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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08-8-2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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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回家的时候,接到一个另人震惊的消息,我家自从舅舅回来后,被丢炸弹的次数就特别多--------舅妈怀孕了!她被外婆强迫性质的安排在床上躺着安胎,无奈的对我说,“去帮舅妈跟外婆讲情,还我自由啦。”
“请您安心休息,”我装模做样,促狭的调侃舅妈,“有什么差遣,小的给您办。”
外公又想开酒庆祝了,我妈和外婆在厨房猛研究菜谱。
我去舅舅的书房恭喜舅舅,顺便说,“我喜欢弟弟,妹妹不好玩。”
舅舅心情不错,拉拉我的长辫子,“收回你的话,请说,无论弟弟妹妹你都喜欢。”
我没收回我的话,只是仔细研究舅舅的脸。
“看什么?”舅舅疑惑,摸摸脸,“我脸上长花了?”
我摇头,“没长花,我是想说~~舅,你现在觉得自己幸福吗?假如有了孩子,会不会更幸福一点?”
“等待一个新生命来临的感觉,都是幸福的,”舅舅安然的微笑,“就象你出生的时候,我把那么小小的你抱在手上的感觉,就很幸福很幸福。啊,你看,现在你都长这么大了。”舅舅感慨
我心里暗暗叹气,舅舅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想,有些遗憾,纵然是举案齐眉,终究是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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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酒莫惊春睡重,睡重迟迟不起床。春天温暖,缠绵,懒洋洋的气候很适合睡觉,我依旧活的琐碎平凡,日子无聊,睡觉倒成了生活中的头等大事,我睡的连饭都不想吃,从不翘课的我,在极度瞌睡的情况下有很强烈的翘课欲望,反正到了大二,混成老鸟,不翘点课都对不起大学。问题在于我们寝室全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姑娘,唐可欣把我拍起来,小舞帮我买了饭回来,不过我没时间把粮食填到胃里,肖瞳瞳象监工一样催催催,“今天新老师第一次上课,麻烦你给我快点好不好?”
“新老师?”我边刷牙边呜呜噜噜的问,“旧的呢?”
“旧的不是调北京去了吗?”肖瞳瞳叫,一向甜美的声线被气到变尖利,“黎咏哲,你笨的应该被埋到土里去。”
好无辜,我确实没什么印象。抓了把草莓当早饭和中饭边吃着边混在人流里往教室跑,肖瞳瞳还念,“我不要和你一起走,边走路边吃东西很丢脸。”
管她咧,我根本无暇她顾,楼梯上遇到姜佑谦,就和姜佑谦并排走,百忙中注意到的脑袋,“好稀奇,你什么时候换发型了?改长头发了诶,装艺术青年是不是?”
姜佑谦带了几分忍无可忍的苦恼,“小姐,我改这个发型已经很长时间了。”
是吗?我仔细看看他,又发现新大陆,“你头发一长就很象一个人,就是那个日本的~~什么来着?”冥思苦想ing~~。我前面走着的一位穿米白长裤橄榄绿外套的男人,他沉静的背影让我分了点心。
“象什么?”姜佑谦在我旁边追问。
我回神,“江口洋介,我叫,就是那个小鼻子小眼的江口洋介。”
“啊,真的哦,”姜佑谦腼腆的用手去摸鼻梁,傻傻的样子,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知道江口洋介的?她们说你不看韩剧也不看日剧。”
我指指身后的单小舞,“她们逼我看的,一套片子还没看完,拖沓到不行的剧情,我没觉得好看。”
“你看的片子根本就是群白痴在打架,也很难看的好不好?”小舞抗议。
我本想和小舞就动作片问题争一争,却听姜佑谦说,“那你喜欢看什么?”他低头数着楼梯阶问我,“我可以请你看电影。”
“请我看电影?”我略有吃惊,上次被男生请看电影是我师傅阿冲,根据上次的经验,这个~~
教室门口在望,穿橄榄绿外套的人仍走在我前面,估计是我们班同学。我回头盯住一直陪我左右姜佑谦,“你不是电机系吗?干嘛来我们这边上课?”
“不是,我在等你答复,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可以看动作片哦。”
难道真的又来一个?我停下脚步,愁眉苦面,直视姜佑谦的眼睛,忍不住提高声线,“喂,你想追我是不是?”
跟在我后面的小舞差点摔倒,扶着走廊上的窗棂,哈哈哈的笑不可抑,肖瞳瞳拿她手里的书敲我的脑袋一下,丢了一个字,“瞎。”独自进了教室。
姜佑谦整张脸都红了,连头发都象在冒烟,手足无措,无话可说,末了,朝我欠欠身,“不好意思,我去上课了。”说完,快步逃走。
咄~~不知所谓。上课钟这当口火烧火燎的响起,我急忙把最后一个草莓塞到嘴里,转身欲进教室,教室门口立着那位穿橄榄绿外套的人,他向我微笑,很智慧的,有点点狡猾的,还带着书卷味的笑,“草莓公主,该上课了,进来。”我对着他呆怔两秒,无意识的咽下那粒还来不及嚼的草莓,也忘了计较自己差点被噎死,机械性的木头人样走去自己的座位,上帝~~怎么会在这里,遇到那夜失踪的狐狸?温哥华蓝天下的神祗?他是谁?
“大家好,我是廖书伟------”橄榄绿外套站在讲台上,开始做介绍,我近乎痴呆的听着,原来他就是我的新老师,他竟然是我的老师?!他的名字真是熟悉,和舅舅那位只在电脑里与我浮光掠影般交集过的室友书伟的名字一样,他和舅舅认识不认识?这个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不过我没时间研究这一点,我完全沉浸在廖书伟带给我的强烈震撼中,他不一样,很不一样。
我的老师行径古怪,他做了自我介绍后对我们这群学生提出一个要求,“大家不想上我的课的话可以翘课,去约会,去看电影,去上网,甚至去睡觉,去怎样都可以,但是,只要是来上课的,就请集打起精神,不要给我混-------”
凭的心虚,这话好象是说给我的听的,小女子生平别无所长,只会打混。再说,现在让我专心上课实在也太难了点,呃~~他说话的声音很柔和,很好听,他专注着讲事情的时候习惯的双手抱胸,手中的一卷教案撑在下巴上--------。新鲜,我第一次听到有老师公开原谅学生翘课。
“第一堂课,做个小测验,
廖书伟一言惊醒梦游的我,还要测验?好狠~~
“这张卷纸上的题目请同学们尽量在十五分钟内完成,都是选择题,不需要紧张,答不完没关系,我只想知道大家的程度如何。”我们的廖老师捧着卷纸,叫我身边的肖瞳瞳,“瞳瞳,来帮忙发一下。”
咦?新老师喜欢漂亮女生~~
我们这一组的卷纸是廖书伟亲自发的,发到我的时候,他向我微笑,“咏哲,加油哦。”他的眼睛深沉温润,笑容浅浅的,象春天湖面上的那层柔波。我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交张白卷,大概老师会找我去单独训话吧?God~~,我在想什么?当然我只敢这么想,不敢这么做,虚荣心作祟,我不愿意他觉得我是个没大脑的烂学生,遂下笔如飞,拼命作答,读书读这么久,第一次主动表现出我力争上游的决心,我妈要是看到一定乐坏了。
十五分钟弹指而过,我答完试卷,廖书伟则洋洋洒洒写整黑板的蚯蚓字,写板书不奇怪,怪的是居然写那么快还那么漂亮,而动作又那么斯文优雅。板书内容与课文无关,应该是哪篇故事里的片段,我妈以前教过我的,恩,狐狸与王子?什么书里的来着?
“下面是游戏时间,以后,我会在每堂课和大家玩这样的游戏。”我们的老师跟我们玩的是英文情景剧,这样要求,“大家暂时忘记国籍,请把自己当洋鬼子,当然,如果有人愿意把自己当成是会说英文的外星小王子和会说英文的狐狸就太棒了。游戏时间我们要使用自己的英文名字,请大家称呼我hurricane。”
我对着廖书伟的英文名字瞠目结舌,有这么文质彬彬的狂风hurricane吗?
Hurricane老师说小王子的故事应该太多太多人有读过,大家应该都很熟悉,他要求我们读的时候发音一定要标准,感情要充沛,不可以怯场。他先示范了一遍,他的示范过程让我头晕,不是不喜欢,而是觉得,一个人的声音怎么可以长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太太~~~,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
他读,“the fox said,But if you tame me, it will be as if the sun came to shine on my life . I shall know the sound of a step that will be different from all the others.------------”
(狐狸对王子说,如果你驯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会是欢快的。我会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
But you have hair that is the colour of gold. Think how wonderful that will be when you have tamed me! The grain, which is also golden, will bring me bac k the thought of you.
And I shall love to listen to the wind in the wheat..."
(你有着金黄色的头发。那么,一旦你驯服了我,这就会十分美妙。麦子,是金黄色的,它就会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会喜欢那风吹麦浪的声音…”)
小王子的故事,我妈曾经是拿教科书用来教我英文的,不过,我在之前,从来没觉得这个故事特别过,现在,廖书伟的解读却令我心跳。春日下午的微风穿窗而入,醺人欲醉的,一丝丝,一缕缕,一小波一小波,夹带着阳光和青草的芬芳,在教室里吹来吹去,熨贴的仿佛廖书伟铮容有致的声音,我眩惑着,傻兮兮的,一相情愿的,重新理解狐狸和王子的故事。
假如,在这个世界上,我与某个人建立了一种关系,那么这个人就和别人不一样了,别人的声音对我而言,千篇一律,并无特色,而他的声音,对我而言就是音乐,就是天籁,就是幸福的旗语。就象唐可欣的男朋友那样,当他拖着长音,在楼下叫着可欣的名字的时候,可欣就会幸福的,甜甜的答应。因为我和一个人建立了某种关系,当我走在林荫路路上,看到那些摇晃在枝头的树叶,就会想起他的绿外套,想起他的眼睛,我就会微笑,游在他眼睛的森林---------
said the fox.书伟仍继续读,said the fox. "If, for example, you come at four o'clock in the afternoon, then at three o'clock I shall begin to be happy. I shall feel happier and happier as the hour advances. At four o'clock, I shall already be worrying and jumping about. I shall show you how happy I am!
(狐狸说道,“比如,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
他的声音,他的表情,他深如夜海的眼,都生动的象挂在树梢上笼在一团月色里的甜梦。
said the fox :“They are what make one day different from other days, one hour from other hours---”
(狐狸说,“它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
有人提问,“I shall show you how happy I am!该怎么解释?是说让你看到我有多快乐还是应该说我就发现幸福的代价?可以用I find the happy cost-------”
幸福的代价?那是什么?我神思翩然,听不到教导者的文法解释,眼睛对着黑板上的英文发怔。一卷教案轻轻的在我脸上拍拍,是廖书伟,他略有责备,“Attentive。(专心)”我脸红,他越过我身边,叫两个同学演板书上的故事。一个演狐狸,一个演王子,实在不算精彩的演出,两个同学磕磕绊绊,全无感情。老师评论,还不错,发音算标准,就是今天的状态不好,“like sick fox(象狐狸病了)。”大家善意发笑。
“Li, tell me , what do you think about this story, OK? ”廖老师在台上发问。
(Li,告诉我,你对这个故事有什么想法好吗?)
我仍在神游水星,没听到是在叫我,主要是我一直不能完全习惯自己的英文名字Li,虽然它够简单。直到老师的问题重复了两遍,肖瞳瞳拉我的辫子,我才收心,一下子跳起来,出鬼了,今天一直跑神。至于想法?我的想法很多啊,可我该怎么说?教室里安静下来,同学等着我的答案,斯文的狂风Hurricane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摸着下巴上重长出来的碎胡茬,双目熠熠,面孔温柔而诚恳,我好象听到风吹过教室的声音,把我的语言功能给吹走了,完了,无论国语还是英语,我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我沉默着,额上冒出一层细汗,脸上慢慢发热。
有同学竟然起哄。“天啊,黎咏哲脸红诶,谁带了V8,快拍。”
廖书伟诧异,“怎么?黎咏哲脸红是新闻吗?那太妙了,本来我以为自己的课上的太烂,同学听不明白,颇有遗憾,现在倒觉得赚到了。”
不知道哪个白目的开始居然带头鼓掌,实在不了解,兴奋点在哪里啊?一时间教室里掌声喧哗,还有人喊,“老师,很棒----”
廖书伟被逗乐,侧着头,笑,鼻梁皱起来,眼睛挤成两条线,糗我们,“拜托,你们都是大学生诶,顾点自己的面子好不好?无聊不无聊啊,这有什么好鼓掌的?好啦好啦,黎咏哲坐下-------”
我的问题换了肖瞳瞳回答,肖瞳瞳说的很好,她说,因为我们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与那个人建立了一种关系,也就是故事里所说的驯养,所以,这个人对我们来说,就不一样了,他是唯一的,是不能替代的。肖瞳瞳果然比我适合说人话,不过接下来她就扯出一个理论,对于读小王子这个故事的人而言,她说,“All of us are foxes taming by the prince (我们都是王子驯养的狐狸)”我被这个逻辑引的大笑,不敢出太大声音,趴在客桌上,肩膀抽动。
下课铃适时响起,廖书伟不下课,走到我面前,“给我理由,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只好站起来,尽量压抑,“我是觉得,千万只狐狸对着麦田幻想王子的头发,实在太壮观了。”
我的老师轻蹙着眉头,手摸摸额角,很无奈很无奈的,责备,“你真是个奇怪的小孩,都没有感动吗?吼~~我真想打你。”
惨,我的脸又熏熏的热了上来,不敢看他,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太失态。
廖书伟倒是很轻易的放过了我,“OK,我们下课了。”
Hurricane前脚走出教室,我还没等整理自己的情绪,就被肖瞳瞳掐住脖子一通乱摇,“黎咏哲,你去死-----”
我当然不会去死,我去了图书馆,还特别挑晚饭时间避开众人,在图书馆森然耸立的书架间,啃着一只面包,重新翻阅《小王子》的故事。我可不能让别人看到我这副德性,一向洒脱不羁的黎咏哲因为上了堂英文课就突然间来翻旧书,我害怕人家问我为什么,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半夜时分,我被饿醒了,一天下来只吃了点草莓和面包,实在撑不住,起床找饼干吃。体贴的唐可欣在帐子里迷糊着跟我说,“我桌子上还有几盒牛奶,喝了吧,只吃饼干干巴巴的。”真是个小甜心,瞧瞧小舞,睡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我象只老鼠样坐在黑暗里喀喀嚓嚓啃饼干,喝牛奶,蓦然想起廖书伟读的那段,“They are what make one day different from other days, one hour from other hours---”
狐狸说,“它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现在,我坐在这里,想着这样的话,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情境是不是和其他日子,其他的时间也有什么不同?有不同吗?
“你在笑什么?”我头顶有个轻轻的声音问,吓的我差点把牛奶当暗器丢。费力咽下口饼干,我抬头小声骂,“肖瞳瞳,你想吓死人啊。”
肖瞳瞳的脑袋露在帐子外面,一双眼睛在暗夜里宝光流转,“你好象特别清醒,没在睡觉吗?”我惊魂稍定,问。
“你在笑什么?”肖瞳瞳固执的,继续问我这个冷到闪腰的问题。
“我哪里有笑?”好奇怪,“再说你的脑袋在我上面,我又低着头吃东西,你怎么看到我笑了?”
“你就是在笑啊。”肖瞳瞳幽幽的说。
我翻眼睛,不耐,一字一顿的回她,“我没有在笑。”
“好吧,那你告诉我,狐狸与王子的故事,你没感觉吗?”
我的心跳了跳,说没是骗人,可我的感觉不太能说清楚,秉承一贯做人的原则,说不清楚的事情绝对不说,我斩钉截铁,“没有。”
“没心没肺。”肖瞳瞳冷冷丢下一句,钻进帐子,再没理我。我不知道她睡了没有,不过被她一闹,我也没那么饿了,还以为自己半夜起来找东西吃够神经的了,敢情还有更神经的。我抬腕看看手表,呼~~,后半夜两点,这个时间还能保持清醒,而且是在肚子不饿的状况下,那就应该是失眠了?肖大小姐日常事物里,有可以提供失眠理由的事情吗?我只能说,象我这种进化不完全的生物,大概永远也不可能拥有象肖瞳瞳那么敏感的末梢神经。
数日后,我参加社团活动,被令狐冲抓去谈话,他愁面苦恼的,“瞳瞳提出和我分手。”
“啊?”我惊骇,“分手?你们在一起时间不长吧?”
“这和时间长短也没什么关系。”阿冲揪片柳树上新发的嫩芽在手里把玩。
我小心翼翼的问,“你同意分手了?”
“恩。”
“啊~~?!”我好象只会啊了。
“最近瞳瞳有和你提起过什么吗?”阿冲问。
我小心答,“没有,没听过瞳瞳说什么。”唉~~不然我该怎么讲呢?难道告诉阿冲瞳瞳曾对我下过莫名其妙的战书,并在夜半时分问室友为什么不被狐狸和王子的故事感动吗?
噢,阿冲轻轻应了一声,抬头仰望着春日时节澄净晶莹的天空,半晌后,慢悠悠的说,“咏哲,我是真的好喜欢你,可我爱瞳瞳,可没想到,你们两个,我哪个都没抓住,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就算了。”
我没吭声,长这么大第一次听人正经八百的表示喜欢我,竟被摆在真爱的旁边,真让我哭笑不得。
“我辞掉了社团的工作,”阿冲把目光从天上掉转到我身上来,带着那么点漫不经心的散淡,“很快就要忙毕业论文,再说也该出去走走看能不能谈份合适的工作,很难兼顾社团的事情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跟我说我们以后大概没太多机会见面了,师傅?”
“是啊,仔细想想,我还蛮舍不得看不到你的,”阿冲笑笑的,跟我告别,“不过你是个冷血的家伙,大概觉得见不到师傅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我半抗议,“喂,我到底是多冷血啊,还这样说我会影响我的男友运诶。”
“才怪,”阿冲噗嗤笑出声,站起来冲我摆摆手,“走了,再见,你多保重。”
我目送阿冲在一片鹅黄金缕的垂垂柳丝里走远,靠在他曾经靠着的那条栏杆里惆怅,我不是没为阿冲难过过的,温哥华的雪夜里,我有不说不动,对着窗外的大雪怔怔的发了半夜的呆,我只是习惯单独处理自己的情绪,毕竟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喜欢沮丧的跟别人说,“我别人甩了。”真是冤枉,老娘这不叫冷血吧?
对于和阿冲分手的事情,肖瞳瞳严禁在我们寝室提起,她笑盈盈娇嗲嗲的下令,“谁提我跟谁翻脸。”
是没人在她面前提,但单小舞和唐可欣对着我却无限唏嘘,“她要不从中作梗,你还和阿冲好好的呢。”
我赌咒发誓,“不用可惜,我喜欢我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和结果,真的,真的,真的-----”
廖书伟给我们班上了几堂课后,就成了我们外语系的偶像,他标准的英文发音,开明旷达的教学方式,高雅雍容的气质,幽默风趣的语言,为他赢得了优质票数,除非不得已,没人翘他的课,所以,他的课堂上,人都是满的,甚至还有更满的趋势。
他每堂课都会尽量抽点时间让我们演小短剧加强口语能力,有一天是《呼啸山庄》小说里的对白,有一天是电影《乱世佳人》的台词,还有一天竟是《蜡笔小新》。本来我想要小新的角色,廖书伟说我演小新的娘可能最有气势,因为别的女生大概不会美雅的转转转神拳,他把小舞派来当我的儿子。这应该是失策的安排吧,有我和小舞在一起,规定草稿就是废纸了,于是教室里上演小新母子二人登台作秀合唱“大象啊大象啊,鼻子怎么那么长----”的辛酸闹剧。那天廖书伟快笑抽了,弯腰抱着肚子,很没教师形象的蹲在地上,边笑边叫,“乱七八糟,回去,回去。”还好没笑忘了自己的责任,教训,“有两条语法错误。”
下课钟敲的时候我们班笑软掉,没人动地方,他就拎着教案,揉着眼睛下课,“好啦,不用起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我的春困症状奇迹样的消失了,没天理的人还勤快了起来,天天跑图书馆,小舞露出小魔怪的笑容,调侃我,“你天天跑图书馆也不会变的有气质,还是放弃吧。”
我很虚弱的反驳,“变不成有气质,总可以装气质吧。”
肖瞳瞳对着小镜子修眉毛,木着张脸问唐可欣,“你大部分时间也混图书馆的,没看到转了性的黎咏哲这次的目标是谁吗?还是说她变成了别人的目标?”
唐可欣老实的提供情报,“我看到姜佑谦几次。”
“哦~~~难怪~~”小舞和瞳瞳恍然惊呼,找到了大八卦,很得意兴奋的样子。
我辩白,“不是,不是-----。”不过没人相信。没人信也罢,我自去图书馆装气质,还装到很晚才回宿舍。或者这样说,我去图书馆只是为了将近闭馆前的那段时间,看到我的老师廖书伟姗姗而来,还掉两本书,再借走两本书,他优哉游哉,象阵breeze(微风),而不是Hurricane。我和所有他的学生一样,只对他微鞠躬问好,没机会说什么话,我有时候想,假如我真的有比较特别的气质,他是不是肯与我多说几句话,待我特别一点?
有一日,我到图书馆,正巧碰到姜佑谦,他手里握着包口香糖,我不客气的分享一片,和他家长里短,“听说你们班在这次的运动会报名项目全剃了光头,天啊,你们电机系的男生都抽鸦片长大的吗?不用弱到这个地步吧?”
“不是不报名,是没时间锻炼,”姜佑谦急忙的解释,“你不知道,这学期加的这门课程有多难。”
我咧着嘴,故意的,“噫`~借口。”说完给个鬼脸就进去找书。我知道廖书伟最近看的是奥地利一个女作家的著作,上次他还书后,我特别跑到管理员那里借书,看到他刚还的书摆在桌子上,就记住了那个作家的名字。唉`~,我实在是有点佩服自己了,还真挺煞费苦心的,可我这么煞费苦心是想要什么结果?我又不太敢往深处想。我的目的暂时很简单,就是觉得,或者看了他看过的书,可以多了解他一点。
走在幽深的书影与书影之间,我为了可以更多的了解一个柔如微风事实上名字叫狂风的男人 ,而默念着一个拗口的,奥地利作家的名字,全神贯注。有人叫我“咏哲。”我回头,廖书伟在我身后,笑容柔软而懒散,一绺黑发垂下来耷拉在他的眉骨上,他看上去雍容自在,温润如玉。“找什么呢?”他问
他今天出现的太早了,我极度不适应,结巴,“找~~”不行,现在不能提奥地利女作家,这样太明显了,我困难的说,“随便找,还不知道。”
“要我推荐给你吗?”
“要,当然。”我喜出望外。
“日本作家的可以吗?”他在书架上翻。
“可以。”我根本没意见,他现在随便找什么给我都可以,哪怕是一块肥皂。
廖书伟撇嘴,“还可以呢,才怪,你应该不是个习惯阅读太长文字的人,喏,这个给你。”
是本不太厚的川端康成选集,他自己拿的是三岛由纪夫,我放心了点,说真的,刚才真是硬撑,万一他拿本厚厚的东西给我,那我死定了。“其实这个你能读完就不错了,”廖书伟说,“你该去看漫画,《怪医黑杰克》或《危险调查》员大概比较适合你。”
“那是什么?”我忘了装气质,“会比龙珠好看吗?”
“龙珠?”廖书伟惊讶的扬着眉毛,忽地笑了,摇头,“不会比龙珠好看,不过,同学,不要拒绝长大,你该把龙珠捐赠给小学生图书馆了。”
“真的要捐啊------“我其实也没多爱龙珠,只不过难得有机会和老师聊天,索性就这么没技术含量的把话题扯下去了。
“嘘`~~嘘~~”姜佑谦在书架那头对我嘘嘘招呼,见了廖书伟极恭敬的弯腰问好,然后对我说,“我有事情先走了,要不要一起?”
我摇头,流利的找借口,“我资料还没找齐,你先吧。”
姜佑谦笑笑,明晃晃的灯光里,他看起来清秀斯文,跟我摆摆手,掉头走了。
廖书伟靠在书架上,习惯性的双手抱胸,手上的书有一下没一下的拍自己的肩膀,带点意味深长的望着我,“你个丫头,不喜欢人家就不要招惹人家啊。”
“我哪有招惹他,”我觉得冤枉,“我把他和所有同学一样看待啊,又没对他特别好。”
“是,是,”廖书伟赞同,“可是你应该对他比对其他同学再冷一点点,假如他不能成为你的目标,又把你当成他的目标的话。你和他兄弟样相处,又瞪了眼睛明目张胆的问是不是想追你,这样太~~`,”廖书伟耸耸肩,考虑下措辞,说,“你给了他想象空间,让他觉得自己有希望。”
我吸口气,恐惧,“不是吧?真的吗?那我明天干脆当他透明好了。”
“喂,”那本拍在他肩头的书转拍到我头上,廖书伟叫,尽量小声,“你真是个残忍的家伙?还残忍的浑然天成乱无辜的咧,你突然间把他当透明他会去自杀吧。”
“那该怎样?”我摸摸脑门,“去买点泻药给他,让他把那些无聊的念头全拉光吗?”
“泻药若有这个功用大概会卖断货呢。”廖书伟突然间的有点落寞,转身又去找书,他白净的手指在一本本书籍中划过,随口说,“该怎样对他你自己想。”
我不想再谈姜佑谦了,他对我来说不重要啊,换个话题,问“你上次参加化妆舞会,怎么突然走了?”
“哦,有个朋友打电话来约我见面,所以赶去了,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我想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另次的舞会,他已经找到自己想找的书,跟我道别,“我好了,先走,你还要找资料是吗?”
我简直后悔死对姜佑谦撒的那个小谎,可现在要改就~~~,只得认命,“再见。”好可惜,本来可以和他共走一小段路的。
狂风过后水无痕迹,我却不忍离开与我的老师有小小交集的书架前,竟在里来来去去,久久流连。
周末回家,用我的零用钱给怀孕的舅妈买了点可爱的零食,特别问了店员,只买那些孕妇可用的。捧着装零食的纸袋走在路上的那会儿,我突然觉得,恋爱,结婚,生子,还有变老这些平凡滥俗的事情,想起来或者比较丧气和无聊,可是,好象又让人觉得,拥有这些东西,离幸福的距离会近一点。
回家的时候,舅舅在厨房忙活,这简直就是奥黛丽.赫本突然开演唱会那样的奇迹,我站在厨房门口,问揉面的舅舅,“你在干嘛?”
“做拉面,你舅妈胃口不好,我弄点不一样的来吃。”舅舅心平气和,还有点得意,“等等试我的手艺。”
“你会拉面?”我惊骇,“你以前连葱都不剥一根,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玩意了?”
“在美国啊。”
“为什么一个中国人去美国学会做拉面了?”
“因为~~”舅舅语塞,皱眉头,“你跟我抬杠是不是?”
“没有,”我退后,“晚饭我吃鳕鱼丝。”
“你一定后悔不吃我的拉面。”舅舅自信满满。
我挤眉弄眼表示不信任,把给舅妈的零食放到茶几上,外婆先大大夸我乖巧有心,接下来反应是,“你零花钱还够用?”
“够啊。”我答,我的应酬不多,对于想拥有这方面的欲望比大部分同学要来的浅显些,何况想到没想到的,我慷慨体贴的家人都帮我准备好了,自己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少少。
“以前家明每月的零花总是不够用,”外婆情不自禁忆当年,“加上自己暑假打工的钱也不够花,每个月都超。”
“家明是男孩子嘛,他又是个最豪迈大方的,零花够用才怪呢,所以最好让小冰养个女孩,”我妈在那里计划未来,“小冰的孩子一定乖巧可爱,聪明漂亮,比咏哲还好带。”
“是啊,女孩子还好打扮-----”外婆和我妈无限憧憬。我在旁相陪,对舅舅的孩子无比担心,真可怜,出生后不定被大人们怎样荼毒呢。
舅舅的拉面居然飞快的搞定,先端了一碗去给卧床养胎的舅妈,我想顺便把零食拿给舅妈,欲一起跟进房间去,走到门口,却听到舅妈柔声问舅舅,“是不是因为我有了孩子,才对我这么好?”
“呃~~”舅舅斯斯艾艾的答,“是~~是吧,做妈妈的女人最辛苦,应该享受更多的照顾。”
“那以后孩子生下来,是不是就对我没这么好了?”
舅舅的答案另人喷饭,“不会,我怕你为了让我一直对你好,所以不断怀孕意图生很多个,那就惨了,我没钱交那么多罚款的。”
舅妈嗤地笑了,娇嗔,“乱嚼舌头。”
我从舅舅的房门口退回自己的房间,抱着一袋零食坐在写字桌前,心里满满的涌着一大团一大团难以言喻的感动。托着下巴,目光静静的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西沉的太阳躲在云层后面,不甘愿的射出一大束金灿灿的光芒,天边的一片天空因此缤纷起来,氤氲蒸腾着,飘渺华丽着。其实,这样一个人看夕阳的感觉不错,记得廖书伟拿来做教材的那个小王子的故事里,独自陪着朵玫瑰花,住在那个小小星球上,一天能看几百次夕阳的小王子,或者,也未必如我想象中那样的寂寞~~~现在的我,莫名的,惦念起廖书伟,不知道狂风老师是不是也在同我看这片夕阳,他现在做什么?
舅舅的拉面口味独特,我没少吃,再没提鳕鱼丝的事情。“太过分了,”我对舅舅说,“你别的事情能干也就罢了,现在连厨房的手艺也能拣起一两样,跟你过日子真有压力,我会自卑诶。”
周日晚上回学校的时候,寝室里气氛热烈,两个有主的名花正展示自己从男友那里获得的最新礼物。唐可欣的礼物十分风雅,是一一首歌,可欣爱娇的说,“我跟你们说过他很会弹钢琴嘛,这次呀心血来潮写了一首歌送给我。”
我不识谱,倒是从小练钢琴长大的肖瞳瞳拿着乐谱哼哼唧唧后鉴定,“不错啊,蛮好听的,真的很让人感动呢。”
我感动不起来,总觉得那歌词太麻人了,不过,恋爱本就是件麻人的事情。
比较惊人的是小舞,她收到一条白金项链,链子上吊了颗光闪闪的的小小钻石坠子,我们都以为是假的,小舞得意洋洋出示证明,“是真的,是真的啊懂不懂?”
“你生日吗?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你?”我问小舞。
“不是。”小舞晕陶陶的捧着项链,一副快被幸福撑死了的样子。
肖瞳瞳扬着长睫毛,不识相的再问,“那就是你家梁老师有做亏心事,不然不年不节又不过生日干嘛突然对你这么好?”
“你们好讨厌哦,”单小舞反驳,“谁规定送贵重礼物一定要选什么时候?”
“那他是跟你求婚吗?”唐可欣满是憧憬。
“没有,就是因为想送就送啊,一定要什么原因吗?”
乱糟糟一片七最八舌头中我的手机提示短信:“八点钟我在学校的咖啡馆等你,有事相询。”落款是Hurricane,廖书伟?我把短信下的名字仔细的看了十遍,确信英文拼写百分之二百的正确后,心跳就不听我指挥了,他约我为什么?他约我为什么??他竟然约我诶!!!
我跑的气喘吁吁后又压制着呼吸故作镇定的坐在咖啡馆廖书伟对面,并用极其谦恭的态度向他问好的那一刻,我突然很感谢我妈,感谢她坚持要我减肥,坚持要我变淑女,坚持要我有气质,即使没有也要装有,还有坚持要我读一些我没有兴趣,但是看起来并非全无用处的文字。因为在满身书卷味,恬静雍容的廖书伟面前,我之前信奉的许多东西,轻而易举的被我自己颠覆,我不敢不在乎,不敢不认真,不敢不美丽,不敢没内涵,就算所有的这些东西我都没有,我都要装着有一点,我很怕他看轻我,忽视我。
“喝什么自己点,”廖书伟随性的说,“虽然这里的咖啡不那么好喝,不过没办法,这个时间不方便把你约去外面。”
我极尽温良恭俭让的要求,“一样好了。”
廖书伟略偏头,仔细观察我一下,笑,带点调皮的说,“不是真这么怕老师吧?不要紧张,看起来都不象你了。”
我不好意思的咧咧嘴角,自己都觉得很僵,把有点抖的手放在膝盖上,问了个蠢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
“傻丫头,学生资料的联络栏里都有填联络电话啊。”
“对吼,我忘了。”我跟着傻笑,鼻尖在冒汗。
“你和单小舞是很亲近的朋友是吗?”廖书伟问我。
“是。”我点头,心里暗暗纳罕,奇怪,他为什么打听小舞?小舞也不用这么有老师缘吧?
“那她的情况你应该比较了解了?”
“是。”我答,略有不安。
“哦,那好,我开门见山,”廖书伟浅啜一口咖啡,继续问,“你知道她现在交往的对象是谁吗?”
不是吧?真受伤,难道他对小舞有兴趣?我不禁精神萎靡,随口应一声,“噢。”
“她和生物系的梁老师交往多久了?”
啊?廖书伟怎么知道?我终于警惕起来,“梁~~梁~~梁老师?我不知道,没听说过。”
廖书伟有点苦恼的皱起眉头,靠在椅子上,“咏哲,你不适合说谎。”
“没有,我没说谎,”我连连摆手,实在不愿意廖书伟皱眉头,他笑起来比较可爱,不过我也不能不维护小舞,嘴硬,“我确实没听说过。”
“这次的校务会议我有列席”,廖书伟手指搓着额角,“咏哲,有人一封匿名信把小舞和梁老师交往的情况告到教务处,我是你们的老师,一定要先了解情况。”
“告到教务处?”我惊吓,啊,小舞,在冰上跳舞的的小舞,她真的掉到冰窟里去了,随即又暴跳起来,嗓音高了八个KEY,再也没办法维持风度,“是谁这么缺德写匿名信?关他屁事啊,吃饱了撑的装谁不好干嘛装法海那老秃驴?”
“喂,小点声。”廖书伟警告,“这里是公众场所。”
我慌忙坐好,咖啡馆里有年近花甲的教授,有外籍教师,还有情侣,目光全盯在我身上,确实丢脸。
“是谁告密现在不是重点,其实真公开了未必就不是好事情,”廖书伟理智而诚挚的要求,“请你相信我,我没有恶意,告诉我实话。”
我该相信他吗?我沉吟着望住他温柔的面孔,情绪缓和下来,我觉得,从见他第一次就是信他的,所以,我说实话,“他们交往了有小半年了------”
最后,我问廖书伟,“你会不会反对师生恋?
“不,我不反对,其实杨过和小龙女就是师生恋啊。”
“啊?那是谁?”我一头雾水,“和小舞的事情有关联吗?”
“你不知道?咏哲,你不看金庸也看电视读报纸的吧?”
“我看电视啊,确实不读报纸,但没看过你说的这个。”我惭愧,看样子是金庸的小说里有杨过和小龙女,那我应该~~~
“就是~~”廖书伟想跟我解释,大概又觉得蛮难解释的,放弃,“和小舞的事情没直接关系,所以不用理会。我是说,我不反对师生恋。”
“那你会帮小舞和廖老师吗?”我关心这个,同时暗自发誓,一定要找金庸来看看,恩~~他不反对师生恋,真好。
“我会帮忙。”廖书伟重复说,“你要相信我。”
我笑了,“是的,我相信你。”
我是真的愿意相信廖书伟的,所以,费了很多口舌也让他相信,小舞是个多好的女生,有多值得拥有幸福,多值得被帮助。待我回寝室的时候,小舞已经睡了,通常,她都比我们睡的早,又要打工又要恋爱又要顾功课,她比我们辛苦太多,我上前把她的帐子放下来,想到她一味相信男朋友送她项链只因是爱她,不禁有几分酸楚,忽然很为小舞担心,该不是梁老师是想跟她提出分手,所以才送条项链当纪念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发两次短信问廖书伟关于小舞和梁老师的事情到底怎样,廖书伟只是简单的回应我,要我耐心一点,这样的答案另我无力。我们寝室似乎还没人知道小舞和梁老师的事情被摆上了台面,包括小舞自己也不知道,一径快乐着,小舞越是如此天真烂漫,我越是忧心忡忡,竟觉得这等美好可能如极光样短暂,不能长久。一日下午课后,我出校闲晃,老远遇见眼镜梁和小舞一起等公车,天气逐渐热起来,小舞没戴帽子也没遮阳伞,太阳把她的脸晒的红通通的,梁老师正致力于把手中的一本杂志变成一坐小型风扇,并宠溺的用手帕帮她擦掉额角的汗渍,此情此景,让我无端的悲愁起来。我想,梁老师一定是知道自己的处境的,他并没有因此放弃小舞,也表现了自己对爱情的坚持。我不能说他这样做到底有多聪明,这样瞒着小舞也未必就是个好选择,这样执拗的独自苦撑下去未必就能得以善果,可假如易地而处,我是小舞的话,我会怎么做?又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做?一方面,我觉得这是个荒谬想法,我一向并不憧憬爱情,何苦把自己假设到这样的景况里去?一方面,莫名其妙的,我又觉得我的心,被丢在四月的街头,一发不可收拾的混乱着。
街角转弯处有人在卖二手脚踏车,六成新,五十元即可成交,我无心纠缠,并不还价,上前付钱把车推走,我一直没完全学会骑脚踏车,今天心情差,想刺激刺激自己。路上遇嘴坏的同学调侃,“哟哟,陪着车走干嘛啊,扛着车算了。”我愤愤回赠三白眼,再小心翼翼跨到单车上,用尽全身力气,弓着腰,咬牙切齿的掌握着平衡。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这么古怪,可能我拼尽所能也无法拥有的,很多人都能够轻松搞定。我战战兢兢,把明明可以驰骋的单车搞的蜗速前行,有青春惨绿少年骑着单车在我身边呼啸而过,用他们的轻松向我证明,能把单车骑成我这地步的,实乃异数。我不甘心的把踏板多踩几下,又发现自己孬种的不能适应突然变快的速度,还好,我记得应该去捏刹车闸,然后~~~,咔的一声,两个刹车断了,我眼睁睁的跟着我的单车,毫无逻辑的顺着一条下坡往下冲,GOD,我为什么一定要在刹车坏掉的时候遇到下坡?二手车真的不能买啊--------
绿荫荫的树影在我头顶云一样略过,我仓皇失措,全无主意,不知如何收拾自己和这辆不断飞驰的单车,我决定把车撞到路边的那棵绿冠如伞的梧桐树上去,撞到树总比撞到人强,我调整龙头,对着树冲去-------我固然听到了自己的尖叫,不过还有另一个人的大叫。我晕头转向,被单车的惯性跑到路边的草地上,后悔的肠子青惨惨的,发誓今后心情不好,绝不碰单车,尤其是二手的。
努力爬将起来,发现自己的脚痛不可当,下巴也破了皮,至于我的单车,车轮瘪了,龙头歪了,靠,我干的是什么事情啊,我凭啥跟自己这么过不去?
“咏哲,你在做什么?自杀吗?”梧桐树后爬起来一个人,白衬衣,卡其布裤,捂着后脑勺,头上还落着几片树叶,摇摇晃晃的,兀自询问我,“你还好吗?”“
廖书伟???!怎么会这样?刚才我明明没看到人的啊,心里叫苦不迭,死都不愿意在如此狼狈的时候遇见他的,强撑着站起来,“还好,还好。不好意思,伤到你了吗?”
“没有,我幸亏躲的快,不过是头撞到了树上,”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本书,向我走来,“你怎么样?”
我想说自己没事,试着挪动两步,尚未迈足一步,即跌落回地上,捧着脚哀号,“哎哟喂,好痛哦-----”
“不能走了吗?”廖书伟在我身边单膝跪下,满面惊骇,“真的不能走了吗?”他小心的托住我的小腿和穿着球鞋的脚,轻轻的扭动一下,试探着问,”怎么样?“
“很痛,”我咬牙吸着气,“真的很痛诶。”确实是真的很痛,我的脊梁沁出一背的冷汗。
“怎么办啊?”书伟紧锁着眉头,提议,咏哲,我们叫救护车吧。”
好夸张啊,我反对,“你当我是心脏病发作啊,社会资源也不用这么浪费的。”
廖书伟的额角水龙头样冒出一粒粒汗珠来,他温言细语的向我道歉,“对不起,老师以前的学生也都很爱运动的,上山下海,玩球飙车,但是没出过什么状况,所以老师现在有点慌,既然你不愿意叫救护车,老师扶你去看校医好不好?”
我委屈火大,“你消遣我是不是?什么叫以前上山下海的学生都没出状况?过分透了。”我的眼泪出师无名的来了,聚在眼眶里,未经世事的嚣张与脆弱一览无遗的展现,“我不管,我要回家,外公会救我,他是医生。啊~~痛死我了-----”我忍不住啜泣。
“你要回家要你外公救你啊~~,”廖书伟沉吟,目光里有迟疑,过了会儿说,“那好,老师送你回去,不过在向你的医生外公求救之前,我们还是先去校医那里处理一下好吗?”
“好吧,我同意。”同意的不太甘愿。
廖书伟弯下身子,拉起我的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肩上,他的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叮咛,“当心,慢慢站起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雨珠样的洒落,我又突然觉得很是甘愿,自己这次的祸闯的不错,摔的也很妙。
“那辆陷主人于不义的单车还打算要吗?”廖书伟问,“想要的话就打电话请同学帮忙弄回去吧?”
“不要了,”提起那辆单车就心痛,跟廖书伟说,“以后我可以学着上山下海,骑单车未免逊了点。”
“哗,真能吹牛,这里离校医那边蛮近的,我们走过去吧。”
“好啊。”
“脚还很痛吗?”
“当然啊,一定是痛的。”
“多忍耐一下,”廖书伟把我扶的更牢一点,我的重量几乎全落在他的身上,他体力不算好,满头是汗,小小抱怨,“天啊,我的小姐,你还蛮重的嘛。”
我厚脸皮,“不是我重,是你缺少锻炼吧-------”
廖书伟是个很尽责的老师,我在校医那里打完封闭后他叫了的士亲自送我回家,我在想,希望他只单独对我这么体贴,对别人就算了吧。一路上,我说了自己买单车的始末后,他听完笑出了眼泪,“我的妈啊,只因为心情不好就去买二手单车,还不会骑,接着刹车就断了,后来为了让车停下来居然决定去撞树,真是太经典了,应该收到棺材里保存。”
我抗议,“喂,你不要笑我好不好?”
我不是笑你,书伟掉头看我,我是想告诉你,“把单车刹住的方法有很多,最本能的一种就是脚落到地上,人力阻止单车前进,实在不用以身撞树啊。”
“那腿不会断吗?”我疑惑。
“结果不会惨过现在,”廖书伟又笑,笑着,又拍拍我的手,“我知道你对朋友关心,不过要相信我。”
我掉头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刻意忽略掉他手掌传到我手背上的体温,我知道自己太情绪了,可是,我从没象此刻一样,期望小舞有个好结果,就象一个不小心在暗夜里迷路的旅人,焦急着期望看到旅社的灯光一样迫切,这份心情,我没办法表达和说明。
的士行止我家楼下,我们下车,书伟扶我上楼,天色已近黄昏,楼道里的光线昏沉沉暧昧不明着,我依偎着他一步步用最慢的速度往楼上爬,闻着他身上清淡的剃须水味道,欣喜着他锁了眉头,关心的询问我痛不痛时候的表情,还要混帐的横着心肠回答,“痛,还是很痛。”
我身后传来咚咚上楼的脚步声,是舅舅,他叫我,“咏哲,你~~~”似乎是廖书伟趔趄一下,我被他的重力带着摔倒在楼梯上,天,我是不是真的那么重吧?还应该继续减肥啊。
舅舅身高力壮,一只胳膊拎起一个人,问,“咏哲,你出什么事情?怎么~~”话音未落,待见到廖书伟,他就目瞪口呆的,嘴巴半张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被舅舅拎起来的廖书伟则很赖皮的坐在楼梯上,扬头望着舅舅,嘴角挂着抹象顽童样的坏笑,仍拉着舅舅一只胳膊,先开了口,“嗨,很久不见,还好吗?”
廖书伟和舅舅是认识的吗?我扶着楼梯扶手,傻站着,方才恍然,哦,廖书伟,书伟,伟,那个曾经笑说你外甥女很可爱,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舅舅的室友吗??那个曾经在MSN上问我有没有学会骑单车的伟吧?他其实一直知道我是谁的是不是?他为什么隐瞒不说?
“什么时候回来的?”舅舅楞了半晌后恢复神智,露出应该有的属于正常反应惊讶表情,“书伟,你怎么会和咏哲在一起?”
“我回来有一个多月了,现在是咏哲的老师。”廖书伟放下舅舅的胳膊,站起来,手插在裤袋里,半侧着头,一脸的促狭“你的宝贝外甥女意图毁坏学校的植物,伤了脚,她说要外公救她,所以我送她回来。”
舅舅终于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一点,弯腰检查我的脚,“你做了什么?怎么会伤到脚的?你们学校哪种植物害的?现在还痛吗?”
我眼瞅着廖书伟,呀,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他真的是舅舅的朋友,我一直以为他来自加拿大而不是美国,,假如他是舅舅的朋友,我是不是又与他多了点比较近的关系?
我只管在那里发呆合计,忘了回答书伟的问题,他多问我一遍,“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没有。我答,隐约的,心花怒放。
书伟对我笑笑,调皮的挤挤右眼,迈步走下楼梯,并用极轻松的方式,随手拍舅舅屁股一下,“让路啊,喂,我先走了,咏哲那里有我的电话号码,你可以随时联络我。”边顺着阶梯走下去边又跟交代我,“黎咏哲你多休息几天,我会帮你请假。”
舅舅不甘心的探头隔着栏杆扶手叫,“混球,等一下,回来干嘛不找我?”
廖书伟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意外才好玩嘛。”
舅舅靠着栏杆扶手,直等到廖书伟的脚步声听不到了,才站直身体与我面面相觑,吁口气,“来吧,舅舅背你上楼。”坦白讲,舅舅的体力实在是比廖书伟好太多,他背我背的很轻松,与之相比,廖老师实在太弱了。
我跟舅舅解释,“舅,我是在温哥华第一次见到你的室友的,不过没见到他参加你的结婚典礼和喝喜酒,所以,我一直不认识他,也没和你提起过。”
舅舅声音低低的说,“哦?你在温哥华见过书伟吗?呃~~他人脾气古怪了点,不喜欢任何形式的典礼,以前读书毕业的时候,甚至不参加毕业典礼和告别聚会,很气人的。所以,不参加我的婚礼也不希奇。”说话间,到了家门口,舅舅用钥匙打开门,喊,“有人过来帮忙吗?咏哲受伤了-----“
我被送进医院,又在医院里被推来推去,接受各种检查,其实我就是扭伤,不太严重,休息几日就没事的了。被家人众星拱月似的捧回了家,终于有机会从镜子里检查一下自己,还蛮狼狈的,下巴摔的青肿,满面油光,一根平日里梳理的溜光水滑的辫子蓬松凌乱,想到自己这副尊容居然还有胆子在廖书伟面前撒娇扮痴的任性,就狂冒冷汗,要是肖瞳瞳的话一定比我有觉悟,在适合的时候,做适合的事情。
晚上找时间偷溜到舅舅的书房,我想问舅舅为什么廖书伟那么古怪,与他做了多年室友,怎么回来还不与他相见?舅舅同往日一样站在灯下对着图纸,只是对着图纸拿着笔尺发呆而已,我一瘸瘸的蹭到他桌子边的椅子上坐下,对着他笑,却问了他一个不是我寻思着想问的问题,“舅,你知道我们老师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吗?”
舅舅把他的铅笔一只只放好,反问我,“你干嘛要调查你的老师?”
“因为我想拍好他的马屁以获得更多的优待。”我说的合情合理。
舅舅坐下来,找个十分舒服的位置靠着,样子很认同我的点点头,“OK,你说的在理,把你们老师的电话给我,我帮你同他谈谈,让他给你更多的优待。”
我乖乖交出廖书伟的电话,心里懊恼不堪,我必须要找出另外个借口才能获得廖书伟的资料吧?眼见着舅舅把书伟的电话输入手机,正准备用一指神功开展短信大战,咄~~,我该怎么办?
“回去休息吧,你今天也够累了,”舅舅一手输入短信,一边把我扶起来,送我回房间,下逐客令,“两个坏男人的聊天内容小女生不能听,”揉揉我的头发,“公主,晚安。”
我独自闷在自己房间,抱头呻吟。“啊~~笨蛋黎咏哲~~~”狠狠的顿一下脚,竟忘了脚是扭伤的,一时吃痛不小,以金鸡独立之姿在地上乱跳,好可怜,都没人提醒我的脚是受伤的。
廖书伟第二天有短信给我,说他帮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让我在家修养,不知道这是不是与舅舅聊天后的结果,他确实会得照顾我。小舞和可欣还有肖瞳瞳找了机会来我家看望我,还有捧着鲜花的姜佑谦。我比较关心小舞,小舞仍是开心爽朗的,我的心就替她悬着,担心着她哪天突然就被人从这场爱情的狂欢里一脚踹出去,又觉得能多乐得一时是一时间,现在不知道未尝不是件好事。
除了担心小舞外,另外件让我不爽的事情是整一个星期听不到廖书伟的课,实在是有点空虚,所以,有一天忍不住想电话给他,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想听听他的声音。下午三点,我知道他没课,自己先设想了一堆关于功课上的问题,就拨通了他的电话,结果,廖书伟在电话铃响很久后才接听,并用一种还陷在睡眠中的慵懒声调教训我,“黎咏哲,老师在睡觉,你长进点好不好,一定要在这个时间来电话吗?”
我瞬间如冰水浇头,一腔热情丢到了爪哇国,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似乎在一个大哈欠后,他说,“给你一分钟,说什么问题?”
我该不该感谢廖书伟没挂断我的电话,顿时间觉得自己的姿态都快跌到泥巴里去了,吭哧瘪肚道,“我没事情,就是想谢谢老师帮我请假。”
“恩~~,不客气,你乖乖的休息吧,我再睡会儿,拜拜。”廖书伟那边收了线,我却握着电话半天没撒手,想象他把电话乱七八糟丢在床头兀自苦睡的样子。噢噢噢~~哇塞,我发现他说话的声音真的太好听,连发脾气的时候都这么好听,真过分!,真过分!!
我假期结束前的一天下午,舅舅电话给我,“咏哲,帮舅舅个忙好吗?”
“好,你说啊,只要我能做到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舅舅笑,笑的不那么快乐,“哪儿用那么严重?我只是让你帮忙陪陪你的老师。”
“啊?噢~~”我把话筒用力贴近耳朵,生怕听不清楚这天籁样的消息,心开始不规则的乱跳。
舅舅说,“书伟有几年没回来了,我本来答应陪他好好逛一下的,这个城市变化很大,不过你舅妈让我陪着去做产检,所以就~~呃`~~咏哲啊,你帮舅舅去一趟好不好?我也不想让朋友太失望,对了,你的脚今天还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我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都快乐的简直迫不及待的开始想大合唱了,尽量装平静的回答,“NO problem,我愿意效劳。”
“那好,舅舅书桌中间的抽屉里有个信封,信封里有点现金,你拿出来用,要做好主人哦,不可以小器。”
“NO problem。”我开始计划自己该穿什么衣服。
“我们约在------”
舅舅实在不该在距离约会时间前一小时给我电话,我几乎没时间打扮,只来得及抓了件浅紫的长洋装出来穿,mamami啊,这是我妈给我买的衣服里最贵的一件了,希望不会失礼。有舅舅的现金做后盾,我猜自己今天的表现大概会正常点。
廖书伟和舅舅约的地方是家咖啡馆,我进去的时候见廖书伟正在讲手机,他是个有教养的人,说话声音不大,轻轻的,总象是怕打扰了别人似的。见我进来,微笑,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是啊,我看到咏哲了,你放心,我们应该会玩的开心的,恩,恩,好。”然后把电话递给我,我听舅舅在电话里交代我,“不要带你的老师去乱吃东西,他肠胃不好的。”我连连称是,不得不说,我舅实在是细心。
放下电话,我好象就只会傻笑了,急了一头汗,竟想不出一个主题来和廖书伟聊,见鬼了啦,我平时和男生很能聊的啊,虽然聊的没肖瞳瞳那么风情万种。还是他问我,“你的脚好些了吗。”
“好了。”
“那你有计划怎样招待我吗?”
我费力的吞口口水,在极度恍神的情况下运用我可怜的理智,“你和舅舅平时喜欢去那里就去哪里吧。”
“好啊,”廖书伟略一扬眉,抬手叫伺应,“买单。”
我任由他付帐,忘了舅舅留给我的银两。今天的廖书伟刻意整理过自己,当然,他是个含蓄的人,这种刻意不仔细看绝对很难察觉。与他平日里带点落拓的不修边幅的潇洒相比,今天的他头发梳的光华可鉴一丝不乱,穿着虽然简单,白衬衣,黑外套黑长裤似乎都显得很有质素,胡子刮的超级干净,露出他唇红齿白,眉目英挺,玉面公子的真容来,加之他气质一向宁静疏朗,书卷气十足,所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冷谧悠远的味道。即使廖书伟不说话,对我来说,已经是个无法抵抗的诱惑,何况他活灵活现,会说会笑,根本就是带着高压静电的人像,电的我六神无主。唉~~我觉得自己乱没用的。
“我和你舅舅平时会去酒吧喝喝酒或是去散散步。”廖书伟走在咖啡馆附近的林荫路上,这样告诉我。他两手插在裤袋里,笑容缱绻,风流倜傥。
我完全不知道方向,风往哪里吹?何处是北方?我只能顺着他说,“那,我们就去散散步,喝点酒吧。”
廖书伟惊异,“你会喝酒?”
“会。”我答应的特痛快,啤酒我能喝一杯,再说米酒也是酒啊,我妈经常弄给我们喝的米酒里加点枸杞打个蛋花,冬天喝在肚子里暖烘烘的。
廖书伟带我去的酒吧颇高格调,装潢很高贵,甚至连酒保都生的尤其干净漂亮。还是白天,酒吧里没什么人,廖书伟问我要什么,我说随便,他就帮我点了两杯酒东西,比果汁酸涩点的味道,但挺爽口的,再说颜色实在是赏心悦目,我痛快的喝掉,廖书伟夸赞我酒量好。一股暖流在我四肢百骸里延伸,舒缓我紧绷的神经,致使我精神涣散松懈,所以,我整个人恢复到原始状态,哥们样把我的胳膊搭到老师的肩上,就侃起来了,“这个是传说中的黄汤吗?逊,太逊,和我妈煮的米酒比,当场逊到姥姥家去。”
“米酒?”廖书伟捧着自己那杯白兰地,喃喃自语,“天啊,米酒?!你舅会杀了我。”
我猛力拍他的肩,认真的,“看我的眼睛,看到没有?我不骗你,我舅会杀了你,什么朋友嘛?回来这么长时间也不露面,不够意思,”打个嗝,终于问出来了,“告诉我,你最喜欢的东西和最讨厌的。”
廖书伟以手抚额,无奈叫酒保,“买单---”
我好象踩在团云里一样,虚飘飘跟他出了酒吧,一路固执的问,“回答我啊,最喜欢的和最讨厌的?”
廖书伟一路扶着我说,“你跳什么跳啊,乱七八糟的,脚上扭伤刚好就好好走路嘛-----”
“我的脚NO problem,还可以跳踢踏舞,”我挣脱扶着我的廖书伟,站在马路边,手指挡在唇边嘘,示意他噤声,打算开始踢踏,可是音乐不好听~~不,是我没听到音乐 ,有个车夫踩着三轮车拉着一车杂务经过,我拦住车,叫人家,“下来下来,我来开车,我的脚不但能跳踢踏舞还能踩三轮车------”
我没踩成三轮车,却被廖书伟丢到一辆出租车里,他忍无可忍的捂住我的嘴,命令,“从现在起不许说话,我要把你交还给徐家明那个大白痴,在见到徐家明之前,不许说话。”
我才不干,拨开他的手,扑倒在他身上,反揪住他的衣领,“不可以,我答应舅舅带你逛逛的啊,我们还没逛呢,我以前也带舅舅逛过,我们去学校,”我回头扯着喉咙跟司机吼,“去学校!!!”
影影绰绰的,我好象带着廖书伟去了舅舅的学校,去了我的幼儿园,还去吃了我中学附近那家小店的椒盐排骨,好香啊,我都崩溃了,吃了不少,与陪舅舅去年怀旧一日游的行程一致,大概不同的是这次的怀旧之旅最后是用草莓果汁来做Ending的。我应该说了很多话,说我以前胖的象座会移动的航空母舰,说我妈怎么让我减肥,说我的初恋怎么夭折,说舅舅和舅妈,说舅舅吃椒盐排骨加甘蔗汁又吐又拉的瘦了一大圈,说舅舅那个很有勇气的,敢谈教育带来读书恐惧论的疯狂学长,说起活在白信封里的钟蔓芬---------
我比较清醒过来的时候睡在学校宿舍的床上,床边的肖瞳瞳象电视长剧里所有照顾宿醉薄情郎的美丽怨女那样,正温柔贤淑的为我换额头上的冰毛巾,见我醒来,先堵住自己的鼻子,要求,“去洗澡刷牙完再来和我说话,臭死了。”
我头痛欲裂,喉咙跟着火了似的,肖瞳瞳还算体贴,递一大杯水给我,我一边咕咚咕咚的灌,一边听她说,“昨天晚饭后,七点左右,你被廖老师送回来,亏你还穿了条名牌的洋装,竟把自己弄的满面油汗,披头散发,边走边睡觉,还吐了廖老师一裤子脏东西---------”
我一口水喷出来,面红耳赤,大咳特咳,肖瞳瞳冷如冰霜,一径呼号,“你快臭死了,去刷牙洗脸完再来给我说话。”
我觉得自己完蛋了,洗的再香喷喷,也无法挽回自己在廖书伟面前丢掉的面子,mamami啊,我怎么敢把脏东西吐的他一裤子?那是斯文如玉,谦谦公子hurricane啊,。完蛋了,真的是完蛋了。我只想着自己完蛋了,也忘了计较为什么自己是被送回了宿舍,而不是被送回自己家,不过没差,反正假也到期了,腿也不瘸了,该正常上课了。没想到刚在廖书伟面前丢人完一次,又在同学面前丢脸了一次。当我捂着痛如刀绞的肚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教室直奔厕所而去的时候,简直是~~~生不如死。
我拉肚子,导致我拉肚子的罪魁祸首也不知道是酒吧里颜色鲜艳的酒水?还是旧日学校巷子里的吃食?或是那杯摆在路边的草莓果汁?反正,我拉的面无人色,熬不住走去学校的医务室,天晓得为什么在短短十天内我干嘛要来此处报道两次?根本创下我人生前二十年的就医记录。在充满着消毒水气味的医务室内,我遇到廖书伟,我们共同向花白胡子的老校医要治疗拉肚子的灵丹妙药,后又各拿一瓶黄连素和一包补液盐走出医务室,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相视而笑。
“对不起,”我首先道歉,“昨天给你添麻烦了,还害得你也生病。”
“没关系。”廖书伟笑笑的,他脸色不好,但语气温煦。
想到自己昨夜自己没水准的表现,面红过耳,不免“我没乱说什么吓到你吧?”
“不会,你说的那些我都很喜欢听。”廖书伟专注的凝视我,目光深沉睿智,话音煞是柔软动人。
糟了,我的心又开始跳了,嘿嘿的干笑两声,又处在紧张的,搜遍枯肠也挤不出半句话的状态。
廖书伟半低着头,双手抱胸,手指习惯的摸着下巴上从生的胡茬,叫我,“咏哲,有件事情要跟你讲一下。”
我莫名脸红,脑子里不着调的想,该不是要我给他洗裤子去吧?安静的站在棵女贞树下听他说。
“你家里出了点事情,”廖书伟看起来不够开心,神情郁郁,“本来昨天晚上我是想把你送家让你家人照顾你,不过和家明联络的时候家明说你外婆心情不大好,你醉的天昏地暗的回家,实在不是好事情,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请你的同学照顾你,”说到这里,廖书伟带点愧疚的望着我,用他温热的手掌拍了拍我的面孔,“要说对不起也是应该我这个做长辈的说对不起,没好好照顾你,还让你喝酒喝的烂醉。”
“不,不是的,没关系,”我语无伦次,被他亲厚的动作闹的五迷三道,勉强抓住重点,“我家出了事情外婆心情不好?什么事情啊。”
廖书伟锁了眉头,咬咬下唇有点困难的说,“好象是你舅妈略有微恙。”
“舅妈不舒服吗?”我叫起来,舅妈有微恙为何外婆会心情不好?楞两秒隐约猜到什么,顿时我的心情也不好了,精神委顿,“我舅妈现在不可以出状况啊。”
我打电话给我妈,证实了我的猜测,舅舅的舅妈的小宝宝没有了,据说是舅舅陪舅妈到医院做检查的时候,舅妈去洗手间,不小心滑倒在隔间里,孩子就这么没了,真是好遗憾。我妈说,舅舅挺自责的,认为是自己没有好好保护孩子和老婆。想到前些天我们全家在一起计划着给小宝宝取名字的画面,我眼眶忍不住发热,舅舅一定很难过吧?他说过,期待一个新生命的过程是幸福的啊。
我给舅舅打个电话,“舅,你要相信天使还会再来的。”
舅舅依旧淡定温厚,声音轻轻的,“放心,舅舅没事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我的舅舅,从来如此,天大的事情,也都是这样一句,放心,舅舅没事的。
晚上,本来说好一同晚饭的小舞没回来,我和肖瞳瞳与可欣闲聊,被她们逼供为什么会和廖老师一同喝酒,肖瞳瞳还说我诈,明明与其甚有渊源,还装不认识,她酸溜溜的喝她的美容茶,拿腔拿调,“难怪我觉得廖老师对你很特别,就是特别的对你好。”
我忍不住喜上眉梢,大大的做梦,难道是~~?攀着肖瞳瞳的肩膀问她,“真的吗?他真的有对我比较特-----?
我梦没做完,被大力的开门声打断,小舞红头胀脸的冲进来,也不理人,坐在床畔,问也不说话,问的急了,径自睡去床上,咬着嘴唇掉眼泪,我静静坐在她身边,知是东窗事发了。小舞直哭了许久,才肯说话,“今天我被叫到教导处,他们要我和梁老师分手。”
我没意外,和我一样镇定的是肖瞳瞳,只有可欣,瞪大眼睛惊呼,“可怜的小舞,你们被发现了。”
“不是发现,是告发,”小舞气的连声调都变了,“有人告发了我们,真是扯淡。”
肖瞳瞳冷静的说,“你和梁老师那么明目张胆,毫不掩饰,就算没人告状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被告发和被发现是两回事情。”小舞瞥了眼肖瞳瞳。
“梁老师怎么说?”我问,我关心结果。
小舞泪涟涟的,“他要辞职,”忽又恨恨道,“都是廖老师,听说他在会议上直接问校长,既然老师不能和学生恋爱,不做老师就可以恋爱了是不是?校长说是,结果,梁老师立刻就提出此致了------”-小舞声泪具下,“我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会要我。”
我多少有点感动,这年月还有不要江山要美人的傻瓜吗?其实,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觉得小舞最终的结果是会被牺牲的。
小舞拿面纸擤鼻涕,哭的可怜兮兮,“我想过了,不能让他就这么辞职,现在找份合适的工作多不容易啊,大不了我不读了,再怎样也不能毁他的前程。”
“喂,你不是这么傻吧?“肖瞳瞳和可欣异口同声。
我起身走出寝室,吓的,我被这种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对方的老土戏码吓住了,吓的兵荒马乱,要去找廖书伟问个明白,他答应过我会帮小舞和梁老师的,并让我信任他。
“出来,”我用手机联络廖书伟,怒气冲冲,出言无状,相信他那边定是震耳欲聋,“你这个大骗子,给我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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