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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表于 2008-8-20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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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 正文二 第14章
章节字数:6373 更新时间:07-07-21 00:22
“嗯,嗯。”我听得起劲儿。
“再后来,宫中新选秀才,来了个小儿,又矮又丑,名叫白风!”
我一下子跳起来:“喂,我才不是又矮又丑。”
他笑的云淡风清:“小竟……你可是姓章,不姓白。”
我摸摸头,气焰一下子消了大半。
好象,他说的对,他说的不是我……可是,为什么我还老觉得不对劲儿呢。
“这小子和我真是同病相怜,看他经脉大势,必定是也习过暗宫的心法,但是却同
我一样功力尽失。没过两月被我套出话来,原来他曾经在暗宫做过一阵子假公子。
我坦白告诉他,我也正在寻找能恢复功力的法子,我们算是同舟共济。半年,一年
,时光如水逝去,我们却还是一筹莫展。暗宫内乱,因为第一个抱来的假儿子死了
,第二个就是白风,我却迟迟脱不得身……情势大大不妙。白风不知道我真实来历
,不过这个人,对人是真的赤诚……”
我看着明宇。
是啊,我相信,以前的白风……
对谁好象都没有防备之心。
“后来有一回暗宫的人潜进来找我,被他发觉,我们起了冲突……我说并非有意骗
他,他只是冷笑。后来……洛妃的人来了,把他和我一起捆了要动刑。”
我耳朵里象是嗡的一声:“白风……”
明宇轻轻抚摸我的背:“那一次真以为你捱不过去,洛妃的人下手真狠,下下都在
要害上。后来被一起丢进冷宫,我真以为你活不了了……”
我扁扁嘴,都不知道该为谁抱屈。要说呢,白风是挺可怜的。落到那么个地步了,
身边最后一个人,居然还是暗宫的人。
可是,就我来说,要是白风他没死……我怎么可能还魂?
咬咬指头,我看看明宇,他也正看着我。
唉,心里好乱。
可是,明宇他……也没做过什么害人的事啊。
一只温柔的手,慢慢抚摸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想一想,在冷宫的时候,明宇那种面冷心热,不显山不露水,却又无处不在的照顾
……
心里怎么也硬不起来。
“嗯,嗯,接着说吧。”我坐直了一点,伸长手去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讲故事的人
劳苦功高,应该茶水犒赏。
“後来?”他明显是要模糊重点的说了一句:“你不是都记得了麽?”
我用力瞪一下眼,以示我不开玩笑。不过,话说回来,以我现在这张娃娃脸,这个
表情,顶多可以理解爲:“你快给我糖吃,不然我就要哭了!”
不夸张,我对著镜子看过,的确如此。
明宇转过头来看著我:“後来那一年,我体虚气寒,多承你照顾。”
我皱皱眉:“你那麽有本事,还有暗宫撑腰,用得著我多事啊!”
他的手松松抱住我的腰,头埋在我肩上:“真病假病,难道你分不出来吗?”
我想了想,又想了想,再想了想……
呜,他身上头上发好闻的清淡的气息团团围上来,我根本没法儿正常思考。
不公平!他居然使美男计!
“好吧……”我还是屈从于眼前的软玉温香,伸手抱个满怀,不甘不愿地说:“是
真病。可是後来……你也一直没和我说。”
他的唇就在我的耳边,开开合合中,温热的气息喷了满耳,半边身体都麻了:“你
离开冷宫,我就知道事情不妙。原打算想等内力恢复了再离开那里,因爲你,我不
也提前出来了?”
我侧开头想了想,认真看著他:“明宇,你别再骗我了。真的,以前我能忘掉,可
是以後如果我们要在一起,你千万别再骗我。”
他同样认真的看著我,说了一句:“好。以後,我再不骗你。”
我看看他俊美温雅的面容,踏踏实实往上蹭:“喂,我当那个侍君……你都不说帮
帮我赶紧脱离生天……对了,明宇,你什麽时候喜欢上我的?肯定……没有我喜欢
你的时间久吧?要不然,我被皇帝……”娶了这两个字,语焉不详的带过:“你都
不著急。”
这话说完之後他半天没说话。
怎麽了?困了?睡著了?
擡头一看。
一双寒光闪闪阴气恻恻的眼睛定定瞅我,瞅得我後背发冷腿肚子转筋……
哪句话得罪他了吗……
我试著不著痕迹向下退,眼前一花,背朝下脸朝上被拧在了竹榻上,耳边是他冷冰
冰又阴森森的声音:“你又知道我不著急了?”
“明……”
唇被坚定的吻住,明宇身上特有的那股清新动人的气息一瞬间盈满我的身周。
看到的,闻到的,感觉到的……是明宇,不是别人,就是他。
曾经对自己说过许多次,我和明宇,只是朋友。
比朋友当然还要好一点,算生死之交。
但仅此而已。
说的次数太多,自己已经信以爲真。
他的手臂和记忆中一样,唇和我幻想中一样。
都美好的不象话。
“喂喂——”虽然美好归美好,但现在完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我还没问完。
”
他放开手,向後退了退,脸上完全没有受挫的或是刚才那种阴森的表情:“好。”
我搔搔头,咦?我刚才问到哪里了呢?
转头看看,窗纸上已经蒙蒙白,我一拍腿:“哎,天亮了啊!”
他点头道:“是啊。”
“我们一夜没回去啊!那尽欢不得急疯了。”我手慌脚乱爬起来:“那个,你的脸
就这样了?”
他点点头,说道:“不要紧,尽欢一定是会先回去的。我和你在一起,他不会担心
你的安危问题。”
我松口气,道:“那就好——”一语未了,又想起个重要问题:“可是回来怎麽办
?尽欢要是看到你的脸变了样子……”
明宇一笑:“我爲什麽还要顶著姚钧的名字回去?更何况姚钧那家夥早跑到苗疆去
了,一年半载回不来。你就直接告诉尽欢姚钧出了远门,我是来做客的,不就结了
。”
我抓抓头,好象他考虑事儿总是比我全面。
“明宇,文史阁那把火好蹊跷……还有,当时姚钧和尽欢,是你指点去救我的吧?
”
明宇揽住我,头靠在我肩上,没有说话。
“要不是那时候你来救我,我已经烧死了……”
明宇始终都没有要害我的意思。虽然有过欺骗,但是,明宇一直都在保护我。
象他说的一样,他会看护我,让我活下去。
“明宇。”
“嗯?”
“明宇……”
“嗯。”
“明宇明宇明宇明宇……”我抱著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发丛里,一叠声的喊他的
名字。
真好,他不是梦。
以前在梦中有多少次这样叫他的名字,可是,没有回应。
他的手温和有力,我趴在他腿上,头枕著他胸口。
“困了吧?”他轻声说:“睡一会儿。”
我的确有些迷迷糊糊,依言闭眼安眠:“一起睡……”
他应了一声:“好。”
两个人环抱著对方,并卧在不算宽的一张竹榻上。
明宇的体温,明宇的气息,明宇的怀抱。
觉得从来没有这样踏实安全过。
“明宇……我爱你……”
“我也爱你……”
隐隐的,鸡啼鸟鸣,小城正在苏醒。
我们却将要睡去。
再也不理会什麽皇宫,什麽权争,那些生死离乱,无奈与欺骗,伤害和谎言……
向他贴得更近了些,我露出满足的笑意,陷入梦乡。
鼻端有些痒痒的,我转开头,继续睡。
可是痒痒也继续跟著一起转过来,如影随形。
我伸手抹一把,是蚊子还是苍蝇啊,这麽冷天还不冻不死……
还……痒!
我打!
手挥出去,没有意料之中拍到实物,倒好象被什麽卡住了一样,既没法儿再打出去
,收也收不回来。
“尽欢……有蚊子啊……”
“好大的蚊子啊……”
“没尽欢,没蚊子,不过懒猪倒是有一头。”
咦?
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
一张温文俊雅的脸庞映入眼帘。
我一下子结巴起来,眼睛睁得老大:“明,明宇。”
“醒了?”
我磕磕巴巴:“呃?呃。”
他晃晃手里的扇子:“你昨天拿我的扇子……去扇炉子?”
我摸摸头,好象有这麽回事:“啊?啊。”
那把玉骨绢扇上熏了一层很明显的碳灰,原来纤尘不染的绢面……现在真是历尽沧
桑风尘面啊……
我干笑:“你还真别说,这扇子……挺好看的。”
他倒没动怒,只说:“这扇子买时是一千五百银子,已经用了两个月了,你赔我一
千就好。”
我一下子坐起来:“喂!你打劫啊!这扇子值一千?”
他笑微微的:“不错。你给是不给?”
我皱皱鼻子:“傻子才买这麽贵的东西呢。天凉了谁还用这个啊,秋扇见捐你没听
过?我生意这麽精怎麽可能这种季节买扇子。”
他拢起扇子来,轻轻放在一边,在我身边坐下:“不过呢,这把扇,你买也得买,
不买也得买。”
我咋舌:“你恶霸啊?一大早就想欺负人!告诉你,强买强卖在我这才行不通!我
什麽时候做过赔本买卖?”
他轻轻端住我下巴,一副轻佻状:“不掏银子……肉偿也可以啊?”
我吓一大跳,要不是下巴被他托著,肯定!当一声砸床板上:“喂……你,你是明
宇吧?是不是又是被易容的啊?”明宇虽然有时候说话很刻薄,不过……这麽,这
麽淫荡的话,不该他说──唔!
眼睛因!震惊睁得老大……明宇的眼睫就挨著我的眼睛,视野里就是他突然贴近的
脸庞。
唇上一痛,我条件反射向後缩。
他咬人!
我指控:“你咬人。”
他一脸正义:“你欠钱不还。”
我一翻白眼:“我欠你?多少?有借据没有?有担保人没有?有信用抵押没有?都
没有啊?不好意思,我不欠。”
他笑著不语,我看看他,捂住嘴巴,含含糊糊说:“喂,我还没擦牙漱口,很臭哦
,你别再咬我。”
他手在唇上抹一下,凑在鼻端闻一闻,做个嫌恶的表情:“唔,真是很臭。”
我瞪眼瞅他,他把扇子往我怀里一塞:“行了,快起来吧,天都黑了。”
我转头看,哎,真是。
窗上的纸被西斜的阳光映的象桔子皮一样红豔好看。
“你不多睡会?”脸有些红,我拉拉他袖子:“身上……还疼麽?”
他斜我一眼,并没回答。
我抓抓头,不大好意思。爬起来洗漱梳头。
明宇手里松松拈著发带在一边看我梳头。说来也挺奇怪的,那个流花功练成之後,
头发好象更黑亮柔软了。
梳好头,他说道:“要不要吃东西?”
“要!”我说完又补充:“我请你去吃精肉馄饨和肉夹饼吧?”
他微笑著点头,我挽著他手出门。
夜风吹在脸上,有些凉。睡了一整个白天呢。
走在街上,看著街边的店铺差不多都上了门板。但是不少小摊子摆了出来,挂著明
烛的灯笼,照得那些形形色色的小商品五颜六色,在灯下显得十分可爱:“明宇,
你也练流花功麽?那怎麽你失去内力的时候相貌没变化啊?”
他说道:“我是服了药物,内力施展不出。和你不一样的。”
我看看他:“姚钧,嗯,什麽时候和你交换的身份啊?你又是怎麽离开的皇宫……
龙成天没再!难你麽?”
他轻轻掸了一下我的鼻子:“好啦,问题这麽多。我也得一个一个说吧。”
鼻尖被他蹭到的地方有些酥麻,我伸手揉揉,不大好意思:“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我也不一定就是要寻根问底,只是随口问问。”
说话间已经停在了那间铺子门口,廊下挂著油纸灯笼,里面一阵阵馄饨的香味儿飘
出来,暖暖的让人吸口水。
“精肉的挺好吃,每个碗里都多加一个鹌鹑蛋,卤得很入味的。调料有紫菜末儿香
油芜荽海米虾皮儿蚝油牛肉丁……”我们要了两碗馄饨,一碟咸水花生,切了一盘
猪耳朵,坐在靠里的一张桌上等著吃。
明宇身上的高华温雅,和这间小小的馄饨铺子,显得不大协调,可是他安然的坐在
那里听我说,修长整洁的手指,剥了一颗花生塞进我嘴里。
“菜肉也不错,还有咸蛋裹肉,鸡肉香菇,三鲜馅……反正挺多的。”我咯咯的嚼
花生,挟了一条切丝的猪耳朵给他。老实说,明宇这样的人,和这样大众的吃食…
…怎麽看也没什麽联系。不过他笑眯眯的,吃相很优雅。
吃猪耳朵也吃的这麽有风度……下次给他吃猪尾巴……或是叫红烧蹄膀来让他啃啃
。看他风度还能这麽好不。
“我和你出宫的方法大同小异。”他的声音很低,其他桌的人离我们又远,嘈杂的
人声里,别人听不清我们这里在说什麽:“也是诈死。”
我啊一声:“可是,我们不一样啊。我是无名之辈,你可是暗宫宫主……怎麽装?
将来姓龙的一调查,得,你不立马穿帮了。”
明宇笑了笑:“我时常的不在族里,而事情不还是一件一件的在办……”
我眨眨眼:“你……你是说,你还有替身?”
明宇点了点头,跑堂吆喝著:“来啦!精肉大馄饨两碗──”
我们的馄饨端了上来,我讨好的拿起调羹舀汤:“尝尝看。要不要点些醋?再要些
胡辣粉不要?”
他一笑:“是挺香的。”
我兴高采烈:“要不要喝点酒?”
他从眼角看我一眼:“还敢喝?”
我有点尴尬:“这个,地方不一样嘛。”
“你酒量好吗?”
我摸摸鼻子,觉得额头有点冒汗,不知道是这铺里人太多太热,还是馄饨汤太烫:
“你放心啦,我酒量不错的,不会象昨天晚上一样……”
他睫毛下冷光一闪,我赶紧闭嘴。
不过酒还是筛了一角来,装在小瓶里,顶多二两。
他表情有点不以为然:“这种劣酒……”
我打断他:“开心就好啊。我们走这麽多弯路,总算又碰头了。我开心不行啊?”
他想了想,道:“好,值得喝一杯。”
一人一小杯,清脆的碰在一起,他仰头喝干,我捧著杯子看他傻笑。
“怎麽不喝?”他放下杯。
“人太多了……要不我们喝交杯酒。”
他眼带笑意,轻声说:“以後再说。”
我点点头,把杯中酒一仰而尽。
辣得很,眼睛又冲上水气了。
用力揉两下,不期然一双黑亮深邃撞进脑子里。
讨厌,怎麽突然想起他。
我讨好的对明宇笑笑,剥花生给他。
一定是交杯酒带来的联想。
真是的,怎麽突然想起那家夥。
真是,真是……怎麽会想起他来啊。
又不是什麽美好回忆。
事实证明,酒不醉人人自醉这话真有道理。
明明只喝了几小杯,回去的路居然还走的歪歪斜斜,明宇一手扶在我腋下:“酒量
差,酒品更差。”
我眯著笑:“嘻嘻,我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喂喂,我唱歌给你听。”
也不等他答应,放开嗓子大声唱:
“人如花飞云如短歌
谁曾爱我
时而风光时而坎坷
谁僯惜一个我
镜花岁月没法断绝
我心媲美是明月
情如孤舟愁如深秋
尘如初春雪
寒如深深雪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花虽美
也在期待你留下结果
红如天色蓝如沧海
如何记载
时而光彩时而悲哀
如何等一刹爱──咳咳咳……”
调子唱的荒腔走板,幸好词还都记得,只不过唱到最後一句被口水呛到了,有点不
大够完美。
他笑著拍我的背:“什麽歌啊,风花雪月的……”
我顺势抱住他腰:“风花雪月有什麽不好?开心的时候足以点缀太平胜景啦……”
太平胜景……这四个字好象另一个人常说……啐啐,怎麽又想起来了!
真是酒喝多了,上头啊。
明宇挟住我脖子:“你给我安静会儿……”
我好不容易顺过气:“我开心啊,明宇,我好开心……”
他松开我脖子,揽著我的肩向前走。
“很想你,也很挂心。不过,知道你这人很聪明,什麽都能处理好。所以,没有去
打听。”我靠著他肩:“临睡之前,醒来之後……总会想起你,每天都会……不过
有时候想的多一些,有时候时间就短一些。明宇,我再想不到这生还可以见到你。
”
冷香 正文二 第15章
章节字数:7255 更新时间:07-07-21 00:23
他无言,把我揽得更紧了些。
“明宇,我喜欢你很久了。不知道如何开始的,也不知道怎麽样结束,只是,这份
心情一直深藏心底……”
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
“明宇……我有点怕。”
“怕什麽……”
我握紧他的袖子:“怕很多。怕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怕你旧仇不解,新怨又至
。怕过去的事情不能只留在过去,怕龙成天……怕你不是象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我自嘲的笑了一声:“象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零零碎碎。明宇,其实我觉
得,我配不起你,你应该值得更好,更高贵更好的人来配你……唔──”
他揽著我的手使个巧劲,我倒进他怀里,唇被他吻住。
一瞬间消音。
有些惊讶,但是,手很快环过去,抱住他,全心全意的和他分尝这个百味交杂的亲
吻。
不知道明宇和我,是不是真的能摆脱龙成天的控制,离开暗宫的阴影。
但起码现在,我们在一起。
小院幽静,闲竹秋凉。
净过身的两个人,相抱著并头而卧。
不知道什麽时候,明宇解开我所有的衣裳。
青纱帐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唔……”
下面温凉微痛,我向下看。
他的手指上沾了湿润的脂膏,正在替我……
“明宇,你早有预备呵……”我咬著他耳垂吃吃笑:“连这个都预备了……”
他细碎的回吻我,准备工作作完,分开我的腿,握住前端,慢慢的抵了进来。
我吸著气,尽量张开自己包容他。
时间如此宝贵,缘份如此不可捉摸。
我愿意尽一切的力量,和他更贴近,更亲密。
“明宇,”我在低喘中出声。
“嗯……”他的气息也不稳。
“我爱你,不是一句虚话……”再喘得两口气,贴著他的肌肤渗出汗来,两个人之
间不再清朗分明:“我愿意,做一切事……只要,我们象今天一样,永远在一起,
不分开……”
他停下动作,专注的看我的眼睛。
“竟……我再也不和你分开。”
他说的那样认真而诚挚,一句低语如一句誓言。
我闭上眼,尽力让自己跟上他的动作。
风过林梢,松动竹摇。
“明宇……唔,嗯,慢一点……”
不知道他是不是禁欲时间久了,状态不太对劲……第一次很快结束,简直味儿都没
品出来
可是没等我换个姿势,身体被一把翻了过来,第二次,这麽快就上场了。
明宇……是不是想报昨晚的一箭之仇……这麽,这麽狠做什麽?
虽然这麽想不够磊落,不过我实在没办法不这麽想。
咬咬牙,环抱著他的脖颈,轻咬他的颈侧肩膀。
他肌肤紧了一紧,速度愈加快了。
我只想他快点……结束吧……
他一只手抚弄我前端的欲望,手法精妙……
这个人,我昨天明明没这麽投入啊!
“明……你是想,想报仇……啊……”我咬著牙把话说完整:“能不能换个法子!
”
他看我一眼,低头吻住我胸口一边突起。我身体猛一颤,象被电打了一样。
“唔唔……明宇……”
“慢一点……”
“算了……还是快一点……快,快点结束吧……”
等到最後云收雨歇……我趴在那儿只会喘气,小手指头都不会动了。
“明宇……你是不是闷太久了?”我上气不接下气:“我简直象被匹马踏了几十趟
……”
他拧了热手巾,替我轻轻抹拭身体。
“累了麽?”
“废话啊……你试试看好了……”
明宇手顿了一下:“我倒想试,可你现在还有体力?”
我狠狠捶了一下床,无言以对。
明明我也练了武功内功,怎麽无论是爆发力还是持久力还是这个技术技巧技能……
都差人一大截!
累的要命,可是一点也不想睡。
明宇坐在外侧,我努力把自己的头搬到他的腿上枕著。
“睡不著,聊聊天嘛……”
明宇的声音温柔之极,双手展开替我按腰揉背,舒服得很。
“聊什麽。”
“随便呗……你小时候都是怎麽过日子的啊……”其实我最想问,龙成天当年是不
是痴缠他,他又,有没有喜欢过……
嗯,虽然暗宫的规矩是不通人情一点,但是明宇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姓龙的?是因爲
规矩才不接受,还是因爲本来就不喜欢……所以才不肯和他在一起。
他想了想,说道:“其实是很乏善可陈的,练功,读书,再练功,再读书。”
我叹一声:“就没个休闲的时候?”
他一笑:“有。看东堂勾心斗角,西院你死我活……暗宫内部也颇不平静。”
我搔搔耳朵:“明宇,你现在还在做暗宫的头子?那,还得跟皇宫打交道……龙成
天知道你没死,怎麽办?”
他轻轻咳嗽一声:“小竟……你觉得龙成天是个什麽样的人?”
我想了想,尽量客观负责:“是个好皇帝……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道:“是,说的没错。这样一个皇帝,时时处处都会以他的江山爲重,意气之争
是他会做该做的事,你说对不对?”
我撑起头来:“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他心里明白?”
我对明宇的心情,难道那个人一开始就知道?
那,我现在和明宇的事……那个人又会不会已经掌握?
“别害怕……”
明宇拉过被子将我包住:“不会有事的。”
我把头在他腿上蹭啊蹭。
明宇……
我喜欢你。
绝不把你让给那个,那个皇帝。
不愿想起那个人,每次想起他,心里都有点怪异的感觉。
“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吗?”我托起腮来抬眼瞅他:“这个暗宫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吧?”
明宇轻轻抚顺我的头发:“你要是喜欢这里,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了。”
我摇摇头:“其实我的理想是吃遍天下,游览四方。可惜这里没有数码相机──不
然拍多多的美景……”
明宇问道:“数码相机?”
我比划了一下:“外表看起来是个小黑盒子,按一下,外头的景色就会被照进去,
然後冲洗在一张小小的纸卡上……”看他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我无力的垂下头。
唉,多少年时光的差距,哪这麽容易拉平。
有一句话一直想说,却又一直没有说。
我鼓足勇气,含含糊糊道:“明宇,其实,其实我不是原来的白风,更不是宁莞,
我是……”借尸还魂四个字讲的语焉不详。
听到就听到,听不到就算,头埋进被子里不敢看他。
反正偶是坦白说过了。
明宇顿了一下,声音里有些笑意:“我早就知道了。只是等著看你什麽时候想说。
”
“啊?”我抬起头:“你知道?”
他道:“你当我是傻的麽?连这也看不出来?你和宁莞说话口音都不一样,生活习
惯更是没一点儿相同。鬼神之说虽然缥缈,但并不是没有过。”
我舌头打结……:“你不怕?”
他笑起来:“怕你?你有什麽地方值得我怕?啊?心计过人?还是武功深不可测?
”
终於说出了最大的秘密,可是对方的反应却让我象是一拳打击了云堆里,完全没有
受力感。
原来他早就心知肚明。
心里一松,又开始不平:“哎,好歹我也是二世为人,你应该对我有些敬意。”
他在我臀上轻轻拍了一下:“敬你哪里啊?不早了,睡吧。”
扳扳手指……好象我是没有哪里值得他怕的。论心机我不如他,论武功我不如他,
论权势……更是不用说。
也的确是有些困了,挪挪身子找个更舒服的姿势,靠著他,沈沈睡了过去。
秋雨连绵这话真的不假。春雨虽然冷寒料峭,却总让人希望盎然。秋雨缠绵绯侧,
只让人觉得凄凉伤感。
当然,这个凄凉也好,伤感也好,现在都不属於我。
叫人给商行和岛上送了信儿,我小包袱一收,跟著明宇出去游历。
他没有再戴面具,纱笠遮面,依旧是竹箱步幌,作游方郎中打扮。姚钧的名头是没
有再用,但是他本身的医术也绝非庸手。见他诊过两次脉,我就看出来了。切脉快
准轻稳,开方似行云流水般洒然。
看得我在一边两眼直冒心形粉泡泡。
至於我呢?头发束一把,穿件布褂,给他磨墨端茶背箱子,打杂兼跑腿儿。
总有人会来找他,夜里穿一身黑衣,标准的夜行装束。我总是很知机的避到一边去
,免得他为难。但几次下来他叫我不用躲,反正不是什麽要紧的大事。
用他的话说,现在的皇帝太能干,所以暗宫就清闲了。再说,他在名义上也是个死
过的人了,起的作用不是太大,暗宫自有护法和长老,堂主旗主什麽的在撑著。
我们形影不离,同食共宿。亲热的事不是没有,但是明宇总不肯相让,我又一定要
占上风,常常是争执一番,恼羞成怒的动起手,一来二去,我的拳脚倒是又学好几
招。就是……与明宇相比,这些花拳绣腿还是远远不够看。
所以这个上风,还是没占到过的。
人就是这样,越是没有越是想的厉害。硬的不行,来软的。抱著腰苦苦的求,十次
里,他也有一两次相让。我便把住机会好好的用力的认真的给他做下去,常做得他
这样武功盖世的大宫主第二天起不来身。然後下次再求,就更困难了些。
这等於是进了一个恶性循环嘛,因为机会难得所以拼命做。做的太狠下次机会就更
难求。
天气好不容易晴一点,把衣裳草药纸包都翻出来晒晒去潮气。
明宇在屋子里写信。我不知道是写给谁,反正是公务。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出门时
已经把铺子地契,一应的进货和账目都写下来交给了刘头儿。这个人老成稳重,隐
然是岛上的一个老派人,大家都很听他的话。
本来我做的,只是想改变大家的观念,让岛上的人过好日子。
现在任务已经基本完成,我当然不必为难自己继续做牛做马。
抱著脸傻笑……明宇呵……
屋里他扬声说:“给我买二两茶叶来。”
我答应了一声,摸摸钱袋向外走。
这个小镇处处是河道,蛛网密布。已经时近十月,绿叶泰半凋黄,我一路走一路哼
歌。在这里住了三四天,客栈周围让我转个了遍,左转街口就有间茶行。
钱袋在手里甩啊甩的,冷不防身後窜出个人影,一把抓了我的钱袋就跑!
“哎哎!抓贼啊……”我扯著嗓子喊。可是街上行人稀少,没什麽人理会我。
撒开腿就追。
料定一个小贼肯定跑不远,而且我现在不比从前,功夫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收拾
个小毛贼还不是绰绰有余的麽?
因为觉得肯定他跑不了,所以也没用轻功,就耐著性子在後头追。眼见他越跑越来
劲,越跑周围越荒凉,我不耐烦起来,提口气,纵身几跃赶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他
的肩膀:
“臭小贼!钱袋还我!”
那人回手一扬,眼前一白,鼻端闻到怪异的气息。
我急忙闭气,可是已经吸入不少,头脑一晕,手不自觉就松开了。
那人拔腿便跑,我捂著头靠著墙,吸了好几口气,还是觉得天旋地转。
大意了︿江湖经验不够,竟然一点防备没有……
唔,头越来越昏了。
我顺著墙慢慢滑坐在地,眼前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东西。
糟了,明宇还在等茶叶。
拼命告诉自己,起来,走回去。
可是身体就是不配合……
眼前一黑,我软软的倒在了地下。
耳边有流水的声音,恍惚中,我以!回到了乌岛小居,窗外就是碧波万顷,门前是
绿柳如丝。
可是下一刻神智回来,我立刻想起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猛然睁开眼,大喝一声:
“小贼!”
话一出口,已经看清周遭情势。
牙床软适,红帐低垂,上面隐隐的暗花浮现。我心里打个突,一把撩开纱帐向外看
。
一间明显是寝房的屋子,窗前有案,案边坐著一个,听到动静向我回过头来。
我骇得叫了一声:“龙成天!”
他穿著一身浅蓝便袍,乌发披垂,向我微微一笑:“醒了?”
我张大嘴怕不能塞下鸭蛋。
这是……这是……
我猛然伸手进嘴去一咬!
嘶…………痛!
不是恶梦,是真的。
他居然又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脸上带著含蓄的笑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饿不饿?”
我戒备的看著他,摇了摇头。
他走近床边,我向後缩了下脚,警惕地看著他。
不知道和他是偶然遇上,还是他设计捉我的。他什麽时候知道我没有死的?他还知
道不知道明宇……
心里一团乱麻一样。
一时缠,一时绕。
明宇知道我不见了麽?他会来找我麽?
我,我是盼他来,还是……盼他千万别来?
龙成天拍拍手,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侍从捧著托盘进来,里面盛著粥和菜。
我看看他又看看饭菜,肚里咕噜叫了一声,转头向著床里不看。
龙成天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把托盘接了过来,柔声说:“喝一点。放心,我不至於
下作到在粥里动手脚。”
我转头看看他,他笑著,把调羹举高了一些:“吃吧。”
我摇摇头:“我不想和你走,咱们各走各的,行不行?”
他笑容不变:“现在我们在船上,船在运河上,顺风顺水,离朝平早远了。你就是
要下船,也得等到下一个镇上的渡口才成。”
调羹递到手里,我呆呆的接住。
“等船再下锚的时候,你要走便走。”他笑笑:“我只是想见见你,和你说一说话
,没有别的意思。”
我听到最後这句话,将信将疑,粥碗递到手边,我便顺手接住了。
“知道你没有死,我真是欣喜之极。趁著巡游的功夫,怎麽也要见你一面。”
我捧著碗僵住。
你挂念我干麽?
明宇是因!爱我。你呢?
一个人会怀念!自己出过力的马,牛,或是狗。
不过,死了就是死了,再没有价值的东西,就不用想来心烦。
他干嘛要想起我。
他干嘛还要来见我?
我可一点儿一点儿都不期待见他。
他究竟是不肯放过我,还是……不能放开明宇?
外面有人进来,送了一叠折子放在案上。这种整整齐齐的柬书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
,猛然间再看到,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看我一眼,起身离开床边。
那送折的人并没有立时便走,他近前来向我微微一笑:“白公子?”
我呆呆的说:“杨统领。”
恍惚中,一切过往又回来了。
安静有序的空气,执礼甚恭的侍从……牙床轻轻摇晃著,水波轻柔。
我抱著膝靠著舱板坐著,明宇……
不知道龙成天什麽时候出去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鼎里安然的升起青色的烟,香
料的气息弥漫在屋子里。
听到有软绵轻巧的脚步声,我说:“把窗子开开。”
这种沈寂不化的香气,让我总觉得自己要被埋葬了一样。
那人依然走到窗前去,拔掉栓子,拉开窗户。水面上的风灌进屋里来,清凉微潮。
我把头埋进两手里。
明宇。
我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可是又不愿意他知道我的境况来救我。
龙成天的目标,是我,还是他?
我抬起头来,也许是他。
愣了一下,床前不知道何时跪了一个人,正用热切而悲哀的目光看著我。
“小……陈?”我喃喃的说,手放了下来:“你也……来了。”
他飞快的磕了一个头,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白公子,我是原来五皇
子府的家生奴才,後来进了宫,服侍明公子。”
我的目光慢慢有了焦距:“明宇?”
他点头说道:“後来白公子出了冷宫,我有幸来服侍您,也不敢不尽心尽力。”
我抓住他话里的重点:“那时是谁让你来的?龙成天?还是明宇?”
“公子……您现在和明公子在一起?”他轻声问。
我闭上嘴巴,冷然的看著他。
“您防备是我应当的。”他膝行几步,凑近了床边:“可是,我有些话想和您说。
”
我看著他,小陈自顾自向下说:“明公子那个人什麽也不说,总这那样,吃什麽苦
也都不说,脸上永远微笑。从我刚见到他的时候就那样。我自幼净了身在王府当差
,皇上救明公子的时候,他一身上下的伤,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儿。一开始皇上,啊
,那时候还是五皇子,对他并不看重,他过的很不好。旧伤反复发作,缠绵病榻,
府里的人势力之极,没人管他死活。”他面有难色,停了一下再说:“白公子,你
看到过明公子肋下的那条伤没有?”
我有些呆滞,是有一条很长的伤痕,浅白的,虽然愈合的差不多,但是还是可以看
出当时一定伤的很重。
小陈接著说:“当时他一身上下全是伤,肋下那道伤口狰狞外翻,血肉淋淳,可怕
之极。高热四天都没有退下去,我当时用冷水替他抹身,心里怕的要命。明公子他
和你说过这些没有?一定没有说过。”
我茫然而震惊的点头。
明宇他把这些都轻描淡写一语带过,我完全不知道。
“还有……”小陈垂下头,声音噎住。
我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还有什麽比这些更糟的?
“明公子,相貌生的好……”他艰难无比的说出来:“引人觊觎……当时他重伤未
愈,难以抵抗……”
我一下坐起身来,小陈不敢抬头:“後来我拼死去闯书房告诉皇上此事,他严惩了
那几个侍卫,请人来给明公子治伤……”
“我身贱言微,後来有几次触怒主子,都是明公子相护,他待人是真的好。虽然我
也能看出他心事重重,和皇上之间也并不单纯……但是小陈人笨,就只知道,明公
子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待他好……
我惊的呆了,眼睛睁得圆圆的。
明宇他一个字都没说过,他……
明宇不说,我也不问。总有点现代人的意识在作怪,觉得两个人再好,也要双方保
持个安全距离。让对方小心收藏著他的隐私,不去过问。说好听,是尊重,说穿了
,其实是自私与胆怯在作祟。我一直不敢去问明宇那些细枝末节,怕问出一些我害
怕的不敢接受的内容。怕他与龙成天其实两情相悦过,怕他对我不过是亏欠补偿利
用的心思,怕我们的相守会因为互相了解了而不能继续……
我觉得胸口闷闷的痛起来,像是一把钝齿的刀子,慢慢拉过去,又拉过来,伤痕越
发明显,痛楚越来越深。
他只让我看到完美,我於是也只看到完美。
明宇,明宇。
冷香 正文二 第16章
章节字数:5064 更新时间:07-07-21 00:24
小陈低声道:“若是公子你决定和皇上回宫,这些话,就当我没说过,您也没听过
。若是,若是您打算要和明公子相守终身,请您千万千万,要好好待他。明公子经
历太多苦难,却不会对人言讲。这种性格的人是最最吃亏,旁人看他高洁聪慧,哪
里知道他心里有多苦……後来,皇上登基,给他用了狠药,他内力尽失不说,原来
他练的功夫的寒气反扑,时时承受阴寒侵体之痛……”
他忽然停下不说,转头看向舱房的门口。
龙成天面色如水,静静的立在门边,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小陈脸上毫无惧色,转过身向他磕了一个头:“皇上,小陈自知道是死罪,只是还
请皇上怜惜白公子,我服侍他这麽许久,他待人真诚,心地良善,对皇上从无妨害
之心……”
我粗鲁的打断他:“行了,你犯不著替我说话。”擡头看著龙成天:“你都听到了
?”
後者轻轻颔首。
“他说的都是真的?”
小陈的手一动,龙成天动作迅捷,将他的手腕一把按住。
力道之猛,我听到了疑似骨节破裂的声音。
“喂你——”我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本以爲他是要攻击甚至杀小陈的的,可是从小陈被箝制的手掌中,掉出一颗乌沈沈
的药丸,落在舱板的地上,那厚厚的毡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别伤他。”
龙成天转头看我,嘴角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很熟悉。那是种掌握一切,君临天下的气
度,是一种对万事都成竹成胸,反而显得什麽也不在意的表情:“真或假……有什
麽要紧?”他微笑:“难道你不曾问过明宇?他什麽也没有告诉过你?”
我脸上一瞬间火辣起来,他的话象是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是,我不了解明宇,我也没有试图去了解他!
但那又怎麽样,我直直看著他的眼睛。知道他曾经对明宇用过那样的手段,原来心
中对他的惧意不知道爲什麽,象是遇到太阳的冰雪,一瞬间全化掉了。
我怕过他。
对,怕过。从我成爲侍君的第一夜,从他喊出“宇儿”那两个字的一瞬间,直至方
才,他的阴影无时无处不在。我怕他的帝王权势,怕他和明宇之间复杂纠错的过去
。可是,知道明宇并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突然间所有的乌云都被狂风吹散。
明宇不爱他。
所以我不怕他。
他放松了手,小陈软软呻吟了一声,无力的蜷在地下。有人进来将他架出去,我又
重复了一次:“别伤他。”
龙成天握住我的手,在我挣脱之前轻声说:“可以饶过他……”
我僵住了动作,情知道他这句话没说完。
“和我一起回京吧。”
我觉得头皮一紧,他的手不知道什麽时候握住我的发梢,缓缓的使力,乌黑的头发
缠在了他的手腕上,看上去象一条乌梢蛇,让我觉得有些恶心,直想作呕。
“江湖上的日子很逍遥,对不对?”他声音温存:“不过,你真的从没想起过我吗
?”
我用力推他一把,扯痛了头皮:“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别作这副样子来,现在
只有我和你,你大可省一省不必再演戏。”
他的指隙间还有几茎青黑的发丝,柔软无据的飘荡著。
“我很久之前就想说,你的戏演的真好,不过我不喜欢看独角戏。”我退了一步,
背部抵到了床栏:“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他轻轻擡起手来,看著我被扯下的,残留在他指间的头发:“白风,我也并不喜欢
演戏。一开始是演给旁人看,後来,渐渐习以爲常。”
他慢慢走近,指尖抚上了我的颊:“从你和明宇扯上关系的第一天,我就想杀了你
……只是,我和他虽然没有明说,却暗里在较劲。我限制他不能离开,已经输了一
局。再用强逼迫,那就再无转机。杀你固然容易,但是……”
我看著他的眼睛。
那双眼又深又黑,什麽也看不到。
“你们越亲近,我心中越是难受。爲什麽我富有四海,却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
爲什麽你这样的傻子却能轻松的陪在他的身旁?你不知道……明宇执著你的手教你
写字,教你穿衣系带,教你说话用词……那些时候,我在暗处看著,心中象是有毒
蛇在咬噬……之所以没有在那时杀了你,是因爲那时候我知道,明宇他对你并没有
情爱。”
“但後来不同了……日复一日的注视,眼光竟然渐渐习惯了那种柔软的情景。爲什
麽有人会笑得毫无机心?能让明宇他放下心防的,应该就是这种坦率和天真。”
“也许是离得远,那种温柔的软化,只是看到,却感觉不到……”
“後来,明宇的残余的真气慢慢在反抗药性。他先前功力越深,受到了阴寒反扑就
越重。我硬忍著不闻不问,等著他低头……可是,你夜夜忙碌如一只临冬筑巢的鸟
……”
我手慢慢攥紧。
他居然可以看著明宇受苦,他令明宇受苦……这个人好冷酷。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
欢他吗?喜欢一个人,可以这样折磨他?
“那你……”我说不出口,後来他做的事……
还有,他爲什麽要得到我的身体?
“一开始,权做是对明宇的羞辱和回击……”他看穿了我要问的话,坦白的说了出
来:“我也好奇,能让明宇放下心防的人,究竟有著什麽样的内里……”
我点点头,嘴角扯出个僵硬的微笑:“谢谢你的解释。”
他停了下来,我接著说:“不过,我和你一样,我也爱明宇,我绝不把他让你这种
不懂爱不会珍惜爱的蠢人!”
他笑了笑:“无妨。有你在,明宇一定会回来。”
我张口欲言,他一指点在我的唇上:“明宇当年服过的药,叫六阳丹……克制专走
阴脉的武功,很是灵验。你也练上那一路的功夫,真是再好不过。”
我吃了一惊,从醒来就觉得浑身无力!
原来是因爲这个!
他看我的神情,突然笑出声来:“真信了?我说说罢了。六阳丹是昔年父皇寻人配
的方子,我现在手里可没有那药。要有的话,一定给你吃一粒。”
我简直是呆滞之极的看著他。
这个人,这个人……居然……
他是不是皇帝啊!他知道不知道什麽叫君无戏言?
他居然骗我!
刚才身体绷得紧紧的象一张拉满的弓,结果被他这麽一句,闹得我气也不是不气也
不是。
他松开我,转身在床边坐了下来:“要不要赌一赌?”
“啊?”
我简直跟不上他的跳跃性思维方式,真不知道我和他谁才是穿越时空来的那一个!
气死,为什麽和这家伙在一起,我无论何时也占不了上风!
咽口口水:“赌什麽?”
他以手轻扣床栏雕花,喀喀有声,脸上带著一个优悠自如的笑:“看明宇会不会来
带你回去。”
我眨眨眼。
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我以为已经成了过去,再也不会重来的一段时光。
一个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铁腕风流,谈笑用兵的龙成天。
我所熟悉的那种,久违的戒备也又重到了我的身上。脚有些木,腿绷得紧紧的,後
背挺直,警惕的看著他。
他轻轻敲著手指:“如果我们到京之前,明宇来找你的话……我就放你和他走。”
我眨眨眼:“如果……那麽如果不如果呢。”
他笑著摇头:“你说话总这麽风趣。好,如果不如果的话,你就乖乖留在我身边,
再也不要生想离开的念头。”
我瞪眼瞅他。
他笑著弹弹袖子:“虽然一开始象颗没发开的豆芽,不过现在比当初总算长高了不
少。”
要你管!我无声的用目光剜他。要是眼光能杀人,保证他早无全尸!
他想干嘛?
一面表示著对明宇关爱不已,一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我顺口气,转个话题:“你没对我用药……我为什麽浑身无力?”
他一笑:“那就要去问明宫主了,他暗宫的仇人也不算少。还有,苏教主……手底
下人才济济,配一些软筋散功的药物有什麽难?”
我瞪眼。
他居然连苏远生都知道!
还有没有什麽事是他不知道的?
在镇上那个抢我钱袋,後来对我撒**的……现在已经肯定不是普通小贼。
如果是明宇的宿敌,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又关苏远生什麽事呢。
龙成天笑容温和:“魔教和暗宫是死对头,不过几十年前双方斗得元气大伤,都没
占了便宜,所以这些年来勉强维持个平局,没什麽大是大非……不过看眼下,恐怕
这平衡又要打破。”
喂,老大,你是皇帝吧?怎麽对江湖是非这麽清楚?
他笑叹:“你好象出宫之後变笨了。苏远生也想夺你,明宇护得那麽紧实让他无处
下手。你的内力突然回复,明宇又突然以真面目出现在你面前……这些事情,你都
不会往深了去想一想。”
我心底里其实……觉得他说得,不是没道理。但是嘴上绝不承认:“你又知道了?
真是身处庙堂之高却忧江湖之远啊!”
他居然点头道:“好说好说,总得知道些。”
我白他一眼,不想再和这个人说话。
真不知道人为什麽会有这麽不同的两面。刚才说话的时候那麽有压迫感,一转眼却
象个无赖。可是想一想从前,好像,这个人以前就有这麽两张面孔,时常的换来换
去。
他把他女儿丢给我管的时候……
“雪夜还总念你,一直问,皇后哪里去了,问了大半年,後来……大概是知道你不
会再出现了,所以,也就绝口不提了。”
雪夜啊……那个刁蛮公主,不过,在皇宫里,那样的直率也真是再难寻找了。
龙成天起身坐到案前去看他的摺子。我抱著一肚皮的疑问在床头坐著,虽然姿势算
是放松,可是精神还是高度紧张。
要说精神疲倦和肉体疲倦那个更让人无法抵御……我想精神的比肉体也并不强到哪
里去。不知道那个偷钱袋用**的小贼,究竟是什麽人在背後指派。
如果是苏远生,他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比这更漂亮更轻松的办法。
我还是倾向于相信是龙成天让人暗算我的!
愤恨的盯他看了一眼。
不知道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麽。
那个莫名其妙的赌约,好像是说,要是明宇不来,他就拿我填空子。
怎麽有这种人!怎麽会有这种人做这种事!
我恨他觊觎明宇,更讨厌他刚才开玩笑似的打个那个赌约。
可是,我抱著脚,很矛盾。
既希望明宇来,又不希望他来。
眼皮有些向下耷拉,长久的精神紧张耗了太多气力。
窗上的光亮慢慢变暗了,头一点一点向下垂,忽然船身晃了一下,头撞到了床栏。
我一下子惊醒,吓了一跳。
舱门开著,有人陆续的送饭菜进来。
大概是靠岸停泊了。
唉,原来龙成天还说到停船时送我走呢。
不过他这皇帝也够奇怪的,到岸为什麽不上岸去,住行宫住驿馆,总好过住船上吧
。
饭端上来,龙成天抬一下头,把摺子合了起来。
都不说话,他当然是坐上首,我左侧。
其实这个圆桌比较小,这个上首侧位分的也不清楚。
碗碟都不大,菜很精致。
我没什麽胃口,可能是坐船晃的晕晕的,只吃了半碗白饭,就放下了筷子。膳毕,
他继续看摺子,我继续抱著腿发傻呆。
睡意和黑暗一起漫上来,我蜷著身窝在床上。
明宇,我好想你。
你知道我在哪里吗?你会来找我吗?
虽然没有说出口过,不过,潜意识里,替以前的宁莞抱不平,也对明宇以前对我的
欺骗不能释怀。
觉得自己长久的,埋葬很深的单恋,总有点值得纪念之处,明宇却没有表现出珍惜
或追悔,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平衡的。
心里还是有犹疑。
明宇,明宇……
我想见你,很想很想见你。
可是,又不希望你来找我……
不想你和龙成天再见到面。
倦意浓浓的卷上来。
外头似乎有下雨的声音……淅淅沥沥的。
客船听雨……好像……很凄……凉……
我陷入混沌之中。
雨声,波浪声……隐隐的人声。
身体很沈重,人像是醒著又像是睡著。
鼻端有些痒,发上传来细丝般轻触。
我的意识还没有苏醒,身体却自动打了开来:“唔……明……”
下面的字被堵住了,没有发出声来。
习惯了日日和人同榻共枕而眠,拥抱,亲吻,做爱……
很习惯的反应这个吻,享受著热力与缠绵交织的感觉。
明宇……今天好像特别的热情──
啊,慢著!
我猛然睁开眼!
一双放大眼,很修长的剑眉,呈极近极近,无限接近……
先横手格了一下,然後用脚去踢!
他抬起身,很轻松的压下我的腿:“怎麽了?”
我瞪他:“别占我便宜!”
他嘴角一弯,笑的很不怀好意:“怎麽了,又不是没有过?出去时候不多,变得这
麽三贞九烈了?”
我咬著牙,推他。
冷香 正文二 第17章
章节字数:6070 更新时间:07-07-21 00:25
他也很不含糊,不吱声,可两手没闲著。
已经知道他身手不错……现在又亲身验证了一次!
不过我的抵抗也是扎扎实实的,绝不是那种什麽欲迎还拒以退为进之类。
虽然功力使不出来,拳脚也没大有力气。不过,他也没真下什麽狠手,所以弄得两
个人脖子粗脸涨红,衣散发乱,他还是没有实际著陆。
“明宇就那麽好!这才多少天,你就食髓知味,念念不忘了?”
他到底是嫉妒明宇还是嫉妒我啊!能把话说这麽难听这麽没品,大失他的皇帝身份
。我用力挣,他不松手。
我横劲上来,嚷道:“他就那麽好!他能让我上,你能不能?啊?你要是能,我这
就上了你!”
他手上没松,但是脸上居然露出一个有些奇异的表情。
有些释怀,有些好笑,还有些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然後他说:“我犯了个大错
。”
我连连点头赞同他,从再见他以来他说的话数这句我觉得最顺耳:“你知道错,那
就让我走啊!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他在我鼻子上拧了一把,疼得我呲牙:“我不是说这事儿。”
“哎?”
“上了床根本不该和你说话!”他一把将我翻过身来牢牢按在榻上:“你只会说气
死人不赔命的话!”
啊啊……不好!
他的手上劲力奇大,肺里的空气差不多都让他给挤出来了。
我扑腾了几下白费力,索性一动也不动,他已经把我的裤子扯掉,却忽然停下,问
道:“怎麽不动了?”
得,不让说话是他,现在又问。
嫌我气你了?我还非气死你!
“你那麽多废话,反正打我又打不过你,跑我也跑不了。你要麽就快点完事儿,我
全当是让疯狗咬了!”
他手上加力,我觉得脊骨都要断了似的,紧紧咬住下唇。
“行,行,你……”他突然不再说话,就这个姿势把我的腰向上提了一把,分开臀
瓣就向进挺进。
“唔──”我疼得差点咬断舌头,太干了,根本不行。我疼得厉害,我估计他也不
好受!
他停住了动作,可是按在我背上的手却没放松。
忽然後面一凉,不知道什麽东西注入了身体,凉过之後就是辣,象是薄荷的什麽东
西。接著他重新推进,这一次尽管我努力不配合,还是被他得逞。
身体已经习惯了被进入的感觉,就算心里再排斥,身体却已经接纳。即使我想紧缩
排斥也不行,反而给他增加快感。
真悲哀,明明心里不想,但是他对我的身体,甚至比我自己还熟悉。
呼吸在他的动作里变得破碎急促,我的把脸紧紧埋在枕头里,紧到甚至想把自己闷
死。
明明我是喜欢明宇的,可是对著龙成天却无法抗拒。
他的手不知道什麽时候伸到了前面,呼吸滚烫吹在後颈:“这麽硬了……还不服输
?”
我咬牙不吭声。
“明宇不重欲,就算你们在一起,他也不会给你这样的快乐吧……他知道你这里敏
感吗?知道怎麽让你更软弱吗?他肯定也不知道,如果这里……被咬的话,你会哭
出声来……”
“呜……”明明心里反感得要命,可是脑子已经一团浆糊,他太了解我的身体……
“他没给过你,对不对……”
是,是,没有,都没有!
可是我喜欢的是他……
身体被翻过来,他从正面抬高我的腿,重新进入。
都快忘了这个家夥一张笑皮下面的阴狠,现在被他的行为重新提醒。
後庭热得象是要被烫化,我的手紧紧抓住枕巾,努力让自己没反应。
他的动作越来越狠,我的身体被剧烈摇晃,被进入的地方痛得都快麻木了,只觉得
热,还有……我不想承认的,和激痛一起涌上来的快感。
明宇,明宇,你在什麽地方?
不知道什麽时候晕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先恢复知觉的是耳朵,听到哗哗的水声……象是水流很湍急的样子
。
然後是喉咙,干痛干痛的。
接著才是身体。
腰,背,腿,还有……那个被强力侵犯过的部位,都好象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
现在是天亮还是天黑呢,明宇不知道在做什麽,商行也不知道怎麽样了,尽欢呢?
有没有和尤烈怎麽著?船走到哪里了?我不会算水路,不知道现在离京城还有多远
。
已经是冬天了吧,不知道运河上会不会结冰。
我躺在那里,满脑子都是这些不相干的杂事。
然後过了好半天,终於没什麽可想的了。
正事才回来。
龙成天到底想怎麽样?一时说对明宇情深款款,一时又对我横施强暴。
他是嫉妒我和明宇亲热过?想在我身上找个心理平衡麽?
明宇……我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
想了半天,苦笑。
这个,恐怕不是我希望能决定的事情。
那麽,我也许应该换个方向想。
明宇是会来,还是不会来?
还有,这里面,还有苏远生什麽事情呢?
每个人告诉我的真相,都被他们过滤过,我所得到的,看似完整,其实单薄的很,
经不起推敲,没有细节和背景……
眼睛干涩,我抬手揉揉眼,然後听到脚步声响。
有人走到床前,掀起了帐幔。
白光照在眼睛上,刺得我本能的眯起眼来,过了会儿才慢慢睁开。
“醒了?”
我干脆把头转到一旁,当他不存在。
“好吧,算我不对……”他声音很轻,动作极柔的把我托起来,横抱放入一只注满
热水的木桶。
我呻吟了一声,因爲那个痛楚的部位被热水刺激,针扎似的痛。
“久旷难耐……”他居然轻声笑,湿了布巾替我抹身:“我们这也算小别胜新婚吧
?”
我垂著眼帘,雾雾的水气扑上来,眼前朦胧一片,耳边那些话只当是没有听到。
“痛麽?”他把我抱出来,拿大氅裹好,取出药瓶:“上点药。”
我终于有了点反应,看了他一眼,把大氅拉严,腿向後缩。
他笑著把手伸进来,准确无误住我的脚踝,我一踢,反而使得大氅散开了些,更遮
不住身体。
情势不如人,还是让他给上了药。
上药的时候我咬住了枕头的边,药膏的刺激,和那麽多细碎的小伤口,不知道是胀
裂还是因爲摩擦……
这哪象个皇帝?简直象是头发情的狼。
难道他那麽多大小老婆侍书宠嬖都是摆著看的麽?
还是当皇帝的天生异禀?
我和明宇,好象从来也没做到这样子过。
他对我总是……嗯,准确的形容一下就是……点到即止。
我对他呢,虽然很渴望,但是总是得不到太多。就算可以做……也要受这个,这个
,体能和技巧的限制。
虽然心里对他呕得要死,不过不能不承认,他体能很好,技巧也没得说。
只不过,他不应该对著我发情,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不能忽略的硬伤。
刚才我们做的,不能叫交欢。
或者……叫强暴?
浴桶被收拾出去,龙成天坐在床边,拿著一张折子在看,我趴在那里挺尸,权当身
旁是个死人,自己也是个死人。
“白风?”
我不吭声。
他自顾自向下说:“我知道你气我什麽。你和明宇在井口的时候,我先唤了他的名
字。”
我什麽也没听到,没听到啊没听到……
“你也应该是知道,人的习惯,是很牢固的。我知道他和你都在底下,多年来心中
都习惯著,所以张口就是他的名字。而且,也有另一个原因,你出声叫我,声音清
晰,应该是没有受什麽伤,但是他没有动静……我当时脑子里第一下便想到,他是
不是受了重伤出不得声……”
一绺头发在脖子里,很痒。
我慢慢擡手,想把它拂开。
和我有什麽关系啊。我只知道明宇不爱你,这就行了。
“可是明宇出来的那一刻暗道便塌了……我当时心头一空,象是被挖去了一块……
”
肉麻,你当我会相信。
“你不相,也是自然。”
咦?我张开眼,我只在心里说说,他有透视眼麽?
怎麽他知道我心里在想什麽。
“呵……你出去一年,心事比先前还外露,什麽都写在脸上。”
哦。
我转过头去面朝床里。
“我一直以爲,你只是,不要紧的人……时常的在心中这样告诉过自己。说话有趣
,在正途上也很有用,在床上的时候生涩得让人想一口吞掉……”
嗳嗳,说话注意点,别动不动扯到限制级话题。
“明宇昏迷了两天,後来,我取到六阳丹的解药给他服下。他醒来知道你还是……
死了,那种空洞的眼神,我从来没有见过……”
是麽?
我心里有些窃喜,原来明宇那样爲我伤心过。
“你是聪明面孔笨肚肠,”他用折子碰碰我的耳朵:“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一个人
也不带,跑到那麽僻静的地方去。如果不是对方不想留下痕迹,放了**再纵火…
…如果一刀砍下去,你早就销帐了,还用得著今天我再被你气得七荤八素的。”
我悻悻地说:“谁想看到你啊?你放我走,我也好你也清静。”
他声音里有笑意:“休想。”
就知道和独裁者没什麽好谈判的。
我把被子拉过来蒙著头。
多半是起风了,窗上的绵纸被吹得悉簌作响。
“白风,你希望明宇来麽?”
他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後背僵住,然後很快说:“要你管。”
他轻喟:“我也不知道……我是希望他来,还是希望他不要来。”
我有些不解,但是并没有向他问出来。
他难道不是希望明宇到他身边来?不想再见明宇的麽?
爲什麽……希望又不希望?
外头北风大作,却隐隐有一缕箫音,幽婉动人,缠绵如泣,在呼啸的北风中竟然一
丝不乱,轻而韧,远而甯,稳稳的传入耳中。
我有些疑惑,微微欠起身来,这样的天气,谁在江上吹箫?而且乐音如此不凡,想
必吹奏者内功造诣一定颇深。
龙成天一笑:“来了?”
我一惊:“是明宇?”
他似笑非笑看我一眼:“心里眼里就只有那个明宇?可惜不是。能吹这种乐音的,
放眼天下,只有一个。”
我想了想,那箫音越发清朗,虽然曲调宛转,可是音乐里面竟然一点暖意也没有,
就象那几乎透窗而入的北风一样。
“是苏远生?”
“不错,到底是有旧情。”
我眉毛都要竖起来,他说:“旧交情也不至于你把眼瞪成那个样子。”
我挣著想坐起来,可是後面极不舒服,只撑起到一半,“啊”了一声,又倒回去。
龙成天一手按在我肩上,脸上声色不动。
过了片刻,船上也有一道清啸之声,远远传了出去,有如龙吟虎啸,极具威势。
我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是谁?”
龙成天完全明白我在问什麽:“是杨简。”
没看出来。
这个人也是深藏不露的。
江湖上卧虎藏龙,其实宫禁中的凶险又何尝少得了?能站得那麽牢稳,被皇帝信任
的人,一定是有真材实料的。
我身体僵硬著,他居然犹有闲暇,对我小声说:“别紧张,他不会过来。”
我愣了下。
龙成天笑道:“民不与官斗。他不过是个示警的意思,不过,用处不大。你甚至听
不出是他,看来是忘得很彻底。”
他要来救我?
爲什麽?
怎麽是苏远生怎麽不是……
不是明宇呢?
“苏教主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了。能把练了十来年的功夫尽数废了,从头起练另一种
完全不同路数的功夫,而且练的不错。”他的口气象在夸奖,但是眼神完全不是那
麽回事:“不过他的长才也只是武学上,魔教良萎不齐,他约束无力,算不得什麽
了不得的人物,顶多是匹夫之勇。”
我心里其实知道他说的是客观事实,但是龙成天不管说什麽我听著总是很刺耳,反
驳道:“人无完人,你治国有一手,治家就不怎麽样了。要说武功,也就勉强制服
我这种三脚猫。要说你的长才,也不过是在鬼域心计上。”
他看我一眼,并不动怒,这人城府当真是深:“你对我总是没有好话。”
我讽刺的弯弯嘴角:“在你跟前说好话的多了,不欠我一个。”
他愣了下,居然笑起来:“对,说的对。”
有毛病。
被人损居然还笑得这麽开心,我现在觉得他不是城府深,是脑子有问题。
估计是压力太大,精神要往崩溃的边缘滑过去了。
他说:“我原来老觉得少了些什麽,想来想去,一年多都没想明白。现在可算是明
白。”
我瞪著眼瞅他。
他摸一下我的头,状似摸小猫小狗:“我身边原来就少一个不会说好话的你。”
我没吭声,忍住想瞪他一眼的冲动。
说来说去,原来是犯贱!
皇帝当久了,好话听烦了,就想听难听的,想让人损他。
这不是犯贱是什麽。
我用手扶著床头坐起来,然後低头寻找。
“找什麽?”
看不到鞋子,我赤著脚跳下床,直腰的瞬间窒闷的痛从脚弯一直窜到肩膀,我差点
栽倒。
差不多是连扑带爬的走到窗户跟前,一把推开了窗。
北风一下子灌了满怀,我冷得打了个哆嗦。
萧音更清晰了,吹得悠扬宛转,回肠荡气。
一瞬间突然想起句很怪的话。
忘了在哪里看到过,说一个人,任是无情也动人。
好象套在苏远生的身上,再合适不过。
我没法子出声。
不过,很想和他说,请他不要这样做。
我不是甯莞,不值得他爲我做什麽事,喜欢过他,爲他付出过,他所怀念的那个人
,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我是章竟,不是甯莞。
所以,注意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箫音袅袅,吹了足足一顿饭的光景方停。
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飘雪了。
突然想起,去年飘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也是和龙成天在一起。
不知道苏远生现在河上的哪里,风浪声一波高过一波。
外面一片的黑,碎雪被风卷著砸在脸上,有细微的冷和痛。
龙成天站在我的身後,伸长手臂关上了窗。
不知道爲什麽突然想起一首诗。前面不记得,後面好象是这样说的。
当灯火逐渐熄灭 歌声停歇
在黑暗的河流上被你所遗落了的一切
终于 只能成爲
星空下被多少人静静传诵著的
你的昔日 我的昨夜
苏远生的昔日,不是我的昨夜。
如此星辰非昨夜,爲谁风露立中宵。
更何况,现在没有风露也没有星辰。
龙成天轻轻握住我的手,向手腕上呵气:“冷得冰一样。”
我慢慢抽回手,垂下眼帘。
却发现一件事。
去年的时候,我的身高只刚及他的肩。
现在却已经可以平视他的下巴。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长高了。
他慢慢抚过我的头发,从头顶一直顺抚到後颈:“你长高了。”
这句话里有温情有感慨,我有一瞬间的软弱。
除了明宇,他是我在这世界相处时间最长的人。
或者,比明宇还要长。
明宇不是那麽喜欢表露自己的人,我与他说过的话……或许没有我和龙成天说过的
多。
但那些温柔软化只是一瞬间的事。我挺直了背,冷冷说:“不敢打搅皇上入眠,船
上若有多余的舱房,我去别处睡觉。”
他道:“又何必麻烦,我们从前不都是在一起的?何况你现在内力全失,别的舱房
未必有这里暖和。”
我斜睨他。
冷香 正文二 第18章
章节字数:7075 更新时间:07-07-21 00:26
他笑著把我拉回床边:“好,你睡你的,我保证不碰你一下。”
我眼睛一亮:“好,你说的。”
他加了一句:“只限今晚。”
我闷闷的拉高被子盖住头,当自己是只鸵鸟。
今天……今天他什麽都做过了。
明天呢?
看他的样子,应该离京城不远。
明宇呢?
明宇会不会来?连苏远生都来了,明宇却一直没消息。
难道,他出了什麽事?
我身体疲倦得要死,可是却毫无睡意。
裹在被子里的身体渐渐觉得燥热,心里满是不安。
明宇会不会……
不,一定不会!
把被子拉开一条缝,轻轻吁气。
明宇,旁人总说,情人之间,常常心有灵犀。
你现在,知道我在担心你吗?
龙成天坐到了床边,手轻轻在我的头发上滑动:“怎麽还不睡?”
我翻身坐了起来,直视著他的眼睛:“姓龙的,你跟我老实说,你有没有派人去和
明宇爲难?”
他笑道,不以爲忤:“怎麽会,我也是很想他来的。”
我想了想,是,他说的也是。
那麽,还有什麽原因?
龙成天完全能洞悉我的想法:“不用担心,他机敏过人,不会有事。”
我甩开他手,面朝里背朝处躺下。
风雪一直没有停,我的担心也一直一直的没有停。
天亮了麽?
窗纸上一片白亮,是不是天晴了?
屋里很安静,带著大船特有的动中的静。
我裹著被子起来,蹭到窗户边向外看。
啊,还没有。
窗户才开了一条缝,寒意便直刺到脸上来。
外面大雪纷飞下得正紧,只是风没有昨晚那麽大了。
身後忽然有个温和的声音说:“公子,风雪很大,请您关上窗吧。”
我回过头来,刘童站在身後,把一件裘皮披在我的肩上:“您要保重身体。”
我苦笑著摇头,问道:“小陈怎麽样了?”
他顿了一下後说:“现在押在底舱。”
我点了点头。
还活著。
他轻轻扶住我的手臂,绝不会令我反感的力道的有分寸的动作,将我扶至榻边。
我皱皱眉头:“床收了吧,我不想睡。”
他点了点头,击一下掌,有人进来动作迅捷的收拾床褥。
屋里总不开窗,前晚的情欲的残味,还是隐隐的在浮荡。
也许是我的错觉,就是觉得不舒服。
刘童爲我端了水来洗漱,梳好头发挽起来,拿了衣裳出来。
“还有几时到京?”
他道:“最迟明日傍晚,一定能到。”
我哦了一声,抱著膝盖坐著,想多找到一些力气。
象是等著砍头的人,望著那把寒光闪闪的大刀,不知道什麽时候会落下来。
刘童手势纯熟轻缓,替我梳好头发系起衣带。他的腰微微弯著,曲著一腿,姿态虽
然卑下,却不难看。
这种被人殷勤服侍的生活真是久违,说一点儿不怀念那是假的。人总是有惰性的,
有人代劳,不必自己动手,省了力省了时,自然舒适。
虽然不至于雇请了奴仆如云,重温那种荣华滋味,不过偶尔还是会想念一下。
“公子。”他轻声说:“天冷,公子喝杯热茶暖暖身。”
“雪还下?”
“怕今日还不会停,阴云沈沈的。”
我抿了一口茶:“皇上去哪儿了?”
“小人不知。”
嗯。
标准答案。
还真有点冷。
他NND,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指使人给我下药的!明宇当然不会,皇帝虽然否认,不
过也有可能他说谎……现在看起来,苏教主的可能性最大了。
不过,我和他应该没什麽曲直恩仇了,他不大可能是针地我,有可能是冲著明宇。
我是炮灰吧。
昨天晚上他在雪中吹箫,我当时心情激荡想不起来正事,後来快睡著的时候才狠狠
後悔。我真是个笨蛋!发什麽幽情,当时想个办法要解药就好了!
唉,太平日子过久了。
刘童应该是皇帝身上非常使得上的人手,哪里都能见到他。
“小顺没有一起来?”
他伺身一旁,躬身说:“没有,皇上此次带的人手不多,婢女一个也没有带,侍从
也只有几人。”
我点点头,没有话说。
谁能告诉我,别人家的人质肉票都怎麽过日子的?
就我有限的经验,好象不是被捆著堵著嘴,就是用药放翻了象死猪。
再不,就是干脆的,杀了省事儿。
象我这种不捆手不堵嘴不放药的肉票……
日子怎麽过?
在一艘船上。虽然未见全貌,想必此船的牢固性一定很高。
张嘴能说,不过人人都是听命于九五之尊,我的话还不如北风,北风还能让人觉得
冷,我就是吹破嘴皮,也吹不晕一个人肯放我走的。
所以,虽然我没被捆,跟捆著也是差不多。
可是干嘛不捆上?捆上我就没什麽想头儿了,专心睡觉当肉票就好。
现在手脚能动嘴能言,但依旧不能说不能动不能走。
唯一能动的就是思想。
可是我没什麽有建设性的思想,有的只是胡思乱想。
比如……现在我看著刘童……
“你靠过来些。”
他依言弯腰,我道:“再近些。”
他头已经离我很近,我凑近了他耳边,细声细气的说:“明宇,你什麽时候来的?
”
他一动不动,声音一样轻:“你什麽时候发现的?”
我只是直觉著有些不对,却没有抱著什麽太大希望,反正是无聊。他斜斜的从长长
的浓密的睫毛下看我,样子有些惊讶。
我嘻嘻一笑:“刚才不久。”
他嗯了一声,没有擡起头,我接著问:“你到底什麽时候上船的啊?”
他道:“昨晚箫啸大斗法的时候。”
啊啊,这个人真懂得把握时机。
“你的易容术不错。”
“你怎麽看出来的?”
我歪头想了想:“放心,龙成天应该看不出来。因爲……这应该是我才有的直觉。
”
他嘴角弯弯,露出一个绝不属于刘童,而是明宇那意味的笑容。温和,淡雅,那张
普通的脸孔霎时光彩起来,我的手本来想抚上他的脸,伸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
重重握拳。
“明宇……我……”
他的手按在我的唇上,轻声道:“对不起小竟,我来晚了。”
所有的不安,忧虑,恐惧,羞辱……这一切都在他这句话下面纷纷碎落,象是遇到
阳光的冰雪。
我不用说,他已然全部明白。
我不是情愿的,虽然和龙成天又……但我真的不是情愿的。
我低头没说话,他也没有。
“你真的是神乎其技,你怎麽把身高也缩了?”
他道:“这是缩骨术,不过是小把戏。”
我抓住他的袖子:“我们走吧?”
他轻轻抚摸我的耳廓:“你刚才喝的茶里加了一点药,但要恢复功力起码要到夜里
。夜里下锚夜泊的时候,我们一起走。”
“明宇……”明明是过了没多久,却有恍然隔世之感,心里觉得好多话,却又想不
出要说什麽。
他的手轻轻按在我的额上:“别怕,有我在。”
我伸手指在他腰间戳戳,又戳戳:“你行不行啊……龙成天那个家夥死狡猾,我怕
我们两个也精不过他一个。”
明宇微微一笑,虽然脸孔不是他的,但眸蕴莹光,笑容温雅,绝对是他的招牌表情
。
“多吃些东西,不然恐怕你气力不济。我等下再上来。”他的手在我脸上慢慢摸了
一下,坚定的放开:“记得回来静坐行功,到真心慢慢汇聚丹田的时候,唤人来送
茶水,我就知道了。”
我紧紧扯著他的袖子,不舍得放脱。
“再忍一下,我就在下头。”他轻轻拉开我手:“别害怕。”
我觉得自己简直象没断奶的小孩。没见到他的时候尚可忍耐,可是一见到他之後心
里面满满的东西全倒出来,思念,不安,恐惧,爱恋,疼痛……
有句歌词唱爱如潮水,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候,只觉得肉麻夸张。
现在却觉得一点不假。就象潮水一样,温柔沈厚,不可抵御。
捧起一边的点心盒子,掰了一块马蹄酥放嘴里。点心做的不错,但我现在满满想的
是和明宇一起逃出去。
不知道捉我的到底是什麽人,给我下的什麽药。不过,有明宇在,我就觉得象是有
了根的草,不担心会随时枯萎。
只是……龙成天本来就戒备严密,虽然在我跟前是那种样子,可是相处很久多少了
解他一些。这个人最擅长外松内紧,看上去谈笑风生,实则用兵于内,让人防不胜
防。
明宇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扮成刘童……
如果不是……
不是那种肌肤相亲,朝夕相处才有的直觉,我真的认不出他来。
身材,面貌,谈吐说话,甚至气息,都显得那样完美,一点没有不协调的地方。
就是……
说不出来的直觉。
我抱著膝盖傻笑,嗯,恋人的直觉……
啊,不发呆了。
我盘膝静心,默默运功。
虽然龙成天是权势顶端的人,但是,以後我不再做招人耳目的事,不再给自己找麻
烦。他就不能再次找到我了吧……
成立商行,打章记的名号,本来也是爲了帮助岛上的人。
以後,不再这麽做了。
我要爲自己,爲明宇……
我想要自由的,平淡的幸福。
明宇……
这样坚定的告诉自己,在运功的静谧中,描绘著我和明宇的未来。
口诀一遍又一遍的默诵,本来空荡荡的丹田处慢慢温暖发热,丝丝真气沿著经脉行
走!
啊,我的功力回来了。
不敢再分心,神守恒一,专心运功。
真心慢慢融贯全身,似乎是严冬的坚冰下破壳而出,先是细流如丝,然後涓涓而淌
,而後象是终于冰破了冰面,全部都喷涌而出。
嗯,还有有力量的感觉好。
回来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给我下的这破药,我非让他尝尝满清十大酷刑,学会个“
惨”字怎麽写的!
真气缓缓的全归于气海,我慢慢睁开眼。
唔,真是神清气爽。
把锦被挥开,跳下床去推窗。
外面依旧大雪纷飞,雪片旋舞著落在我的手上,晶莹剔透,凝而不化。真奇怪的一
门功夫,自己练得暖洋洋的,但是发散出来的却是寒气。
我不明白这种内功到底是个什麽原理,管他那麽多,好用就行。
提气轻轻纵身,从桌上越过如履平地般容易。
嗯,好,逃跑不成问题了,最起码不会成明宇的累赘。
明宇应该在下层……
我看看阴沈沈的天空,灰色的云层低低的象是要倾下来,看来这雪还有得下。
河上没有结冰,船行的很快。我看不到下面,但是可以听到河水拍击船头船舷的哗
哗声。
龙成天大概是在前面的舱房里处理公事,想到他的时候心里有些怪怪的。
明宇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被……
应该是,从他和我说话的语气看,我想他已经知道。
以前不是没有过,那时候身爲皇帝的男侍,那种事,虽然不光彩,却也是顺理成章
的,由不得我说不。
可是现在却又发生,明宇他,不会介意吧?
我知道我无聊又无稽,明宇冒著千险万险来救我,我不计划著晚上逃走的事,却在
这里想这些有的没的。
可是没办法,不去想。没法不想。
明宇介意吗?
可是以他的性格,介意他也不会说出来。
龙成天对我做那种事,以前还可以忍受,因爲那时候我没有现在如此反感。
从知道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明宇之後,对他的恶感真的难以掩饰抑制。
忽然木制的舱板有微微的颤抖传来。我怔了一下。
这不是水流拍击的颤抖。
怎麽回事?这是运河,人工河啊,又不是天然河道,难道还有暗礁不成?
船身只这麽轻细的颤了一下,再没有别的动静。我想了想,也许是锚没有盘好,或
是什麽东西擦到了船边。
这艘船并没有我印象中见过的龙船的装饰气质,难道龙成天这次是微服?
不过排场还是不小的。
雪静静的落下来,我茫然的趴在窗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脑子里似是一
片空白,又好象有巨大的隐忧,正蓄势待发要向我袭来。
船板颤动,这次我分得清楚,是人拾级而上踏地之声。
人头从廓道那端冒起来,气势轩昂,正是杨简。
我站在窗口,他已经看到了我,抱拳说:“雪大风紧,公子多加件外衣,暖和些。
”
我倒不觉得冷,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回复内力,总不能让他看出破绽。便伸手将窗
扇合起,轻轻闩上。杨简已经进了门:“皇上请公子下船。”
我一愣。
他道:“船底被人做了手脚,已经进水,更行半个时辰恐怕便沈。岸上车马已备,
请公子收拾一下。”
我愣了下,刚才那一下是明宇弄的麽?他不是说晚上?
啊,也许是是船上不好行事,到岸上要方便些。
想通了这节,我点点头:“好,我也没什麽好收拾的。”
他伸手上来似乎是要扶我,我淡淡的道:“不用,快些走吧。”
他挥一下手,门口有两个侍卫模样的上来收拾了下衣物细软,我注意到船已经开始
靠岸。下沈之前如果靠岸停泊,最起码不会落个沈船河底的下场。
再说运河是水路交通要道,这船体积甚大,若是沈在河道之上,难免妨碍漕运水运
。
下舷梯时我不著痕迹的注目四处看,这个小小的码头不够繁华,看起来不是什麽重
要城镇,顶多是个小港口。
没看到明宇,他已经上岸了麽?
不过,到了岸上不,不比坐船那样的开放监狱。明宇扮成太监估计是不能过来陪同
我,所以改成了武功不错的杨简。
如果他武功已经到了和苏远生不相上下的程度,我要想不著痕迹从他手下溜走就不
太可能。
心里有些发急,又看不到明宇。
岸上停了几辆篷车,其中一辆车帘掀开,龙成天说道:“上来吧。”
我头皮发麻,心里叫苦。
得,双保险。
和这个家夥同车,又有杨简看守,明宇怎麽来找我?
雪片落在我的头发上肩膀上,我借著拂落的功夫,左右看看。
小太监们可能在後面的青布车上,毕竟他们不是一般侍卫,说话走路都会让人看出
他们身体与常人不同。
大概明宇也在。
龙成天已经把手伸了出来,我没有办法,但也没靠他扶,自己扶了一把车辕,上了
车。
车里铺陈很柔软保暖,这麽短的时间准备好车马改走旱路,再一次印证了龙成天卓
绝的领导统治能力。
他一点气急败坏的神色也没有,眉舒目展,看起来好象是他本来就打算走陆路而不
是被人弄坏了船被迫爲之。
或者他不在乎。
也或者这就是王者气度。
穷极我一生,也培养不出这麽镇定高贵的气宇来。
他往里挪一挪,让一个位置给我。
其实我本来喜欢小的空间,床也好卧室也好,最好不过都是小小的。
越小越有安全感。
这车里也不大,要是平时我一下喜欢的很,巴不得窝进去打滚。现在只是小心翼翼
的挨著车壁坐下,把本来应该垫在後背的靠垫推一推,隔在我和他中间。
他笑了笑,似乎不在意,但一手就把锦垫抽了,探身过来,轻轻扳住我的肩膀。
我身体一僵,很想挣脱他手。
握握拳,我忍……不能让他看出来我已经恢复了内力。
他也没有做什麽。只是把锦垫又垫在我背後,收回手的时候顺便捋了一下我肩上散
碎的头发。
我的僵硬却在他收回手之後,还是没有缓下来。
大概是心虚,所以分外紧张。
他靠在另一边车壁上,我们中间隔著大概……五公分的距离。实在是车里太小,而
且冬里的铺垫多了些,把人往一处兜。
“还记得你第一次去拜谒太後的时候,作的菊花诗麽?”
他忽然这麽说,我点一点头。
“再念一次。”
我看看他。
好吧,在他屋檐下,再低一下头也没什麽。
反正只忍到今天晚上。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我想一句念一句。好久了,都快忘记了。
他挑挑眉梢:“怎麽改了字,似陶家?哪一个陶家?”
我索性和他说开得了:“这些诗通共不是我作的,是前人所作,我抄来的。陶家…
…那是个生性淡泊之人,生平最爱菊,且以菊自比,以种菊爲乐。不肯爲五斗米折
腰事权贵,愿求一心安乐。後人作诗赞菊,总要提起来此人。”
龙成天点了点头。
其实任何事说穿了,一点余地都没有了,也就没意思了。
比如,我和龙成天。
当初其实也是彼此都心知肚明是利用,不过他这个人合作起来还算愉快,团队精神
还是不错,作戏不但骗别人,连我也差点被骗倒。
现在什麽都明白了,他也不肯再作戏哄骗,所以,连可以说的话也找不著。
一切就是这麽残酷。
“苏远生倒真有些手段。”他敲敲手指:“这样的天气弄穿船底,且补不起来。能
爲一教之主,倒底也有些本事。”
我一怔:“你怎麽知道是他?也许是什麽反叛匪首呢。”
龙成天淡淡的道:“拿住了他一个手下。”
似是不想多谈。
嗯,我明白。
应该是爲我来的了,所以对我这个肉票也不用太和顔悦色了,因爲,估计龙成天也
看明白了,我就是个爱招麻烦的体质。
在後宫里的时候,就时时有麻烦。
出来之後亦然。
原来苏远生也插了一手。
明宇呢?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会不会和我们的行动有冲突?
他垂下眼帘似是在养神,我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懒懒的抄著手靠著车壁。车轮辘
辘的向前行,身体因爲
颠簸而左右微微晃动。
他擡起眼来看我,我全当他不存在。
不过他的手伸过来时,我还是一下子绷直了後背。
“白了……”他在我的鬓边轻轻抚了一下,手就放在那里没有移开:“你何时有白
头发了。”
我摸摸头发,他不说我也不知道,很少注意。这里的镜子不算清晰。况且很久没有
揽镜自照的心情了。
“嗯。”
冷香 正文二 第19章
章节字数:4164 更新时间:07-07-21 00:27
“是思虑太重了吗?”他低声问:“还是生活清苦?”
我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麽。多半,不是因爲後一个原因。
生活其实不苦,我也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吃苦的人。
只是,从我在冷宫醒来,一直到今日,虽然才过了两年多一点,可是经历的事情,
却迅速苍老了心境,再
想起在冷宫时和明宇那样简单清楚的生活,竟然有恍如隔世之感。明明时间并不太
久的,放到漫长的生命
中看,只象是一页小小的书签的薄厚。可是,却让我如此疲惫,只想离去。
他的手向下滑,落在我肩上,轻轻把我揽入怀中,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象是一片雪
花的飘落,没来及看清
来处,也猜不到会落到何处,那样短暂而轻微,我想,也许是我的错觉。
他没有说话。
我不能抵抗他,僵硬的任他抱著。
“和明宇在一起,快乐麽?”
不清楚他这样问是什麽意思,我却如实答:“很快乐。”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对这话表示出什麽情绪。
车帘被风撩起一角,细碎的落雪从缝隙中刮进来,清冷微潮的冷气,象是要浸湿现
在的静默一样安然的弥
漫。
“曾经以爲……”他起了个头,我正听著,他却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觉得他身上有些与平时不同的感觉,可是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明宇对你很好吗?”
这个没什麽可瞒他:“很好。”
曾经迷惘过,怀疑过,绝望过,但是一切如秋叶纷纷从眼前闪过,最後留在视野里
,留在心底深处的,还
是那抹在碧桐宫无数次看到过的月光。
和明宇在一起的日子,我煮水给他泡茶,虽然茶叶是旧年的,早就没有了香气,他
只是好脾气的笑。
就是这样的茶叶,还是我特地找来的呢。
“雨前啊……”他敲敲杯边,那样温雅的笑:“不过是去年的雨前。”
我心里觉得对他不住。他身体始终不太好,又处处想著照顾我。可是我却没办法爲
他多做些什麽。那些茶
叶……实在是,不是在那个地方,谁要喝它?
脸上有点热,我把费力找来的茶壶茶杯拿了要去泼掉。他伸手轻轻一挡:“嗳,不
要紧。又不是不能喝。
再说,闻著气味,看看顔色,心里也舒服得多。”
我有些疑惑地看他。
这样已经没有茶味的茶,放著做什麽?
他淡淡一笑:“嗯……喝茶其实是件太平安乐的事,虽然现在不是在什麽太平安乐
的所在,可是茶还是要
有的。”
我恍然,又不是十分明白。
明宇好象,是喜欢这种氛围。
让他可以暂时忘记冷宫冰冷的茶的顔色,茶的气味。
是啊……
让人暂时忘记,我们是在一个什麽样的地方。
龙成天的手细细的在我唇角描摹,指尖划了一圈又一圈,微痒。我偏过头,轻声说
:“别把我当女人。”
他微微怔住,手停在半空。
那个掌心微微凹下去的手势,手指微屈,似乎要抓住什麽又无力去得到。
一个让人看了觉得心中微微一酸的手势。
我静静的注视他,我不清楚,我和他之间到底算什麽。
我是个现代世界来的人,我不会对他有什麽忠君的思想。
我是个男子,他也是个男子,而且是用暴力权势逼迫过我的男子,曾经视我爲工具
爲利器,把我的生命看
做草芥的男子。
但是我和他之间却没有仇敌的感觉。
当然,也绝没有朋友和情人的感觉。
这是一种奇怪的体验,我从未试过仔细思考我和他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这个人和我恩怨难分,有一段交错的过往。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洁净干燥。
没有什麽累赘之物。
我所想要的,想追求的,是和明宇在一起的,那样的生活。
他虽然是暗宫之主,眼睛里却没有野心和欲望。
和他对视的时候,有一种不用言传,心里自然明白流动的温情。
他完全了解我,我全心的爱著他。
龙成天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不属于我的梦想,我不适应他的世界。
他静了半晌,道:“你真的那样不喜欢宫中的生活吗?”
何止不喜欢呢。
我深吸一口气:“那种吃人的地方,只有强人才可以生存,可以过得好。我没有那
样坚硬的外壳,也没有
长久的耐心和恒心,我没有野心,也没权欲,那种地方我得不到任何快乐,只有痛
苦和压抑。”
他眼神震动,没有再说话。
我转头看向车外头。
车帘一角被风吹得翻翻覆覆,一片白茫茫的天地,满眼全是冰雪。
我不是女人,把我关在一群女人待的後宫,只让我觉得窒息。
那里没有朋友,没有开怀,没有真正让人喜欢的一切。
锦衣美食显得异常空洞,虚幻的尊荣象是镜花水月。
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离开那里,我怎麽可能自己再回去?
更何况,这个人如此贪婪,我隐隐的知道,他不肯放脱明宇,可是也不愿意让我走
。
他想要什麽呢?要我象以前一样爲他所用?要明宇对他倾心相爱?
人怎麽能如此贪婪?
既得陇,又望蜀,欲望没有止境。
总想伸出手去攫取。
我看著龙成天。
他和我完全不同,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
对于自己爱的人,只愿他幸福。所以,当初在暗道坍塌的一瞬间,我将明宇推了出
去。
我希望他可以活下去,可以得到幸福。
而龙成天,爲了自己的独占的欲望,让明宇吃苦,让他失去武功任人欺凌,任他栖
身冷宫凄风苦雨。
到现在也还是想要他回到身边。
爲什麽呢?
难道只是因爲他是皇帝,所以就可以如此的爲所欲爲吗?
那时候我以爲明宇是受了风寒,现在却已经知道了是他体内阴寒之气反扑。
这一切的苦,都是龙成天这给他的。
一个人,可以对自己喜欢的人如此残酷?
这样的爱,太可怕。
爱尚且如此,更何况……
我愣了一下。
更何况什麽?
我在想什麽?
正在迷惘的一瞬间,忽然车身震了一下,又是一下,并不明显。
我坐正了身体,忽然车子向一边倾侧过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呵!
是明宇?还是苏远生?
眼间有一瞬间的昏黑,靠垫锦褥乱纷纷的压下来,龙成天的重量让我份外的不舒服
,一边推拒一边试图从车窗里钻出去。
忽然手在黑暗中被一把握住,滚烫的吻落下来,毫无偏差的,重重烙在我的唇上。
有瞬间的愕然,然後回过神想推开,就算是被他发现有武功也不顾不得了。可是就
在我刚刚要动弹的时候,他的唇又倏的离去,除了唇上那一点热的麻痛,没有什麽
别的感觉。
好象刚才那一个突发的吻是我的错觉一样。
从变了形的车门挤出去,我立在当地,怔忡作不得声。
大雪纷飞中,前面的队伍已经看不到,向後却也只见一片腾腾的白雾雪团,有人打
斗呼喝,满地的积雪被劲风鼓荡,乱飞旋舞,远望只见一片茫茫的白,不见人形。
龙成天站在我身後,道:“你小心些。”
我不作声,只顾著寻找明宇的踪影。这些人是谁的人呢?是暗宫还是魔教?我认不
出来,完全没有头绪。
杨简呢?在和人动手麽?
我眼珠转了一转,他不在^皇帝的功夫虽然不错,但是我不和他动手,只逃跑的话
他应该是追不上我!
只不过,如果明宇回来再来找我,我们不是又错开了麽?我对江湖事一窍不通,要
是这样失散了,我根本不知道到哪里再去找他。
心里乱绪纷纷,打不定主意。
可是现在真是好机会,回来杨简如果回来,就不知道能不能轻易脱身了。而且明宇
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麽人牵绊住,我若是还在等著他来相救……平白给他添了累
赘。况且我一逃,消息他以刘童的身份也肯定能得到。
暗暗拿定了主意。
我深吸一口气,清冷的潮意涌进喉咙和胸口,精神为之一振 。
龙成天手搭在我肩上,我闭上了眼,默默回想。
忽然一指向後点去,正正戳在他的身上。
心里惶恐难当,不知道这一下能不能点中。
苏远生曾经和我讲过,人的血脉运行大有奥密,就算不点到穴位,还有一些要点,
被真力相触後会让人酸麻难当,气力全失,只是维持的时间短,大约只有一刻锺。
不及点穴的威力大,但是比点穴易学得多。
我紧张的绷住的呼吸,身後那人身体慢慢软垂,向前倾倒,靠在了我的背上。
我急忙回头,他正定定的看著我,腿已经无力支撑身体,手抓住我的腰际,却毫无
气力。
我在心中连呼侥幸,为了保险起见,又寻著封了他四肢的穴道和哑穴,扯起大斗篷
将他包住塞回车里。虽然习武有好一段早日,可是这些事还是头一次做,手忙脚乱
脸红气促。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我不敢和他对视。
放下车帘里,他全身已经隐在了昏暗的车里,只余一双精光莹然的眼睛。
转头之际,终於还是和他的目光对上。
那是,我形容不上来的一双眼。
说不清里面是愤怒,羞辱,怨恨,又或是……绝望。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DISCOVER里面某一个画面,一只重伤波濒死的兽,忘了是狮子,
还是一只豹。
那双黄玉样的眼睛里,似乎便有类似的情形。
我静了片刻,嘴唇动了一下,可是却找不到什麽话来和他说。
说什麽?
再见?
又抑,再不相见?
手突然有些无力,在那样专注的目光下,瞬间无力,车帘滑了下来,把车外和车里
,隔成了两个世界。
我抬起头来,四下里望了一眼,提气纵身,轻灵的从一片白雪的越过,驰向远方。
说踏雪无痕,那是夸张。但是苏远生当夜带著我凌空渡水的心法步法,却已经传授
了给我。
现在雪这样大,我浅浅的稀疏的足印,很快便会被新的落雪掩没。
如果有追踪的人,应该也是发现不了的。
明宇……
我们一定会再见到。
不管天涯海角,或是地老天荒,我再不和你分开。
风声从耳边呼啸过,割面如刀,我不敢松懈,全力前行。
风声厉啸如狮吼虎吟,不期然一双眼睛又出现在眼前。
那样深沈疼痛的目光,带著不甘,绝望,隐忍,幽怨……
心里不自觉的一跳,身形一滞,脚下顿时松了力,重重踩进雪里。
我甩甩头,拔出雪来,飞身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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