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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楼
发表于 2008-5-24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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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曙光
在我心中,上官一向高高在上,如天神一般。
他做事,总能事半功倍,手到擒来,是所向披糜的王者。
他无所不能,为我遮风挡雨,是我心中的最强有力的后盾。
我从不知道,他需要受苦,受气,委曲求全。
我也不知道,他为了我,会忍耐这些无聊的事。
认识上官以来,我的心,从来没有如此软弱,如此彷徨。
望着他俊美的侧面,我泪盈于睫,内心翻腾不可自持。
我忍住泪,喃喃地问:“上官,上官,你怎么样?”
“晓玉,幸不辱命。”他语气缓和了些,无意识地用手,轻轻擦拭自己的面颊。
挑起PARAGON的责任,是我的选择,本该是我的烦恼,他却为我一力承担。
蜘珠女,毕业后从未联络过的,他早就知道对方的声名在外,却明知故犯,也要为我而努力,在我有所察觉前,毫不退避地挺身而出。
如此深沉的感情,我如何回报?
这样温柔真情的男子,怎不让人心生爱慕?
此刻,我宁可他不要对我这么好,为我背负这么多。
我的心中已装了另一个人……
回到家,上官安静的走进梳洗间,将水泼在脸上,清洗。
我站在一边,望着镜子里的他,建议:“上官,我们不要再去了,你就忘了PARAGON的事吧。”
我递上毛巾,上官擦净脸庞的水珠,轻描淡写道:“在江边弄潮,难保不湿鞋。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鼻子酸酸的:“上官,不,不要,违背心意,做一些事情。”
他洒脱一笑,竟隐藏着一些张扬诱惑:“那么,换种方式,我们合作上场。”
我点头,诚心诚意地说:“上官,谢谢你。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颇感兴趣地望着我,眼里有一抹玩味的精光,极亮,极艳,快得来不及捕捉,瞬时消散。
上官的苦,我可以体会几分。
他的恩与情,重得几乎无法偿还,只有以后再作打算了。
我尽量以轻松的口吻,笑道:“上官,我送你一个承诺,除了以身相许,如果有什么差遣,你尽管吩咐。”
他嘴角上扬:“好,一言为定。”
他神情放松,嘻嘻哈哈,好象将刚才的事抛在脑后。
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缘分,是否又有了一个新的起点。
上官,他可会很快回美国,没有机会使用这个承诺,还是,再一次因我,改变生活轨迹。
我小声地问:“上官,你会留在加拿大工作?”
他呼出一口长气:“是啊。好象躲不过。”
一双星光闪耀的眼,柔柔地扫过我,目光中的牵盼,如最柔软绚丽的丝绸,将我缠绕,让我身子动弹不得。
我期艾地答:“上官,对不起。”
我心里并不好受,STEVEN现在的状况,我能做什么……我的选择,就是没有选择,很简单,要找到STEVEN,我们很快就会见面,其他的,我不再伤神去想。
我迷惘地望着他俊美的脸,上官轻笑一声,叹息:“方晓玉,在机场,我曾问过自己,值得吗?”
我的心里叫嚣着,是啊,值得吗,为一个曾令你伤心的人。
对不起。
我竖着耳朵,身体绷直,静候他的下文。
他黑亮的眼睛,眯了起来,仍有一星光芒流泻,他的颈微微后仰,让他看起来有一种脆弱的性感,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风情,他轻轻地在我耳边说:
“现在,我才明白,答案,根本不重要。”
上官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就象最上乘的迷香,让我想逃,又有一丝沉醉,他在我心中的地位,越发复杂难辨了。
我品尝着这陌生的滋味,不知是苦,是甜,还是迷失。
我心里有无奈,有感激。
如果是初到加国的方晓玉,无牵无挂,立刻就会扑到他怀里,为这份真情热泪盈眶,高呼万岁!
而此刻的我,一想到STEVEN生死未卜,我只能装作听不懂。
他转过身,随意地扶着我的肩膀,向客厅走去。
我挨着他,在沙发坐下,挑了另一个稍微安全些的话题:“你确定,PRESERVE可以下订单给PARAGON?”
上官清笑道:“还不能很确定。”
我不解地问:“那么,贷款的事?”
他说:“不必太担心,贷款,不是以订单担保。”
我说:“有了资金,没有订单,还是无法创造利润,无法按时还款,公司的前景不明。”
他的俊脸凑到我眼前,故作惊讶地说:“哇,我的晓玉长大了,这么聪明。”他的眼里闪着认同。
我轻轻推开他的脸:“师傅,你取笑我?”
上官扬眉笑道:“不是的,我们要想办法找到订单。”
下午,我一直与JASON和吴君通话,了解公司产品信息和底价。今晚将会见一位客户,极其重要,如能签下大笔代理订单,PARAGON将会有一线曙光。
上官一直坐在在客厅,对着电脑,用心地敲打键盘,准备企划书,晚上,背水一战,就靠他的实力,以及天赐的运气了。
当晚,我们走进韩国烧烤店贵宾包房,客人还没有来。
在豪华清爽的塌塌米席地而坐,我有些不习惯地转动身体,想找个舒服的坐姿。
上官注意到我的不自在,叮嘱:“这个人,有些古怪,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理会。”
我回以一笑,“知道了,你一路上的交代,我都记得。”
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一个亚裔男子出现走了进来,他身后的四名黑衣男子向我们张望了一下,退了出去。
这位客人,一头黑发微微翘起,三十岁左右,一双细长的凤眼,斜斜地打量着上官,如果不是左颊有一道极淡的疤痕,他看起来,是非常风雅出色的帅哥。
忽然,他的眼神变得精光闪闪,大踏步地冲向上官,猛的飞起一脚。
这时,上官已经迎身而起,嘴里轻呼:“晓玉,你快到门外去。”
两人飞快地交手过招,我爬起来,还没站稳,那男子一个手肘,竟向我的脸侧砸来,上官伸手一拦,将我护在身后,那人趁此机会抱住上官,发蛮力欲压倒在地,上官顾及我,只能往侧面急退,两人变成近身揪扯。
门外的大汉并无动静。我取过餐桌上的牛排刀,静悄悄地走近毫无形象扭打在墙角的两人,握紧刀柄,抵在那客人的臀部,态度恶劣地说:“快放开上官!”
“晓玉,你不用担心。”
“晓玉,哪个晓玉?”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我把小刀一抽,退后几步。轻唤一声:“小御子,加油!“
上官笑着起身,将那客人摔了出去,撞在对面的墙壁,滑下,躺在地上喘气。
上官上前,左脚虚踩在那人胸口,笑眯眯的问:“怎么样?认输了吗?“
我紧跟在上官身边,故意恶声恶气:“怕了吧?”
那人瞪了上官一眼,象小孩子似的,重哼了一声。
他转眼望向我。
我做了个鬼脸,挑了挑眉,一笑:“你,不服?”
那客人忽然裂开嘴,笑着说:“嘿嘿,不服!”
我笑呵呵的没有回话,眼看上官扶起他,他却恩将仇报,轻轻打了上官腹部一拳,嘴里嚷着:“大哥,我们再来比试。”
上官回身望着我,愉快地说:“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死党优里(YULE)。”
他制止优里的乱动,开玩笑似地问他:“怎么见到晓玉,还不拜见?”
优里非常矫健地跳起来,双手作躬:“大嫂,你好!”
他话音一落,我刚才的从容斗狠气势全泄了,我有点闹糊涂,人家是年轻貌端的大姑娘,什么时候成了大嫂?脸上不免有点热,扯着上官的衣角,往他身后躲去。
上官就势拉住我,往胸前一放,笑得欢畅:“不错吧?”
他这话,不知道是对谁而发,让我听不明白。
优里对门口看热闹的黑衣人努努嘴:“我没事,你们去吃点东西。”
然后,他转向上官,一个贴身大熊抱:“上官,想死我了。”
眼睛亮亮的,居然,有些湿润。
上官双眼盛满笑意,发自内心的快乐,“几年没见,你现在威风了!”
“多亏当年你拉兄弟一把!大嫂啊,你知道,那时候,是上官大哥救了我。”优里乐呵呵地说。
我嘟了嘴,小小声驳斥:“我,不是~什么大嫂。”
优里不依地问:“上官,你不是说,晓玉是你的那个童养媳,和你定了什么娃娃亲?”
上官忽然不自在地转脸到一侧,我眼巴巴地等待他的解释,只能见到他变红的耳朵。
他理不直气不壮地说:“那是,为了~打发高中那些女生。”
我好奇地追问:“怎么回事?”
优里象是偷了腥的猫,兴奋莫名:“我来说,我来说。”
上官一揽我的肩膀,象是要抵御优里的声浪,附在我耳边说:“我猜是你的姑姑……不知怎么搞的,你的照片夹在我的课本里,有一天被同学翻到,我干脆将错就错……”
我的脸腾的变得火辣辣,我的这位姑姑,还真是不遗余力,随时随地为上官洗脑,替他消灭桃花。
对不起了,上官哥哥。
不知怎的,我心里直乐,快要笑痛肚皮。
上官的眼神有点委屈,有点狼狈,象被当场戳穿戏法的小孩子,黑悠悠的眸子无辜地望着我,长而翘的睫毛,呼扇呼扇了几下,特别惹人怜爱。
我的心砰砰地快跳不停,现在的上官,简直让人招架不住啊。
我清了清发干的嗓子,问道:“优里,刚才说上官救了你,是什么意思?”
优里无比真诚地回答:“那时,老爸让我学法律,我读了两年,没兴趣,就退学了,跟着一些朋友瞎混。老爸生气,不再给我寄钱。”
他感激地望向上官:“是上官大哥,让我们到他的公司做事,我才没有继续混黑道。大哥,那时候,你一声令下,大家多齐心啊!”
他的眼中明白写着对眼前人的尊敬,以及对往日的追忆向往。
上官拍拍他的肩膀,温和地笑道:“是,那是段好日子。”
我接着问:“后来呢?你重新回学校了吗?”
优里点头:“嗯,毕业后,我就回台湾,帮老爸打点生意。”
我望向上官,他心领神会,建议:“我们先点菜,再谈点事。”
韩式凉菜摆了一桌,烧烤用的材料,堆得满满的。
上官将里脊肉切叮,与洋葱,青椒串在竹签上,细心地烤好,递给我,无意中流露出一丝温柔:“晓玉,留意,别烫到嘴。”
优里挤眉弄眼,调笑道:“有什么关系,大哥可以为你亲自疗伤,保险不痛。”
我不由得飞快瞄了上官一眼,他的一双妙目,星光灼灼,清楚而缓慢地落在我的唇上。
我的心忽然乱了秩序,直觉有什么微妙的东西,触发了,生长了,就流窜在上官和我之间,带着火苗,带着电流,几乎要击穿我的护体盔甲。
我低下头,不知什么时候,上官的手已横在我的腰间,我忽然觉得房间有些燥热,他手臂上的温暖,好象将我的体温也带高了。
他收紧手臂,将我不着痕迹地搂进怀里,声音有些低颤:“晓玉……”
这一瞬间,雪湖上的月夜漫步,小屋床上的热烈拥吻,分手时的黯然对视,往日恩怨种种,如潮水一下子涌进我的血液,呼啸,沸腾,象是要逼我的心脱轨。
我努力与上官拉开距离。意识,似乎又从身体抽离。
我成了旁观者,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暧昧过往和对STEVEN的思念中,身不由己,挣扎抗拒。
而上官,只是优美地伸展着身体,将我笼罩在他的无边魔力之下。
我好希望,有一个雷砸在我的头顶,让我可以清醒,脱离上官无孔不入的可怕魅力。
我对着自己的大腿,狠狠地掐下去,几乎是慌张地呼救:“对不起,我要去洗手间。”
上官在我的耳边吹气如兰:“晓玉……”
他将我拉回到胸前,强健的手臂拥紧我的身体,眼神亮如星辰,胜券在握:“我陪你。”
STEVEN,STEVEN,我心里柔柔地念。
对不起,上官。
我垂着头,靠在上官怀里,以他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请求:“上官,放开我,好吗?”
不明状况的优里,一脸羡慕地望着我们。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香,和油滴在铁板烧的滋滋声。
上官的下颌轻靠在我的额边,默默地摩挲着,似乎在享受这一刻。
我的四肢如上了铐,被上官的恩义柔情锁住。
我的心里,又焦急,又惶恐。僵硬的身体,止不住微微颤动。
一阵手机响声,打破了诡异的平静。我从他的魔咒中解脱,挪动身子,取过手机:“HELLO?”
JASON激动的声音传来:“晓玉,有STEVEN的消息了!”
一滴情泪
我噔的站起身,冲到门口,控制不住大声问:“真的?他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JASON略提高嗓音:“你那里有点吵。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有人打电话说知道STEVEN他们的消息,不过,要你按广告说的付款……”
我稍微冷静了一些,迅速说:“没问题,先电汇一笔定金,如果消息属实,再开一张支票给这人,请你帮忙具体操作一下,钱由我来出。”
一通电话后,我发现室内比之前清爽些,空气的烤肉香,惹人掉口水。
我回到座位,两位大人物,正在交谈。
优里一本正经,完全在商言商:“价格合理,我才能考虑。”
上官无意瞟了我一眼,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这一眼,恍如电光火石,照见了他眼底,淡淡的惆怅,无言的关怀。
一切都掩饰得很好,很好。
我却感应到他的心境,我的高声欢叫便卡在咽喉,不敢,也不能发出来。
我在他身边坐下,微笑着,无声唇语:“有STEVEN的消息了。”
他目中的星光蒙上了雾影,静静地注视着我,淡然一笑:“恭喜。”
上官转头回答优里:“可以给你最佳优惠价,代理佣金增加1%,不过,你先付一部分保证金。”
优里有点疑惑地问:“晓玉公司,你可以作主吗?”
我点点头,说:“上官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上官轻叹一声,不动声色地揽住我。
我没有移开身体,安静靠在他肩膀休息,很舒服,不想动。
这一刻,我觉得心静如水。STEVEN就快回来了,我与上官,还能这么自在地相处多久呢?就让我们放轻松,珍惜这个美丽的晚上。
上官微笑道:“优里,开拓亚洲市场,北美公司都视为首要大事,中国发展前景大好,人人都想争夺这个市场。PARAGON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几番来回,三言两语,一顿饭后,他俩敲定了几百万的生意。
我满心敬慕,凝望着上官,他神态怡然自得,那种挥手间决胜千里之外,谈笑间强弩灰飞烟灭的气势,任谁也学不来的。
他可能意识到我直直的目光,身体开始变得有点僵硬,呼吸有些短促,英俊的脸似喜非喜,溢出温软的笑容,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清新,仿佛初识情味的少年郎,在心上人面前,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心中咯噔一下,被他这种意外的青涩表情,震撼得忙不迭地移开视线。
优里在我和上官之间,打量一番,爽朗地邀请:“今天,大家都高兴,不如一起去庆祝一下。”
我不便推辞,笑着没有搭话。
上官似乎明白我的心思,委婉地说:“谢谢,不过,今天晓玉和我都有点累,不如改日,我叫上SAM,大家一块聚聚?”
优里大力赞同,摩拳擦掌地叫喊:“我倒要看看SAM那小子,拳脚功夫长劲了没有?”
上官笑道:“现在,他有女朋友管着,一本正经做白领了。”
优里举起酒杯,不怀好意地说:“大哥,你被大嫂管教,也是甜蜜蜜的吧?”
上官微笑着,竟不分辩,一双美目,在我脸上巡骏,眼内的星光点点,摇曵生辉,别有一番旋旖风光。
优里转向我,一杯见底:“大嫂,我敬你!”
我顶着大红脸,也喝了几口,嘴上坚持不懈地声明:“我,不是什么大嫂。”
这顿晚餐,宾主尽欢,合作草案达成。
回家路上,我有些微醺,仰着头说:“上官,今天真好,我挺高兴。”
上官轻快的回答:“我也是。”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大声笑道:“晓玉,我也好高兴!”
那是STEVEN欢快的声音!
我惕然心惊,几乎出了一身冷汗。多久以前,我和STEVEN酒后嘻闹,在他家门口,撞上了病中千里飞车而来的上官。
命运弄人,时光流转,类似的情形又再现。只是,身边的人,换作了上官,而STEVEN却行踪不明。
我神思有些恍惚,车驶近住处,忍不住放慢速度,就着微弱的月光,仔细察看。
STEVEN也会奇迹般地出现吗?
车停在车库,我趴在方向盘上,不想动弹。上官意外地没有出声,只是轻微地叹息。
今天,获贷款签订单的喜悦,变得淡薄。我的头脑里乱作一团。
这个屋子,弥漫着屋主STEVEN的气息,似乎在提醒我,STEVEN,STEVEN,这个名字越来越响,我的头几乎快要涨开了。
过了很久,我抬起头,发现上官不知何时已进屋。小GOLDEN蹲在车窗外,摇着尾巴,担忧地望着我。
我走进客厅,只有一盏天顶小灯亮着,上官坐在沙发上,手斜斜地扶着额头,似乎陷入了沉思,他的侧面,在柔和的光线中,变成了一幅淡雅的剪影。
我从酒吧柜倒了杯红葡萄酒,想了想,又准备一杯热腾腾的明前龙井,取了花生,放在上官面前的茶几上。
他的目光温和平静,似蕴涵着波澜壮阔的海洋,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我在他对面沙发,找了一个位置绻着身子休息,小GOLDEN警惕地面对上官,静静地守卫着。
我脑中的喧哗慢慢销声匿迹。
半夜,我醒来,是躺在自己舒适的大床上。
我知道,上官已经离开了。
没有为什么,我心里知道。
他已不能留。
STEVEN,你可安好?是什么原因令你滞留?
我抓过枕头,蒙着头,一会儿,枕巾湿了一片。
两天后,我踏上去中国的飞机。
飞机穿过无边际的大团白云层,我清楚地记得临别时,上官电话中的每一个字:
“晓玉,我不来送你了,我在温哥华等你,祝你好运!”
JASON那边,我已请他全力配合上官的计划。
PARAGON似乎有了转机。
然而,在中国偏远山区的医院,等待我的,是怎样的STEVEN?
护士领我穿过白色的医院长廊。
我脑海空白,紧张和期待令我的身体象绷紧的弹簧,走起路来,几乎是一惊一跳的。
“就是这间。”护士礼貌地说。
我深呼吸了几次,手有些颤抖地推开了病房大门。
探病的人一见我,停止了交谈,目光纷纷把转向角落。
在狭窄拥挤的多人病房一角,放着一张小床。
我飞快地跑过去。
床上的病人,头裹白纱,脸上有不健康的酡红,弹钢琴的优美手指无力的垂下,绑着石膏的左臂靠在床架上,右手腕上插着吊液管。
我轻轻的抚摸他干裂的唇,凑在他耳边低呼:“STEVEN,STEVEN,我来接你了。”
他并无动静,好象陷入了沉睡。
我连声呼唤,STEVEN一无所觉。
我的STEVEN,悠闲清贵的STEVEN殿下,如今,孤零零地睡在这通风不好的昏暗小房,一个人挣扎在生死存亡边缘。
莫名的硬块梗在我的咽喉,心砰砰直跳,有不好的预感。
不知从那来的一股劲,我疾追到走廊尽头,拉住正要离开的护士,喘息道:“到底是怎么回事?5床的病人为什么昏迷不醒?”
护士抱歉地说:“我也不太清楚,他送进来就这样。你先把拖欠的医药费付了吧。”
我的脑袋里好象同时有几个大锤子在敲打,一时之间,失去了方寸。
我跟着护士来到付款处,信用卡不能用,刷卡机坏了。
幸好,我换了一些人民币。先结了帐,付了押金,我要了两间高级病房,剩下的现金已不多了。
与护士合力,将STEVEN移到特等病房。
STEVEN沉睡的模样,那么安祥,那么苍白,仿佛沉浮在我无法触及的地方。
我叫住护士:“请问,他可以吃东西吗?”
她答:“他进来后还没有喂食过,你可以给先他吃流质。”
原来,他已经饿了三天。在这偏远小镇,似乎被人遗忘了他的存在。
STEVEN的母亲已转到高等病房。她的脸色憔悴,一见我劈头就问:
“方晓玉,就你一个人来吗?STEVEN情况怎么样,公司还好吧?”
她的脸上脂粉不沾,只抹了淡色的润唇膏,皮肤白的有些透明,一双蓝眸紧张地盯着我。
我镇定一下心绪,“JASON叔叔很担心你们,他要照看公司,来不了。STEVEN,STEVEN就住在这层楼,我问一下医生,再告诉你。”
她感慨地拉着我的手说:“晓玉,没有想到,是你来照顾我们。”
我说:“对不起,如果早点知道你们的消息,就不会让你住在那么差的地方。”
她疲倦地摇摇头:“我们坐的车被撞,翻下山路。肇事者大概溜了。我在医院醒过来,身边的贵重物品都不见了。就连要一杯饮料,也得求人……”
她面带难堪,不再说下去了。
我知趣地说:“你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我请了专人护士照顾你,要什么,请尽管同她说。”
她勉强笑道:“谢谢你,STEVEN就拜托你了。”
我到医院门外走了一圈,半小时后,带回来一堆食物。
鸡汤,粥,撕开的鸡丝混合,制成一碗鲜美的鸡粥。
我慢慢的喂到STEVEN嘴里,一调勺,一调勺,他咽下去的不多,我还是感到欣慰,有食物下肚,他的胃不会太痛。
我费劲地替他擦身,换上干净的内衣,折腾了一个晚上,汗流浃背,他看起来比较象我熟识的STEVEN。
我一边梳理他的头发,一边说:“STEVEN,STEVEN,你快醒过来。我怕黑,你起来陪我。”
他呼呼大睡,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我继续为他洗脸,不泄气劝说:“STEVEN,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不要说话不算数啊。”
他脸上好象有一丝笑容。我连忙将耳朵凑在他唇边,良久,只有呼吸声,他还是一贯的惜言如金。
我端把椅子坐在床边,握着STEVEN的手指,凉凉的,我轻轻的摩擦着,慢慢打起盹来。
半夜,我被冻醒,房间里一灯如豆,STEVEN安静地躺着。他仿佛脱离了尘世间的烦恼,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在这方寸之地,锁着我心的寄托。
他的脸依然俊美,依然优雅,他的世界却远在我感受不到的天边。
我悲从中来,趴在他的胸口,嘤嘤地抽泣。
STEVEN,STEVEN!
快醒过来,我害怕,我需要你!
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头。
我惊喜地跳起来,透过泪眼,看见STEVEN苍白的脸庞上,现出一个清艳的笑容,他柔柔的呼唤:“晓玉,晓玉,是你吗?”
我的血全都涌上头部,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扑上去抱住他的头,欢喜的声音止不住地颤动:“STEVEN,我好想你!”
STEVEN轻哼了一声,忍痛回答:“我也好想你,晓玉。”
我不好意思地放开他,把他打石膏的手臂摆回原处,笑着说:“对不起,没动到伤口吧?”
他目光朦胧,眨了眨眼,有些羞涩地说:“没事,晓玉,我想去洗手间。”
我立刻殷勤地说:“我来帮你。”
STEVEN坐起身,我替他穿上医院的拖鞋,关了输液管,提着盐水瓶,笑眯眯地说:“STEVEN殿下,请起驾。”
STEVEN扶着我站起身,随口说:“晓玉,你开灯了吗,我看不清楚。”
我走到门边,把另外两盏荧光灯打开。室内大亮,照得白色的病房分外刺眼。
STEVEN站在原处,孤独的影子被灯光染得极淡,他悠悠地问:“电灯坏了吗,连月光也没有,今晚,怎么特别黑啊。”
他提着输液瓶,摸索着向我走来,柔和地唤道:“晓玉,你在哪儿?”
一股寒气从颈后袭来,我手脚发冷,呆呆地钉在原地,不知道出了什么错。
他面前有一把椅子,他恍若未见,我来不及提醒,他已抬脚撞到椅子,脚下不稳,摇晃着重重摔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我奋不顾身奔过去,想阻止他跌落,结果,两人一同滚倒在地。我撑起疼痛难忍的双臂,着急地问:“STEVEN,你还好吗?”
STEVEN单手托举瓶子,愉快地说:“晓玉,我没有砸了营养液。”
我抱住他,仔细打量他的眼睛,他琉璃般的眸子,仍是那么晶莹清亮,只是失去了焦距,茫然地瞧着我的方向。我张开手指在他眼前晃动,他毫不察觉,轻松地对着前方微笑。
我心中无比震惊,不祥的感受越来越强烈,血又涌进头顶,简直要令我的太阳穴爆炸了。
STEVEN放下瓶子,小心翼翼地地摸着我的眉,眼,唇,象是在欣赏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他的手指有些颤抖,一遍一遍地轻抚,仿佛是一个失去光明的人,最后一次与爱人见面,只想在心里刻下对方的容貌。
他的神情专注,好象在做一生中很重要的事情,他脸上是真挚的爱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的泪如雨下。完全发不出声音。
STEVEN的声音异常温柔:“晓玉,你为什么哭了?”
他轻柔的吻在我的唇角,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淡然地说:“我是不是瞎了?”
他平静的一句话,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立刻将我从梦靥中惊醒。
“不是的,STEVEN,晚上太黑了。”我抱住他,压抑住哭泣。
“晓玉,晓玉,对不住!对不起……”他用心地吻着我,脸上隐现一抹凄淡的笑,一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渗出来,滴在我的唇边,烫得我的心颤抖欲碎。
情人,看刀!
这些日子,就象发黄的黑白旧片,有一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
在转角等待的,竟是这样一份惊痛。
就算痛,生活,总要继续。
我打开家门,牵着STEVEN进屋。
小GOLDEN欢快地冲了出来,围着STEVEN不停的摇尾巴。看来,小安将它照看得不错。
STEVEN蹲下身,温和地问:“小GOLDEN,你想我了吗?”
小GOLDEN低吠一声,凑在男主人身边,用脑袋亲热地摩蹭着。
STEVEN在沙发坐下,轻声问:“我妈应该到家了吧?”
我把一杯冰澄汁放在他手中,回道:“嗯,机场出来,JASON就直接送她回去了。我一会打电话确认一下。”
STEVEN拉着我的手,脸上浮现一个温暖地微笑:“晓玉,辛苦你了。”
我将他打石膏的手臂小心安放,笑嘻嘻道:“不辛苦,待会儿,我要伺候你沐浴更衣。”
STEVEN白玉般的俊脸飞起两片红晕,他清了清喉咙,说:“这些天,你还没有看够吗?”
我的脸有一点微热,还好,STEVEN这时看不见,我往他怀里靠近些,很小声地回答:“不够。”
一辈子也不够。
STEVEN用手指细抚我的脸,开玩笑道:“晓玉脸皮变厚了,真想看看你的样子。”
他云淡风清地笑着。好象不久前,他在西餐厅客串演出,月底得了一个大红包,音乐迷靡,人声喧嚷,他从容不迫的拨开人群,走到我身边,轻晃手中的鸡尾酒酒杯,脸上是同样清淡迷人的笑容:“晓玉,你敢不敢尝一下?”
当时,我接过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差点呛得咳嗽。
他盈握我举杯的手,轻轻送杯到他唇边,就着杯沿的口红印,缓缓地啜饮。
灯光下,他的眼神明亮炙热,似欢喜似调笑,俯身在我耳边道:“晓玉,你的脸红了,真可爱。”
他的眼睛那么美丽,那么清澈,世界,于他而言,却是无边的黑暗。
我的心被一枚小针戳刺,一下,又一下,停不下来。
我平抑心疼,笑着说:“STEVEN,我给你读点财经版消息吧。”
一声指令,小GOLDEN立刻乖巧咬着报纸,送了过来。
我翻阅了一会儿,忍不住大笑起来。
STEVEN好奇地问:“什么事?”
我指着报纸,虽知他看不见,还是说:“有一张照片很好玩,一条草蛇想吞下比自己身体大十倍的鱼,可惜,只能紧咬鱼尾不放,僵持在岸边。”
STEVEN感兴趣地问:“后来怎么样?”
“这条蛇不肯松口,被路人打晕,救下了那可怜的鱼。”
一道灵光划过我的脑海,我的心开始兴奋起来,摇晃STEVEN未受伤的手,急切地说:“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一个对付熊总经理的办法。”
STEVEN问:“说来听听。”
我快速地回答:“我们需要找一条很大很大的鱼,一条他吞不下,却舍不得放弃的鱼。”
STEVEN凝神聍听。
我整理一下思路,说下去:“我们如果控告他侵占财产,需要收集人证物证,公司里我初步查对,相关证据基本都被他们毁灭了,有些单据还造得象模象样,如果委托好的律师,我们最后应该会赢,但是有几个问题。”
STEVEN搂着我,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脸,“什么问题?”
他的声音充满鼓励和信任,我在他怀里摩蹭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道:
“先不谈大笔的律师费用,打官司可能一拖几年,万一熊总狗急跳墙,分化资金周转到不明处,或者投资失败,我们还是拿不回钱。如今,大股东信心动摇,再爆发内部贪污盗窃丑闻,一般的股民就会抛售我们的股票,我们就真的面临倒闭危机了。”
STEVEN沉思着,他好看的眉微蹙,很快舒展开来,利落地下了决定:“我们做两手准备,收集证据,一定要尽快进行,可以请专业的审计公司,另一方面,也要放大鱼钓蛇。”
我有些激动地问:“你心目中有理想的大鱼吗?”
他神秘地笑道:“嗯,这件事就交给我。”
我用手肘推推他,打听情报:“你有什么秘密武器吧?”
STEVEN的眸子虚望着我的方向,态度异常认真地说:“晓玉,对你,我没有秘密,你想知道什么?”
这句话听得好耳熟,我蓦的记起,那一天,他默认替我安排PARAGON工作的“秘密”,保证瘦(守)身如玉,一脸甘之若诒的表情。
我心口有些发颤,哑声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STEVEN眨了眨眼睛,不解地说:“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有什么理由?”
他的毫不质疑,令我心中分外甜蜜,也有些迷惑,难道感情真是盲目的?
STEVEN似乎听懂我的心语,柔声说:“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方晓玉。”
因为我是方晓玉。
我反复的回味这句话。
不是容貌,所以不会色衰而爱弛。
不是头脑,所以我无须扮演聪明人。
不是性格,所以我不必刻意显示善良,贤惠。
我只是方晓玉,一直是方晓玉。
我只要做自己就好。
原来,真正的爱,可以包容对方的缺点,包括那些我自己竭力逃避的阴暗面。
我身上变得异常暖和,涌入一种因被爱,而对自己生出的美好期待。
我用全新的眼光,打量面前这张熟悉的俊颜,他的眼神朦胧,落在虚无之处,然而,我却感觉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清明透彻,一直照亮到我的灵魂中去。
我依偎在他颈边,隐隐闻到他身上的清香,只觉心旷神怡,笑着说:“我还有一个主意,你愿不愿试试?”
STEVEN微笑点头。
第二天,我送STEVEN去医院住院观察。走出大门,我回头看了一眼。
STEVEN站在病房窗口,似乎在眺望我的离去。医院的玻璃窗明亮如镜,阳光为他披上金辉,鸟儿在枝头鸣叫,空气中花香轻袭,我清楚地看见他的心,静静地开放,享受大自然的清新。
这一刻,我忘记了他的病,眼前是一位纯净美丽的少年,在阳光里温和地微笑。
失明,以及公司被陷害,并没有让他蒙上阴影,一般人,可能会暴燥易怒,可能会自暴自弃,可能会疯狂复仇……而他,只是高贵地抬起头,正视生活的挫折。这才是真正的STEVEN,隐藏在冷漠的面具下,是一颗温柔勇敢的心。
我心怀感激,默默的凝视他。
谢谢他,提醒我生活的态度。
按照与上官的约定,我来到PRESERVE商谈与优里合作细则。
前台的接待小姐,客气地将我领到会客室。没有想到,我看到一位很久不见的熟人。
三嫂大人一贯的高傲。她一见我落座,立刻冷冰冰地哼了一声,象受了刺激般跳起来,直直地向我走来。
我站起身,对她略点头,警惕地观察她的举动。
果然,她气冲冲地说:“你怎么还敢来?”
这儿并不是她的办公室,我直视她的眼睛,镇定自若地说:“这与你没有关系吧。”
我的答案大概不合她的心意,她凛冽的眼光狠狠的扫射我,抬起手,有点蠢蠢欲动。
我迅速伸出手,作出握手的姿态,认真地说:“我敬你一句三嫂,全看在上官的面子。他对我很好,所以,他的家人,我都会尊敬。”
她有点发楞,手僵在那里。
我继续说:“你如果还想打一巴掌,我保证,你的脸,也会尝到同样的滋味。”
三嫂目光中多了惊疑,良久,终于搭住我的手,象征性地握了一下。
我微微笑道:“你好,三嫂,请多关照。”
她牵强地笑道:“你好。”
“方晓玉!”门口传来白美人的声音。我和三嫂同时回头。
三嫂不快地抢问:“上官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有空吗?”
“不知道。”白美人面带轻松笑容,朝我努努嘴,慢条丝理道:“不过,他准备先见方小姐。”
三嫂有点不安地说:“他是不是又让我回去?”
白美人笑得更愉快:“有可能,我只是秘书,不敢乱猜……”她风姿卓著地转头看向我,收敛了笑容:“方小姐,请跟我来。”
白美人的高跟鞋敲打地面,咯噔咯噔,回响在静静的长廊。
我沉默地跟随,思绪飘忽,仿佛回到了中国医院的走廊,那漫长牵动人心的时分,STEVEN,那么美丽灵动的眼睛,会好转吗?
上天,请公平看顾这个无辜的少年。
STEVEN,我的STEVEN。我的心变得柔软。
白美人忽然停下脚步,有些傲慢地对我说:“方小姐,以前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对上官提起。”
我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答复。
她的神态变得紧张,惊疑不定:“难道你报复我,已经向他告状了?怪不得他现在……”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在走廊躇踌不前。
我静候片刻,说:“没有。请快一点,我不想让上官久等。”
她收起温柔的面具,面露阴森,尖酸刻薄地呛声道:“你神气什么?都分手了,还来纠缠不休。”
我打量着她的变化多端的表情,语气平淡地说:“白大小姐,DONOTSTICKYOURNOSEINMYBUSINESS(请别多管闲事)。”
白美人始料不及,象被人戳到了痛处,气势十足地尖声指控:“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想来破坏上官和我,我警告你!”
她的高分贝,让人头皮发麻,所说的台词,唱作俱佳,完满体现出苦情女主角的凄凉。
我调动所剩无几的耐心,淡淡的笑道:“白秘书,你有受虐幻想症吧?你可以叫再大声些,把公司员工都引过来。”
她压低声音,阴冷地咬牙说:“方晓玉,你不过是会装可怜而已,根本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厉害,她的战斗指数比三嫂更强,侮辱人的天赋更高。
PARAGON的情势严峻,我谨记自己来见上官的目的,不愿多生枝节,为他添麻烦,当众大吵的场面,能避则避。
我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数到三,克制自己直往上撞的恼火,哼笑了两声,祭出奶奶诲人不倦的经典语录,故意咬文嚼字:“白小姐,一个泼辣的女人,就象搅混了的泉水,已失去原来的甜美。”
这话真是文艺腔,酸得我身上的汗毛都集体起立。
我顿了一下,继续雪上加霜:“以上官的好品位,会欣赏这样的女子吗?”
她果然楞了一下,眼里透出烦躁,犹豫和不甘愿。我抓住战机,乘胜追击,再钉她一下:“这是莎士比亚在驯悍记里说的,你这么温柔娴淑的女子,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她的脸有些发白,没有立刻发作,瞪着我的身后,眼中放出冷箭,似要射杀对方灭口。
我一回头,SAM离我们几步远,笑眯眯地作势鼓掌:“不错,我今天算长见识了。”
我向他招手问好:“SAM,又见面了!”
SAM一本正经的调侃:“想不到,你这么有文学细胞,哈哈!”
我松了一口气,笑道:“让你见笑了。”
他英俊的脸笑得愉快,向我耸了耸眉毛,问道:“晓玉,来找上官吗?”
我点头,心情舒畅了许多:“是啊,关于亚洲代理合约。”
白美人已恢复端庄文静的模样,凉凉地在一旁说:“方小姐,你不要太得意了。”
她一转身,纤腰款摆,走进了上官办公室门口。
SAM和我对视一眼,默契地不于置评,跟在后面慢慢走着。
上官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布置典雅,让人感觉非常舒适放松。
一进门,他就愉快地迎上来,态度从容雍贵,亲呢地拍了一下我的头,声音如山泉激涧,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听:“晓玉,你好象瘦了,我们今天去好好吃一顿。”
“好啊,有BC大蟹就行。”我笑着回答。
上官交代:“晓玉,你和SAM等我一下,我和白秘书谈几句就好。”
我和SAM在靠墙的会议圆桌入座。
上官关上办公室大门,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白美人坐姿优美,有几分矜持,几分惊喜。
他神态郑重地说:“白小姐,我今天请你来开会,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白美人甜蜜地微笑:“没问题,我什么都答应。”
我听得汗毛再次肃立哆嗦,可怜的上官,身边潜伏着假仙花痴女。
他轻声道:“请你把日常工作交接一下,明天回楼下温哥华分公司报到吧。”他眉目朗然,说话有条不紊。
白美人脸色灰败,瞪大了眼睛,隐有泪光,良久,她问:“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我哥哥,让我跟在你身边做秘书的吗?”
上官清艳的瞳子,如一汪深潭微旋,卷起几分波澜。他沉吟不语,似下决心般,递给白美人一个黄色厚信封,说:“你先看看,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她的手在颤抖,垂泪欲滴,好似一个痴心女子,面临花花公子的抛弃,幽怨难当。这个场面煽情感人,我和SAM处在旋涡边缘,都有些不自在。
SAM的手机适时响了,他推开椅子站起身:“上官,我出去一下就来。”不等上官答复,飞快地溜出上官办公室。
我不约而同地说:“我也去。”
上官气度闲雅,点了点头。
站在大门口吹了一会儿风,我琢磨时间差不多了,转道去洗手间。
我对着镜子修补口红,忽然一阵脚步踉跄,疾奔而来。
颈后凉嗖嗖的,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白美人脸色苍白,急冲进来。她手举着一把剪刀,眼神散乱,显得异常阴沉可怕。
门外传来上官的声音:“白小姐,请你不要冲动!”
SAM也在呼喊:“白秘书,有话好好说。”
白美人五官冷冽几近扭曲,逼了过来:“方晓玉,BITCH!你不让我活,我恨死你了!”
但为君故
什么样的女人是可怕的?
如果古龙大人还活着,一定会说,失恋的女人。
他可能会再补充,陷入疯狂的、失恋的女人,更可怕。
冰冷的剪刀猛地戳向我的脸,我左手推挡,右手抓过洗手池边的皮包,迅速地照着白美人的头挥去。
“噗”,刀锋划过我的手臂,扬起血珠,伤口凉凉的,麻辣作痛。
“啪”,白美人的脸被砸,高高肿起。
她悍然不惧,眼神犀利,恶狠狠地挥刀再扑上来。
我的头脑异常清醒,蓦的忆起,武侠书里著名的一句话,不要命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前有美人挡驾,只能后退,我迅速转身跑进独立厕所间,关门上锁。
白美人厉声挑战:“方晓玉,你滚出来!”剪刀扎在木门上,砰篷直响。
这个女人外貌文弱,想不到如此彪狠善战。
今天,我怎么才能逃离她的剪刀手呢?
她奋力踢门,忽然高声厉喊:“你们谁也不许进来,不然,我手下不会留情!方晓玉和我谁也别想好过。”
上官在门窗外呼唤:“晓玉,晓玉,你怎么样了,你好吗?”
他声音焦急,全没有平时的镇定雍容,压抑怒火地说:“白小姐,你不要伤害晓玉,有什么事,冲我来!”
我回答:“上官,我没事,只是出不来。”
上官,又让他为我操心了。
他生病时,三嫂打我一巴掌,上官曾俯身在我脸庞亲了一下,叮嘱我:“以后任何人打你,一定要立刻躲开。”
他的话,我都记得,我不想受伤,不想惹事,不过,还是被困在这个尴尬的小间。
白美人嘶声痛哭:“方晓玉,你有什么好?为什么,我明明早就认识他,却得不到他的心?”
她啪啪的扑打着厕所门,呜咽:“我好恨,我改了那么多,一直乖乖地做个淑女,讨他欢心,凭什么,他一见你就变心了?”
她沉浸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自哀自怜:“你们都是伪君子,没有人真心对我。”
初相遇,是一个雨天,白美人曾拉着我的手,亲热地称赞“你好可爱。”
她误会我是上官的侄女,执意与我同坐,含蓄打听上官的情况。
是什么,让这个曾经温柔和气的女子,如此悲痛欲绝?难道她的文静秀气,只是一种保护色?
“方晓玉,你究竟有什么本事,你告诉我,告诉我!”她悲愤拍门。
我在里面叹息道:“白小姐,我也曾暗恋过一个男孩子,没有结果。我想,我明白你的心情。”
佛云,人有七苦: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所求不得,失其荣乐。
“所求不得”之苦,堪比生离死别的惨痛。
她困在感情的僵局里,找不到出路,不过是个可怜可笑人。
“你胡说!”她哀怨地哭泣,情绪略为好转。
门外传来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声音:“BETTY,BETTY,我是大哥,你不要闹了,还不快出来!”
“你们都不要管我,让我自生自灭。谁敢进来,我就自杀!”她哭声更大。
我劝说:“白小姐,你让我出来,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谈。”
她没有答话,坐在地上,嘤嘤噎噎。
过了一会儿,我试探性问:“我出来了。”没有答复。
我平稳一下呼吸,半掩着身体,快速拉开门。
白小姐手持利刃,严阵以待,立刻刺过来。
我闪身后退,猛推门板,飞快撞向她的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她摔倒在地,四肢朝天。
我甩动皮包,用力砸她的手臂,剪刀噹一声脱手落地。
白美人一边大喊:“救命,救命!”一边挣扎着想捡起剪刀。
MAY从门口跑过来,她及时地踢开地上的刀子,伸手拉着我,一起冲出洗手间。
上官守在门外,一把将我扶住。他低头检查,声音有些失控:“糟糕,你的手在流血,很痛吗?”
我捂着伤口,迟疑地摇摇头,不想让上官为我担忧。
上官原本温润如美玉,有一种柔和高洁的仪态,此刻却隐隐透出怒发冲冠之势,他瞪着身边的一个男人:“白总经理,你妹妹太不懂事了!”
白总开口恳请:“上官,希望你不要计较,我会好好管教BETTY。”
上官犹豫地看了看我的伤口,没有答复。
SAM和MAY都责备地看着白总。
MAY说:“真吓人,本来我早想进去,又怕白秘书发狂。”
SAM连忙说:“我可不要你冒险。”伸手搂着MAY,柔声赞美:“你今天很勇敢!”
MAY愉快地瞟了他一眼,嗔道:“你才知道啊。”
我笑着说:“MAY,多谢你。对了,你怎么会赶来?”
MAY娇憨地开怀笑道:“SAM告诉我,今天中午招待贵客,我自然就来了。”她对着我挤挤眼,故意强调:“有BC大蟹喔。”
白总从洗手间抱着妹妹出来。他脸上阴晴不定,皱紧眉头不语,目光扫射到我,似乎将我身体烧穿一个洞来。
好可怕犀利的眼神。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颤。
白美人在哥哥怀里悲泣:“我的脸,我的脸毁容了,以后怎么见人啊?”
白总训斥妹妹:“你哭什么,还嫌不够丢脸吗,真是没有用!”
上官沉默不语,抚摸着我的头发,温情地说:“晓玉,你受委屈了。”
我异常轻柔地回答:“没什么。”
他叹息了一声,转向SAM说:“你和MAY先去用餐。”
他扶着我走向办公室,语调温顺:“我先给你简单处理一下,再去医院,好吗?”
我抬头望着上官,诚心诚意地低声道:“谢谢,总是麻烦你。”
上官俊异非凡的脸上,浮现一丝动人微笑,仿佛月生光华,让人目眩神迷。
我偏过头,开玩笑地说:“上官大帅哥,你的魅力太惊人,在你身边,要做好流血挨打的准备。”
上官的笑容凝在嘴角,慢慢变淡消散,明眸中闪过一丝黯影,语气微苦:“是这样吗,晓玉?我宁可受伤的是我。”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却象一柄重锤,又快又狠地击中我的心,让我胸口闷痛,几乎说不出话来。
上官,他对我,从来爱逾性命,今天的事,他恨不得以身相代,为我挡刀。
他待我如知己,如爱人。我因他流血,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我心中郁闷之气一扫而光,悠然道:“上官,记得吗,我们曾打过赌,各自许一个愿望。我想,我已经输了。按照赌约,我会说出自己的一个秘密,也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上官原本扶着我的肩膀,忽然用力将我的身体一带,我促不及防地撞入他温热的怀抱。他强健的手臂轻抚我的腰,飘逸的神态染上几分庸懒,几分性感,放大的笑脸凑近我:“晓玉,你又想和我耍什么花样?”
他的模样如此魅惑,眼底的星光闪烁,却温馨如一帘旧梦,仿佛带我回到江南水乡,春风吹过,依稀可见白衣如雪的多情少年,在莲花亭亭的河塘边吟唱: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他眸中的柔情,如春水般荡漾。
怜子情如水。
我凝望着他英俊的面容,久久地没有答话,久到他温热的气息拂上我的面颊,他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晓玉,我很帅吗?你眼睛都直了。”
上官的魅力动人心弦,让人无法抗拒。
为什么要抗拒呢。人,总要尝试一些难以做到的事。
我只要顺从心的方向就好。
我清醒地点了点头,柔声说:“是的,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
上官的动容一笑,眸中丝丝柔情变浓:“晓玉,我忽然不想知道你的那个秘密了。”
他的笑容淡雅和煦。他的心思敏捷,智慧过人。
果然,他猜到我的想法。
我低头,轻叹一声:“上官,真的不听吗?”
上官的手环住我的肩膀,清俊的面容坦荡荡,深邃的眼眸专注地凝望,似要透视我的心:“晓玉,我不想看你受苦,可也不舍得放你走。”
我微挣开一些,正视他笑道:“上官,STEVEN出车祸失明了,躺在医院,我的手还在流血……”
上官神色不变,清冷高雅的仪态,好似墨色夜空中那轮银月。
莹白的月光流淌进他的瞳仁,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缓缓地说:“我明白了。”
谁说过,爱情是毒,甜蜜无药救的毒。
我已弃权,他却不忍放手。
究竟,谁是谁的毒?
惟愿,爱君如梦,将他的一切放在心底珍藏。
傍晚,我开车来到STEVEN的医院。转动方向盘时,我左臂的伤有些隐痛,并没有大碍。
来到病房前,里面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女声:“STEVEN,我再给你念一段故事吧。”
我推开门,看见STEVEN靠坐在病床上,琉璃般晶莹的瞳仁,波澜不惊,一点也察觉不到我的目光,他脸上浮现一个真心欢喜的笑容:“晓玉,晓玉,是你吗?”
白雪公主韩凌倚在床边的靠椅上,水汪汪的大眼睛,几分审视,几分挑衅,斜斜地注视着我。
我对韩凌点头:“你好,谢谢你来看STEVEN。”
她眼神锐利地闪了一下,又变得温柔纯和,望着STEVEN说:“我和STEVEN从小认识,他有事,我怎能不来。”
我来到STEVEN身边,握住他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STEVEN下巴微仰,与颈子形成一道弧线,纤巧优美,他失焦的眸子转向我:“我很好,你今天过得开心吗?合同谈得如何?”
我轻快一笑:“下午定了草稿,过几天优里看过,就可以正式签约了。”
STEVEN拉近我的右手掌,在他的面颊轻轻摩挲着,“辛苦你了,晓玉。”
韩凌平淡地说:“恭喜你,STEVEN,你的公司看来有转机。”
STEVEN说:“是啊,我的晓玉最能干了。”他一脸悠然自得。
韩凌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她的目光恋恋不舍,停驻在STEVEN精致的脸上。
STEVEN一笑,清雅脱俗:“韩凌,请向韩叔叔问好,关于协助PARAGON的事,如果我不在,你们直接与晓玉商量。”
等韩凌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STEVEN忽然用力拥我入怀,赌气似的说:“晓玉,我要出院,这里好闷,我整天无所事事。”
他柔软的唇亲吻我颈子,轻轻地啃:“晓玉,我们离开这里……”
我心中柔情泛滥,正要答应,门口传来几声清嗓子的声音。
我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回头看去,是来查房的主治医师和护士。
我愉快地望着脸泛红晕的STEVEN,悄悄说:“这下,跑不成了。医生守在门口。”
STEVEN追着我方向,捉过我的手,镇定大度地说:“罗杰医生,我什么时候出院?”
罗杰医生翻看病历资料,和蔼地回答:“随时可以出院。STEVEN,你的视网膜没有受开放性外伤,初步判断是脑内受创,影响视觉神经中枢。”
我问:“他的眼睛可以治吗?”
罗杰医生说:“CT扫描,并没有显示明显的脑颅出血,所以,目前只能做保守治理。”
我追问:“我不太明白。难道不能动手术,彻底解决吗?”
STEVEN握着我的手,轻捏了一下。
罗杰医生解释缘由:“限于加拿大的医疗制度,象STEVEN这样的病案,没有生命危险,需要排队等保险名额,才能做昂贵高风险的脑科手术。”
STEVEN平静地问:“等多久?”
罗杰医生表情有些抱歉:“依我们医院的情况,短则两年,长的话难说,可能会近十年。比如,换肾病人有的等了十五年,有的没有机会排到就……”
我听得异常心惊,失望地问:“没有别的办法?”
罗杰医生爱莫能助,想了想安慰道:“如果做恢复性治疗,也不是没有希望。”
等医生离开后,STEVEN摸索着拿出几张纸片,笑眯眯地递给我:“晓玉,我今天练字,你认得出吗?”
纸片上的英文中文混杂,是他默写的几段英文诗词,还有我们的名字。字迹有力,排练却歪歪斜斜,几乎象小学生似的生硬,只有他的签名,还依稀可辨过去漂亮舒展的字体。
我渐渐意识到,他已经做好失明的心理准备。我趴在床边,认真地打量着STEVEN。
最初,上英文课时,以为STEVEN只是孤僻冷戾,任性妄为的少年。
此刻,他脸色温雅从容,气质冷逸而悠远,没有因命运的不公平而嘶吼作状。
杀殿STEVEN,我心中的冰雪美少年,的确清俊绝俗,卓越不凡。
我喃喃地念道:“STEVEN,你知道古龙武侠书《陆小凤》里的花满楼吗?他天生是个盲人,却比任何一位明眼人都敏锐,将世人看得清楚透彻。”
STEVEN低吟:“花满楼?难道他是你的新男朋友?”
我大喝一声:“可恶,STEVEN,看我的铁砂掌!”手指轻搔向STEVEN的腋下,笑嘻嘻地问:“你服不服?”
STEVEN笑得灿烂,将我搂在胸前。
我伏在STEVEN身上,小心挪开他受伤的左手,看见石膏上我龙飞凤舞的签字:“方晓玉到此一游。”
下面,多了一行字:“韩凌到此一游,P.S.YOUAREMINE(你属于我。)”
她居然公然挑战我的正牌女友地位,我兴之所至,提笔加上一句:“出招吧!”
正与STEVEN笑闹成一团,我的手机铃声大作。一接机,韩凌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方晓玉,如果我有办法让STEVEN复原,你能不能退出?”
沉吟至今
让我离开STEVEN,为什么?
我有些惊讶:“这是个玩笑吗?”韩凌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顿了顿,平静地说:“你真想知道答案?”
韩凌在电话那头沉默,等待着。
我望着STEVEN茫然空灵的眸子,柔声问:“STEVEN,你喜欢我吗?”
STEVEN清朗的声音闯入话筒:“喜欢,很喜欢。”
“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变吗?”
“对!”STEVEN神态温柔笃定,一字情话,说得云淡风轻,天经地义。
我对着手机问:“韩凌,你听到了吗?”
韩凌的回答很巧妙:“你难道不想治好STEVEN的眼睛?”
我说得心平气和:“想,比谁都想。不过,我不接受别人的胁迫。你可以来公平竞争,或者自己找STEVEN谈。”
韩凌一阵轻笑,颇有富家小姐风范:“方姐姐,你比我想象的还难对付,嗯,我们走着瞧。”
这个电话,揭开了韩凌宣战的序幕。
韩凌父亲公司与PARAGON的合作陷入僵局,不仅在市场上处处划清界限,而且高薪挖走PARAGON所剩无几的技术骨干,令PARAGON陷入人才危机。
PARAGON副总经理办公室。
天气晴朗,阳光透过明净的落地窗,为STEVEN镀上了眩目的金色光晕。
我一边欣赏他微笑聍听的模样,一边留意技术总监JASON诉苦:“现在,我部门不少能干的人离职了,我们得想个办法。”
STEVEN神情优雅:“JASON,假如我请来一位很强的专家,他又不甘愿屈居人下……”
JASON直接地回答:“我愿意让贤,只要对公司有利。”
STEVEN转向我:“晓玉,你看呢?”
该我出场了。我的求贤计划,看来要尽快进行。
我摊开一份资料,向JASON介绍:“大家都说上官是行业中的翘楚,有一位老先生比他更出名,三年前已经退休。如果,我们能请动他出山,可以大大提升PARAGON的技术水平。”
JASON有些激动地问:“是研制成高频率自控器的泰德先生吗?他是我的偶像。当年我读大学时,他已经成名,曾来我们学校演讲。”
我答道:“对,我在美国的姑父和泰德先生是校友,安排我同他见过面。他性情孤僻易怒,很难沟通,而且,他打算搬去多伦多与女儿一家团聚,对重回职场没有什么兴趣。”
JASON的神情变得失望,我继续说:“我想再去试一试,这次需要STEVEN出马。”
傍晚,夕阳如血,染红了天际,气候已经转暖,风过树林带起几只白鸟盘旋。
我牵着小GOLDEN在公园草地徘徊,不时注意远方的小径,嘴里自顾自交代:“GOLDEN,等一下看到你的朋友,就把它带过来,千万不要跑丢了。”
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围着我跳跃,不知道它领会了没有。
远远看见目标人物,我松开狗链,GOLDEN立刻乐颠颠地跑开了。
我回到长凳上,STEVEN静默地坐着,温柔地握住我的手。
我有点紧张地说:“STEVEN,这位泰德先生虽古怪,但很爱才,等一下,你尽管表现自己的才华。”
STEVEN笑着问:“你要我为他表演钢琴,还是小提琴?看不见琴谱,我没有什么把握。”
我向他怀里挪动,靠在他颈边,悠然自得:“我认识的男孩子里面,你才华最出众,如果你也无法打动他,我就没有法子了。”
STEVEN搂紧我,下巴摩挲着我的额头,亲呢地说:“谢谢你,晓玉,这么看得起我。”
我坐直身体:“STEVEN,快,泰德先生走过来了。”
小GOLDEN果然不负所托,领着泰德先生的狗跑了过来。
泰德先生今天显得很愉快,他远远地招呼:“晓玉,你又来鼓动我出山?”
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还没有放弃,嘿嘿,对了,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STEVEN。”
STEVEN彬彬有礼地问好,泰德先生用外科手术般的眼光,将STEVEN从头扫描到脚。STEVEN戴着变色墨镜,对他的注视一无所觉,从容地站着,温和地微笑,显得潇洒而俊俏,美少年的翩翩风采逼人。
我有些自豪,有些玩笑地问:“不错吧,我们STEVEN很有才的。”
泰德先生点头赞叹:“嗯,有意思,要不要到我家去喝茶?”
STEVEN机敏地答应:“谢谢,吃茶去。”
泰德先生眼中的光芒一盛,有点喜出望外:“好,今天遇到知音。”立刻兴冲冲地在前面领路。
我心中庆幸,想不到STEVEN巧妙地引用了“茶禪一味”的典故。
据说唐代名僧从念即赵州和尚,对禅学和茶道有很高造诣,一日,一位挂单僧来寺中求禅,赵州和尚以那句著名的偈語“吃茶去”,点化对方参悟。
泰德先生是日裔华人,爱好茶文化及古代诗词书画。一走进他的客厅,迎面挂着一幅古朴的仿画,描绘唐太宗御史萧翼,从王羲之第七代传人的第子袁辩才的手中,骗取《蘭亭集序》献給唐太宗的故事。
泰德先生停下脚步,对我们说:“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STEVEN眼睛不方便,只能我应考了。幸好奶奶从小灌输,对古词画有些印象。
我仔细打量一番,小心地说:“我觉得这幅图人物表情生动,笔法细腻,好象是临摹唐代《萧翼赚蘭亭图》,萧翼和袁辩才正在喝茶,洋洋得意的那位是萧翼,老和尚辩才显得神态落魄,张口結舌。”
泰德先生点点头,心情颇佳,随口问道:“你也知道蘭亭集序?”
我心里直打鼓,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号称天下第一行书,唐太宗临终時,嘱咐一定要以它陪葬,因此真迹永远埋没了。我在台湾故宫见过摹帖,字字遒媚劲健,有如神助,如此奇书,谁敢自称了解。
我谨慎地说:“文中的二十个之字写法各不相同,王羲之酒醒之后,用心重新抄写原文,但是再也写不出那样的书法了。”
泰德先生兴致勃勃地说:“我这里有毛笔,你要不要试一下?”
老天,救命!我真想吼一声,现在已经是电脑时代了,练毛笔字的人凤毛麟角。
我镇定地推辞:“今天没有准备……”
一直静静坐在沙发上的STEVEN忽然开口,声音清亮好听:“我来尝试写一下之字吧。”
泰德先生一听大喜,立刻捧出文房四宝。
我专心地研着墨,STEVEN默默地提笔,在宣纸上方虚空练习。他神态飘逸自若,面带淡雅微笑,额前的金色碎发,平添了几分恣意洒脱,隐隐透出自然无极的魏晋古风。
STEVEN定气凝神,进入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境界,以他为圆心,那种质朴淡泊的古意,雅到极致的空灵风韵,淡淡的,柔柔的,缓缓的,弥漫了整个空间。
我和泰德先生都被这种无形无质,却无所不在的气势给震住了。我放缓了呼吸,生怕惊扰了沉静悠远的气氛,泰德先生收了嘻戏的表情,脸色珍重,赞许地注视着STEVEN。
屋子里静悄悄的,STEVEN全神贯注,悬腕蘸墨,流畅地挥洒,十个“之“字,一气喝成,若断还连,疏密有致,每一个字都变化不同,点画之间相互照应,正是书圣王羲之“正锋取劲,侧锋取妍”的笔意。
STEVEN放下笔,我上前扶着他,心中柔情脉脉:“STEVEN,你~你真的很了不起。”
泰德先生眼里溢满了激动欣赏,热情的冲上来,握紧STEVEN的手用力摇晃:“的确是顾盼寓情,灵动而不松散,好字!好字!”
他有些迟疑地问:“STEVEN,你的眼睛不方便,怎能写得这样好?”
STEVEN的脸上现出慕濡之情:“蘭亭集序一共三百二十四字,小时候,我父亲让我每天临摹十遍,几年后,我闭着眼睛也能写得出来。”
STEVEN伸手搂住我的肩膀,笑得从容:“泰德先生,眼盲,不代表心盲。”
泰德先生开怀大笑:“说得好!晓玉,你的男朋友很有趣。今天,我也来凑一下热闹。”
他提笔飞快的写下三个字:“一杯羹”。
泰德先生吹着墨迹未干的宣纸,娓娓道来:“当初,你们公司的熊总经理,曾来我家,重金邀请我跳巢,我就送了他这三个字,哈哈!”
这可能是泰德先生的考题,我该如何接话呢?
我回想“一杯羹”出处,史料上记载,汉高主刘邦与项羽相争,屡吃败仗,当项羽捆绑刘邦父亲挑阵时,刘邦却厚颜无耻地说:“吾翁即若翁”,“则幸分吾一杯羹”(我与你曾是结拜兄弟,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父亲,请把父亲的肉羹分一碗给我吃)。项羽看不起这种泼皮无赖的作风,结果还是放了太公和吕后。
我沉思片刻,搀着STEVEN回到沙发,诚恳地说:“泰德先生,,相传流氓皇帝刘邦,被楚军追击,在逃难途中,为减轻重量让车跑快点,竟把自己的子女推下车。而熊总为了利益,背弃PARAGON公司,他们这样没有道德观的人,先生自然不会喜欢。”
泰德先生认真地看着我:“晓玉,你说对了,我不会和熊总为伍。我虽有心帮你和STEVEN,不过,”他叹息一声道:“大厦将颠,非一木所支也。”
这也难怪,PARAGON面临重大危机,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谁又不是这样想?
不过,STEVEN有我,我会陪着他,我们相依相偎,就不会孤单。
他曾赞美我能干,认真的微仰着颈子,那模样优雅而温柔……我心中泛起甜蜜,勇气渐生,握着STEVEN的手,侃侃而谈:
“泰德先生,苏东坡有一句妙语: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事在人为,我们不会轻易放弃。”
泰德先生说:“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
STEVEN很默契地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我心中暗喝一声精彩。
在来之前,我们曾猛啃古代诗词,以期与爱好中国文化的泰德先生有共鸣。这四句思慕恋人的情诗,被STEVEN巧妙地用以表达求贤若渴的心态。
果然,泰德先生连连点头,神态温和:“我明白了,我会考虑的。来,先品尝一下我的茶叶。”
泰德先生拒绝的意愿已松动,或许,他还想考察我们的茶艺?
我打开茶杯盖,芬芳馥郁扑鼻而来,初时,茶条卷曲呈绿腹蜻蜓头状,接着,茶条在水中打开,纱绿显,红点名,叶表带白霜,肥厚明亮具丝绸光,茶汤金黄浓艳,象是乌龙茶。
我轻饮一口,对泰德先生赞道:“这茶叶很香,入口苦中带甜,是不是安溪铁观音?”
泰德先生快乐地说:“你很识货,哈哈。”他有些手舞足蹈地说:“难得你们两位小朋友来玩,我自然招待你们最好的茶叶。”
STEVEN那边低首端杯不语。
我瞧了一眼他的茶,水色清绿,茶叶带螺旋形,在水中沉浮轻舞,他细细地啜饮,神情温文尔雅,抬头对泰德先生说:“这是洞庭碧螺春。”
泰德先生笑问:“你不能观茶,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STEVEN面泛清华,有一丝少年的羞涩:“我父亲说碧螺春是清朝贡茶,洞庭山少女采茶不帶筐,把茶叶放在乳间,茶受热而生奇香,这是他最喜欢的茶之一。”
STEVEN对父亲的仰慕,溢于言表,令我对这位音乐才子生出一丝憧憬,是怎么样的男人,可以让STEVEN的母亲念念不忘,叹息一生大概只能爱(他)一个人,是怎么样的父亲,让STEVEN满怀尊敬,将他的话铭记于心。
泰德先生舒服地靠着沙发背:“你们两位小朋友,真有意思,以后常来玩吧。”
STEVEN和我静静地听着,果然,他进入正题:“我可以为PARAGON服务,但不做全职,算专家回聘,每周三天,好吗?”
我心里欢呼一声,STEVEN立刻恭敬起身,与泰德先生伸手相握:“谢谢你!我和晓玉一定会全力配合你。”
次日,STEVEN的母亲老佛爷大驾亲临公司。
她已恢复高贵仪态,带着笑意问:“STEVEN,听说你们请到了本行技术专家泰德先生?”
STEVEN说:“是晓玉筹划的,她每天很早起床,开一个小时车,去泰德先生家附近,带着小狗散步,晚上下了班也去碰运气,慢慢和泰德先生成了朋友,才肯让我们去他家饮茶。”
我望着STEVEN,微笑:“我是将功补过。我不愿和你分手,韩凌父亲的公司最近一直在打击PARAGON。”
老佛爷冷笑了几声,一脸高深莫测:“晓玉,你太单纯。韩凌父亲对PARAGON早有吞并之心,我们交手很多年。我公司全盛时期,他损失了一些利益,现在,不过是趁机落井下石,找借口抢夺我们的市场。”
我摸摸脑袋,有些疑惑:“我还以为你中意韩凌……”
老佛爷语调平常,开诚布公:“韩凌或许是真的喜欢STEVEN,可她父亲打什么算盘就难说了。晓玉,你一心一意照顾STEVEN,我都看在眼里。我是不会把儿子和公司,恭手让给他们的。”
STEVEN手指莹润而细致,轻抚过我的眉眼,笑嘻嘻地说:“妈,我们的意见一致,我第一次觉得你又英明又美丽。”
老佛爷颇威风地瞪了自己的儿子一下,忽然意识到STEVEN看不见,楞了一会儿,有点心酸地说:“我现在只希望你和晓玉好好在一起,我就你一个亲人,你的眼睛又……”她的眼圈发红,哽咽着说不下去。
STEVEN站起身,摸索着握住母亲的手,柔声安慰:“妈,世上失明的人不只我一个。我相信上天这样安排,自有道理。”
青青子衿
老佛爷擦拭泪水,叹气:“好吧。我累了,也该同你父亲好好谈谈了。”
STEVEN有些惊喜地说:“太好了,我很想老爸,你什么时候见他?”
老佛爷脸显笑意:“再过几天吧。”
STEVEN真诚地说:“妈,我觉得爸爸是很爱你的,你就不要再赶他走了。”
老佛爷似笑非笑,气势不太足地斥道:“怎么能怪我,是他自己一直不愿来公司帮忙。”
STEVEN上前挽住母亲:“爸爸只是不喜欢商场上的勾心斗角,不过,他现在不是特地去欧洲联络朋友,还说服大伯父在欧洲设分厂,协助PARAGON的捕熊计划?”
老佛爷居然有些羞涩,故意哼道:“要不是他愿意帮忙,我才懒得理他呢……好了,我先走了,公司的事就交给你和晓玉。”
STEVEN悠然问:“妈,关于JASON叔叔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老佛爷精致冷漠的脸,现出了无奈和伤感,她疲倦地长叹了一声:“STEVEN,你处理吧,公司的事我不想再插手了。”说着,仪态万千地起身离开了。
STEVEN打电话请JASON来副总办公室。一进门,JASON就恭喜道:“厉害!STEVEN,晓玉,你们太厉害了!居然请到了泰德先生,看来,我真的要让贤。”
STEVEN有些为难,清俊的脸上泛起莫名的惆怅:“JASON叔叔,你并不需要让位。今天,有些事,想请教你……”
STEVEN踌躇了半晌,继续说下去:“我意外得知,几年前,熊总私下在欧洲设了他的公司,曾邀请泰德先生去帮忙。熊总不断侵吞PARAGON的资产,LES和MISSIONHILL的事,都是他暗中安排的,这些年,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JASON的表情变得谨慎,小心地问:“我不是很了解,你的意思?”
STEVEN沉静的面容看不出情绪,他声音反常的低哑:“JASON,关于熊总他们偷税的事情,你是知情的吧?”
JASON的脸色苍白,犹豫了很久,他丧气地回答:“不错,是我向国税局报告的!只是,我没想到会闹成这个局面。”
那个告密者竟是JASON。
假设JASON已知内情,为什么不及时通知STEVEN,作出补救?他可以告发或阻止熊总的偷盗行为,或者内部想法补交税款,以避免国税局持枪搜查取证,造成无法挽回的经济和信誉损失。
STEVEN问出我的疑惑:“JASON叔叔,为什么?”
JASON象是换了一个人,他昂起头,神态倨傲说:“没有为什么!”
STEVEN柔声唤道:“晓玉,你到我身边来。”
我立刻走近他,心别别地跳,直觉有什么精彩的情节要上演了。STEVEN将我半搂着,护在身边,朗声说:“JASON叔叔,你还在记恨我的父母?”
JASON凄凉地笑出声:“我嫉恨?哈哈,笑话,是你母亲负了我!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感情那么好,她却忽然和你父亲结婚了!”
STEVEN将我搂得更紧,他清爽的呼吸吹过我的面颊:“我记得小时候,你来我家作客,父母走开了一会儿,你一边摸着我的脸,一边轻轻叫着我母亲的名字,你的样子很委屈,很悲伤……这么久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JASON眼中的怒火慢慢熄灭,冷冰冰地说:“这么多年,LUCY有回头看我一眼吗?”
STEVEN正色说:“外公很欣赏你,坚持请你在PARAGON做事,只要你愿意,可以在PARAGON呆到退休。”
JASON苦笑摇头:“闹到这个局面,我已没脸见你母亲了。”
黄昏时分,霞光万丈,让人有些目眩。STEVEN和我坐在家门口。
STEVEN沐浴在金色的晚霞里,他清俊的面容,有一种梦幻般的迷朦,映着即将燃尽的余辉,焕发出少年的纯净和男子的英姿,一时间,我看得有些入迷。
STEVEN柔和地说:“晓玉,我真希望,能一辈子陪你看夕阳。”
我凝神注视他,状甚惋惜:“你现在就是想反悔也不行了,呵呵。STEVEN,你想吃什么?”
STEVEN笑道:“我不饿,我们带小GOLDEN去散步吧。”
一到公园小区,小GOLDEN撒了欢的飞奔,我牵着狗链追随,疾跑中不小心被木桩拌倒,摔得有些狼狈,STEVEN伸手扶我,也踉跄扑倒在地。
STEVEN摸索着撑到我身边,抚摸着我的脸,晶莹的眼里有一丝道不明的怅然,喃喃地说:“对不起,晓玉,我竟没有办法照顾你。”
他的声音很小,很柔,很平淡,他的面容带着丝轻愁,这瞬间,他仿佛飘到一个遥远的空间,一双没有焦聚的美目,直楞楞地望着前方,茫然若失。
我回拥着他:“STEVEN,我一点也不痛。”
STEVEN搂着我坐起身,他的脸有些发白,忽然淌出一串鼻血,他的眼睛滲出一行泪,红艳艳的吓人。
我惊骇地看着他:“STEVEN,你脸上都是血!”
STEVEN虚弱地说:“我好累,晓玉……”说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血无声无息的流淌,他清俊的面容,显出夺人心魂的凄艳之美。我有一种可怕的错觉,仿佛他的生命也在静静的流逝。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时光倒流,回到我们一起看夕阳的时分。
我捧着STEVEN的脸,唤他的名字,他在昏沉中竭力答应我,很微弱、很温柔的声音,终于再度在我的哭声中响起来,几不可闻:“晓玉,晓玉,我在……”
我的心一直往下坠落,最后摔入千年冰窖,死寂的寒气刺透毛孔,一点点渗浸骨髓。
我全身的力气散了,抖索地摸出电话,拨了911。
我轻轻的抹去他脸上血珠,徒劳地试着堵住鼻血。
胸口的恐惧,撕心裂肺,比痛苦更强烈,从脊梁尾骨升起,迅速占据了全身,我的一举一动都变得迟缓僵硬。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我的灵魂似乎漂浮在空中,惶急的注视着,无能为力,发出阵阵悲鸣。
我的声音是如此的低哑,如此压抑,近乎力竭声嘶,小狗受了感应,趴在我的膝盖,惊慌失措地舔着STEVEN的滴血,哭泣般的乱吠。
救护车来的时候,我搂着STEVEN,胸前染血,我的思想处于空白,我们的手一直紧紧地相握,直到医护人员用尽全力,才将我们分开,架上了车。
黑夜到天明,昼夜交替,两天过去了。
STEVEN的母亲坐在病床边,泪水满面。
罗杰医生为难地说:“脑部扫描图发现奇怪的阴影,很靠近脑中枢神经,不能确诊是破裂的血管,这类手术风险很大,有可能造成脑部永久性的伤害。”
STEVEN的母亲问:“如果不动手术呢?”
罗杰医生叹气:“那么,他就象装了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也许永远不会发作,也许随时随地发生危险,这一次送医及时,下一次就难以保证了。”
STEVEN的母亲悲哀地哭泣:“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时清醒,一时昏迷?”
我的心悬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失去了方向。
一个念头浮上来,越来越强烈,如果STEVEN离开人世,我的生命也没有了乐趣。
我艰难地开口:“罗杰医生,你听说过Dr.DanPotter吗?网上的资料显示他是脑科权威,这类手术的成功率全美最高。”
罗杰医生想了想,回答:“对,我知道他,UCLA医学院终身教授,是最出色的脑外科专家,目前他的病人都恢复得很好,还没有听过什么失败的病例。”
我强作欢颜:“Dr.DanPotter是韩凌的姨父,韩凌可以安排,让他马上接受STEVEN到美国作手术。”
老佛爷盯着我看了好久,点点头:“晓玉,你是好孩子,委曲你了。”
我望着STEVEN安详的睡颜,微笑:“只要他能好好的,就……”我深呼吸,压住上涌的泪水,“我先走了,今天有一个重要的新闻发布会。”
我来到希尔顿宴会厅,上官快步迎上来。他扶着我微颤的身躯,紧张地问:“你怎么浑身发热?眼睛肿得象桃子?”
我苦笑:“象桃子?我不知道,你的想象力这么好。”
上官眉目俊朗,一片风清月明,让人心情安定:“出了什么事?”
“STEVEN病了。”我疲倦地说。
上官不着痕迹地一带,让我半靠在他的肩膀,轻拍我的背,柔声软语:“晓玉,你居然有了几根白发,你要照顾好自己。”
“方晓玉小姐,”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可以采访你一下吗?我是X报记者。”
上官沉着地说:“等一下,会宣布我们两家公司合作,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提。”
那名女记者神秘兮兮地问:“方小姐,你愿意谈谈你和PARAGON副总经理的关系吗?”她打量着上官,满是惊艳:“听说,你和PRESERVE的上官先生也在交往中,这次合作,是不是你一力促成的?”
我咳嗽了一下,语气淡漠:“这种无聊的猜测,不在今天的采访议题范围。”
那名女记者讪笑:“有人向报社投放了你们的照片,我也是例行公事。”
上官眉头微皱,严肃地看着对方:“我们只回答公司相关的问题。”
那记者耸耸肩,走开了。
上官挽着我到宴会厅一角休息:“晓玉,你要不先回去吧,这里的事就交给我。”
我坦率地说:“你说过,清者自清,这些事,我不怕别人提,而且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没什么可撇清的。”
上官俯首笑道:“你对我的话,倒是记得很清楚。”
他擒着一个动人心弦的笑容,亲呢地在我耳边呼着热气,我颈子微痒,有那么一瞬间,压在心头的负担,也轻了一些。
上官,他永远不倦地守护我。
即使我跌到黑暗的深渊,他也会伸手抱我出来。
人生就是这样,一路有风有雨,有快乐,也有悲伤。
新闻发布会顺利完成。上官不放心,执意要送我回家。
我婉言谢绝,此刻,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开到史丹利公园海滨,不知从何时起,我爱上了这片宁静的海。
我茫然地靠着长凳,心酸难忍。
我就这样把STEVEN恭手让人吗?
爱情是独占的,专一的,不容分享。
不是身在局中,无法体会其中的微妙道理。
那个人,与你共同分食一个冰激淋,拥在一起看租来的恐怖片。
饿了,他会亲自出马,变出一大堆美味,笑眯眯欣赏你的吃相。
下雨时,他背着你欢笑,一路狂奔到家。
寒流来时,他脱下外套,亲手为你披上,搂着你惋惜地说:“你成小胖子了!”
大热天,他为你端冰茶,切水果,在空调房间,还故作风雅的摇着破扇,扇出凉风。
……
我生命中那些欢喜的记忆,就这么抛开?
这样的隐忍牺牲,我有勇气承担后果吗,我可以洒脱地放手吗?
我抹掉眼泪,来到STEVEN的病房门口。
眼前是一幅家庭和美的图画。STEVEN恬静地倚在床头,老佛爷微笑着递上水杯,韩凌轻快地念着新闻报道。她的声音悦耳动听,为这和谐动人的画面,锦上添花。
我的心纠结起来。
韩凌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走过来娇声说:“方姐姐,STEVEN已经同意去美国了。”她凑在我耳边,以我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冷道来:“你最好记住你的诺言,以后,不能再见STEVEN,也不可以主动联络他。”
原来,我根本不潇洒,满嘴苦涩,胸口发闷。
原来,人生易变,前一刻属于你的位置,顷刻间,就被新人顶替了去。
我撑住身体,挺直脊背,“好,让我和STEVEN单独谈一会。”
STEVEN的母亲看着我,表情复杂难辨,叹息了一声,关上门离开了。
只剩下他和我。
我扶着STEVEN躺下,脱去自己的鞋子,爬上病床,搂着他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STEVEN清淡地微笑:“就这几天。”他环住我的腰,凑在我颈边轻嗅:“你涂了什么香水,这么好闻?”
我紧紧地贴着他修长的身躯,只觉四肢一阵酸软,心如被钝刀割裂。
我鼓起勇气,揭开他的病号服,颤抖的将他的上衣脱掉,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哽咽低语:“STEVEN,你用力抱抱我!”
他修长莹白的手指,微微颤抖,解开我胸前的钮扣。
他赤裸火热的身驱缓缓覆盖上来,灯光下,他的容颜淡雅如美玉,散发着超越时空的魅力。
他亲吻着我,虔诚而热烈,好象用尽了生平的所有爱恋:“晓玉,如果我离开了……”
我微笑,紧紧地拥住他,象是汲取生命的源泉:“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一阵敲门声传来。我慌乱地缩进被子,趴在STEVEN的胸口。
STEVEN迅速坐起,将被子拉到下巴:“罗杰医生,你怎么又来了?”
有一个热热的硬梆梆的东西顶着我,我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罗杰医生显得很愉快:“STEVEN,醒了就好。奇怪,你的脸怎么红得吓人?”
STEVEN几乎是呻吟般地回答:“我有点不舒服。”
我静静地呼了一口气,轻轻地舔了一下STEVEN的胸口。他的身体起了一阵轻颤。
罗杰医生说:“不舒服?那么我得仔细检察。”
STEVEN急忙求饶:“不,我很舒服,真的,很舒服!”
罗杰医生哈哈大笑:“那我过五分种再来。”
脚步声刚远去,STEVEN掀开被子,一把搂住我,“晓玉,MYBABY(宝贝)!”
只这么深情的呼唤一声,STEVEN就吻了下来。
这一吻,他像是使尽全力,将他所有的热情都输送过来,将我自迷糊的梦幻之中唤醒,而双唇传达到心上的,是一阵阵难以置信的甜美和苦涩。
肉体的欢愉,混杂着心迷惘的痛楚,我仿佛沉浮在天堂与坠落的边缘。
良久,门外又响起敲门声,我们才分开,喘息,抚摸,那么多的柔情蜜意,那么多的尽在不言中。
这是梦吗,是梦吧。
而我,无怨无悔。
悠悠我心
希尔顿饭店宴会厅。
PARAGON与PRESERVE合作项目成果鉴定及庆功会。
桌上摆着十几道宴席大菜,我对一盘葱姜BC大蟹情有独钟,埋头大嚼。身边的MAY轻触我的手臂,悄声说:“快,好戏要上演了。”
宴会厅中央,有一个临时围出的圆形舞台。
吴君举着话筒,站在那里,笑得眉飞色舞:“各位同事,经过大家投票选举,最受欢迎的黄金单身汉前三名已产生,他们是DANIEL,SAM和MIKE!大家鼓掌!”
台下一阵欢声笑语,掌声轰动。我停下筷子,兴致勃勃地观看。
吴君有些得意洋洋地宣布:“鉴于大家的强烈要求,并征得当事人同意,我们将拍卖这三位帅哥今天晚上的归属权,哈哈,中标者可以和他们约会哦!”
这下,整个宴席厅乱成一锅热粥。
很多女士交头接耳,跃跃欲试。
有的说:“DANIEL,我要DANIEL!”
有的说:“DANIEL难度太大,我选SAM或着MIKE吧。”
同桌的小安和BEBE立刻兴奋得拼命拍手,眼冒红心。
MAY镇定自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音乐变缓,吴君带着笑,郑重其事地介绍:“下面,有请三位大帅哥分别作才艺表演,各位女士可以随时参加竟标,以十元起跳。”
最先出场的是我们PARAGON的风流才子MIKE,他任职市场部,是一流的销售技术工程师,在PARAGON最低潮的时候,他一直安心工作,努力为公司带进订单。
MIKE身材高大魁梧,金发碧眼,很有绅士风度地向大家招手微笑,伴着音乐即席演唱了一首英文情歌。掌声中,他的价码一直飙升,最后以两百元的高价,被财务部的同事领走了。
SAM的出场令人眼珠快掉下来了。他表演的是双人格斗,一招一式,如雷霆万钧,舞出呼呼的风声,与他过招的少年,身姿俊俏挺拔,动作敏捷优美,一步不退,令人看得眼花撩乱。
很多当地人只在电影上见过中国功夫,没有接触过现场实战,立刻兴奋莫名地大叫加油,宴会厅里,欢呼声和掌声一阵响过一阵,大家都忘了喊价。
我对MAY打趣道:“SAM平日很体贴,对你言听计从的,想不到他身手这么好,很帅啊!”
MAY笑成眯眯眼,谦虚地说:“哪有上官大哥帅。”
舞台上,精彩的武术表演已结束,两人对鞠一躬,漂亮地收招。
SAM英俊的脸神采奕奕,剑眉上挑,搭着那少年的肩膀笑着说说:“这位是我的弟弟,人家是纯洁的好孩子,不在今天的拍卖范围,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哦。”
那少年拥有运动员的健美身材,身高腿长,眼睛黑溜溜的,极亮极有神韵,他有些腼腆地一笑,顿时他的脸如阳光般灿烂,让人感觉亲切自然:“大家好,我是仁杰。”
我的心一窒,恍神间,时光的宏流仿佛将我带回从前,那个记忆中的美少年,也是这么简单的介绍自己,他有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清澈晶莹得让人心悸,像那清冷的莹月,高悬在我触不到的天边。
身边的MAY喊道:“30!”,将我惊回现实。
一个女士马上接口:“50!”
另一位说:“我出一百!”
激烈的竟价开始了。
舞台上的SAM精神气十足,愉快地看着我们这一桌。MAY甩了甩头发,婷婷婀婀地走到SAM身边,搂着他的颈子悄悄地说了一句话,SAM裂开嘴笑得象中了大奖,幸福地连连点头。
台下的标价声暂时停住了,有女孩子不明状况地问:“那是谁啊,怎么和SAM这么亲密?”
MAY又圆又大的眼睛扫了全场一圈,笑着劝诱:“我是SAM的女朋友,我出二百五,大家就不要跟我争了吧。”
台下嘘声一片,MAY不受影响,拉着SAM向我们这一桌走来。
SAM对着主持人吴君摊手耸肩,顺应女友大人的指示退出了竟拍会。
吴君赶紧说明:“大家不要急,我们还有最后的法宝,现在有请上官大帅哥!”
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小安和BEBE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邻桌有位男士没留意开了一句玩笑,周围几桌的女孩子立刻一齐怒目瞪着他,那人不明状况,苦着脸缩回座位。
上官的追星族真是声势浩大,一呼百应。
静悄悄的等待中,灯光暗了下来。
忽然,一阵热烈的弗拉门戈之舞曲响起,厅内灯光齐明,以蓝色的灯光作为基调,并具有深浅不同的层次,给人一种犹如置身于大海怀抱中的感觉。
我心目中温润如美玉的上官哥哥,穿一件白色衬衫,胸前纽扣解开两粒,以动感帅气西班牙舞姿出现。他的“女伴”竟是那位叫仁杰的美少年。
墙壁上挂的红、黄、绿等各式灯泡,闪闪发光,如有生命般连环跳动。清脆的响板随着灯光回响,古典吉他与踢踏舞步合成的音乐倾泻,上官和仁杰所展示的舞步,充满了激荡人心的诱惑力,让人不可抑止地沉醉在男人的英姿勃发中。
旋转舞动中,仁杰随手从桌上取了一枝玫瑰,叼在嘴里,手中的羽扇一抖,半掩俊颜,清纯中带点性感的笑容,恍如海棠春睡,让台下的熟女们悸动不止,发出惊喜的口哨声。
上官微微含笑,他的眼神,带着千万伏的高压电流,热情而优雅地注视着我。
他的俊美面容,犹如春花漫过山谷,让人留恋忘返。
他的身姿似神话中的阿波罗,从容不迫地驰骋在晴朗的天空,令下界的子民,身不由己的向他臣服祈福。
我屏息凝神,静静地欣赏。
此时,吴君兴奋地催促众人竟价:“各位女士,你想与上官大帅哥共度良宵吗?千万不要错过机会啊!”他突然转向我,对着话筒大声说:“方晓玉小姐,请你先出价吧!”
我飞快地摇了摇头。事前,我并不知情,身上的现金不多。
上官眼神一闪,很快走到我的桌边。他从仁杰嘴里接过玫瑰,送到我的鼻前,轻快地说:“晓玉,可愿与我共舞?”
仁杰亮晶晶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我,悠悠地笑说:“晓玉姐,你好!”
吴君神经兮兮的冲过来,将话筒举到我下巴:“晓玉,你怎么能弃权呢,上官帅哥的心都要碎了。”
我推开话筒,偷偷向上官打眼色,取出钱包示意:“我没有钱,能借点给我吗?”
吴君一把抢过钱包,迅速喊道:“方晓玉带了几百块现金,今天她是志在必得,各位还是放弃吧,哈哈。”
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一分钟前拼命鼓动大家竟标,转眼又劝退。
邻桌有女孩子不服气地说:“不公平!SAM已经被女朋友领走了,可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上官。”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上官眼中的危险气息浓郁,他俊美非凡的脸凑到我面前,古龙水的淡香沁人心肺,他轻舔一下我的耳垂,半是戏谑地问:“晓玉,你打算不负责任地将我推给别的女人?”
上官柔柔地望着我,眼魅如丝将我缠绕。
他温馨的呼吸难以察觉地吹过,我感觉面颊有些发热。
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荡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晓玉,我可要出绝招了……”他扶着我的肩膀,泛着健康红色的嘴唇,缓缓地贴近,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献吻。
我略往后让,被椅子挡住了退路,便侧开身子笑道:“好了,上官大人,你的身价可是天文数字,你得容我想办法筹钱。”
上官擒着那丝愉快的笑,风度翩翩地环着我的腰,不再作恐吓色诱。
我从皮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对着吴君耳语了几句。他点点头,心领神会。
吴君接过信封,取出支票,得意洋洋地挥舞:“方小姐果然早有准备,除了现金,还有一张空白支票在此,无论谁喊价再高,最后,还是她抱得美人归啊。”
宴会厅内的喧哗声渐渐变高。
吴君笑得古怪,接下来一番话,出乎我的意料:“大家都知道方副总心地善良,嘿嘿,今天大家最好想清楚,如果你真得罪她的话,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我心里直发笑,差点低估了吴君强词夺理、欺压良家妇女的水准。
我镇定自若地微笑,视线温和而坚定地扫过各桌的女士们,似乎在为吴君的话背书。小安瘪着嘴,向我做出忍痛牺牲的伤心表情。BEBE挤挤眼,表示迫于恶势力弃权。
吴君的巧言令色,加上我素来广结善缘,很多人采取明哲保身的策略,与我竟争者廖廖,居然以八十元的超低价,标得了上官的首夜。
吴君上前恭喜:“晓玉,上官,你们今后可别忘了我这个大媒人。”
我瞪他一眼:“你,不要瞎起轰。还有,标金改天再付给你。”
这时,DJ放了一首英文老歌,音乐情意绵绵,上官搂着我加入大厅中央慢舞的人群。
他眼中笑意昂然,兴致颇高地问道:“晓玉,你怎么会准备空白支票?”
我不好意思地回答:“其实,是我的薪水支票,让吴君糊弄过去了。”
他赞赏地大笑,神态俊朗飞扬,俯身亲吻我的耳朵:“晓玉,你戴这副耳环,很漂亮。”
这对珍珠福字金耳环来历不凡,是上官的祖母遗留给他的纪念品。虽然有岁月的痕迹,却越发湛然生辉。
我有些怅然:“那时候,你把这副耳环和周杰伦的CD一起送过来,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好几次想还给你。”
上官将我勒紧一些,眼中笑意更深,语气有些恶狠狠:“你敢!我送出去的礼物,从不收回。”
我忍不住斜瞟他一眼:“是,大帅哥。你最近老是问起这副耳环,我只好带出来让你安心啦。”
他握着我的手,轻轻地举到嘴边,印上一吻:“乖晓玉。”
稍顿,他有些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戴上这个戒指的?”
我平和地望着左手,有些甜蜜地回味道:“这个戒指有爱的祝福,传说,德国有一位贵族小儿子叫占斯……”灯下,精巧小锁戒面镶着钻石,中央的一颗红宝石,闪烁着冷清而耀眼的光芒。
我心中隐隐作痛,平静地说下去:“以前,我觉得有点大,现在戴上去,正好合适。”
上官呼吸有些急促,眼中冷星闪过,促然问道:“他走了这么久,你还是惦念着他?”
我的眼睛有点湿润,咽喉堵堵的:“上官,以前STEVEN曾问过我,为什么我和你这么好,记得我当时好象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
我守在原地,等候。
两年过去了,我没有收到他的确切音讯。
如果时光留驻,我还会作同样的选择吗。
在他母亲淡出后,我呆在PARAGON不走,打点公司生意。从最初的讨论业务诚惶诚恐,见客户时拘谨不安,到如今跌倒滚爬视为常事,指点江山从容淡定。在上官的全力支持下,PARAGON已经扭转颓败的局面,重新出发。
我以为,只要我站在显眼的地方,他就会看见。
虽然,我将他亲手打包送了出去,承诺不再见他,不主动联络他。
心中却存了一丝侥幸,他可以来见我,他可以主动联络我。
我一直住在他“藏娇”的金屋,每日带小GOLDEN散步,照料院子里的花草,心安理得地等着他。
我以为,他一定会回来的。
上官托起我的下巴,轻轻吻去我眼角的泪水,声音如春风般温柔:“忘了他,我们重新开始。”他的另一只手将我拥着,手指抚摸着我的背,仿佛输送一些热力过来。
在慢舞乐声中,我心事重重,悲喜难辨。
如果可以,我也想,忘了他,那个两年来不时入梦的冰雪美少年。
上官星光灿烂的双眸,异样清亮,静静地凝望着我。
我尽量微笑,深深地回视着上官:“我会努力。”
低头呼出一口长气,排解胸中的郁闷,我轻声说:“我想去洗手间。”
我整理好仪容,感觉眼睛有点红肿,不想立刻回到大厅,就留在走廊,倚着二楼的栏杆,眼望楼下大厅出了一会儿神。
上官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正想回头,一个触动人心的身影闯进视线。
白雪公主韩凌从一楼的餐厅走出来,笑语如花,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身旁高大的男伴。
他的金发剪短了,自然地飘动,身型更健硕,肩膀更宽阔……
背影,一个背影,就让我激动得双手微颤。
我犹豫了片刻,鬼使神差地冲下楼,来不及等待门童出手,自己猛推门追了出去。
韩凌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街头转角,我不加思索地跟上去。我听到自己的心跳,混乱如野马蹦腾,我的呼吸急促,似乎快透不过气来。真正让我窒息的,却是如此不合时宜的邂遇。
我又能说什么?
STEVEN,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是我自己放弃的。
没有相遇,我还可以活在自己的思念里,如今,竟要亲手毁去,了结我最真实的一段感情。
“晓玉,我会亲自把狐狸精赶跑。”如今,他亲密地搂着另一个女人,柔情蜜意。
我瞪大眼睛,仔细辨认。不,他不会是我的STEVEN。
STEVEN走路的样子飘逸出尘,悠闲而从容,让人看了止不住的欢喜心动。
STEVEN不会抛下我,他说过:“晓玉,你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终于,韩凌停下脚步,两人齐齐回头。
果然,他不是他。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那位金发白人男子,警惕地注意我。他长得英俊,充满活力。
但是,STEVEN比他更俊美,更纯净,更清雅,只需看一眼,就令我目旋神迷。
我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上前问韩凌:“STEVEN呢,你怎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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