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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饼~肉饼~ ^ o^
  好吃的肉饼~~

  ——————————我是肚肚饿饿想吃肉肉饼饼的分割线——————————

  闭紧了眼睛,听耳边风声呼呼,唯羽绝望的把心一横——罢了,大不了再吃一个月药!

  身子下坠中突然一顿,瞬间仿佛轻飘飘的浮了起来,下一刻落进了一个温软怀中。

  唯羽睁开眼睛,愣愣的抬头——

  月白长衫,长发漆黑绵柔,一张脸,如月下嫡仙清馨文秀,不食烟火。

  “姑娘,没有受伤吧?”

  清泉溪流般的嗓音,清澈悦耳,唯羽只觉得自己脑中空白,一时已辨转不过来。

  “羽君!”惊涛已赶至跟前,沈苍澜见她无恙,一咬牙便去追姝娴。

  “羽君,没事吗!?”惊涛惊惶的察看,那月白长衫的公子已将她放了下来。惊涛转头喊了一声“孟荷!”

  孟荷也赶过来,细细看了唯羽。

  唯羽仍旧愣愣的,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事情,卡在那儿转不过来了。

  “羽君?”惊涛担心的看着她,朝孟荷投去询问的一眼。孟荷看看她呆愣的样子,大呼:“完了完了,不是又摔傻了吧?”

  惊涛瞪他一眼,乖乖闭嘴。

  唯羽低头怔了半天,忽然抬气头,缓缓的向救她的公子转过去……

  “……月仔?”

  公子浅笑,如和煦清风,低低唤了声,“陆姑娘。”

  那一声,刚刚好只有唯羽听到,她一时有些恍惚……陆姑娘?似乎已经有很久,都没有人记得她姓陆了。

  所有的人,只唤她羽君。朱羽君。

  她放开惊涛和孟荷,走到月老身边。

  惊涛与孟荷也有些意外,不知羽君何时认得这样一位公子。本想上前道谢,却见羽君的样子有些奇怪,没有靠过去。

  “月仔,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老笑容滞了滞,勉强挂在脸上,“陆姑娘……可否换个称呼?”

  “那……我叫你阿月,你也不能再喊我姑娘。以后叫我唯羽。”

  月老犹豫片刻,点头应了,“那好,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小生便喊唯羽。有人在时还是喊羽君,少些误会。”

  点点,仍旧回到原题,“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笑容又滞了滞,左顾右盼。

  “日后慢慢再说可好?现在似乎不是长谈的时候。”

  唯羽看看惊涛和孟荷,也好,回山庄去再说。

  **********

  “阿月。”

  转头。

  “阿月?”

  再转头。

  怒!阿月啊,人家叫你的时候你转头是应该的,可是方向转反了吧?干嘛总把后脑勺转给人家装没听见?

  “阿月!!”唯羽伸手掰住阿月的两边脸颊用力一转,咔嚓一声响……呃……阿月,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孟荷后记:那日自山坡上回来之后我共见羽君两回,一回她甜甜的跟我说,“告诉其他人没有我吩咐不要到我房间来,对了,茶水不用了。”我很想跟她说,好歹人家月公子是客,不奉茶水怎么好意思,结果没来得及说,羽君房间的大门在我鼻尖前面关上了。

  第二回见她,她人似乎老实了很多,扭扭捏捏的请了我进房间,给月公子治脖子……

  另记:羽君只说月公子是她旧识……她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嫡仙似的“旧识”的?竟然我们所有人都不曾知道,而且一来便两个人关在房里……嗯,如此翩翩美公子……苍澜和惊涛堪虑。

  再记:惊涛的脸色好难看,活像要杀人似的盯着羽君房间……我得快走,免得无辜作了出气桶。

  再再记:苍澜回来了,姝娴也救回来了……呜……沈家这两个逼债鬼投胎的,我想休息~

  后补记:苍澜也知道了月公子的存在,脸色没比惊涛好看。所以,我还是作了出气桶。

  扒皮蜓注记:孟荷不是下人。)

  “陆姑娘……”

  阿月才张口,唯羽瞥他一眼,改口道:“唯羽姑娘,其实……小生倒不是特意要来……只是小生上任不足百年,你这种需送魂千年的经历也是头一回,所以一个不小心,自己也被卷入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接道:“小生法力最多只能传逾在任的百年间,是以来到千年之前,便与普通人无异,小生一路打听赶路,才会拖了这些时日才找到姑娘这里……”

  普通人?唯羽一愣,呆呆问:“那你还能看见红线吗?”

  “红线?”

  “小指头上的红线啊!究竟沈苍澜是不是陈颀,断掉的红线是续上还是没有,你都看不到了?”

  阿月笑笑,“确是看不见了。小生的法力在千年后,却传不到这千年前。原是准备小生于千年后等着,一旦发现红线已续,便立刻接唯羽姑娘回去……如今这倒是不受影响的,若姑娘的红线有变动,必影响到千年之后,小生便能感觉得到,到时与姑娘一起回去就好。

  唉唉……唯羽长叹了口气,还以为阿月来了,就可以走走捷径的说……

  **********

  屋里里的气氛有些窒闷,唯羽偷偷看看满面严肃的沈家兄弟,又看看孟荷和姝娴。他们不想今日的事情惊动了庄里长辈,便悄悄聚在了一处。

  “今日的事情,我觉得似乎是冲着姝娴而来的……难道姝娴姑娘没有些眉目吗?”沈惊涛的眼睛凌厉的扫过,姝娴身子微微一颤,惶惑的摇头,“我不知道……”

  沈惊涛并不理会姝娴得回答,转向沈苍澜沉声道:“大哥,我并不曾过问你的事情……可是看来有必要弄清楚你和姝娴姑娘究竟是如何相识的经过了。”字句针对,完全不像是平日里大家所见的沈惊涛,孟荷暗自乍舌,看来今日幸得羽君平安无事,不然只怕惊涛是不会罢手的了。

  沈苍澜仿佛被堵在那里,顾及着姝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自然会弄个清楚。”

  “是吗,那最好能赶在羽君下一次被连累之前。”话里弄弄的嘲讽竟显而易见,字字扎在沈苍澜心上。

  唯羽看着这个让她陌生的沈惊涛,隐隐竟有些害怕。

  被屋里的气氛弄得有些不自在,唯羽大气不出,眼神乱飘,无意间看到一旁的姝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心计。

  她愣了愣,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仔细观察姝娴,这个女孩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回想着之前的印象,娇小,惹人怜爱,似乎是个生来就应该被保护在臂弯里的人。可是那霎那间的眼神,却与她太过不适合。

  她一直都看轻了她吗?

  女人,还是只有女人,才看得清楚。

  唯羽恍恍惚惚的想着心事,不知何时惊涛已经来到了身前,俯下身对着她的脸,“想什么?那么出神。”

  唯羽被唬了一跳,猛地抬头,迎上的依然是那深沉如渊的眸子,浓浓的满是宠溺。

  “我扶你回房……”

  “不用了。”唯羽拍开惊涛伸来的手,“我自己能走,别老拿我当病人!”正要起身,却突然看到沈苍澜仍在屋里,看着她和惊涛的视线是那样灼灼而阴鸷,在唯羽的视线迎来时转开了脸,扶着姝娴走出房间。

  唯羽心里一痛,针扎般细小而尖锐,不自觉的捂住了胸口。

  沈惊涛俯下身来,毫不掩饰的担心而急切,“哪里不舒服吗?我叫孟荷回来……”

  “不用,我没事。”她苍白笑笑,缓缓摇头。

  孟荷就算是名医,医得好这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的细小疼痛吗?

  走出房间,惊涛没有扶她,却始终在身边护着她。唯羽突然觉得身边的惊涛,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了……仿佛突然去掉了一重束缚,再不见往日深沉的隐忍,那般毫不遮掩的关心,让她觉得陌生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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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室氤氲,翠翠向香炉里添了香料,粉粉淡淡的香气,舒心而且熟悉。
  前些日子便觉得了,朱羽君的身体上总好像有着些若有若无的香味,这会儿才找着根源。

  “翠翠,你怎么前些日子不点这香呢?”

  翠翠像看白痴似的看了唯羽一眼,“人都病得快死了谁还有心思点什么香?”

  ……翠翠啊……你就不能说得客气点……|||

  “你这个人,总也不让人省心,是打算把这些人都折腾死?以前倒还好了,虽然是个麻烦的主,好歹倒还听人劝,也像个小姐样子。这回受病书生一掌,怎么的就把脑子也打坏了,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病书生那什么人物,自己那点功夫就不好一边呆着硬往人家跟前送个什么劲……”

  碎碎念,碎碎念……唯羽那个黑线|||她们俩到底谁小姐谁丫头啊……

  有人轻轻敲了门,唯羽如临大赦,看着翠翠怏怏闭口意犹未尽的去开门。门一开,翠翠却愣在那里。

  “怎么了,翠翠……”好奇是什么人来,唯羽探头问道。翠翠这才怏怏让了门,让门口的人进来,唯羽一见,也是满心意外来的竟是姝娴。

  “羽君姐姐。”姝娴怯生生的问了个好,走路时仍不方便,翠翠不甘不愿的扶了她走进房间里坐下。

  她来做什么?唯羽眨巴眨巴眼睛,感到奇怪。

  “姐姐身体好些了?姐姐病了这些日子,我一直也没来看过姐姐……”

  翠翠一脸“你要是来了病还能好得了?”的表情,刚欲开口,唯羽看她一眼,乖乖闭了口。

  翠翠凶是凶了点,可就这点好。平日里对她再泼辣,有外人在时也知道守本分。

  唯羽堆了堆脸上的肉,堆出个笑容,“没关系,你身上不也有伤,不方便走动……今日怎么又空过来了?一个人能走路了吗?”

  姝娴略略低头,说:“是沈大哥带我在这附近练习着走路,他去帮我拿点水,我想着离姐姐这里也不远,就过来看看姐姐。”

  “啪”一声,唯羽瞥了一眼翠翠原因不明断掉的指甲,手里的手绢已经拧成皱布……抬头,看到翠翠脸上挂着吟吟笑容,看到唯羽抬头只给唯羽一个“有事么?”的表情。

  ——翠翠,你不疼啊……?

  转回去,继续跟姝娴堆笑脸。

  “姐姐这里好香,不知道是哪里卖的香料?”

  “我也不太懂得,平日里都是下人在打点的……”

  姝娴抬头看向翠翠,唯羽只见翠翠脸上笑容不变,手里的那块已经不能称为手绢的布却越来越皱了……翠翠,难为你了。

  “是沈二当家前些年去关外时特地给小姐带回来的。”

  “难怪这么特别,淡淡的,却又香郁……不知道可不可以跟姐姐讨一点……?”

  唯羽还没来得及回答,已经听到翠翠手里那块绢布破裂的声音……

  (羽:翠翠……庄里的绢布质量很差吗?翠:你丫闭嘴!)

  翠翠本着决不能让外人说咱臧云山庄的人小气的高尚精神咬牙切齿的包了香料客客气气递给姝娴,她谢过了,刚收起来,房门便被匆忙的推开了。

  翠翠正有气没地方发准备大吼一声:“谁丫不知道敲门……”话没说完猛见沈苍澜横冲了进来,立刻收声变脸,恭敬叫了声“沈少爷。”

  “沈大哥。”姝娴想要起身,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倒在沈苍澜怀里。“你怎么知道我在姐姐这里的?”

  沈苍澜的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沉声说:“我听下人说见你过来……你来羽君这里干什么!?”

  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姝娴吃痛的轻吟一声,沈苍澜这才注意到,低声说一句“抱歉。”便松开了手,想要从姝娴身边退开,姝娴脚下一软,便又拉住了他。

  唯羽在一边冷眼看着,面上全无表情。

  沈苍澜的视线迎上来,两人对视的片刻,唯羽突然有些恍惚。心中有一种错觉,仿佛两人之间明明隔了千里,却依然能够看得到他的心,让她只感到一片让人流连的宁静,毫无不安。

  那般深沉的目光,抬眼间便已烙到大脑深处。

  沈苍澜……你爱的是朱羽君,爱你的也是朱羽君。你是背叛者,我却是冒牌货,彼此彼此。

  唯羽心中凄然,还是淡淡收回了视线。

  沈苍澜的眼底有一瞬间刺痛,转瞬便隐藏了去,同姝娴说:“你该回去了。”

  姝娴柔顺乖巧的依在沈苍澜身边,随他出了羽君房间。

  翠翠将门一关,连珠炮似的发泄出来:“这什么女人!她到底来干嘛的啊?死巴着沈少爷,想攀庄主夫人的位子不成啊!?”

  唯羽无奈一笑,“好了,过来我看看你手指。”

  “哎!轻点!痛着呢。”

  “这会儿疼了?刚刚怎么不知道疼啊?”

  “少没良心,我这为了谁啊?庄里谁心里不早认定了你才是未来庄主夫人,她算哪里冒出来的了?”

  唯羽茫然的抬头看她,“什么庄主夫人啊?”

  翠翠才想起她什么都不记得,说明道:“庄里孟荷少爷除了医术什么都糊里糊涂,功夫也不好好练,惊涛少爷又年轻。属苍澜少爷在少爷里年纪最长,功夫才干都没得挑,孟大当家早有意思让苍澜少爷继承山庄。”

  唯羽心下只是木然,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半晌只淡淡问一句:“孟荷也是少爷啊……?”

  白她一眼,“孟大当家的独子。”

  唯羽想着那个整日好像要过劳死的孟荷……原来这庄里不光翠翠这么没上没下,合着着沈家兄弟俩整天拿着大当家的独子当跑腿小弟使……这就叫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古人诚不欺我。

  (羽:不然以后也对翠翠厉害点……翠:你丫有胆试试,都不待摆你的。)……

  **********

  晚饭被端进了各人房间,过去是庄里一起吃的,自羽君受伤后便也习惯了各自在房里用餐。

  沈惊涛来到唯羽房间时,正赶上她老鼠搬家似的跟翠翠两人协了满桌饭菜准备出门。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翠翠总算时逮着机会抱怨,“您也不说说小姐,非要跟月公子一起用餐。她早吩咐了,在谁房里添副碗筷不行啊,还偏要搬园子里去吃,这大冷天的……”

  沈惊涛看看兴致勃勃的唯羽,轻轻按住她的手,“羽君,你若要跟月公子一起用餐,我去叫他来。外面天还冷,你身子弱,别出去吹凉风。”

  “可是阿月总说屋里太闷,他不太习惯……”

  “月公子不是病人,可你是!”惊涛难得的打断她,语气中有着唯羽陌生的强硬。她疑惑的抬眼看看惊涛,那双眼睛中隐隐闪着莫名怒气……

  惶惶的不安又起,唯羽懦懦的收回了手,乖乖的不再出去。

  沈惊涛这才转身,说一声“我去帮你叫月公子来。”便出了房间。

  唯羽看着他的背影,心下嘀咕,“翠翠,你说惊涛这是怎么了,这两天总好像有点阴恻恻的,谁惹他了?”

  翠翠无奈的白了她一眼,“自个想!”

  客房都在偏院,沈惊涛路过姝娴房间,正听到里面姝娴留沈苍澜一起吃饭,步子略停了停,越过,去敲了月公子的房门。

  姝娴房内,沈苍澜不自觉又走了神儿,姝娴唤了他几声,才清醒过来。

  人在这里,心却不知哪里去。

  “沈大哥,留下来一起吃饭好吗?”

  沈苍澜仍有些恍惚,只略点了点头,姝娴替她倒了酒,接过,入口却全然不知是何滋味……

  酒杯中,却有白色细碎如粉,转瞬溶化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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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碎的香细细填了香炉,香郁四溢,当中混着粉粉淡淡的气息,宛若羽君近在身边……
  莫名的燥热漫着周身,合着浓浓酒气似乎侵入脑中,混沌一片。些许的冰凉碰在唇上,柔软香浓,嘴唇被细小的丁舌探开,滑润的液体流入喉中,只觉得更干渴,企盼着更多……

  沈苍澜仿佛置身云雾中,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只探到温润肌肤,带着羽君的香气缠绕上来。

  羽君,羽君……

  他翻身只想把她紧紧的拘在怀里,再也不放她走……

  …… ……

  琐碎的撞击声刺入耳中,只觉得头痛欲裂。沈苍澜费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张惊讶失色的脸。他又一些糊涂,狠狠地闭了眼睛再睁开,才想起这张脸的主人——她……不是安排在姝娴房里的丫头,怎么会在这里……

  “苍,苍……澜,少爷……”丫头惊得脸色煞白,连端进来的水盆都扣在了地上,惊讶的看着床上的人。

  沈苍澜侧目,粉红纱帐,锦缎被面,躺在他身侧的人却小巧玲珑,犹在沉睡之中……

  ——姝娴!?

  如同一记响雷劈中,沈苍澜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昨夜种种,却不是酒后酣梦,铮铮的摆在了眼前……

  **********

  庄内的长辈俱已聚在堂中,后院里有些安静,又有些冷清。

  唯羽自安置了躺椅软垫,憩在院子里,盯着上方抽了绿芽的树枝发呆。心里空空的,好像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好好思考,却有什么都不愿去想。

  阿月仍旧一身月白长衫,长发纤然的模样,比千年后那身衬衣牛仔裤不知更衬了他多少倍。

  他方在躺椅旁站定,便听得唯羽轻声问,“你说……陈颀现在在做什么呢?”阿月微微一愣,未料她毫不提及沈苍澜,开口问的却是陈颀。

  “不知道我不在他身边……他有没有想我……”

  “唯羽……”

  她凄然笑笑,“想不到千年后我输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到千年前,我还是输了……”

  远远的翠翠跑过来,到唯羽跟前停住,“小姐,小姐……当家已经有了决定,无论作大作小,都要苍澜少爷娶了姝娴进门……”

  她小心看唯羽脸色,唯羽却只是木然。

  “沈苍澜怎么说?”

  “苍澜少爷……已经应了姝娴进门做妾,只是他却说……怕是他这今生也不会再娶正室……”

  唯羽垂落的睫毛抖了抖,抬眼只平淡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姐……”翠翠担心的看看她,唯羽却没有再做反应。她只好先离开,走过阿月身边轻声道:“月公子,麻烦你照看小姐了。”

  阿月微微点头,待翠翠离去,便淡淡开口说道:“……恐怕……沈苍澜有可能不是陈颀。”

  唯羽微微一怔,缓缓抬头看着阿月。

  “倘若沈苍澜是陈颀,他的姻缘一定,你的千年之行便必然走到死路,千年后的姻缘也已成大局,我应能感觉得到。可是现在……姻缘仍未改变。”

  唯羽怔怔的,似有些出神,喃喃重复着“他不是陈颀……?”

  “无法说绝对,毕竟姻缘变迁,也或许几年十几年后姝娴不在人世,你们还有机会,所以姻缘才未到绝路。但是眼下来说,沈苍澜是陈颀的机会,已经甚微。”

  “不是吗……”唯羽突然觉得全身无力,他不是陈颀?他不是陈颀,那心中那细微如刺的疼痛,那些难以呼吸的滞闷,又何从了着落……

  连她自己,也不知对沈苍澜究竟是何感情……

  是该庆幸?那么心中莫名的失落,又该置于何地……

  阿月的手凉凉的,附在头上,却异常温柔。

  “好了,你静一静,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你回来,是续朱羽君的缘,不要太上心……”

  那只手轻轻抽走,阿月轻轻的脚步安静离开,留下她一人静静想。

  唯羽轻轻闭了眼睛,告诉自己。只是排除掉一个人选而已,这样不是更好么……?

  风中有衣袂磨擦声声,脚踏着花园石路的脚步声渐紧。唯羽懒得睁开眼睛,那人走得近了,来到身边,便闻到熟悉的气息。

  一片影子笼在她头上,那气息沉沉的压低,靠近了过来,额头上落下柔软而温热的触感。

  唯羽蓦地睁开了眼睛,视线里沈惊涛一愣,未料她睁眼如此突然,片刻便已化了去,温和的眉眼微笑。

  唯羽静静看着他,觉得自己连开口的力气也懒得使。

  沈惊涛在她旁边坐下来,俯身低声问:“羽君……留在我身边,可好?”他拉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在她耳边温柔低回,“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即使过去你和大哥在一起,我也曾想,就犯傻一次又如何?问过了,也让自己死了心……可是我却不知,若我不在,倘大哥注意不到,繁忙在外时,谁来照顾你?后来你受伤,我窃喜过,以为你忘了大哥……可是你忘了过去,心心念念的却还是他。若你过得好,我可以忍,可以退让,成全了你和大哥……可是走到如今,大哥已经不能再陪在你身边。无论你忘得了,忘不了,无论大哥,还是月公子……我不会再放开你……”

  他紧紧抱着,不肯松开片刻。唯羽只是静静靠在他的肩上,什么也不愿去想……这个男人,初见时的隐忍,病榻前的无微不至,好像随时转身是他都在身后……

  心里很静……像沉在深深的水底,沉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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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羽从昏昏沉沉中醒来,眼前黑暗一片。

  她猛地惊觉自己的处境,竟是被捆手捆脚套在袋中,似被人扛在肩上不知向哪里去。

  这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沈苍澜还未从长辈那里回去,姝娴突然叫了她出去,她在偏院等着姝娴,却未见她出现……然后,觉得后脑被重重一击,便失去了意识。

  她是被什么人绑架了!?

  手脚动了动,却都被捆得很结实。扛着她的人感觉到她醒了,对旁边的人说:“她已经醒过来了,不然我们在这里问清楚,把她丢下。”

  “不行!这个丫头嘴硬,保不准她说不说真话。带回去慢慢问,不怕问不出东西的下落。在这里停下来随时可能被臧云山庄的人追上,若这次不能把她带走,日后她成了臧云山庄的人再来索人必然把臧云山庄牵扯进来。还是快走!”

  唯羽心里一惊,明白自己是被当成姝娴虏了来……却不知姝娴是无心,或是故意。

  姝娴那时约了她去,只是巧合!?

  若不是巧合……一来这些人错把她当姝娴带走,姝娴得了时间便能成为沈苍澜的妾。二来这些人发现她不是姝娴,那她的下场……

  唯羽突然觉得,姝娴这个看起来乖顺小巧的女孩子,才真的让人感到发寒。

  颠簸中一顿,唯羽感到扛着她的人突然停住叫,他的同伴喝了一声:“什么人!?”

  有一个声音,低缓沉静道:“把任姝娴留下。”

  唯羽只觉得这个声音耳生,不敢指望是来救她的。听到先前那人“你,你……”两声,便咕咚似有重物落地再没了声响。

  那个低缓的声音又起,“你呢,是放下人,还是和他一起死?”

  扛着她的人身子一震,唯羽便感到自己腾了空,被重重甩在地下,人跑了。

  唉唉——不知道贵重物品轻拿轻放么……

  屁股被跌得剧痛,一丝光亮透了进来,装她的袋子被挑开——唯羽微微眯了眼睛,看到眼前一个三十年纪,清瘦隽秀的男子站在袋前,神情间隐隐倦怠,却遮不住眼力的冷冽孤傲。

  他看了眼唯羽,微微皱了眉。

  “不是任姝娴?”似自语了一句,视线在唯羽脸上稍稍驻留,便漠然移开。“……我应该见过你……你是臧云山庄的人?”

  唯羽搞不清这人来历,不敢胡乱开口,只点点头。

  那人的眉似又轻轻皱了,转瞬缓去,神情间只一片冷漠。手指一弹,唯羽还没有看清他怎么出手,手脚绳索便已断开。他淡淡说了句:“你自己回山庄罢。”转身欲走。

  唯羽只看一眼四周,满眼陌生的林子,地上一个黑衣死人横在那里,想来是刚刚被他杀的那一个,不禁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叫住他:“哎,先生……”

  没有理睬。

  “公子!大侠!!穿青色衣服那个老男人!!”

  终于驻足,淡淡回头问:“还有事?”

  “呃……”唯羽吞了吞口水,她不是故意要那样叫的……“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并未转身,淡青色的长衫裹着削瘦身材,风姿卓卓。仍旧只侧了脸淡淡道:“臧云山庄向西,轻功不过半日路程,若走路回去大约两日。”

  唯羽立刻苦了脸,她要怎么回去啊~~~

  “那个,大侠……可不可以请你先带我下山……”

  他冷冷的眼神让唯羽心里越发没了底,可是在这荒山野林的,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啊。

  未料那人竟转身过来,看了唯羽片刻,沉沉的声音很低,很轻,却无端的感到压力:“……你不记得我?”

  唯羽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道:“没想到有人对差点把他杀了的人,还能这么客气……”

  ——差点杀了!?唯羽脑中一个闪光,惊道:“病,病,病书生?”

  她可不会忘记这个名号,那些个日子躺在病床上沈惊涛起码念叨了10次,孟荷念了不下20次,翠翠最少念了50次……

  病书生依然只眉眼淡淡一扫,如远山的剑眉,却如寒冰的眸子。

  “想起来了?不用怕成这样,我也没打算伤你一个小丫头。那日是你自己送来我掌下,算你命大不死……不过,今日我也没有义务送你回去。”

  “等一下啊!”唯羽看他又要离开,只能急忙起身拉住了他的衣袖。这个时候管他是谁,若要她一个人在这林子里,还不等走出去,不被狼吃了也得饿死。

  病书生瞥见拉住他衣袖的那只手,眼中一瞬间闪过冰冷的杀机,只瞬间敛去。

  “抱歉……”唯羽慌忙松手,“那我只跟在你后面,行吗?只跟到下山就好……”

  病书生淡淡瞥了她一眼,漠然地说了句:“随便。”转身先行。

  早先唯羽也听了不少,关于病书生的不好惹,亦正亦邪性格孤傲冷僻,今天见了,就他这个样子,果真是舅舅不疼爹爹不爱的。

  病书生的脚步很快,明明人长的那样一副清瘦样子,脚下却毫不含糊。唯羽勉强跟着,得了口气儿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找姝娴?”

  病书生微微侧目,冷道:“她偷了我一样东西。”

  “……那其他的人,也是为了这个东西?”

  病书生不答,算是默认。唯羽虽也好奇,可是不想惹这个瘟神,也不敢问是什么值得这么多人来抢。

  似乎对于唯羽的识趣还算赞赏,他看她一眼,嘴边淡淡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任姝娴也算精明,逃跑的路上被沈苍澜救走,就巴上他躲进了臧云山庄。她以为躲在里面别人就没有办法么。”

  唯羽一惊,并没有逃过病书生的眼,似笑非笑的问:“你又是臧云山庄什么人,肯为沈苍澜挨那一掌?”

  唯羽怔了片刻,她算什么人?挨那一掌的是朱羽君,不是她……

  心下有些茫然,只喃喃道:“什么人……到底只是个外人……”

  在山庄里,披着朱羽君的外壳没有时间感受的惘然便一层层涌了上来,病书生见她神情暗淡下来,也不再开口,只默然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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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初春,风里仍然寒意阵阵,唯羽是从山庄里被掳了出来,身上衣衫单薄顶不住夜里的寒气。

  向火堆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病书生不易察觉的皱着眉,她若再继续靠近就跟着火里的烤兔子一个下场了。

  拿起旁边生火时脱下来的外衫丢给她,病书生并不认为自己又亲切到会脱下衣服给她穿,只是放着也只放在那里。

  唯羽几乎要傻在那里,机械的接过,披上。……也许,病书生也不像别人说得那么冷漠。

  火力的兔肉烤好,病书生用刀割了递给唯羽,自己几乎没吃多少。闲来摘了片叶子,在唇边缓缓吹起了草笛……凄冷冷的调子,幽幽在夜里环绕。

  唯羽偷偷的看他,削瘦的身子,苍白脸色,长发黑而顺直,五官俊秀只是冷冷的让人难以靠近。

  正出神,草笛声突然停了。病书生并没有看她,自折了折草叶,淡淡说:“一个姑娘家,可以这样盯着男人看吗?”

  呃……虽然唯羽是不在意啦……不过好像被一个大帅哥这样说,也蛮丢脸的……

  她含糊的笑笑,低头啃她的兔肉。

  病书生仍只淡淡的,似笑非笑,自拨了一下火堆添了干枝,便靠着树背对唯羽躺下,也不再理睬她。

  唯羽脑中慢慢的转着,其实……以病书生的功夫,轻功下山,便不用在这山上过夜了吧……

  嘴里的兔肉吃着也没有味道,又嚼了几口便吃不下。

  想着病书生那凄凉草笛,似要把心底的悲哀一层层全部翻搅起来,只搅得心里一滩浑浊。

  她被人绑走,山庄里一定乱成一团了吧?不知道惊涛会不会急疯了,阿月大概也会担心的吧……说不定,翠翠又在碎碎念她给人添麻烦呢。

  发生了这样的事,心里竟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至少不必在山庄中,面对着众人小心翼翼的尴尬。

  究竟,她对沈苍澜,是喜欢了,还是个错觉,连自己也还没有弄明白……

  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她,病书生仍旧背对着,似乎已经睡着,身子因为咳着而有些颤动。

  唯羽赶忙脱下他的外衫,轻手轻脚的挪过去,替他盖在身上。早先也发现病书生的身体不光清瘦,似乎也有不是太好,偶尔便会轻咳。

  盖好了,又轻轻挪回去。并没有发现背对她的人,一双眼睛似若有所思并未合上……

  夜风清冷,唯羽打个哆嗦,环视着黑暗的四周。

  先前病书生未躺下时还不觉得,现在却害怕起来,总好像着山林的黑暗中隐藏着无数眼睛……她原是不信鬼的,可是见了阿月以后,什么都信。

  唱着歌给自己壮胆,前日在山坡时便发觉,朱羽君的嗓音是极好的,清悠顺畅。她低声唱着,不敢高了声音,怕吵到病书生。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後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病书生枕着自己的手臂,视线似看着很远的地方,又似没有焦点。静静听着唯羽唱,眼中氤氲,却没有了寒霜,只是凄凉。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後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黱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一阵寒风吹过,唯羽蓦地住了口。本来是想要壮胆才唱,可是清悠的嗓音在这寒冷的夜里,似又似无的夹着风声,反而更让人害怕。

  不唱了……睡觉!

  守着火堆躺下,瑟缩的身体也在疲惫中,慢慢瘫软下来……

  **********

  醒来的时候那件浅青色的外衫还在她身上,病书生已经熄了火堆,只等着她醒来了上路。

  “手伸出来。”他在旁边蹲下来,唯羽赶忙爬起来坐好,乖乖伸了手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明明长的瘦弱无害的模样,可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就是让人感到压迫。

  修长手指轻轻搭在脉上,片刻,便拿了下来。

  “看来那一掌已无大碍……鱼肉郎中的医术本也不是虚名,果然不用我多事。走吧,晌午之前应该走得到城镇。”

  ……为什么那句话,在唯羽听来,似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在担心她呢?原来病书生也会因为打了人良心不安?

  唯羽乖乖起身,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搁在那儿,有点怪怪的……

  病书生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跟在病书生身后走了很远,才突然问了一句:“鱼肉郎中是谁?”

  病书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的伤不是鱼肉郎中医好的吗?”

  “我不认得什么鱼肉郎中啊,我的伤是孟荷……”

  病书生淡淡扫一眼,不语。

  ——鱼肉郎中……孟荷……唯羽立在原地半天,突然暴笑得直不起腰。

  孟荷,孟荷,那个脸蛋漂亮到让女人抓狂的孟荷,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嘲笑她……回去以后……渐渐收了笑声,眼角已经笑出了泪。抬手擦了,却又流出来。

  草笛声又响,唯羽一愣,吹的却是《东风坡》。

  她望着风中翩翩而立,吹着草笛的病书生发愣,眉目儒雅,容貌清秀,却全没了那般凌厉。

  只吹了一半,便停了下来。“这首曲子似乎还没有完?”

  唯羽愣着点点头。

  “若有机会,便静下来,合了器乐你唱完给我听吧。”似乎不变的淡然神色,口气也只是漠漠,却感觉不到先前那般遥远。

  唯羽已定在那里,头脑里停滞了,忘记了要答应。

  ——八卦一定是不可靠的,传闻一定是不可听的!

  唯羽在病书生的身上充分印证了这句话。虽然……一开始她也是很怕他……

  “哎,书生……”

  淡淡皱了眉,凌厉的眼神一扫,唯羽刚开口便又乖乖闭了嘴。

  “凶什么凶啊……我又不知道你名字,叫名号也不行啊……”

  病书生半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唯羽一怵,那样看她做什么……难道她刚刚又不自觉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轩辕羿。”淡淡的,声音很轻。唯羽一乐,凑上去,“那我叫你‘书生羿’!”

  “没大没小。”病书生颇不赞同的瞥了她一眼,唯羽立刻抗议,“你最多也就30!我都24了,才比我大几岁啊,装什么老,”

  病书生一脸不以为意,唯羽才发觉自己不自觉说了千年后的年龄,说起来……朱羽君最多不满20吧?古时候的人还真早熟……

  “呐,我叫唯羽。陆唯羽。”

  病书生只是淡淡看她一眼,表示知道了,并未吱声。可是唯羽仍旧很高兴,毕竟,他都肯告诉她他的名字了。之前他不曾说,也不曾问她的名字。

  不问,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兴趣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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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书生坐在大石上,看着远远的唯羽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女子脚程太慢,他仍旧是不习惯。

  放在唇边的草叶,缓缓吹响,不自觉竟还是吹着昨夜唯羽唱过的那一曲。他怔了怔,停下来,依稀记得那词,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後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後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黱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小小一个丫头,为何唱来,却是如此凄凉一首。

  他静静等唯羽跟了上来,全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半边石头上,嘴巴上什么都不说,眼睛里全是不满。

  病书生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不急不缓道:“你也不用瞪我,若依着你的脚程,再半日也到不了山下。”

  唯羽扭头,不理。

  病书生自轻笑一下,又将草笛递到唇边,清幽的调子缓缓而起。

  “错了。”

  “嗯?”他停了停,唯羽道“这里,音错了。”接着轻哼了一遍调子,病书生点点头,试着吹了一遍。

  “你为什么唱这一首?”他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唯羽一愣,没有想明白他在问什么。他淡淡看唯羽一眼,“难忘吗?”

  唯羽这才想起歌词,字里行间满满的失落。

  “臧云山庄沈苍澜与朱羽君一对璧人已是众知,当中突然插出一个任姝娴将两人拆散……这其中,却从没有一个陆唯羽。陆唯羽是谁,为何肯为沈苍澜挨那致命一掌?”

  唯羽怔怔的,病书生却并不曾看她,好像只是自语一个与她无关的问题,答案可有可无。

  他缓缓起了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淡然道:“我们该上路了。”

  答案可有可无,可是他承认,他有些想知道。

  为什么这个女孩与他先前所见判若两人,为什么她对一个一掌险些让她丧命的人也可以这样毫无防备的亲近,为什么……她说她只是个“外人”,却不惜为沈苍澜丢一条性命?

  ——“外人”吗……天下之大,他轩辕羿又何曾不是一个外人。

  只片刻的出神,病书生突然神情一凛,眼中寒光乍现。

  唯羽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一把拉到身后,转瞬间林中跃出几个劲装打扮的男人,周身杀气腾腾。

  病书生好似司空见惯,只冷冷“哼”了声。

  唯羽知道自己就算再笨也不会看到如此还上要去问问:几位哥哥是路过啊,还是找我们书生羿啊,有什么事吗……呸呸,什么“我们”书生……

  正想着却突然听到书生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抬头正看到他微微侧头含笑瞥了她一眼,压低的声音传入耳中:“嘀咕些什么。”

  嗄?又被他听到啊……

  再转头回去的病书生又是面如寒霜,带着凛冽的凌厉,瞥了眼前的几个人一眼。

  “病书生!终给我们寻到你这恶徒,今日定叫你出不了这山林!”领头一人持刀喝道。

  病书生剑眉微挑,冷笑一下,“不知阁下是何人,要与在下为难呢?”

  对方被书生那毫不放在眼中的态度噎住,竟然根本连他们是谁都不记得。

  “少装蒜!我要你拿命陪我二弟一条手臂!”

  病书生仍是那不咸不淡的傲慢悠然,淡淡一句:“你二弟又是何人?”

  一句话好像踩到地雷,大汉大刀一挥,怒了。

  “少给我废话!今日定要你一条贱命!若你肯乖乖把手札交出来,爷我还可以留你个全尸!”

  话音刚落病书生突然大笑,满是浓浓的嘲讽,“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手札而来。”

  “来”字方毕,他人已突然跃进三尺,一只手突然伸出众人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只觉得视线里数只血红手掌闪过,那领头的大汉已轰然倒地七窍流血。

  病书生倏然回身,待众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早已回到原位单手背于身后悠然而立。

  这些武林中人尚且如此,唯羽更是惊讶得如同蜡像,只顾张了O型嘴巴傻傻的看。

  一片愤然声起,那些被激怒的人已提了刀剑就杀上来,唯羽一惊,这不是以多欺寡么!?怎么办!?闭眼,捂耳朵,蹲下!

  条件反射似的一串动作,听到耳边一声嘲弄的轻笑,人已经被一把拉起抱在略显单薄的臂弯里,瞬间腾了空。

  仍旧不敢睁开眼,只感觉颠颠簸簸的,耳边尽是厮杀声音。她给病书生单手护在怀里从围攻里杀出去,闻到他身上淡淡干爽的山林气息,一颗心竟丝毫不觉得不安。

  身边声音终于远了,只觉得仍旧腾着空,听得病书生带着些许嘲笑意味在头顶低低的声音:“你那个动作,是诚心要人上去拿你当菜板上的肉砍了?”

  唯羽稍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见得病书生正抱着她在林中以轻功飞跃,后面追兵渐渐被落得远了。

  瞬间伸手,八爪章鱼一样巴住病书生,两旁风景流线般从身边流过。

  病书生微微皱了眉头看那两条貌似要勒断他的脖子的手臂,“怕高?”

  唯羽头也不抬紧闭眼睛窝在他怀里拼命点头。

  终于落了地,唯羽脚方落定立刻撒手闪人,倏地一下便从病书生怀里消失,闪到几步开外速度堪比段誉凌波微步。病书生微微怔着,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半晌才只淡淡回了神,戏谑她一句:“你当真不会武功?”

  唯羽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头,随即又觉得这么说也不对……她怎么知道朱羽君是练过武功没有?

  病书生环视四周,神色渐渐沉下来。

  “我们逃离的时候是背着臧云山庄的方向,看来只好绕道而行了。”

  唯羽刚笑他,“传闻不都说你很厉害的吗,还怕他们啊?”只见病书生并不在意,只淡淡浅笑看了她一眼,忽然闭口。

  ——他自然是应该不会怕那些要靠人多才敢来生事的人,可是,如果还带着个累赘呢?

  有些怏怏的,这才想到,他不跟那些人纠缠,只能是碍着她吧。若他不在意,可以丢下她不管的……这样,多少也算是在关心她?

  病书生以轻功携了唯羽下山,唯羽仍旧八爪章鱼样挂在他身上暗暗嘀咕,早这样不就早下山了,还累得她半天。

  病书生无奈的瞥着她,“早?你很喜欢这样挂在一个陌生男人身上?”

  结果还不是挂了……

  唯羽撇撇嘴,难怪以前陈颀总是笑她,心里想什么都不小心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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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便下了山,进到城里。病书生找了间酒馆,在二楼坐了,点些饭菜。
  唯羽也饿狠了,在山上只吃了些没有放调料的烤兔肉,闻着香,吃着却没味道。菜一上便毫不客气,半点闺秀风姿也无。

  病书生只轻轻笑了,自倒了杯酒慢慢浅酌看着她的吃相,却心里一片平静。

  店门口一阵熙攘,唯羽停下了筷子,看到楼下五个人走入酒馆,气氛顿时变得压抑。那五人衣着打扮都相同,黑衣,金束腰看来不似寻常人,招摇的提着阔刀满面杀机。

  酒店中已有人匆忙离开,不久竟空空无人。那五人推开上前的小二径自上楼,直冲病书生与唯羽这里而来。

  唯羽悄悄瞧一眼病书生,他只淡然抿一口酒,好似完全没有看见进来的几个人。

  “病书生倒是好闲情,”其中一人尖细着嗓音,眼睛扫过病书生在唯羽身上打量几眼,“竟不知独来独往惯了的病书生,何时捡了这么个俊俏的姑娘……好好的小姑娘,跟着这恶徒做什么?到不过过来,我们给你寻个好去处。”

  病书生抬着酒杯的手略顿了顿,眉毛微微皱起。

  酒杯缓缓放回桌上,病书生只斜眼冷冷一扫五人。唯羽隐隐不安,这五个人装扮气势,明显都与林中那些个鱼龙混杂的大汉不同,直觉便不好应付。

  桌下放在腿上的手背一热,病书生的手不知何时伸过来,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安心。

  “金刀门的人,有事找我便寻我来,关这姑娘什么事。”声音淡淡,透着些许冷漠。

  一人阴阴笑着,“怎么不关,世上竟还有这般胆识的小姑娘,敢与病书生同行同坐,我们可好奇得紧。不好好看看怎么成?”说罢伸手便来拉唯羽,病书生眼中寒光一闪,瞬间便伸手向一旁竹筒,只闪神功夫一只筷子竟已贯穿那人下臂,惨叫一声退了回去。

  病书生冷眼扫过五人,口气阴冷似腊月寒冰,寒气直扎入骨:“今日谁动这小姑娘一下,我便叫他尸骨无存。”

  那一句,却不是在威胁,而只陈述一个事实。

  一干人变了脸色,连唯羽都忍不住打个寒颤,竟不相信这样阴冷残酷的语气是从书生羿口中说出。她所识的书生羿虽然待人冷漠,却不至这般阴狠。

  病书生仍只冷着脸色,突然提高声音,似对酒店之外喝了一句:“你也不用躲了,出来吧。”

  咯咯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一个娇小的女孩从酒店外进来,那一身衣着倒叫唯羽大跌眼镜——活生生一个从[吸血姬美夕]里走出来的“美夕”嘛!

  衣领微敞小腿半露,脚踝上一串儿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声音清脆,连手腕上也套着串串细细银圈,叮叮的互相碰撞着。

  “喂,书生,你怎么知道是我?”

  病书生冷冷“哼”一声,眼中对她那种亲昵满是不屑。

  唯羽暗自奇怪,总感觉这女孩子哪里有些眼熟,却听到病书生冷道:“任妤婕,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躲起来遣这些人来送死。”

  唯羽一愣,看向病书生,他虽淡淡一张脸,眼神却给了唯羽那一脸疑惑一份肯定。

  任妤婕,任姝娴。

  唯羽再看过去,果真这女孩容貌间与姝娴几分相似,只是相较姝娴那惹人怜爱的柔顺乖驯,她却是毫不遮眼的娇俏刁蛮。

  病书生冷道:“你还不肯死心。还打算遣多少人来送死?”

  妤婕半真半假的委屈模样,悄生生地说:“我也想死心呢,可是干爹不肯死心,我怎么办?姝娴好容易偷了半份手札却躲了起来,我若再空手回去,干爹还不得脱我一层皮呢。”

  眉眼间笑意盈盈,唯羽暗叹,这姐妹俩倒真都长了一张讨好的皮相。那张脸,若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就是唯羽看了也会喜欢。

  “呆站着做什么,动家伙,就是把人杀了也得把手札给我抢过来!”妤婕声音一落,五个人抽了刀就向病书生横扫而去,妤婕感放下狠话,这几人中也必然身手不凡。

  病书生将桌子一掀一掌推出去,带着掌劲推来两人,却被另一人将桌子一刀两半。

  一人向唯羽靠过去刀还没有近身被病书生血掌一推震了出去,转眼一手拉过唯羽挡在身后,闪身躲过飞来的刀锋。

  几次刀刃贴着身侧而过,若是只得他一个人,病书生断然不会如此吃力,但是他承认每当刀至的一瞬间他的第一念头只是不想唯羽受伤,带着一个不懂武功的人躲闪自然迟缓,他提气一掌顿时五人眼前如有千只血掌层层逼来,向后一闪的功夫病书生已抱着唯羽飞身下楼,直出了酒馆大门。

  刹那间门外竟一张网从天兜来,另有埋伏的黑衣刀客趁隙砍过来。

  病书生将唯羽往怀里一带,未躲过那一刀,横扫进后背右肩,他反手击中那人胸口,一口鲜血溅上他青色衣衫。发足了气一掌而去那张网节节断裂,紧抱住唯羽脚下用力,一提气便窜出几尺,头也不回向远处窜去……

  唯羽几时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能抑制这不尖叫出声,抱着书生羿的手在他背后触到一片湿粘,她大惊抬头,病书生却更苍白了脸色,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语只尽力蹿跃。

  唯羽的鼻头有些酸涩,喉咙里像堵着东西,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累赘,他何曾受这样的罪?

  他们一路往有人迹的地方去,城镇之中要藏人反而方便,钻入一条小巷,方停,一将唯羽放下,病书生狠狠地咳起来。

  “书生羿!”

  唯羽扶住他,病书生背后那片殷红却越阔越大,她慌乱的左右看看,敲开了一家房屋的后门。

  **********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耳边似有隐约歌声,轩辕羿慢慢转醒,闻得鼻端浓浓的药气,睫毛动了动,那歌声顿停。

  他睁开眼睛,使稍显平凡的民宅小屋,唯羽正坐在炕边椅子上,一手拿着水杯一手往嘴里填着点心。见他醒来手上动作一停,“醒啦?”

  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抹抹嘴,没心没肺的样子。

  “大夫说你的伤没什么事了,不过失血有点多,你身子本来就弱,又有些宿疾,得好好养着。哦,对了,我用了你身上的银子。”

  真是无奈,这蹄子就不能表现得关心一点吗?

  轩辕羿笑着摇了摇头,问:“这是哪里?”

  “你那天就那么倒下去,我也搬不动,只能就近敲了户人家请别人帮忙,现在借着人家一间屋子住。”

  轩辕羿点点头,这样也好。若是任妤婕带人找过来,这样的人家反而比客栈隐蔽些。

  “正好,你也醒了,来,喝药。”唯羽伸手扶他,探过来的身子带着粉粉的清郁香气,轩辕羿有些恍惚,虽然先前也抱过她,可是都是紧急的时候,也没心思注意这些个。

  坐好,看到唯羽端来的棕褐药汤,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

  “看什么看,快喝!”

  那碗越发的逼近,只想别开头。唯羽鼻子里轻笑意声,“多大的人了啊,还怕喝药?”

  轩辕羿瞪她一眼,没什么威慑力。

  ——怎么就觉着……唯羽脸上这笑容看着这么别扭,这么幸灾乐祸呢?

  胳膊刚动一动,牵连着背后一阵抽痛。唯羽立刻靠过来,“你行动不方便,我喂你。来,张嘴——”

  唯羽看着轩辕羿把那碗苦褐色液体灌进嘴里,脸上的笑几乎开出花儿来。

  ——都被人喂了两三个月的药了,如今来喂别人吃药——感觉就是一个爽啊~!

  (某蜓:这都什么女人啊。。。人家那伤也是为你挨的好不好。羽:KAO!我当初那伤还他打的呢!)

  药喝完了,换衣服,换纱布,换药。

  轩辕羿盯着床前似乎没打算离开的唯羽,眉毛又皱在了一起。

  “怎么了,脱啊。”

  “你……”

  “我怎么了?”

  “……不出去吗?”

  KAO!受伤的人了,还害什么羞,当自己年轻小伙子呢!

  自己不好意思脱,唯羽撸了袖子,动手!

  主人家的夫妇在院子里听到侧屋里传来的叫声,喝止声,嗤笑声……

  “……你说这家的小娘子是不是太粗鲁了些?她家相公身上还有伤呢……”

  “去!你管那些,人家两口子的事,你操什么心!”

  ……

  …… …… (= _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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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羽的心情很好,慢慢哼着歌。
  屋里唯羽愉悦的歌声和轩辕羿抗议的声音纠杂在一起。她不唱《东风破》了,那爽快的调子,唱的却是《狐狸精》。

  轩辕羿不知是反抗得太厉害,还是害羞,脸上竟泛着微微的红色,格外的诱人。

  唯羽拉,拉,拉,终于扯走了他的亵衣,打量片刻……

  “喂,你身材不错哎。”

  皮肤很白,如白玉般,身材虽瘦,却结实匀称,唯羽毫不客气地看了又看,杂志上也很少见这样诱人身材的模特。

  轩辕羿几乎半裸了身子,衣服都被唯羽扯走,只能拽了被角遮掩,“你……你!”又气又怒,却拿她这般无赖样子毫无办法。

  “喂,别那么小气,你一个大男人,又不吃什么亏。”

  不理会书生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唯羽哼着歌收了衣服,轩辕羿简直无法想象,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能……怎么能……!

  唯羽冲他咧嘴一笑,洗衣服去了。

  这样的悠闲,几乎要让她忘了山庄,忘了沈苍澜,忘了惊涛。心里知道,也许自己是在逃避。

  “唯羽。”他突然开口,唯羽在门边停下。

  “我醒来的时候……你唱的是那首歌吗?”

  “是啊。”

  “再唱一次好吗。”轩辕羿抬头看她,那时候朦朦胧胧,没有听得很真切。唯羽俏皮的笑一下,“等你伤好了,再唱给你听。”便一溜烟出了房间。

  轩辕羿伤脑筋的轻叹,摇摇头。“哪里来的野丫头……”

  洗过衣服,还要再帮病书生去抓些药……她想着大夫来看伤时说过他还有些旧疾,常年了,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隐隐有些担心。

  并不知病书生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被那些人追杀。他的名字在江湖似乎一时恶名昭著,可是她所见的书生羿却全然不是别人口中那般恶徒。

  街市她并不熟,只勉强认得去医馆的路。

  路上迎面几个武林中打扮的人,条件反射似的背了身装作看路边的小摊。那几个人打身后走过,隐隐听到他们七嘴八舌的谈话。

  “……听说臧云山庄找人已经找疯了,还悬了赏,只要提供消息都有重金酬谢。”

  “还悬赏呢,谁知道那朱羽君长的什么样子,她名声在外也全是沾了臧云山庄和沈苍澜的光,却没在江湖露过面,就是打她旁边走过去,也不知道是她。”

  “她的画像应是已经送到各大门派了,不过我们这种小人物也是看不到。”

  “都说她是被劫,我看啊,搞不好是她自己走的呢。沈苍澜还没娶她过门就娶了小老婆,要是我老婆,也得走……”

  “哈哈哈……就你那醋缸子老婆……”

  “不过这回听说发出悬赏的是沈家的二公子,这里边,道道多着呢……”

  声音渐远,唯羽轻轻搁了手里装模作样的小物件,脑里一片空白。

  一日全无食欲,只呆呆的发着愣,什么也没有在想,只是心里好像被掏了个空。

  “丫头。”病书生唤了她一声,半晌才缓缓转过头,愣愣看了他半天,忽然反应过来。“书生羿!你怎么下床了!?回去!”

  推着他的后背往屋里去,病书生好看的眉却微微皱着,反握住了她的手。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唯羽一怔,摇摇头。

  病书生转身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那般的温柔令唯羽傻了眼。

  唯羽直直的带着惊讶和探究的眼神张大嘴巴盯着他,病书生略略发窘,收回手不自然的轻咳两下含混过去,留下一句:“早些休息吧,已经很晚了。”自回了房间。

  唯羽盯住他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和关闭的房门……书生羿他……不会这么保守吧?不过帮他脱了一回衣服,看了他一回半裸……他不会打算跟了她吧?(喂喂,有无搞错,是你跟了他才对。。。)

  愣了半天,突然想起来——

  “喂,书生羿你开门啊!就这么一个房间你把门关了我睡哪!?书生羿——”

  **********

  主人家——

  “哎,孩子他妈,你说这小娘子怎么半夜了还在院子里吆喝?”

  “快睡觉……”

  “我就说吧,这小娘子也太粗鲁了些,他家相公还是受不了不让她进门了吧?”

  “人家两口子你管那闲事!!叫你睡觉!!”

  “哎哎,哎!别掐我……嗷嗷嗷~~~~~”

  ……

  …… …… (= _ = |||)

  **********

  四月夜寒,轩辕羿在床上,躺也不是,不躺也不是。忍了半夜,终于挨不住坐了起来。

  “唯羽……地上太凉了,还是你到床上睡,我……”

  “丫的烦死人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唯羽迷迷糊糊中咕哝一句,地上她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个卷儿,翻个身,不理那个吵了她半夜的家伙。

  轩辕羿哭笑不得,有哪家的姑娘这样说话的?

  知道她睡迷糊了,他起身下床,轻轻来到唯羽身边把她扶起来。

  “呒……你又做什么?”唯羽揉揉眼睛,“要喝水?还是撒(尿)……”

  嘴巴突然被捂起来,后半句话被脸上一团黑线的轩辕羿堵了回去……真无奈了。

  “女孩子还是不要睡地上,你上去……”正要抱着唯羽起来,她倏地醒了,自己“蹭”一声站起来,两手叉腰茶壶状大喝:“你一个病秧子加伤员要睡凉地板吗!?回去!!!”

  轩辕羿被这一声河东狮吼震得大脑里一片空白,无意识的回床上,躺下。

  一整夜瞪着眼睛闭不上,耳朵里嗡嗡作响。

  **********************************************************

  呵呵呵~~~一写唯羽跟病书生就莫名很开心,不小心写的篇章有点多,回正题,回正题~~

  其实好喜欢写唯羽虐书生哦~~可素再写书生就米有形象了~~只好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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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悠闲的日子就那么混过去,病书生的伤一日日好起来,便又渐渐恢复了那一脸淡淡的样子。
  难道真的人在生病或受伤的时候内心才比较脆弱?

  唯羽坐在小板凳上撮着下巴盯着病书生研究,他放下手中的书,不易察觉的轻轻皱眉,“你又在琢磨什么了?”

  ——还真的哎,说话的时候表情都不变一变的……据说这样比较不长皱纹,难怪书生三十年纪了还一点都不显老。

  “丫头。”

  ——唔……那自己每天表情那么丰富,不是很快会长鱼尾纹了?

  唯羽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又用力扯平眼角,完全没有听病书生跟她说话。

  病书生轻轻叹口气,摇摇头,自看他的书去。若每天都要在意这个丫头在想些什么,再多几个脑子也不够头大的。

  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到唯羽还在那里扯自己的脸皮,笑笑,道:“丫头,我们该准备离开这里了。”

  “嗄?”

  唯羽终于听到他说话,停下了动作。

  “我的伤也好些了,不能总呆在别人家里。我们也该上路了。”

  唯羽一怔,仿佛听不明白他在讲什么,与他对视良久。

  上路……终于还是要回臧云山庄了么……

  心下里有些茫然,书生羿只看了她几眼,刻意不去戳破她的失落迷惑,转了头看向别处,似不经心一般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臧云山庄的什么人,这几天我们都在同一屋檐下同寝共食……等我送你回臧云山庄之后,跟你家人提了亲,你跟着我,可好?”

  唯羽身子一阵,惊讶地望着书生羿,莫名的酸涩苦楚满满溢上心来,原来这短短几日竟已隔世……如果,如果能就这样跟书生一起,再无忧虑……

  可是,那却只是一个绝对无法实现的奢望罢了……

  压抑遗忘了许久的感情,随着那满心的酸涩,突然涌了上来。

  冰凉一片的脸颊,竟是行行划过的泪,断了线,滚滚而落……

  书生羿什么也没有问,他静静走到她身边,将她拉进怀里温柔的摸着她的头,任那些眼泪湿了整个前襟。

  次日他们与主人家夫妇道了别,直到上路唯羽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只默默的病书生说什么,她便做什么,跟在他身后走路。

  有时候也会想一想,书生的身体可好全了?伤口不痛了吗?只是心里却排斥着去想更多的东西。

  街道上突然一辆马车冲过来,书生羿一把拉过走神儿的唯羽护在怀里,唯羽怔怔的,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气息,混着一点点中药味和皂粉味儿,似乎已经不同于初遇时那干燥的森林气息。便想起这些日子都是她在替她洗衣服,以前都是用惯了洗衣机洗衣粉的,也不知这皂粉清干净了没有……忽然低低的笑出来,止也止不住。

  书生羿稍放开她,低头略略惊异的看她一眼,终究是弄不明白这个小丫头。谁知唯羽竟顺势两手一紧,整个人巴在他怀里,章鱼一样扯都扯不下来。

  “丫头!这是大街上……丫头……”病书生略窘的在人来人往的怪异眼光中,被那只八爪章鱼粘上了。

  “书生,为什么那些人追杀你?”怀里的人突然抬头问,病书生终于找到机会把她从怀里揪出来,一手淡淡地拉了她,边走边道:“为了一份手札。”

  对唯羽既无芥蒂,便无所谓说不说,他便与唯羽讲明,“江湖上曾有一位高人,武功又奇又邪,练得一套‘血千手’在当时堪称无敌。他曾留下一份手札,记载了‘血千手’的武功密笈,后人无不垂涎。这密笈,在我身上便有半份。”

  “那另外半份呢?”

  病书生淡淡看她一眼,唯羽突然恍然,“在姝娴身上?”

  “这份手札决不可为外人所得,血千手是邪门功夫,若练此功,不出第六层必然走火入魔失了人性。到时,只是个没有理智,无敌的屠夫罢了。江湖上人人想得到这份手札,却无人会相信这劝告。”

  “那只要练到一半,停下来不就好了?”

  病书生略笑笑,淡然道:“没有那么简单。既无人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里,又怎么肯轻易停止。总抱着侥幸再多练一点,然后又会再深一层……人总是贪心不满足。更何况,武功,总是越使用,便越精进,又怎么可能停滞不前?而这功夫的另一邪处,便是越用,越会难以自制,渐失人性。”

  “这样的手札为什么不毁掉?”

  “不能毁。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将这份手札与他一同长埋地底。只要寻回了那半份手札,就实践我的诺言。”

  她略一想,问:“你练的……就是这个功夫是吗?”

  病书生略点了点头,唯羽心里一急,两手拉住他的衣袖,“你既然知道这功夫的可怕,为什么要练?”

  病书生眼神有些黯然,避开不看唯羽,“有些时候……却是别人逼得你不练,便只能没命。”

  想到那些为了手札不断追杀病书生的人,唯羽渐渐松了手,病书生却淡然安慰道:“没关系,只要拿回那半份手札,深埋地下,便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再不用管这些江湖事只将这功夫废了便是。”

  说的淡然,唯羽却无法乐观。倘若无法寻回手札,又若是那些江湖人不肯放过呢?

  温柔的手轻轻拍她的头,暗叹,这个死心眼的书生啊……

  回山庄吧……终究,不能一直逃避下去了。

  再上路,书生的身体却显然不如前。想来也不过几天,他武功再高也是肉长的,那刀砍的伤口怎么能好?

  低头望着被他拉着的手,在长长袖子底下掩着路人的视线,暗暗想笑,又有些温暖。

  街的另一端有着杂乱,人围了一圈,似有人在吵架。

  书生略皱了皱眉,淡淡拉了唯羽便想绕路走。捡着人少的地方穿过,唯羽从人影稀疏的地方好奇的瞥了一眼,突然的一双眼睛窜入脑中,令人印象深刻。

  唯羽突然定住了脚,看到人群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体态妖娆眉眼风尘,与几个流氓似的男人破口对骂,她身旁却护着个男童,十三,四岁样子,紧抿着双唇,眼睛却倔强非常。

  “丫头?”书生拉了拉她,不动。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几个壮汉越骂越难听,女人也不示弱,颇有点泼辣,叉着腰回骂回去。可是眼见着,几个人一恼怒便要动手,伸手便拉了那个男童。

  一双眼睛,小兽一般倔强。

  唯羽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只在大街上正要被人硬拉走的小狗,那些时候只是从旁边匆匆走过,不忍心去看那些个不情愿的目光。

  唯羽只恍惚了一下,病书生的目光已经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握了一下她的手便放开,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张扬跋扈的大汉还在口沫横飞的拉开女子阻拦的手,正要把男童扯过来,突然腿弯子上就被人横踹一脚,一个狗吃屎向地面摔了过去。

  他的两个同伴一见便怒气冲冲的向病书生扑来,他只略闪了闪身,轻易躲过。眨眼间便闪到两人身后,抬脚向两人后臀一人一脚。这样的市井流氓杂碎,他连武功都不用动。

  四周的人骚动起来,有看热闹的,也有本来敢怒不敢言,替病书生捏了一把汗的。

  三个大汉从地上爬起来,一齐向书生动手,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娘的,敢管老子闲事!!”

  书生连哼都懒得哼一声,眼睛淡淡一扫,袖子一挥,还没有看清他如何出手,三个人已经被制住穴道全身无力的瘫软。

  书生拿过一人手里的刀,刀锋在那人鼻子旁边比了比,平淡的声音问了一句:“你觉得是没有鼻子难看些,还是跺了一只手会比较不方便?”

  三个人顿时噤声,冷汗顺着额头滴落。

  书生似无聊的将刀往他身上一丢,冷冷道一声:“滚。”声音不高,却冰冷刺骨。

  三人立刻瘫软着手脚几乎连滚带爬出了人群。

  病书生旁若无人的走回到唯羽身边,仍旧淡淡的,语气却缓和,“走吧。”

  “请等一下。”

  那女子走至跟前,视线在病书生漠然的神情上溜了一圈,便落到唯羽身上,笑容几分爽朗几分妖娆,拉过那男童压低了头,道:“今日多谢姑娘了。”

  唯羽略略感到些不好意思,她只是在旁边看而已,“不用谢我,我也没有做什么……”

  “我知道。”女子笑着打断她,“今日之事还要多谢这位相公,若今日没有他在,我和这娃儿怕是脱不了麻烦……不过,若今日只有这相公在,怕也一样结果。”

  唯羽一愣,偷偷瞄了病书生一眼,这女人果然好眼力,只片刻便看出其中关系。

  若只有病书生在,恐怕他也不会管这闲事。

  客套几句,女子反复道了谢,才携那男童离开。

  走出几步,男童突然回头,正迎上唯羽的视线,说不清那其中是感激是坚强,透着几分生来的傲骨。

  “那小娃眼神倒是不错,只可惜生错了地方……不然长大了,也倒是个人物。”书生见她还不动,随着瞥了一眼。唯羽疑惑的抬头看他,书生淡然道:“看这衣着形貌,应是乐厮窑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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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就是传说中的风尘戏子?

  这个唯羽倒也不意外,只是……书生,你……看起来蛮老道的样子……那个……

  病书生的脸色突然一沉,低低的声音似乎不悦,愤愤地说:“这是常识,一般谁也看得出来!走了!”转了身就先走一步,唯羽看着他的背影歪着脑袋奇怪——他怎么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

  街上人群中似乎有熟悉的人影一闪,唯羽略怔了一下,再寻去,已遍寻不着……兴许是看错了吧。最近……想的事情太多,恍惚中总觉得许多人就在眼前。

  唯羽正了正精神,摈除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喊着:“书生羿,等等我啊——书生羿——”匆忙追了上去。

  酒馆内——

  一方小桌上,虽摆着饭菜,却无人动筷。

  小桌旁一男一女端坐,一个正襟佯怒,一个垂着脑袋装可怜。

  “知道你今天作了什么?”

  “……知道。”

  ——我也没做什么啊?

  “这次也就算了,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发生!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在大街上追喊着一个大男人,像什么话?”

  “是……”

  ——原来就这点屁事儿啊,你要是等等我,我还追干嘛啊?

  唯羽眼睛偷瞄着桌上的饭菜,装可怜也成认错也成,只要哥哥你让我吃饭,咱怎么着都听你的。

  病书生看着唯羽那一副乖乖绵羊的样子,眼神却心不在焉的乱飘,无奈轻叹。

  “算了,吃饭吧。”

  “嗯嗯!”

  唯羽就这句话听得最真心,立刻拿起筷子端起碗。病书生摇了摇头,仍旧不放心的低声再次嘱咐:“不可以在大街上再追别的男人,知道么。”

  “嗯嗯。”

  唯羽忙得没有嘴巴来回答,只是她边吃边琢磨着,怎么这句话听起来……不可以追别人?(……这句话才是重点吧?)

  病书生浅酌了两口酒,才动了筷子尝一下饭菜。双眉微微皱起,突然说:“唯羽,别吃了。”

  “嗯?”唯羽疑惑的抬头,见他已经搁了筷子拉过唯羽的手腕,搭了脉。

  唯羽略一寻思,变了脸色。“这,这饭菜里!?”

  “想不到他们动作这么快。我们走。”

  病书生拉了唯羽便起身,从他的神色来看应该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书生的眼中却有一抹疑惑,视线在唯羽脸上稍稍滞留便迅速移开,让唯羽不懂。

  唯羽不明白,可是脑袋里渐渐沉重起来,混混沌沌无法思考——是**么?

  “唯羽,清醒点!”

  病书生由拉改为扶着,看着唯羽有些担忧。他的伤还没有好完全,若这个时候唯羽昏睡过去,带着她恐怕越发困难。

  “书生要去哪里?我们才刚来你就走,真无情呢。”任妤婕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来,才刚走出酒馆大门便被围住,病书生冷笑,每一次打尖住店她都要冒出来,成心不让人清闲。

  “呀,你的小相好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呢,就这样上路太不体贴了吧,多留一会儿如何?”

  “不劳你费心。”病书生冷冷一句,将唯羽往怀里一带出手便向包围外杀出去。既知道目前情形不利,出手毫不留情。

  唯羽咬唇硬撑着,不肯睡过去。嘴里渐渐一团血腥味。

  因动手而牵动的伤口渐渐洇出血迹,妤婕喊了一声“攻他的后肩!”黑色劲衣的刀客立刻向病书生伤口攻去,前方被拖住来不及抵挡,眼见已攻至书生后背,一道白光闪过那黑衣刀客却惨叫一声向后跌去。

  妤婕一惊,便见到一个月白长衫的公子翩然落地,手中未执兵器,几个黑衣刀客却捂着胸腹惨叫连连倒地不起。

  妤婕俯身探一下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刀客,似乎断了肋骨。抬头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来管这闲事!?”

  出尘的美颜略带歉意浅笑,略略低头,漆黑段子般长发从脸颊边垂落。

  “小生十分抱歉,只是这事,也算不得小生的闲事,不得不管。”

  这般优雅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妤婕暗惊,却也见着此人方才身手,不得不顾及。

  病书生也心底疑惑,辨不清此人来历,正欲开口询问却听的怀中唯羽有气无力的伸出食指指着那清秀公子不雅大骂:“丫的你个死月仔不长眼睛啊?没见姐儿我都被人下药了还去跟人道个P歉啊啊??”

  病书生忍住松手把这个女人扔出去的冲动,看到那优雅公子果然一脸无奈加无辜瞅着唯羽苦笑。

  ——可是太好了……阿月来了,就不用担心了吧……

  一放下心来,头脑便更加昏沉,阿月见着她似有不妥,赶几步过来察看。病书生淡道:“不碍事,只是中了点**。……还未多些这位公子相助,不知如何称呼?”

  “不必客气,鄙姓月,与唯羽是旧识,她的事情,帮忙也是应该……”

  唯羽费力的撑着眼皮,看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心里暗忖:怎么还在废话,还不给姐儿找个地方睡……觉……

  脑袋一歪,倒了。

  **********

  过了许久唯羽才悠悠醒过来,朦朦胧胧的还听到病书生和阿月一来一往的客套。这两个人不累么?

  病书生仍旧淡淡的,明明说着客气的话,口气却淡漠疏离一点也不觉得客气。亏阿月仍旧好脾气,依然的优雅从容。

  唯羽脑袋清醒些,腾地坐起来,惊得两个人都转了头来看她。

  陌生的房间,似乎是客栈。

  “唯羽,睡醒了么。”阿月浅浅笑着走过来,书生仍旧坐在原处,淡淡看了看她。

  醒了。唯羽这回真醒了。

  她一把扯住阿月的衣袖,“阿月?阿月?真是你?”

  “是我。”阿月仍旧笑着,被她扯住,拉在床边微微俯身。

  “你怎么会找到我的?那山庄里的人也……”

  “不,他们不知道。我是自己出来找你的,隐约还能感觉到你的气息,便寻着来了。”

  唯羽松了口气,“任妤婕呢?”

  “已经走了。”

  点点,抬头,看了看阿月。拉着他让他俯得更低些,附在他耳边问:“你不是没有神力了?怎么还那么厉害?”

  阿月低声回道:“神力是几乎没有,不过一点武功还是有的……”

  一点?那叫一点?

  看不出来阿月这么涓涓秀秀的还是个高人咧。

  阿月被她拉得低低的,细软柔顺的黑发垂在前面,带着淡淡出尘的清香,唯羽正出神,手上一紧,愣住。

  病书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床前,一手正握住唯羽的手,从阿月的袖子上拉开。

  他的表情依然那样淡淡,看不出情绪,可为什么唯羽就觉得他在不高兴咧?

  阿月也微微一怔,看看那只拉开和被拉开的手,又看看病书生和唯羽,笑容敛了敛,给唯羽丢个眼神。

  他确定唯羽有看到他的眼色,可是她却低着头,装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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