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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发表于 2008-4-10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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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七夕夜话
耳边多了一只黏黏叨叨的鬼魂,人生就变得阴暗无光了。白墨彻底理会了当年遇上唐三藏,孙悟空没有一棒打死那只苍蝇的伟大忍耐力。至少她实在忍受不了之后,就一把把他扔到了簪子里,一个禁术把烦人的声音统统锁了起来。消除了嗡嗡嗡的声音在耳朵便奏鸣。
顿时,世界安静了。
白大妖女看了半天的情恨情景剧,心满意足的带着白玄踱回院子。途中,顺便给嗜酒的仙兽另外赊购了一瓶三十年的花雕,反正债务都记在云南王府上,有道是好朋友不分彼此嘛!
天色渐晚,蓝色的天幕上开始有几颗星星闪烁,边际华美的晚霞蔓延千里,桃红色的烟幕笼罩了半边天,夕阳沉浸入江面,粼粼波光上几叶帆影攒动,间杂传来白鹤长鸣,像是一副慢慢收拢的油画,浸泽了最后一抹光辉,令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白墨粉没有危机感的溜回里屋,刚刚端起一盏茶想要润润喉咙,身后就贴上来一具温暖的躯体,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的圈住她,把她困在了胸膛和桌子中间,动弹不得。
“在外面玩的很高兴?”声音低沉,酝酿着雷雨的气息,白同学只能干笑几声,脊梁僵直,不敢刺激这位大爷。
“身为女子,就没有一点女子的认识。总是这般毛躁,丫头,你让我怎么放心的下。也不知怎样的父母才养出你这样的丫头。”赵大爷饶有兴趣的用手指把玩白同学的头发,下巴支在她的头顶,说话时,一震一震的,像是在惩罚她今天的偷跑行为。
我说吧,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这个死记仇的烂木头!白墨咬牙暗骂,嘴巴上讨饶道,“赵大哥,小的不懂事,您就大人有大量,睁只眼闭只眼,随小的去吧!”我天生地养,活的自由自在,您千万不要嫉妒!
“笑话,我既然是你义兄,就绝对不许你随波逐流,放任自我。”
赵瑜突然低下头,撩开白墨的长发,露出她脖子上幼嫩的肌肤,脸颊贴上来,深吸一口气,低笑道,“倒也难得,你今日竟然染了桂花香,虽然俗了些,闻着却也惬意。歌月那丫头心思算是机巧的。”他也不想自己一个大男人,靠在幼女身上又嗅又闻的,有多猥亵。
而主动脉落到别人嘴边的白同学更是化作一根铁棒,纹丝不动,她不敢去尝试一只准神仙不小心被人咬破喉管存活下来的几率。只能默念,他自横来他自恶,我得自在在心间。
桂花味道好闻,让小郡主今儿熏死你!死木头,越发大胆了,竟然老牛想吃本大小姐的嫩豆腐,哼,本小姐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猕猴桃啊!
白墨怨念的怒视腰上的手臂,满心冲动想要学入魔的桂花精咬上去,一口一口,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啃他的骨头,活生生疼死他。想着想着,她还真的听到肚子里嘟噜嘟噜作响,发出饥饿的号角声。
“那个……我,饿了!”没有志气的喃喃道,试图赵大木头手下留情。想当初她刚刚救醒的赵大木头,虽然有些迂腐,但是为人刚正,容易欺负。现如今,赵大木头脱胎换骨,来了个新人换旧人,抓紧一切时机用尽一切手段欺负她压榨她,恨不得把她从头到脚统统改过。甚至强行要她改掉不良作息时间,回复古人版的正常时间段。
一天吃两顿,早睡早起不需赖床,单身一人不许在外面晃荡,和其他男子说话要保持距离,吃饭走路要讲究仪态不能失礼,行事说话记得谦称和礼貌,不可出口成脏。
身上的半旧不新的黑衣要时常更换,平日里出门不许散发,不能穿着单衫在院内游荡。
不许半夜爬到屋顶看月亮,不许坐在二楼的高台上晃着脚唱歌,不许爬到树上听鸟叫睡午觉,不许随便抱住别人大声尖叫,除非只抱住他本人。
不许从郡主处坑太多钱,因为将来会后悔。
不许顶着两个发青的眼窝,在窗口对着来往的男男女女狂吹口哨,因为很丢脸。
不许看低俗的市井小说,盯住春宫图笑话绘画者笔法不老到,因为旁边人会脸红。
不许妄想着某一天把厨房大娘心爱的那只黄狗炖成汤,喂给白玄吃,因为同类不相残。
……
凡此种种,如同紧箍咒,扎的白墨如入牢笼。偏偏赵大爷一个伪大师兄派的眼神看过来,她所有的抗议立马就灰飞烟灭。自由啊自由!她只能痛苦的看着自己在重重丧权辱国的契约里,越陷越深。
赵瑜两指拈着今晨刚做的穗糖糕,塞入白墨的口中,好笑的看着她一边苦哈哈的皱着眉头,一边大咬大嚼的吃着糕点。仔细一看,发现丫头的眉目里竟然多了一份别的感觉,似乎,似乎是有所成长。
圆润的脸庞微微消瘦了些,五官从开始的揉成一团渐渐的能分出彼此了,虽然不清楚,但是棱角极早的显现出来。他若有所思的盯住她的脸,沾着糕点碎末的手指在她上翘的唇边徘徊,“丫头,你是西边部落的游民?”
白墨奇怪的看他一眼,耸耸肩,“不是,怎么了?”
“你的五官锋锐,看上去有着西部游民的血脉。说不定你的祖上来自西方。”至少新丰这个中央之城是绝对不会出产这般的相貌的。微厚上翘的朱唇,不启先语,似乎在乞求着他人的亲吻,着实令人爱恋。赵瑜只在几个云中酒家的胡姬身上看过这样的特征,不由的心里不悦起来。
在帝国,那些有着西方游牧小国血脉的女子总是被当作贱民一般的存在,若是丫头再长大些,形容越发的清楚,他又不在身边,真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在等着她。想到会有某个不长眼的贵族对她伸出魔爪,他心里压抑的暴虐就止不住的躁动。
白墨察觉到赵大木头情绪的激动,不在意,反正赵大木头不会伤了她,她也就自管自张嘴咬下糕点,含糊的说道,“大不了下回我就溜回家去,关起门来做我的逍遥仙子。谁也碍不着我。等我玩腻了,报了恩,就马上跑路,天地广大,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赵瑜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一丝重要的信息,掰过她的身体,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两人面对面相视着。他似笑非笑盯着白同学,露出招牌般逼供的笑容,冷的白小妖七魂丢了六魂,“丫头,你是偷偷流出来玩的?上次不还说是探亲吗?”
“先探亲,顺便玩。我是光明正大出来的,家里的长辈都知道。”仙界名册打发我下凡来游戏红尘的,算是上级命令,公费出差,绝对不是偷溜。
“你要报什么恩?”说实话!赵大木头的眼睛里散发着最高级别的警告,他把英俊的一张脸靠得很近,意图用美色诱惑白同学。
白同学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傻傻开口,“那个,那是长辈的意思。我小的时候欠别人人情,必须要还。不然的话,长辈们就不许我回去,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我家家教严苛,最看不得别人受恩不报,说是会有报应的。”她越说神智越清醒,自然的做出无奈和得意的神色,想先糊弄过去。反正话里也是七分真三分假,不算是说假话了。
奇怪的丫头,奇怪的家庭。赵瑜半信半疑,看到白墨忽闪忽闪的眼睛,最终还是勉强相信了她。话说回来,一些隐世的上代贵族倒是常常有一些奇怪的家训,难说这个丫头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要不然,也不会培养出她这般遇事不惊、临危不惧,善于把握每一个时机的性子了。
白墨趁着赵大木头沉思顺服自己的空隙,悄悄的从他身上爬下来,迅速奔向门口,大叫道,“来人,本小姐要沐浴更衣!”想到身上桂花精残留的余香,她就觉得难受,更何况,先下手为强,赶紧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赵大木头逼出房间,也好让她紧绷的神经轻松一下。
小鬼们受到白妖女的召唤,迅速忙碌起来,几个人嗨咻嗨咻抬着巨大的澡桶冲进屋内,然后烧好的开水也在第一时间抬进屋里。白妖女不喜欢花瓣澡,他们只能把西域传来的最新的皂角堆好送来,白妖女喜欢晒得柔软的毛料,痛恨绢布,他们只得买来羊毛,按照妖女的要求洗涤抽丝制造,晒好日光备成长条。总之,他们比伺候自己的老母还要殷勤的伺候白妖女。热情的高度,让所有熟悉小鬼们的人诧异不已。
赵瑜被小鬼们咋咋呼呼的拽出去了,因为白妖女托小郡主煎的药已经出锅,而众人满屋子的找病人,却没想到此人窝在白妖女的房间内,在这个禁地轻易的躲藏了起来。赵瑜忍耐了不悦,随手招来黑仔,吩咐了几句,面无表情的离去了。
白墨想也不想就知道赵大木头的打算,估计是要人盯住房门,绝对不许她再次偷跑。嘿嘿,她还等着看晚上的好戏,哪里舍得跑。锁上门,小妖女舒舒服服的躺在澡盆里,恰到好处的热度让她不由自主的呻吟出来。
她哼唧着一些走调的曲子,全身在热水里舒展开,所有的细胞都在咆哮着一个‘爽’字。蒸汽升腾起来,给她做了一个水汽面膜,她憋了一口气,然后调皮的在澡盆中翻滚,作为一条蛇,滔天蹈海不在话下,但是在热水里游泳,她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就是洗澡,她也能玩出不同的花样来。
白墨躺在水底下,长大了眼睛,从水里往上面看,整个世界随着她的动作摇晃起来,仿佛她的一举一动就能影响世界。这是一种奇怪的虚荣感。
她一直保持了龟息的状态,甚至可以控制心跳,让脉搏处于静止状态,就这样一动不动坐在盆底,偶尔张嘴吐出一串小小的珍珠般的泡沫,想想自己化作童话中的美女鱼,估计也不过如此。蛇的皮肤很寒,即使滚烫的热水不过半刻时间,也变成了一滩常温的池水。
她直直的从水中站起身,裸露着一身白净的肌肤,笨手笨脚的把衣服往身上套,反正变化了的身子清秀普通,她也不必对自己吝啬,心随所动,一袭淡墨色的长衫自动的发生改变,在微不可见的银色的光芒里,幻化成她想像中的衣裙。
略显沉郁的靛青色,及地的长摆,外罩着浅白的薄纱,腰上垂着同色系的垂结,栓了几颗常见的五色石,走动间,左右摇晃,异样别致。头上还是那只簪子,却见顶端多了一颗蓝紫色的圆珠,光彩润滑衬托出了簪子本身流转的金色和银色交汇的流光。
她想了想,伸手一招,屋外的树丛便剧烈摇晃,角落里那株枯死的桂花树上,随风送来一丛败死的残花。白墨把凋零的桂花米放在手掌心,轻声念咒,另一手屈指在半空画了一道灵符,空气里暗香凝结,她天生的奇南香渡到枯死的花骨朵里,重新塑骨化魄,三朵如米粒大小的桂花成勺装排列,轻轻贴在她撩发露出的耳垂上,化作了精致的耳钉。
同一时间,借着她身上的仙灵之气,那株枯死的桂花树从根部抽出嫩芽,莹莹绿色昭示着新生。白墨收回自己的视线,推门出去,像是自言自语般道,“我也只能帮你们如此。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消吧!”
风动,发髻的簪子摇动,不知道消失的究竟是一段孽缘,还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小郡主、歌月、诗书、画棋、黑仔一帮人热热闹闹的站在门口,脸上兴奋的像是等待春游的小学生。尤其是女子,分明面上笑意比往日柔美了许多,连声音里都是香甜之意。小郡主走的位置十分微妙,微微落后于赵瑜,微微超出侍卫,美目痴痴盯着赵瑜的背,原本罩住整个脑袋的面纱,已经推到了鼻梁处,将一波秋水落在了碧天之下,映着灯光,说不出的情深意长。
白墨顶着半散不散的发型出来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脚边的白玄叼着一只酒瓶,拖着熏醉的步子跟在她身边。恰好此处没有灯盏,她立在幽暗和光明的交界处,笑盈盈的看着痴情的小郡主。真想做个红娘,把木头的红线直接缠到她身上,牢牢绑住,然后打个死结。
到时候,花好月圆,有情人成眷属,完美的都可以作为爱情教科书。
妄想中,不小心的笑出声,众人回头,看到她,齐声倒抽一口冷气,活似见了鬼。
白墨不爽的扫他们一眼,挑了个软柿子欺压道,“小子,对我有什么不满?”本姑娘难得打扮一次,你竟然不给面子,简直是欠虐。小心姑娘我活起来,找人对你xxoo,ooxx,轮了你!
黑仔黝黑的脸上闪过可疑的暗红色,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没想到,白姑娘挺出众的。小的,看傻了眼。”一帮小鬼起点头,其中几人绕着脑袋不自在的随处乱瞟,转来转去,眼神还是回到白妖女身上。
众人心想,妖女果然是妖女,这略微一装扮,没见抹什么脂粉,偏生衬出一身皎洁的肤色,站在光影暧昧处,还真有几分勾魂夺魄的味道。
待到白妖女贼兮兮的侧过脸45度,微扬起下巴,垂下眼睑,眸光似断还连的绵延过来,用最合适的角度绽放她魔性的笑靥时,霎那间,小鬼们无论男女统统痴迷了眼,露出一脸震撼的表情不知身处何方。
“哈哈哈哈!”白妖女得意的大笑起来,卸下伪装,笑弯眼,凑到小郡主身旁,笑声调笑道,“怎么,决定放弃我哥哥,你的赵大帅哥,投奔我的怀抱了?”她看到小郡主越发红润的脸,忍不住摸了一把,做出纨绔子弟陶醉的模样,搂住郡主,学赵大木头贴着郡主的耳朵不怀好意的吹气,“元宵。美色醉人,人自醉。七夕佳节,你还是乖乖顺了我吧!我俩不妨你侬我侬,做对快活小鸳鸯。如何!”
歌月被吓的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看着小郡主憋红了一张脸,神色里微微痴迷,显然被这个妖女迷住了心智,辨不清善恶了。她想要英勇救主,却被妖女一个蓄意挑逗的媚眼煞到了,心中小鹿乱跳的抱怨到,“不过换件衣裳,改个发式,怎么就觉得她美了几分,不凡男女的挑逗人。该死的,白妖女不会趁着七夕,坏了我家郡主的名声吧!天啊,你别再逗我了,没看到我脸红耳赤的,口里发干嘛!”
穆顺郡主用手抵着好友的胸膛,下一秒又为入手绵软的触感惊红了两颊,想要推脱,又爱煞了她在耳边拂来馨香的气息,想靠近,又怕极了她眼里如火似冰闪烁的光彩。她尴尬的僵在原地,傻傻盯着白妖女,微微感慨道,这两人不亏是兄妹,都能扰乱她的心神,害得她心里七上八下,手忙脚乱的。
白墨得意洋洋的调戏郡主,用手勾起她的下巴,欣赏她含羞无措的神情,啧啧作声,“这模样,这姿色。小娘子,七夕佳节,你我有缘相会,实在是姻缘天注定,红线早相连。你还犹豫什么?”使出最后绝招,她伏在郡主脖子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然后伸出舌头,像舔舐棒冰一样,轻轻的扫了一下。当场,惊的小郡主一把推开她,软在歌月的身旁,娇喘着迷离了眼。
美人卧姿,浮香带媚,柔弱无骨,娇声连连。
当场,小鬼们都看的心潮澎湃,投向白妖女的眼神从惊惧升级为崇拜。尤其是她这一闹,任谁都看得出小郡主放松许多的表情以及魅惑之极的神态。总之,如果说平日里的穆顺郡主只是个外表高傲、内在单纯的女孩,那么现在的她散发着惊人的女性柔美之意,连同样身为女子的三个侍女都看的脸红心跳。
白墨更加恶劣的想要逗弄小郡主,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伏在她背后,她马上眼观鼻鼻观心,做出安分守己的模样。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她暗自嘀咕,祈祷着八方神灵,无论哪一个张张眼睛,她要是哪天倒霉了到了天庭,一定请他喝茶吃酒。
不过,古人云,心诚则……不灵。
背后幽灵一般的气息吞吐不止,像是在考虑该如何下手,良久,她恍惚觉得发梢上有蝴蝶轻轻飞过,振动的羽翼温柔的令她不由微笑。然后熟悉的男声轻缓了一口气,赞叹道,“这郁青色倒也配得上你。显得一身如玉肌肤,就怕会晃伤其他男子的眼。”
“哈哈哈……赵大爷,您真爱说笑。”白墨敛眉低眼,顺从的像个小媳妇,第六感告诉她眼前这匹狼温和的语气下绝对是不能刺激的滔天怒火。往小郡主旁边一寸一寸的挪动脚步,背后的压迫感就像是502胶水牢牢的沾着她的影子。
“今日不是寻常日子,丫头,你要是再不规矩点,就被怪我大刑伺候,扔你回房去数星星。”威胁,这是百分之百的威胁。
赵瑜拎起白小妖的衣领,像提一只小鸡般轻松的提到了身体另一边。盯着她,自己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只要白墨有小动作,他就一个响头扣过去,敲得她哇哇大叫。众人想笑不敢笑,各个把眼神左右乱晃,就怕关键时刻破功,惹来意外之灾。
除了小郡主,大家对于这对兄妹已经是了解得差不多了,一样的狡诈阴冷、一样的度量小爱记仇、一样的骗死人不偿命,也一样的手段毒辣恶比天鬼。
所以,无论是白妖女,还是赵大爷,识相的绝对不会往两人的枪口上撞。既是看到一些不该看的镜头,脑子里也要自动删除,保持空白。伤了小郡主事小,伤了某人垂涎的妖女,下场一定是惨不忍睹。
黑仔捅捅歌月的腰,惹得歌月一下怒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太美的原因,看上去意外的可人,黑仔心中狂跳几下,嘴巴里突然干巴巴的,他急促的低问道,“你的花灯都折好了?上面写的谁的名字?”
此时正近了街市,已经能听到喧闹的人声,一条原本清冷寂寞的长街被万家灯火渲染的姹紫嫣红,来来往往的少女少年们眼神里晃着情意,腰肢上摇着诱惑,把一个软糯香甜的情人节渲染出丝丝情色的气息。
商贩们张口闭口的小姐、少爷,放荡公子们贪婪的眼睛追着湖面上游走的花船,偶尔有几个窈窕身影站出来,就引得岸上一片呼啸声。波光荡漾的湖面上歌姬们缠绵的歌声和着乐声传来,细细长长的,钻进人的耳朵,黏到心尖上。
孩子们基本上都绝迹了,白日里的疯狂使得他们安分在家睡眠,节日的高潮只属于豆蔻年华的少年少女,空气中香料脂粉味肆意游荡,勾的几个儒生魂飞魄散,眯着眼大口大口吸气,摇头晃脑的叫道,“好香。好香。”
歌月似乎也被微微糜烂的气息所惑,侧过脸,幽幽的看了黑仔一眼,并不说话,但隐在黑暗里的眸子分外深远,像两颗黑宝石,定定的勾走了黑仔的心。
他用力的吞了一口气,开始发育的喉结上下剧烈颤动,然后脸上突然涨红,嘴唇发抖,伸出手,像是赴死般带着三分绝望七分断然,那样坚决而干脆的握住了歌月的手。他抱住了她故作挣扎的小拳头,别过脸不敢看她,手心里的汗虽然冰凉,但仍然感觉得到歌月有些粗糙却不是娇柔的小手。
这是与男子不同的触感,是他心仪已久的女子,是一份年少时候带着些害怕带着些兴奋的爱意。
歌月罩在灯光下的脸抿紧了嘴,笑意却从眼角透出来,两颊粉粉的发红,羞涩又无奈甚至是略微懊恼的仍由他握住了,只是不时看了看两人交缠的影子,想到花灯里缠着的布条上男子的名字,心口漫上一层一层的甜。
白墨眼见的瞄到两人的猫腻,在无人注意之时对着黑仔做出一个暗示,‘吻她,笨蛋!’她无声的比划了一下,看到黑仔瞬间像是被蒸熟了脸,无语的转过头,这个笨蛋,竟然纯情到都成二百五了。环境气氛都好的不行,也不知道把握!哼哼,亏的我还特地为他上了半天的爱情辅导班。
像是想起什么,她身体一僵,该死的,这小子不会不知道怎么吻吧!天赋啊,天赋,他简直要丢尽天下男人的脸。白墨觉得一股冲天笑气涌上喉咙口,但是为了小鬼可怜的自尊心,还是强忍了下来,不过要笑不笑的表情扭曲的十分可怕。
赵瑜看到她弯着身体,弓成一只凤尾虾的模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像是下一秒就要被人推到,心思一转,就把她抓回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这么开心?看来你很喜欢热闹。”他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走动,太危险,也太混乱。
小丫头还在像那个纯情初哥,捂住嘴巴,干脆蹲在地上捶着地猛笑几声,笑道浑身乏力了,才勉强爬起来,张望道,“热闹谁不喜欢,我就是一天生看客。咦,怎么人都走散了?”不过笑了几下,也不至于被分割成小团体自由活动了吧。
她努力踮起脚,无奈腿短人小看不到。更可气的是,白玄在郡主的侍女画棋怀里,此仙兽虽然来人人间就好酒成命,但是一离开她就会变得脾气暴躁,对威胁它老人家的一切生物实行三光政策,‘撕光衣服、咬光头发、拿光钱财。’真个一嚣张土匪狗。
白墨暗中感应了一下,白玄竟然被挤到街道的另一边,看着脚跟接着脚跟的拥挤程度,她估摸了自己单薄的身体,马上放弃了不自量力的念头。于是乎,白大小姐对着赵木头谄媚的笑道,“大哥!能不能去接一下郡主?她们几个姑娘家,又是在这样的日子,我怕会出事。到时候,不好向云南王交代。”
赵瑜挑挑眉道,“不是有大帮的侍卫跟着吗,轮不到我们操心。”
白墨指指不远处在人海中起伏的几个大汉,那分明就是应该不离左右的侍卫大叔们,现在他们每人怀里抱着一大堆的东西,早就失去了主子的身影。至于几个长像魁梧衣着堂堂的侍卫头子,更是被热情的女子们用香瓜砸的满头大汗,苦苦靠内里支撑着颜面,没想到引来更多的疯狂瓜潮。
“大哥,你是说靠他们?他们自身难保!”
赵瑜不能不出动,云南王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应付的人,尤其当他即将离开而丫头却似火要留在新丰的时候,他必须保证穆顺郡主的安全。只是不知为何,赵大帅哥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看了看几乎没有空隙的街市,放弃把丫头拴在身边的念头,叮嘱道,“你就站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
白墨乖巧的点头,粉纯洁的回视他,就差拿出手帕挥舞着欢送他了。她两手交握在身前,捏着一柄团扇,宽大的袖子自然下垂,发簪影动,浅笑梨涡,整个一贵族小淑女,端庄典雅,说不出的温婉。
带的赵大帅哥转头,用气墙挤出一小条道路冲进人群里时,她左手一个响指,媚眼弯弯,白玄就从半空中打了个圈,落到脚边。一人一犬,欢快的撒开腿往僻静处奔跑,四只眼睛里满是垂涎。
好香!好香!
这里都是一些西城的平民贫农,摊位上的小吃看着朴素,吃着清爽,花费也少。几盏花灯悬挂在摊头,简单的几个荷花造型,晃动中说不出的温馨。老板娘吆喝着招呼客人,丈夫埋头烧水,两人偶尔相视一笑,擦去彼此额头的汗水。
白墨和白玄一人一碗牛杂汤,咕噜咕噜的狼吞虎咽,热辣辣的口味熏出了一脸的薄汗,她才不要在那些春心荡漾的人中间挤来挤去,果然,还是这种平凡相知相守的夫妻看起来最是贴心。她扬起头,双脚摇晃着,舔舔辣红的嘴唇,大声叫道,“张嫂,再来一碗!另外给我一壶杂粮酒。”
袖子一紧,她看到白玄很不满的眼神,再捏捏自己的荷包,瘪瘪嘴,低下声音来,“算了,再来两碗,酒就不必了。”她大力的蹂躏白玄的脑袋,扯着它的耳朵恶声恶气的呵斥,“你怎么可以这样贪吃,会变胖的。将来就变成一只很胖很胖的狗,挺着大肚子,臭死你!到时候,不要想我理你!说,还要不要吃?”白玄帅气的转过脑袋,逼视她的幼稚威胁,露出尖尖的牙齿摩擦着,示意,你不让我吃,我就咬你!
欺软怕硬的白妖女气势当时就软了下来,可怜兮兮的敲着碗筷,“当初我怎么就看上你,如今宠物都爬到主人头上来了。行,你是大爷,小的是女婢。”
几个隔桌吃食的客人听了小丫头自言自语,纷纷觉得有趣,打岔道,“小丫头,七夕佳节,怎么不去思恋湖边去走走?说不准你的良人在那等着你呢!”
“是啊是啊,看你小小年纪的,莫不是和家人走散了吧。”
“姑娘啊,七夕花灯,小伙子都在湖边等着,你可不能偷跑来,让大伙空等啊。”
“小姑娘,这狗啊,要养,可不能宠啊!七夕节的,怎么带狗出来逛,难不成还要给它配种嘛!”
……
张嫂看不过去,横眉竖眼,泼辣的嚷道,“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好意思欺负一个小姑娘!吃你们的面去,别在这里打哈哈!”张嫂一声,谁与争锋。
一瞬间,白墨周围就安静的像是真空。张嫂看着她笑道,“白姑娘,今个儿是七夕,女娃娃的好日子。我就请你吃点自家酿的果子酒,解解馋。只是,这样热闹的日子,是不妨去湖边走走。年纪轻轻的,别呆在这里发愣。”
她搬上一小坛的醋坛子,拿来两个碗,倒出来,晶莹剔透的液体,闻着有淡淡酸意。白玄喝了一碗,意犹未尽的叼起坛子,仰头狂饮,活脱脱一个酒仙狗,短小的尾巴摇动的分外欢快。神仙,在乎的不过是凡间的一些趣意,不论山珍海味、粗茶淡饭,只是为了求一个不曾得的感觉罢了。
白墨小口小口的抿下果子酒,这种像醋像酒的饮料她喝着十分暖胃,身体第一次接触酒精,难免有些敏感。虽然没有醉意,但是温温热热的像有一股气在腹部旋转,好舒服!难怪白玄天天泡在酒里面,真有几分逍遥自在的感觉。
她此时觉得张嫂说的很对,难得一个七夕,也应该随处走走,人多的地方,大不了就先避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意的缘故,那些稍显丑陋的花灯现在一路看来,竟然别样妖娆,偶尔风动灯摇,几盏碰撞在一起,晃出一片细碎的昏黄的光,多了几分暧昧,带了一点隐秘,让她想到情人间的私语,夜半无人时。
她晃着晃着,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结了帐,脚底一轻一重,树影隔开了热闹的人群,她穿过柳枝依依的长巷,踏着风,循着光,一步一步往灯会辉煌处寻觅。
走了一刻钟,隔着几十米,就看到衣裳迤逦的女子站了一旁,各路装扮的男子站了另一旁,密密麻麻的围了半个湖,每人手上都拿着一盏花灯,点了灯芯,怯怯念了几句,然后满怀希望的把一片情丝放到水中央。
世界上所有的花都在这一刻开放,所有的星辰都在湖底荡漾。灯河凝聚了爱恨甜酸,一盏一盏,幻化作最璀璨的星辰拥抱了碧波。照出湖水上挺拔的残荷,安眠的睡莲,偶尔惊飞的鸳鸯。照出了有情人心底藏着的渴望,互相试探的期盼,照出了所有时间渴爱而怕爱的心灵。
白墨坐在树梢上,看到桥上依偎着的歌月和黑仔,又瞅到拉着赵木头的衣角,含羞带涩放走花灯的小郡主,端详了赵大木头隐忍的有些焦躁的脸色,不由吃吃的笑出声。
她抬起头,看到天空中清冷的银河,想着月宫里嫦娥对着人间痴情人又是一番痴叹,放松了肩膀平躺在树枝上,随着树枝的摇晃而摇晃。她搂住白玄的脖子,胸膛中那一股热气越发清晰,两颊泛上了些许红晕,稍稍有些疏懒,便低低的很自得的念道,
“他乡逢七夕,旅馆益羁愁。
不见穿针妇,空怀故国楼。
绪风初减热,新月始临秋。
谁忍窥河汉,迢迢问斗牛。”
该死的孟夫子,引出她这般思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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