急急的收回手,冲面前的两个人笑了笑,轩辕萧林却似乎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一点点失落感弥漫上来,唯羽努力的去忽视,又看到令王爷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打量。
勉强挤了个笑脸,才知道原来被帅哥包围,还真是累!
红熵走了过来,唯羽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如何应对她,她却把唯羽当了空气,径自走到渎月面前,面容虽然还挂着笑容,神色却复杂难懂。
“渎月,你也来了?”
渎月静静看着她,温和的眼神中却有几分歉意和低落,“是。你不是也来了么。”
红熵压低了声音,只有她和渎月能够听见,对他说:“我不想你掺进来。”
“……红熵,把轩辕萧林还给唯羽,好么。”
“没有这么简单的。渎月,现在的你什么都不知道……”话语里,有听得出的悲伤。
现在的渎月,只是千年之前的小仙,而非千年之后的月老。即使如此,即使唯羽不是现在这个他的责任,不曾一起经历过哪些事情,他仍旧这样关心着她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样,旁人谁都看得出来,却只有圣月和唯羽明白。令王爷看了眼轩辕萧林,见他不曾有什么表示,便走过去打了圆场,“原来红熵与月公子认识?”
“是,原是旧识。”渎月谦和轻揖,回了王爷。
“那还真是巧,今日同游,正好可以叙叙旧。”
叙旧?是啊,渎月去跟人家的未来老婆叙旧,他就少了一个电灯泡是吧?
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哦?
唯羽偷偷的瞧向渎月,他接收到那个可怜巴巴的乞求眼光,了然而又无奈的对她微笑一下。——有阿月这个肥饵在,不就可以引开红熵,接近轩辕萧林了?
**+2次失恋经历所培养出来的万年不死小强唯羽,不是那么容易被个软底拖鞋打死的!
(小强宣言:我们连拖鞋都不怕~!所以我们无敌了!!)
突然发现其他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盯着她,唯羽才发觉自己在情绪激动中两手握拳,革命激进人士一般将小强宣言不知不觉说出了口……
嘿嘿笑了笑,收回拳头,乖乖站好。
(蜓:神啊,原谅我吧,我不是有意抹黑革命人士的形象啊。。。)
渎月是最早回神的一个,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随即院子里便爆出令王爷捧腹的笑声。——忽略他。唯羽只当这个人不存在,然后狠狠用手肘戳了旁边憋着偷笑的圣月,转头,却看到轩辕萧林那双隐隐含着笑意的眼睛,淡淡的望着她。
这个人总算肯看她一眼了吗。
有些事情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起,并不等于不会在意。唯羽心里闷闷的,可是眼前这个没良心的伤害了别人水晶一般脆弱的心竟然还敢笑!她朝轩辕萧林作了个丑到外婆家的鬼脸,然后得意的看着轩辕萧林完全意外的微怔在那里,随即自浅笑摇了摇头。
脸上的笑容淡淡悠悠,渐渐隐去,眼中浮起的却是一丝迷惘。
那一丝神情并没有逃过红熵的眼,她轻触他的手,唤了一声:“萧林?”
轩辕萧林回过神,对红熵温和的微笑。——他在迷惘什么?红熵一直都在他身边,他不该有任何迷惑。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三心二意的人,可是为什么当他看着唯羽的脸,却总是觉得心里丢失了什么东西,空空的漏了一个洞。
那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野丫头,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顾,一头往前冲的唯羽,竟然让人觉得似曾相识,仿佛看着她的脸,便能够捕捉到一些东西,填补了那个空洞。
轩辕萧林缓缓的闭上眼。——那只是错觉。他这样告诉自己,伸手,修长干燥的手指握住了红熵的手。
红熵一直都在他身边。一直都在。
他和红熵想握的手,唯羽不想看。
她紧紧地攥着拳别开视线,掌心感觉到指甲扎入皮肤的刺痛。
直到有一只手从衣袖下覆过来,纤细温暖的手指有着暖玉般的触感,轻轻扳开了她的拳。唯羽抬起头,看到的是阿月清秀的脸,温柔得让人想哭。
“唯羽姑娘,我们该出发了。”令王爷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优雅而倜傥的笑容,眼睛里却有着深沉的光。他虽然在对唯羽说话,眼睛却瞄着渎月。渎月的手依然轻轻的覆在唯羽手上,被长袖遮住,唯羽却觉得,令王爷的眼神中那抹若有所指的光芒,似乎全都看到。
唯羽莫名,王爷又不是她什么人,被他这样盯着,干吗觉得局促?
唯羽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令王爷便优雅微笑着在她身边引路。
“好啊好啊,早就听说这似水涧风景宜人,难得有机会看看,自然是不要在路上多耽搁了。”圣月没有忘记自己肩负着重大使命,立刻挤到唯羽身边,有意无意的隔开了唯羽和王爷。
令王爷笑容依然的保持惯有的优雅,眼睛却微微眯起,深藏一抹敌意。圣月对他来说,似乎依然是最碍眼的一个。
唯羽得空对渎月挤眉弄眼,手上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指,渎月会意的浅笑一下,笑容中却有一瞬间阴沉疏离,转瞬敛去。依然的清清淡淡,轻轻松开了唯羽的手,向红熵身边走去。
圣月一边你来我往的跟王爷火药味知足的打着太极,一边将这情形看在眼里。
——唉唉,不过才区区的五个人,暗下的关系竟然也可以复杂到如此。
乱啊乱,别人逃都来不及,何苦有人偏偏把自己往里面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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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蹭,蹭到轩辕萧林身边,低着头,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样的六人情景,让她想到三对三公牛…… 一个守一个,就是不知道她这个主力能不能进球了。
可是,该何从下手嘛……这个老男人防守这么严密……
他不是书生羿,她跟书生羿可以是病猫和河东狮,可以是大老虎和小绵羊,可是面对轩辕萧林,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斜着眼睛偷偷看走在身边的这个人,长身玉立,淡远如尘,平和却疏离的样子。他注意到唯羽的视线,转过头来,只是谦和浅笑。他的笑容里没有温度,淡然的眼睛里也找不到对人的感情。仿佛,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不曾爱过,不曾恨过,不与他人有任何瓜葛,始终只是独身一人。
唯羽怔住,被他那样的目光搅得一团心酸。
为什么?红熵不是在他身边的吗,为什么他的眼睛却仍然想当初初见的病书生一般,那样孑然一身的孤立。
唯羽不自觉的停住了脚,轩辕萧林也停下来,他修长的身影在林间小路中转身温和的望着她。
“陆姑娘?”
他的声音,仿佛山中的离雾一般悠然迷蒙。唯羽眼前的,是一幅画。如清远的山水,浓淡适宜,怡人心境,看在眼中是惊艳受用,却冰冷遥远如同另一个空间,无法触摸。
她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拉住他的手。
他的手是有温度的,温暖干燥如同上好的汉白玉,没有练武人的粗糙微茧。至少,他是真实中的,没有消失。
“陆姑娘?”轩辕萧林的眉毛微微一动,略略犹豫,没有抽开手。
唯羽惊醒一般放开他,低着头在地上找蚂蚁,“对,对不起,我只是,一时走神……”
浅笑,轩辕萧林似乎了然,淡淡说了句:“无妨。”
她看着轩辕萧林转身,熟悉的背影裹在青衫下,突然问:“你不属于这里的,是吗?”
身形微微一顿,轩辕萧林略略惊异的再次回头,望着唯羽,不语。
他的寂寞疏离,如何能有人明白。受人敬重信赖也好,佳人陪伴也好,始终有一层隔膜,好像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是这里不属于他,或者他不属于这里,有的只是浮生若梦。
他淡淡的看着唯羽,有时候会有这样感觉,仿佛这样看着唯羽,在一瞬间能够抓住些什么。但是那种感觉消逝得太快,匆匆溜走。
“我知道你应该属于哪里,跟我回去,好吗。”
“回?”这样一个用词对于轩辕萧林来说,不乏讽刺。生于斯长于斯,他该“回”哪里?“陆姑娘,你始终还是不肯面对,一定要拿我当那个人来看待?”
“我没有把你‘当成’是谁!我知道你的事情,比你自己知道的还要多,我只是想带你回去……还是你在这里,过得很幸福?”
轩辕萧林微微怔然,有些不明白唯羽再说什么,眼前这个女孩,终究还是把他当成病书生的替身?
唯羽看了看前面和渎月走在一起的红熵,咬了咬下唇,“你爱红熵?”
“……自然。”淡淡的语气,仍旧没有起伏,却也没有疑惑。唯羽不解,红熵是偷了她的红线,偷了萧林对她的感情,和她在萧林心里的位置。但是,她和红熵是完全不同的人啊。
“你喜欢红熵什么?”
“我与红熵相识多年,无论怎样的灾劫磨难她都同我在一起,‘患难真情’,陆姑娘,你能够明白吗。所以我不可能会离开红熵。”
“患难真情?”唯羽心里一震,她与萧林,何来患难?
“有何不妥吗,陆姑娘?”
“你……你和红熵,是……如何在一起的?”唯羽的声音微微发颤,有些事情她不敢确定,但是隐约间她所窥探到的轩辕萧林心底的记忆,竟隐约有着书生羿的影子!?
“如何在一起?”轩辕萧林微微的皱眉,他和红熵很早便在一起……那是什么时候?记忆仿佛从某处模糊成一团,那些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突然变得恍惚。
他似乎曾经……被人围劫,保护红熵受伤,片段的记忆中隐约闪现那些疗伤的日子,日夜共处……受伤?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等等,他是个文人,完全不懂武功不踏涉江湖,何来仇家追杀?
他的心有一瞬间动摇,那些太过矛盾的残缺记忆,让他一直以来所相信的一切都不再真实。
唯羽依然定定的望着他,不肯放松,重复着那个问题:“你喜欢红熵什么?”
喜欢红熵什么?他了解红熵吗?为什么竟然觉得,红熵像一个陌生人……他不了解她,完全不了解。他会爱上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女人?他爱的那个人……似乎是有些无拘无束,做起事情来不管不顾投下整颗心去,毫无保留。单线思考不懂变通,对人毫无戒心的一个野丫头……
就像——唯羽?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迅速甩开那种念头,唯羽却紧咬不放,指着渎月身边的红熵,“你真的爱她?你爱她会让她单独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离开你的视线?她可以跟别的男人说话嬉闹表现暧昧,甚至在大街上追着别的男人跑你也不会介意?你是这样开放的一个人?你若真的是,那当初对我怎么不是这样!?”
越说越激动,嗓音渐渐拔高却没有发觉,几乎喊了出来,等她发现气氛的异常,才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四个人都已经停了下来,转身惊讶的盯着她。
这算什么?趁人家不注意勾引人家老公,还不知道低调,竟敢高声嚷嚷?——呸呸,谁老公啊?
令王爷走到跟前,连一贯的优雅中也满是吃惊,惊讶的目光在轩辕萧林与唯羽之间巡转,终于了然。他恢复优雅笑容,邀请道:“唯羽姑娘,一起走走,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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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林子,眼前已是万丈山峦,听得见淙淙水声,仍不见水形。
唯羽虽然做好了爬山的心理准备,但是这一身华丝长袍却叫她为难。面对令王爷伸出来的手,略略犹豫,还是拉住了,借力爬上山石。
脚下微微的不稳,险些跌入他怀中,高贵淡雅的香气充斥鼻端,头顶上响起他压低的声音:“竟然是轩辕萧林?”
唯羽一惊脚下险些滑落下去,被令王爷顺势一拉带进怀里。
匆忙推开站稳,王爷若有所指的微笑,接道:“我一直以为圣月公子和唯羽姑娘才是一对,没有想到唯羽姑娘的目标,竟然是轩辕主事。”
唯羽给他一个“是又怎样”的白眼。
“唯羽姑娘可要知道,轩辕主事已经有了红熵。不如尽早回头,这里还有更适合姑娘的人……”
“在哪里?我可没看到!”
令王爷优雅的微笑着,执起唯羽的一缕发丝,放在唇边,“若本王说……希望姑娘留在本王身边,你,可会为我而放弃?若唯羽姑娘足够聪明,应该明白继续喜欢着轩辕主事,也是无用的。”
他的语气,仿佛有着志在必得的自信,听得唯羽不爽,嘴硬道:“他有红熵是吧?那我就给他做小,也绝对不会放手!”
“唯羽姑娘何苦作践自己?”
“有么?别说萧林还没有成亲,就是他已经有了老婆……那王爷呢?没有十个八个,五六个小老婆也总是有的吧?我跟着王爷,又算什么呢?”唯羽斜着眼睛盯着他,令王爷竟然一时结舌,却无法反驳。
唯羽挑衅似的冲他一扬下巴,转身先行。
这些王孙贵族,家里已经妻妾成群,还跑出来拈花惹草风流快活!竟然还觉得理所当然?
令王爷望着她的背影无奈一笑,看来这个小果子,可不好摘。
他几步追上唯羽,低头在她耳边呢喃,“好好,我们不说这个话题……我知道这里有一处奇景,相传是天人落石于此,神石生水才有似水涧的万千清泉,为我失礼惹姑娘不高兴赔罪,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神石生水?听起来倒蛮神的……
唯羽不说话,只点点头,算是接受他的赔礼。
抬头时看到轩辕萧林正望着这边,视线相遇,才发觉令王爷靠得这样近同自己讲话显得很暧昧,不着痕迹的拉远了距离。轩辕萧林淡淡收回目光,心里却觉得一丝异样……唯羽始终把他当作了病书生,才会说什么“过去”。可是……当他看到令王爷那样明显的对唯羽亲近,却如同唯羽口中的那个人一般,在心里隐隐的生着不悦。
他知道,自己应该忘记这种感觉。
然而记忆如同变成一场混乱的梦,人生变得毫无真实感。那种感觉如同融化纠缠的蛛丝,缠绕着,挥之不去。
“萧林,有哪里不舒服吗?”红熵看着他那微蹙的眉,隐隐也觉察到了什么。轩辕萧林摇了摇头,“没有,我没事……”
他看着红熵的脸,突然间觉得,在红熵的眼中,他看不到感情。
两个相知相交多年的人,是这样的吗。语言和动作都有着自然的亲昵,然而眼神却如同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路人。——也许只是自己想得太多才会有这样的错觉,但是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与红熵究竟是怎样相遇相识?
心里的疑惑他不曾问出口,只淡淡敛了情绪,走在红熵身边。
无论是不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红熵与他的婚约都是摆在眼前的现实,这样还不足够么……
前方唯羽的背影走在令王爷身边,他收回视线,心里浅浅的波动也只能当成镜花水月的短暂错觉。
唯羽自然不会知道轩辕萧林在想些什么,她的心思都被王爷所说的“神石”吸引了去,尤其当她听到“神石生水”,水中的倒影可以映照出人心里所想的事物,更是让唯羽觉得邪邪乎乎,凑到圣月和渎月身边去求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卯足了劲往山顶爬。
如果那水真的能映照出人心中所想,她会看到什么呢?
心中几乎有着不二的答案,即使是假象也好,幻觉也好,至少再让她看一眼……
令王爷看着她那笨拙却又急切的样子,浅笑一声,突然一伸手将她打横抱起,唯羽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耳边已经风声呼呼而过,被令王爷抱着向山顶飞跃。
——好吧,看在他免去了自己爬山的劳累之苦的份上,不计较他的失礼。可是……可不可以换圣月来抱啊~~
(圣:为什么是我?渎月呢? 羽:人家那么纤纤瘦瘦的,哪舍得累着他啊。
圣:。。。合着你拿我当什么?)

天降神石,神石生水。
唯羽远远的便看到那块巨大的石头,通体是几近漆黑的深靛色,石体的一半浸在浅谭中,另一半直树耸立。
在一瞬间唯羽以为自己会被那深邃的色泽夺取了魂魄,视线被吸附着,无法拔下来。
令王爷放下她,轻轻笑笑,“很美吧,通常第一次见到神石的人,都会丢了魂魄一般被吸引住。”
唯羽愣愣的点头,身边渎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近,忠实的按照圣月的吩咐来充当她和令王爷之间的电灯泡。
他的声音依然清泉一般泠泠而轻柔,低声道:“仙界的九泠圣石,原有九颗,九颗九色,神力各自不同,传说因为一场疏失遗落人间。这一颗是靛石,又称雨石,能够映照出一个人的过去未来,以及心底的深处,而产生蛊惑人心的幻觉。”
唯羽慢慢的向潭边靠近,清澈的水面上映出她的影子。
——没什么嘛。
左看,右看,水里的都是她自己这张看了二十多年的脸嘛。没道理啊,就算令王爷夸大其词,渎月说的也应该不假啊?
正专心研究水里那张脸上有没有水土不服长出痘痘,皮肤有没有变差,水中倒影的身边突然多出一个另一个影子——金边眼镜,衬衣,西装裤——萧林!?
她下意识猛地回头看向自己身后,轩辕萧林正站在她旁边顺着她的视线向水里看,眼前突然出现的俊脸大特写让唯羽一惊,脚下不稳便向水里跌去。瞬间轩辕萧林伸出手去,已经抓到了唯羽,却被她带着一同跌了下去……
冰冷的水一瞬间将他们淹没,唯羽反射性的已经做好遇溺的准备,——遇溺,就是大口喝水,大声呼救,然后呛死。
伸开了四肢准备扑腾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水中,却如同身置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猛然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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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呼吸……
可是,她不是应该在水底吗?
唯羽爬起来,前后左右甚至上方,除了无边的黑暗,什么也没有。而她的脚下——那浅浅的一层水如同一面镜子,被脚下踩出的涟漪搅动,映出的景象摇摆不定。
她想起轩辕萧林和她一起跌落下来,赶忙四处张望寻找。终于在不远处发现那道修长的身影,唯羽几步走过去,刚要开口喊他,却发觉他背对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东西一般呆立不动,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全身如同雷击一般僵住——
“书生羿……”
眼前的黑暗突然间变成整片山林,唯羽震惊的看着坐在一块大石上的人,清俊纤瘦的身子在青色长衫下,手持着草笛,慢慢的吹着一首清冷而孤寂的乐曲。
那是她教他的《东风破》。
“他果然就是病书生么……”轩辕萧林低沉的声音在身边,从看到这个影像的那一刻他便猜到,这个与他神形俱似的人恐怕就是他常常被人错人的病书生轩辕羿,如今已经得到证实。
难怪会有那么多的人将他错认,难怪唯羽一直以来会用那样哀伤痛楚的目光看着他,在见到这个景象之前,他从不曾相信,病书生竟可以与他相似到如此。
“这是幻觉吗……”唯羽看着眼前场景,这一切都这般熟悉,她认得,这里是她与书生羿相识的那一片林子。可是坐在那里的人那么真实,仿佛伸手便能够触及,他真的,只是个幻境?
鼻子一阵酸涩,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书生羿?
熟悉的脸,熟悉的身影……她迈出脚步想要靠近,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书生羿!”远处跑过来的人,一身粉色罗裳,声音优美甜润。唯羽记得这个声音,是属于朱羽君的,这一身衣裳装扮也都是她在朱羽君的身体里时的穿戴,只有那张脸,仍旧属于陆唯羽。
她看着另一个自己走近书生羿,在书生羿远山离雾般淡远的含笑双目注视中,笑靥如花。
那张笑脸清楚而又残忍的告知她,这确实是幻觉。不过是属于过去,那一段早已经烟消云散的短暂幸福的幻象。
心里一阵阵抽痛,由隐隐若无,到越发清晰。
轩辕萧林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看着,看唯羽的痛,看病书生对她全心的爱与宠溺目光,看过去的唯羽那灿烂如花的笑脸。
他突然恨。只恨,那个让唯羽这样展露全心全意,毫无防备的笑脸的人,不是自己。
待他发觉时,他已经伸出了手,紧紧揽住唯羽的肩,那强忍的疼痛仿佛要随着唯羽身体轻微的颤抖一起传递过来,钻心的难受。
唯羽仿佛对他的举动一无所觉,全心只注视着面前的病书生,向前走去。
轩辕萧林看着自己空荡的臂弯,一阵难以忍受的失落。
“书生羿。”唯羽的声音低低的,有着一丝颤抖,幻境中的人微微一顿,眼睛仍旧往着前方的另一个唯羽,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可是另一个唯羽却如同纷落的羽毛,被风吹散无踪。
他静静看着自己空荡的掌心,缓缓收手,转头。那一双薄雾淡渺的眼睛似乎淡淡望着她,又似乎全然没有焦距,低声道:“你可知道……我曾经希望,这一片林子,可以没有尽头,我们永远也不用走出这里……”
唯羽低着头,突然放声痛哭。
轩辕萧林站在她身后,他从来没有看过有人这样的哭,像一个孩子,要将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冲刷干净。
他所见到的唯羽,从来都是不管不顾一心向前冲的没头苍蝇,为什么只有在这个人面前,她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的哭?
病书生慢慢伸出了手,轻声问:“留下来,好吗?留在这里,我们在一起,这个梦就可以一直继续下去,再不会醒来,也就再不会伤心。”
唯羽望着他伸出的手,几乎没有犹豫,便想要回应。她不在乎,是梦,还是幻境,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能再见到书生,不会分离……
她的手伸出去,将要握住病书生等候在那里的手,突然被轩辕萧林上前拦住。
“陆姑娘,不要去!”
他不知道,如果她去了会怎么样,但是他有种直觉,唯羽一旦握住病书生的手,她再也不会回到现实的生活。
唯羽的手腕被捉住,她没有办法狠心甩开轩辕萧林,可是也固执的不肯跟着轩辕萧林远离病书生。
轩辕萧林的心在唯羽的僵持中一点点沉下去。
他算什么?算她的什么人?陆唯羽眼中所看,心中所想,始终不是他轩辕萧林。
他渐渐的放松了力道,松开她的手。如果,对于唯羽来说,活在一个有病书生的梦里才是幸福,那么他有什么立场去阻拦她?
唯羽有一瞬间愧疚,对轩辕萧林,也对萧林。可是她依然去回应了病书生等候的手,在两只手碰触到彼此之前的刹那,四周的环境突然如同水波被搅散一般虚幻起来,唯羽的手扑了空。
“唯羽,你不能过去。”
身后响起了渎月清澈的声音,他的声音搅散一潭静水,那些影像随波消散,又在远处再次凝集重现。
“唯羽,轩辕主事,我来接你们上去。”
唯羽回头去看渎月,她清楚的知道渎月到来,便不会容许她陷入幻境。眼底里沉淀的悲伤将最后的希望埋没,只是她依然无法怨恨阻拦了她的渎月。
“月公子,这里究竟是……?”
“我们现在在雨石所处的水潭之下,我们要尽快回到岸上,在这里呆得越久,雨石所挖掘产生的景象越纠结复杂,很难从中摆脱。”他凝视着唯羽,温和却坚持。唯羽在这样的目光下,只能转身,背离那些幻像。
“轩辕主事,我无法同时带两个人,便先将唯羽送上去,再来接您。”
轩辕萧林略点了点头。渎月拉起唯羽,不动。再拉,不动。
“唯羽!”
“阿月……那边……”唯羽抬起手指着渎月的背后,他回头,看到了自己。
——清爽干净的短发,白衬衣,牛仔裤。渎月对于这样一身“奇装异服”略略感到疑惑,“那是……?”
“是千年后的你。”
渎月微怔,却沉默不语。
他只知道唯羽来自未来,因为与红熵有一些纠葛而追踪她来到这个时代。当日圣月到姻缘殿来借他帮忙,只说因为他和红熵熟识,而其中内情却含糊带过。
可是千年之后的他竟然也认识唯羽,那么在千年之后发生的事情里,他究竟是怎样一个角色?
“唯羽,不要理会那些幻像,我们先上去吧。”
唯羽点点头,乖乖的跟着他浮上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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