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西

第八章 锦江春色来天地（2）
环月台边，画已被小心收起。众人交头接耳，纷纷感叹。
??皇帝祾湛公布了今日的比试题目——江山如画。
??“画的作者玉临歌也是一代才子，朕一直在想，我东国人才济济，难道没有如玉临歌这样优秀的画家？各位今日一定要用心绘制出我东国的大好河山！”
??而彼时的明月台上，数十张书案依次排开，只待众人大显身手、一展风流！
??紫袖看看台上静坐的皇帝，不由想起昨夜的一幕。那更像是一场梦，回忆起来竟那样不真实。可是，当她迎上那双明亮锐利的眸子时，她又不得不相信那是真的发生过的事。
??当她的目光再转到明月台上时，各路高手已经到位。有的冥思苦想，有的正展开自己的画纸，有的携了书童正吩咐细细研磨……
??正当她犹豫时，身为评判之一的段明文走了过来，很自然的坐在两人身边的空位上，问道：“紫袖姑娘对书画可有研究呢？”
??紫袖回过神来微笑着说：“紫袖幼时曾习画数年。”
??一旁的怜雪接过画来：“那紫袖姑娘画得如何？可以上台一试。”
??段明文颔首表示赞同。
??紫袖看看身边正冲她笑着的怜雪，心里下定了决心。于是侧首望着段明文道：“段丞相，今日紫袖并未准备笔墨，有劳段丞相帮我备齐。”
??段明文点点头，“这不是问题。紫袖姑娘还需要什么？”
??“还请段丞相帮我准备这几样东西。”紫袖看着段明文，将自己需要的材料一一说来。
??段明文和怜雪听完都不由一怔，怜雪惊奇地问：“你确定不要纸吗？”
??紫袖摇头：“不用。”
??“其实，用卷帛作画也并不稀奇，只是，紫袖姑娘你要的材料……从没有人试过。”段明文亦是一脸的疑惑，“这样真的可以？”
??“放心。紫袖自幼习画，心中有数。”
??“那是在下孤陋浅薄了，今日可以打开眼界真是有幸。”段明文微笑着站起身，“紫袖姑娘稍等候片刻。”
??彼时的明月台上，众画师已经开始作画。挥毫泼墨，笔端风流尽显；大好河山，纸卷壮丽遍洒。
??其中，最令人惊异的是一幅长三丈的长卷，由三个妙龄少女作画。三个少女一般模样，一般服饰，而且是边武功边作画。只见她们空中翻飞，笔端如剑般挥舞，在画卷上展现出气魄雄伟而不失柔媚的山水景色。山无水不秀，水无山不媚。山则壮丽，水则清灵。
??尤其是众嫔妃公主啧啧称奇，妒忌的眼光瞥向怜雪。
??怜雪则不掩喜悦之色。是啊，这三个精灵的女子，却是她带来参加比赛的丫头。她不由回想起初见三个丫头时的惊奇，当时，沈忆南是说给她找了三个保镖的。
??今日的斗艺会三个丫头执意跟来，怜雪追问下方才知道三人是奉了沈忆南的指示参加斗艺会的书画比试。本来她还担心三个年级轻轻的丫头画出的画未免贻笑大方，如今见了不由连连微笑。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已经有不少人画作完毕。立在一旁。
??段明文终于带着人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手中拿着几根竹条，还有的捧个食盒。
??“紫袖姑娘久等了。”段明文微微一笑。
??“有劳段丞相！这些东西看似平常，在皇宫却难寻呢。”紫袖欠身一礼。
??“是啊。还是在宫外寻来的。”段明文说着吩咐人为紫袖布置好桌案。将物品一一摆放整齐。
??“可以开始了。”紫袖微笑，神情之间胸有成竹。
??“那我拭目以待哦。”怜雪夜笑道。
??紫袖小心翼翼地铺开丝绢，展平，打量良久，方开始作画。
??“为什么刚才不画呢？”怜雪奇怪地问道。她心里自然疑惑，丝绢是宫廷早已为画师们准备好的，紫袖明明可以趁段丞相找另外材料时先开始画，如今才动笔岂不落了下风？
??“我要看这竹条的长度、数量决定图画的大小。”紫袖停笔，抬头耐心答道。
??怜雪不再打扰，专心看紫袖作画。
??墨色在丝绢上氤氲开来。寥寥几笔的勾勒，淡淡笔墨的渲染，却描绘出一幅清新大气的山水图话。清新淡雅，是因为只用墨，大气磅礴，却是图画的意境。简洁中却又蕴含丰富。老子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地之间，万物生于有，而有生于无。一幅画，让人思绪万千。
??段明文沉浸其中，所有人亦为之惊叹！

高西

第八章 锦江春色来天地（3）
然而，更让众人匪夷所思的是接下来紫袖所做的事情！她将竹条扎成了灯的形状，然后把画卷稍微卷折围在四周，用丝线固定。最后在成型的灯里放了一支白色的粗粗的蜡烛。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只灯上。原本的画卷没有因为卷折而破坏整体的意境，反之，更显天地辽阔无边。
??“如果是晚上，看起来的效果会更好。”这时，紫袖喃喃说道。
??然后，紫袖拿起火折，将蜡烛点燃——众人方才明白，这不是普通的宫灯，而是长明灯！火燃烧起来了，只见灯的上方缓缓升起一团雾气，烟雾缭绕中，画卷上的山水仿佛沉浸在氤氲的晨雾中，朦胧而飘渺。远远望去，只觉画中山水皆湮没于云雾中，时隐时现。
??长明灯渐渐升起来了！山的轮廓清晰起来，那样苍翠欲滴；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却发生了变化，在阳光下袅袅生烟，竟似成了真的一般！灯越升越高，这山水的模样似近在眼前却那样不真切，亦真亦幻，惹人遐思。
??“紫袖姑娘果然别具一格！”段明文赞道。
??这时，祾湛已从他的龙椅上站起来，看着这一幕，感慨地道：“紫袖姑娘果然有才！”心里却道，今日的比试若是她胜出，她就该离开了吧？君无戏言啊，他亲口说过，只要她在今日的斗艺会上胜出，便放她离开！
??台下早已哗然一片。而紫袖却没有丝毫喜色。她怎么会欢喜呢？这个长明灯，勾起了她太多的回忆。曾经，她和家人一起在岛上生气很多个这样的长明灯。有山水画，有人物画，有花草鱼虫……
??往事历历在目，家人的容颜仿佛再次浮现，家人的笑语仿佛回荡耳边……
??而现在，她都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她怨！她恨！每每忆及家人，她就心如刀割！
??这也是她如今犹豫是否真要离开皇宫的原因啊！皇宫是她最接近仇人的地方！毁掉她家园的仇人，就在朝廷！本来，她是打算放弃了的；可是，既然已经如此接近仇人，如果这样离开，她会甘心吗？
??高台之上，祾湛环视一眼下面众人，“今日书画笔试，胜负已分，不如众卿家来猜下彩头如何？”
??场中诸人开始窃窃私语。不知道这次皇帝会拿什么来赏赐呢？只记得上次斗艺会时皇上一句戏言将自己与皇后及众位皇子、公主使用过的笔洗作为彩头赏给了当时东国第一才子闵若阳。可惜，这位才子回乡途中不幸遇难了。
??今年，皇帝会赏什么？众人翘首期盼着。
??祾湛对身边的人使个眼色，立即有人取了一个细长的盒子来。里面是什么？众人都很想知道。更重要的是，今年的彩头会有什么意义呢？
??盒子被打开，祾湛缓缓伸出手去，在里面取出了一支笔——那居然是皇帝平时练字时用的御笔！祾湛走下高台，向紫袖走去，这一支笔，本应代表着她的自由，但是，他却想用之作为她的束缚！对不起，还是想留下你！
??“这支笔，是你应得的。”祾湛在紫袖面前停下，“你要收下吗？”
??紫袖不解，顿了顿仍下跪谢恩。举起双手将笔接过。
??皇帝微笑道：“紫袖姑娘可知执此笔的意义？”
??“紫袖不知。”紫袖站起身回话。
??“书华美篇章，画秀丽江山。以后你就是朕钦封的御笔代书。”皇帝说到“御笔代书”四字时加强了语气。是的，“御笔代书”要求在御书房供职，那样，她一样要留下，否则，就是抗旨。
??紫袖没有抬头，只轻轻道：“紫袖遵旨。”那声音里，分明有些颤抖。

高西

第八章 锦江春色来天地（4）
圣旨不可违。违者死。
??这是祾湛的最后筹码。你是在书画比试中胜出，可是，你既然胜出，就是我钦封的“御笔代书”，而你只能接旨。
??这时众人投在紫袖身上的目光就明显变了质。有猜度、质疑的，也有鄙夷、轻视的，更有嫉妒、仇视的。
??紫袖在这些眼神的重重重压下，几乎站不起来，她知道，作为一个女子，做这个所谓的“御笔代书”有多么暧昧！这是一个虚职，朝中并没有这个官位，所以，“御笔代书”这个职位可大可小。看似侍奉御前很风光，实则危险，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然而对于一个美丽的女子来说，却可以说“送羊入虎口”。
??“哼！”金鸢突然哼了一声，低声道：“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么？想得美！”
??“她跟本就是有预谋的。”燕烟这时走到金鸢身边小声道。
??“皇兄不会真看上她了吧？”紫袖的“成功”让金鸢暂时忘记了燕烟的那回事，于是回答道。
??“我看是真的。”燕烟的语气带了三分酸意，却有四分嘲讽。
??皇后只是微微蹙眉，稍后恢复平静。她们的话她也听见了。只是，她没有丝毫办法。众嫔妃也是各怀心思。
??而这斗艺大会的书画比试部分也终于宣告结束了。然而今天的节目并没有结束，接下来，安排了本朝画家当场献艺，另外还有古画真品展示。
??紫袖坐回怜雪身旁的时候，很多人向她道贺，她一言不发。她怎能猜不出皇帝的心思？他不肯放她离开！为什么？
??怜雪迎上来牵住她的手，关心地问道：“紫袖，你真要做那个‘御笔代书’啊？我怎么觉得皇上有些古怪呢？朝中有这么个官吗？”
??紫袖勉强一笑，答道：“我不能抗旨呀。”
??“沈夫人，难道您还不明白皇兄的意思？”金鸢公主在一旁冷笑道。
??燕烟拍了一下金鸢，笑道：“皇帝就是觉得紫袖姑娘太有才了，想留在身边帮忙而已。”怜雪看一眼皇帝，那个小皇帝，该不会……想到这里怜雪不由皱眉，像紫袖这么好的女子，实在值得一个男子专心对待的！
??金鸢看到怜雪和紫袖二人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地道：“说不定啊，哪天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燕烟掩口一笑，应和着：“紫袖姑娘才貌双全，真想有这样的好姐妹呢！”
??怜雪瞪一眼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的二女恨恨说道：“你们两个够了吧？”
??金鸢和燕烟对视一眼走开了，两人的低语却恰好飘进怜雪和紫袖耳朵里：“也许沈夫人看中紫袖姑娘做儿媳妇，可惜下手晚了呢。”
??紫袖拉住想要发作的怜雪，冲她微微一笑：“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怜雪回握住紫袖的手：“我去给皇弟说。你不做那个‘御笔代书’。”
??紫袖摇摇头，叹道：“圣命难违。谢谢沈夫人好意。”
??段明文走过来道：“或许，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以吗？”怜雪急忙问道。
??段明文点点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改日我便奏明皇帝取消这一职，还紫袖姑娘自由之身。”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保护的欲望，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感觉。其实，他隐隐觉得，她其实很强大，一定有不凡的来历背景，可是，她接旨时的表情、声音都让他感觉——她很受伤。
??她只是假装坚强吧！他突然很想走进她的内心，与她一起分担这所有的一切……
??惊觉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才会说出那番话。而且，言出不悔！
??紫袖对他报以感激的一笑，说道：“谢谢段丞相，紫袖可以自己处理这一切，不敢烦劳。”
??段明文再一次感到受伤，但是他知道紫袖是真诚的，于是也报以微笑。只是，他不禁想到：她，已经把自己的心禁锢，还有谁可以走得进去呢？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是那个人……

高西

第九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1）
“紫袖，你放心，明天，立寻和忆南都会来。到时候，你若想走，我就让忆南请个旨……大不了我认你做干女儿……总之要带走你！”待段明文走后，怜雪握着紫袖的手说道。
??“干女儿？”紫袖一怔，不由哑然失笑。
??“我和你一见如故啊！”怜雪道，脸顺时一红，“其实我更想你做我儿媳妇，可是，我们家立寻你怕是瞧不上的，他呀……唉！”
??“谢沈夫人好意。我想，我可以自己解决。”紫袖低下头去说道，眼中已经满是泪水。就为那句“我更想你做我儿媳妇。”
??怜雪沉默好久才复又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值得一个很好的男人专心对你，只爱你一个人。而皇宫，这种容不得争风吃醋、却少不了明争暗斗的地方，真的会委屈你。”
??紫袖把头往怜雪怀中一靠，轻轻道：“谢谢你。”
??“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怜雪伸手抚上那头乌黑柔软的长发，“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的。是吗？”
??是这样吗？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她真的有那个本事吗？她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在皇宫中争一片天空，可是，如今的她却明白，不管她多聪明有才，对于皇帝和太后来说，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人宰割……
??明天，沈立寻就会到了。她该怎么面对？她能不能选择躲避？见到他，也许会摧毁她整个意志！那她的忍辱负重则毫无价值！
??正在这时，六王爷祾冰的声音想起：“紫袖姑娘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紫袖转身，在对上祾冰的目光时已恢复一脸漠然，“六王爷有事吗？”
??怜雪悄然退到一旁，留下一句“不要说太久”。
??“紫袖姑娘，我知道你不喜欢留在皇宫。我可以帮你。”祾冰低声道。
??“怎么帮？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在这里？”紫袖冷冷一笑，“你不杀了我灭口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听我说。我可以去向母后坦诚一切，然后请她把你要回来给我，我会放你走。”祾冰真诚说道。
??“不必。”紫袖一口回绝。
??“我可以帮你逃离皇宫，为你安排好下半生的生活。莫非你真的想留在皇宫？就像她们说的那样成为皇兄众多女人的一个？”祾冰急道。
??“我的人生，和你没有关系。”紫袖依然冰冷说道。
??祾冰无奈摇摇头，叹口气道：“好吧。不过，如果你想通了，希望离开这里，我随时愿意帮忙。哪怕……赔上我的王位。”说完转身走开，背影孤绝。
??“为什么忽然要帮我？”紫袖喃喃道。她怎么会知道，在她帮祾冰伪造了一幅画后，祾冰便钦佩其才华，才令她帮他鉴赏琅琊阁的书画。那时的他倾慕她的学识，佩服她的博学，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心。而金鸢的出现是个意外，在那以后他曾试图找金鸢要人，都失败了。心中早充满悔恨之意。斗艺会更令祾冰对她景仰万分，当然更不会有杀她灭口的念头了！祾冰只是单纯地想弥补，如此而已……
??紫袖离开环月湖畔，独身向远处走去。此时的她只想远离人群，寻一处清净之处静静思考。没有人拦她。毕竟，她已经是皇帝钦封的“御笔代书”，虽然没有官位，然而宫中侍卫已不敢随意阻拦。而此时的人群正忙于赏书观画，又有谁会注意到她？
??可惜她错了，角落中的应迟素一直默默注视着她，望着她越走越远，消失在转角处。然而，他并没有跟上去。因为，默默关注紫袖的并非他一人啊！那个人，在紫袖走远后也默默离场，恐怕是要“偶然相遇”去了吧？
??应迟素没有料到的是，祾湛早已走下高台，明为四处欣赏，实则将一切收入眼底。燕烟和金鸢的嘲讽、段明文和怜雪的关怀，祾冰和紫袖的私语……虽然听不到，他却可以猜得到。说不上为什么，对于紫袖，就是这样上心。看到紫袖离开，他并没有像上次那般跟随，却蓦然发现段明文的离场——是为了她吗？

高西

第九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2）
在紫袖之后默默离开的正是段明文。但是他不是制造巧遇去了，而是真的离开。他离开皇宫，去了一个地方。一家名叫“聚还散”的茶楼，二楼包间。与他碰头的人却是秦风！那个弹奏一曲《广陵散》、赠送一张“此生不弃”名琴的秦风！
??“秦风，‘此生不弃’那把琴真的便宜那个金鸢长公主啊？”段明文一改往日的温文儒雅，奸笑道，“那个金鸢可是个白痴，会糟蹋你的琴哦！”
??“呵呵。”秦风坦然一笑，双眸闪闪发光，“你说呢？”
??段明文会意一笑，点点头，然后忽然把笑容收起，恢复他“段丞相”的威仪，道：“那个紫袖，到底是谁？”
??“你认为我会知道？”秦风黯然一笑。
??“你会在皇宫出现，这就是最好的证明。难道你来不是为了她？”段明文看着秦风的眼睛。他坚信任何谎言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你和云舒，都不够意思。”
??“有吗？你自己可以应付的。”秦风道。
??“有事可以联系我。”云舒忽然从门外闪进来，一身与他格格不入的朴素的灰衣，头上还带了顶宽大的帽子。
??“至于这么小心吗？”段明文忽然笑了，眼睛眨两下，调皮地说道：“好遮住你倾国倾城的容颜？”
??云舒莞尔一笑，走过来坐下，看一眼段明文，又看着秦风道：“你说这个小子怎么和朝堂之上完全两个样？是不是有俩人啊？”
??段明文大笑出声，毫无仪态，指着云舒道：“你舍得离开你的太后啦？怎么不拉她私奔，我好少一个对手啊！”
??云舒白他一眼，幽幽一叹道：“你还是这么喜欢挖苦我，一点也没变乖。真不知道皇帝怎么会让你做丞相。”
??“那是他眼睛有问题！”段明文不知从哪里整出一把折扇，此时潇洒地扇着，“他是被我优雅从容的外表蒙蔽！”
??“你优雅从容？”云舒眼珠快瞪出来，“你是会作戏！”
??秦风忽然道：“好了，别吵了。明文啊，怎么说你也是被我和云舒从小带大的……”
??“停！”段明文打断，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错了，你别说了。”
??云舒和秦风默契的对视一笑。关于他的身世，还有三人相识的经过，这就是段明文的软肋啊。
??“不是宫主让你们相助紫袖的？”段明文转移话题，实际上是问到正题。
??“不是。”秦风实话实说，“派我来的是侯。”
??段明文眼珠一转，“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秦风一怔，“不愧是聪明人。我都不明白呢。”
??段明文摇摇头，“侯做事我从来猜不到。明白什么呀。我只是明白，在你们俩身上什么也问不出来。”
??云舒忽然问道：“我的离开是不是很突然？”
??“你早该走了。”段明文挤挤眼睛，“难道你能陪她一辈子啊！”他口中的“她”自然是太后。
??“是啊。”云舒叹道，“我只希望，你们在对付她的时候，手下留情。”
??“我们？”段明文不明所以，“我和谁啊？”
??“紫袖啊。”云舒道。
??“紫袖要对付太后？”段明文惊讶，“又关我什么事了？”
??云舒望一眼秦风，“你没跟这小子说？”
??秦风笑笑，看着段明文道：“我正要告诉你。别帮倒忙才好。你的任务是帮紫袖在宫中立稳脚跟，对付太后恐怕在所难免了。”
??“为什么帮她？”段明文更惊异了，“她也是幽绝宫的人？”
??“不是。”秦风摇头，“记住幽绝宫宫规，不该问的，别问。”
??段明文吐吐舌头，“但你们不是外人啊。”
??“我问你啊”，云舒忽然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真的有十八岁吗？”
??“你什么意思？”段明文挑眉。
??“我看你怎么没长大啊？”云舒说完趴在桌子上大笑。
??秦风微笑。而段明文却陷入沉思——真的要帮这个忙吗？
??“你不会对她动心了吧？”云舒忽然抬首问道，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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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3）
段明文没有回答，像是失了神。秦风碰碰他，他才缓缓张开嘴，小声问道：“我要帮助紫袖……成为皇帝的女人？”
??云舒看着一脸认真的段明文，忽然扑哧一笑。
??秦风摇摇头，一拳捶在云舒肩膀上：“你别逗他了。”
??段明文忽然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们耍我呢！”
??云舒更加笑不可遏。
??“一边喝酒一边聊。”秦风端起桌上的酒壶为三人斟满面前的杯子，“为我们难得的相聚，干杯！”
??云舒愣愣地望着酒杯，沉默良久才喃喃道：“谁能想象到，东国最出名的三个才子，会在一起喝酒呢？”
??秦风一口酒险些喷出来。
??段明文看着云舒，严肃说道：“你还才子？我一定是的，秦风勉强算吧，你又算哪门子才子了？”
??云舒嘿嘿一笑，冲二人举起杯子：“为了我们三人的友谊，干杯！”
??“为了云舒的自由、秦风的宝贝琴，干杯！”段明文一扬杯子，酒洒了一半，狡猾的很。
??“为了幽绝宫，干杯！”秦风最后举起杯子。
??“哪壶不开提哪壶！”段明文和云舒同时瞪向秦风。
??“若不是幽绝宫，哪有你我三人的今日？”秦风苦笑道。
??“有道理。”段明文与秦风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进。云舒也默默将酒喝完。
??事实上，三人都是被迫加入幽绝宫的啊！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做自己想做之事？然而，就是这普通百姓都可以追求的自由生活，永远不会属于他们。因为，他们的整个人，都是属于幽绝宫，那个被江湖视为邪魔外道的组织！
??“明文，其实……让你帮紫袖是真的。”秦风忽然道。
??段明文不由愣住，尚在半空的手还握着酒杯，却险些将酒倾出。
??“但是，侯只交代你尽量帮助她。她，并不是幽绝宫之人。”秦风道。
??段明文将酒送到嘴边一口喝尽，“能不能，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
??云舒摇摇头，道：“我们只知道这些。你知道，相是不允许我们多问的。”
??王、侯、将、相，幽绝宫四大核心人物，亦是他们的首领。他们只能为名是从，却连疑问的权利也没有。何其可悲！
??“我会帮她。”段明文低首看着手中空了的杯子，低声道：“不管，他要我做什么。”
??秦风点点头，不由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段明文的时候，他还是个丁点大的孩子。而如今，却是一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然而，这些都不是他希望得到的啊。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下半生的忠诚换取他的自由！但幽绝宫，却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方……
??“你该回去了。”云舒忽然道，“我会离开熔金城。你知道怎么找到我的。”
??段明文点头，三人先后离开。片刻工夫，包间内已是一片静寂。
??皇宫。紫袖独自坐在寂静的回廊中。月下独酌。这壶酒却是皇帝所赏。他刚刚离开。
??紫袖的耳边仍然回荡着皇帝的话：“你放心。我绝不逼你。”
??皇帝离开后，她就在这里独自饮酒。她喝的是皇帝皇宫珍藏的梨花白，酒如其名，色如梨花，晶莹醇香。初饮甘甜，然而后劲很足，一杯下去便醺然欲醉。
??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走近。紫袖于是转头，看到六皇子祾冰。依然一身湖蓝锦衣风度翩然，澄澈的双眸此时仿若氤氲了一层水雾，哀伤而犹豫。
??“一个人喝酒多寂寞，一起如何？”说着便坐到了紫袖对面。
??紫袖点头。看对面的凌冰为自己斟酒，然后，缓缓饮尽。
??酒，也似人。令人醉，令人迷。不见令人思念入骨，相见却又令人不敢靠近——生怕会失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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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4）
祾冰又斟了一杯酒，轻轻举起，“为今晚干杯如何？”
??紫袖不予理会，只是自斟自饮。居然，他们也会有相对而饮的一天么？看着杯中晶莹的梨花白，微醉的她忍不住流下泪来。曾几何时，也是两个人对饮一壶梨花白。对面的男子浅笑着，却带着几分顽皮的神色，“祝我们的才女变漂亮些！”
??当时她佯怒，嗔道：“你就是嫌弃我！”
??“可是，你的确不漂亮嘛！你如果再长漂亮点就完美了！”坐在对面的沈立寻脸上一抹玩味的笑意。
??“我就是这个样子变不了了！不喜欢就别看！”紫袖又羞又气。
??“呵呵。可是，长这个样子我喜欢啊。你如果真长得倾国倾城了，那就不会瞧上我了……”
??“你……”一向被称为江湖第一才女的她不由哑然。
??现在想来，那天的自己一定红透了脸颊。只是，因为当时他们都喝了酒，所以，一切被酒掩盖了吧。
??那时的她叫做高戈，有江湖第一才女之誉。人人都知道，山水楼的高戈才高八斗，只是相貌普通……
??“你到底从哪里来的？”坐在紫袖对面的祾冰忽然开口，眼神迷蒙已有了七分醉。
??“呵……”紫袖依然端详着手中的杯子，幽幽叹道：“我也不知道。”
??“你好像一个谜……你怎么可以……这么完美呢？”祾冰苦笑。是啊，太完美了，完美到全然不似凡间之人啊！
??完美？是说她吗？紫袖自嘲地笑笑，“我并不完美。”是的，她本没有绝世的容貌，如今这张脸，并不属于她。她也并不似外人看来的那样有才啊。那些，只是一些小小的把戏而已！为的，仅仅是引起众人的注意啊！从云舒与秦风的配合、到那局珍珑，再到那盏无可挑剔的孔明灯……一切的一切都是预先安排好的啊！
??祾冰抬眼看着面前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庞，一时失神。此时的紫袖双颊酡红，更增一分妩媚之色，女儿嫁的醉态总是凭空添一分娇美，令人难以自持。
??“请相信，我对你永远都不会改变。”忽然，祾冰认真说道。
??紫袖缓缓摇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甚至，最不可信的，就是所谓的誓言吧。只是，曾经背弃了誓言的，却是她啊……不由心念飞驰——他，是不是恨她呢？
??祾冰看出紫袖的恍惚，只道她是醉了，于是关心地说道：“紫袖姑娘，太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紫袖抬头，看到一双关切的眸子，没来由的心里一暖。即使是这个人将自己掳进皇宫，却也恰恰说明了这是个率性而为毫无心机的王爷。何况，当初古玩店的相遇，也不过是为了引起他注意的一场戏而已啊……
??“为了今晚，我们饮尽这一杯。但愿在以后的日子里，你我还能像今日这样相聚。”紫袖道，拿起酒壶为二人再度斟满。
??举起酒杯，祾冰道：“古人说‘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其实这样的日子以后会不会有，我们都不知道。或许，仅仅只有这一次。”顿了顿，仰天长笑，复又高声道：“所以，一定要干了！”
??放下空了的酒杯，祾冰的心情刹那间开朗。原来，这个女子已经主宰了他的喜怒哀乐。
??然而，当时的紫袖和祾冰都没有想到，祾冰的这段话竟是一语成谶。以至于多年后的祾冰再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都不由暗自叹息。
??当夜，祾冰也曾与紫袖并肩月下，留身后一地默默清辉。为这皇宫留下一幅清丽的画面。即使时光荏苒，也不曾消逝的美好啊。二人虽然一路沉默，可是心底却有了不同的情意，那种情，与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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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水仙欲上鲤鱼去（1）
祾冰将紫袖送到盈香居外。盈香居，是皇帝昨日赐给紫袖临时居住之处。位置比较偏僻，因而格外清幽宁静。
??看紫袖走进去良久，祾冰才缓缓离开。而紫袖，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眠。她的心里，仍然在做最后的挣扎——离开、还是留下？她若要离开，自然有她的方法，甚至不劳祾冰和段明文；可是，即使连被掳进皇宫都是提前策划好的事，她又怎能轻易离开？
??起身，皎洁的月光洒在屋内了。窗边，有一张琴。她坐下，开始弹奏，轻轻吟唱：
??清夜如歌涤我心，清夜如酒醉我神，清夜如诗舒我魂，清夜如风撩我襟。
??淡淡清夜淡淡心，淡淡清酒淡淡神，淡淡诗韵淡淡魂，淡淡微风淡淡身。
??我亦歌来我亦舞，我亦弹来我亦奏，我亦醉来我亦醒，我亦烦来我亦闲。
??明月皎皎星灿灿，长夜漫漫心烦乱。举杯浇愁不得解，花自无心水自流。
??“很奇怪的诗，你写的么？”门忽然被推开了，是皇帝。
??紫袖先是一愣，继而摇头，忽然想起这首曾被她称为“狗屁不通”的诗——那天，他也是这样边弹边唱，她就笑话这首诗写的“狗屁不通”，而他没有一点生气，反而哈哈大笑，笑她这个才女居然说脏话。是啊，本来她身负“才女”之名，可就是被他“逼”得一次次“失态”……往事历历在目，她的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首诗，好笑么？”皇帝走过来，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又是谁写的呢？”看到紫袖微笑，他心中也是一暖。
??“一个朋友。”紫袖说道，“皇帝这么晚来有事么？”
??“刚忙完，先走走，然后去睡啊。”斗艺会的确耽误了不少国事，奏折堆积如山，所以，晚上才会忙到很晚。
??“皇帝勤于国事，实是万民之福。”面对这样和颜悦色的皇帝，紫袖亦不由展颜道。
??“你是取笑我吧？”皇帝哈哈一笑，不觉向前走了一步。
??“皇帝早早休息去吧！保重身体。”紫袖退身，避开皇帝的视线。
??“你是在下逐客令？”皇帝皱眉，语气中已是不悦。
??“在宫中，皇帝是主，而紫袖，连客都算不上。我倒盼着皇帝下逐客令呢。”紫袖淡淡说道。果然是皇帝啊，脸色也变得很快，怪不得说，伴君如伴虎。
??“是不是如果我放你离开，你就会开心？”皇帝侧过头去，将双手背在身后。
??紫袖推开窗，看着空中明月，喃喃道：“我真的……好想……回家。”
??“我会——放你离开。”皇帝说道，然后走出门。
??皇帝站在湖边，看一池碧水与锦鳞荷花相映成的良辰美景，一时呆住。
??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FR红泪多。
??如果你离开，我不会流泪，只是，我不会忘记，昙花一现的你，如夜色中乘鲤鱼归去的水仙，那临花照水的倩影，已经深深印刻在我心中。
??第二天一早，紫袖便接到密旨，斗艺会结束后，她就可以离开。而这几天，斗艺会她可以出席，也可以在盈香居休息。
??今天是文武双会，有文采比试，也有武功比试。她该不该去呢？
??要知道，今天，他会来！沈立寻，还有他的父亲沈忆南都会在今日出现！甚至蓝无忧、谭才音……四奇将在今日齐现皇宫！而今日，无疑将是斗艺会最为热闹、盛大的一天！
??而她，要不要去呢？她好想见他，可是，可是，见了又能如何呢？
??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

高西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