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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历史之梦落大唐(解禁中)》

第一章 劫数(上)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八字命薄。
??我的祖母云老太太和母亲云夫人都习过灵术,换句话说,是现代的阴阳师。但我却不是。祖母和母亲都不愿我碰任何脏东西,那脏东西将是我致命的打击——脏东西,就是祖母和母亲打了一辈子交道东西,也就是灵魂,飘泊无依不属于人世的灵魂,俗称鬼。
??我尽量不去接触那些灵异之物,偏偏却对那些异物特别敏感,森森的凉气,常会在我身侧萦绕,让我无所适从。那些异物,都是些急于找寻替身,好让他们重新投胎的恶魂,他们相中的,往往是八字命薄的短命之人。而我,在那些异物看来,分明就是到口的美食。
??祖母和母亲给我了一块传家的古玉,据说可以驱邪,让那些恶魂有所顾忌,不能相害于我。那块玉苍白陈旧,无甚光泽,也看不出年代,雕刻着古老的螭纹。螭,形如龙而无角,卷尾,螭屈,春秋时便开始在各类器物上出现。观其形,嘴较窄,眼较细,身略肥,臀略瘦,比春秋之时已略有变化,算来应为唐之后,宋以前之物。这螭玉从我八岁时就被我贴身挂在脖中,也许真能守护于我吧,一直到二十岁,虽有异类不断在我身遭纠缠,我却不曾遇到过任何意外。
??但随着我年龄渐长,但萦绕的凉气越来越冰寒刺骨,出现的机率和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我已经可以看到凉气中那稀薄的人正紧紧跟着自己,如影随形。
??母亲常常叹息:“你的八字注定,活不过二十四岁,我该怎样救你,溪月?”
??事实上,可能是因为那块古玉的提醒,我已经逃过几次大劫了。
??一次,是在一栋崭新的商贸中心。我随着人流正在购物,忽觉情形有些怪异。一抬头,四处俱是人影,稀薄如淡淡的雾气,居然比正在购物的人群还多。我心头顿时直冒寒气,猛地冲出了商贸中心。
??甫出那水晶般的玻璃门,就听得一阵隆隆作响,水泥灰尘乱飞,然后是巨大的折裂之声。等我逃到安全地带时,那座美丽的十层大楼已经轰然倒地,许多或崭新或陈旧的灵魂,在废墟之上飞舞。有哭的,有笑的,有茫然飘在空中的。
??后来,这座商贸中心,成了市里豆腐渣工程的典型。
??第二次,我和朋友去二十四层的顶楼观光,乘电梯下楼时,电梯里好多人。我便叫朋友先下去,打算再看一会儿风景,乘下一班电梯下楼。朋友咕哝了一句“不趁现在人少下去么?”便关了电梯。
??我怔了片刻,猛地想起方才那些电梯里的人,脚似乎是漂着的!
??我疯狂冲上去拍电梯门,已经晚了,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相击然后掉落的脆响。
??朋友死了,电梯出了意外,从二十四层掉了下去。
??随后,又出现了第三次、第四次的相类状况,我都死里逃生,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了。
??今年我已二十四岁了,正是祖母和母亲给我算定的大限。
??我的男友景谦,此时大是紧张,天天守着我,几乎不敢离我半步。从大学算起,我们已谈了三年的恋爱了。不知多少次,两人相偎相依,在花前月下徘徊,只愿今生今世,白头偕老,永不分离。对寻常恋人而言,这可能是触手而及的幸福,而我却只得不安而无奈地等待着我注定的命运。
??我不想让家人担心,也不想死。我喜欢景谦,喜欢祖母和母亲,喜欢我的书和我的电脑,喜欢我现在所处的热闹自由的世界。有时甚至会恨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命运,让自己始终处在这等死的尴尬和徘徊之中。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至少眼前会幸福。
??祖母和母亲合计了好多时日,又和景谦带我千里迢迢去西藏的香巴拉雪山之颠。那里有位极出色的天修大法师,据说能穿梭千年,参悟生死,祖母年轻时曾见过一面,知他神通,决定向他祈福求助。

第一章 劫数(下)    文 / 寂月皎皎
那披在黑袍之中,有一双深蓝眼睛的天修大法师盯住我,目光闪烁了好久,然后看住那块螭纹古玉,“咦”了一声。
??祖母忙道:“这玉,是我们祖上遗下之物,向来可以辟邪镇妖,可惜,现在似乎也救护不住月儿了。”她把玉取下,恭恭敬敬递给天修大法师。
??天修大法师手持古玉,瞑目低颂片刻,黯淡的玉身渐渐散出月色般的澄澈光芒,我看着那清亮的光芒,心神不由恍惚,眼前景物,亦似迷朦起来。正迷糊间,忽觉中指一疼,手指已被天修大法师捉住,轻轻扎了一针,一滴鲜血掉落在古玉之上,苍白色的玉,顿时染上一片红晕,竟有几分妩媚,似不会再褪掉一般。
??天修大法师将玉还给我,道:“此玉流转世间数千年,灵力深厚,我已将姑娘魂魄之中的一缕转入其中,成为玉的本体之一,从此此玉与姑娘生死相依,如果姑娘出事,此玉必会护住姑娘之魂,以此玉灵力,说不准会给姑娘带来重生机会哩!”
??景谦急道:“这么说,我的溪月,还是大劫难逃,必得先死一次了?”
??天修大法师道:“天定命数,焉是人力能敌?”
??祖母追问:“那么,溪月将会在何处重生?”
??天修大法师笑道:“那要看古玉将她带到何方了。也许天涯,也许咫尺,也许今时今日,也许数百年前,也许数百年后。”
??我怔住,脱口问道:“那我,该如何再找到我的父母家人?”
??天修大法师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到时候你可以再到香巴拉来试试。我们这座庙宇,从唐时便有了,世代相传。历代的主持,都是修行很高的大法师。”
??天修大法师甩着他的黑袖子,露出一丝倦色。
??祖母忙带了我们告退。
??天色虽已傍晚,天修大法师亦无留我们住宿之意,我们只得匆匆下山。
??在那茫茫的雪山上行了三四里路,四人都倦了。景谦在背风处铺了帐蓬,我钻了进去,只觉头重脚轻,也不知是不是部分魂魄被吸入古玉的缘故,极是疲倦,竟一头睡去。
??
??景谦看着满脸疲惫的溪月睡去,怕扰着了她,便和两位长辈在稍远处点了篝火,温着干粮和水,打算等热一热拿去给溪月吃。
??这时云老太太忽问道“什么声音?”
??景谦笑道:“哪里有什么声音?”
??可这时他也听到了,山顶有隆隆之声传来,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而云老太太和云夫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她们的灵感分明在告诉他们,那声音中,分明夹杂着死亡的气息,甚至有着孤魂的幸福的呐喊。那是因雪山失事而客死边地的寂寞游魂,在为即将找到的替身而兴奋。
??云夫人忽然大叫:“是雪崩!溪月!溪月!”
??她欲奔向帐蓬,景谦一把拉住她:“快!快闪!”
??呼啸而来的雪浪铺天而来,边缘带到云夫人与景谦,立时将他们淹没。
??云老太太站得稍远,只被气浪卷着倒退数步,看着那恐怖的雪浪席卷而去,喃喃叫道:“天!天!”
??然后疯了般以手刨起雪来,那一处雪正在耸动。
??景谦终于露出头来,叫道:“伯母,伯母的手和我牵到一块!”
??他连挣再爬,脱离了险境,又和云老太太合力,把云夫人拽了出来。
??云夫人跌坐地上,抖落衣衫间的积雪,定了定神,看住面前的皑皑白雪,问:“溪月呢?溪月在哪里?”
??云老太太和景谦都沉默了。
??那呼啸而来的雪崩,又呼啸而去,把道路都覆住了,无辜得仿佛从来没发生过,只是一片洁白晶莹,似自亘古以来,就这么一尘不染,清雅洁净。
??溪月曾睡过的地方,连着帐蓬,完全消失了,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云老太太好久才说:“古玉,会把溪月带到一个很幸福的地方。”
??云夫人和景谦的眼中,开始泪光闪烁。
??古玉,你会把溪月带到哪里去?
??溪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你会好吗?
??你会想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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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游魂(上)
我睡得昏昏沉沉时,脑子仿佛突然间空白了很久,就像灵魂被蓦地抽出了身体。
??我以为那是幻觉,后来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幻觉。
??迷迷朦朦间,胸口憋闷得极难受,胃里翻江倒海,似乎灌了几大缸的水,又胀又酸,还有什么在疯顶着肚子,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出的,全然是水,酸而涩。
??旁边有许多人似远又似近的声音在嘈杂:
??“好了,吐出来了,吐出来了。这下三小姐得救了。”
??“三小姐真是够幸运的啊,这么深的塘,掉下去半个时辰,居然还能救活啊!”
??“三小姐虽是傻了些,以前也不近水的啊,这次怎么会到塘边来?”
??“嗨,不是傻子吗?她懂什么?话都说不清的……”
??最后说话的那人声音压得很低,可我还是听到了。
??我的头被向下按着,腹部被某圆形物体顶着,不断给压迫着往外吐水,耳朵一直嗡嗡响着,鼻子也给呛得无法呼吸,口中又酸又苦,加上头晕脑胀浑身疼痛,背部被施予的每一下狠压,都似在被重物猛砸着,五脏六腑都给揉碎了。我辨不清自己是不是已被拖进了地狱。
??许久,才有人说“好了,应该没事了!”
??我终于被放开,软软瘫倒在地上。
??勉强睁开眼,许多红红绿绿的人影在眼前晃动,虽然竭力睁大眼睛,还是看不太真他们的面目,口气倒是听得出,大多是为我庆幸落水得救。
??落水?我不是在西藏的香巴拉雪山吗?哪里来的塘?哪里来的水?
??又一张担忧的脸凑到我近旁。
??我仔细瞪眼看去,却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头上包着锦蓝纶巾,插着碧玉的簪子,簪顶还有一粒很大的祖母绿宝石,煜煜生辉。衣衫更是奇怪,长袍宽袖,滚着锦蓝的镶边,这是古代的汉装?
??“溪月将会在何处重生?”
??“也许天涯,也许咫尺,也许今时今日,也许数百年前,也许数百年后。”
??祖母和天修大法师的对话在我耳边回响。
??我,是不是在睡梦中遇到了什么事,已经死去了?
??我,是不是又凭籍那枚古玉的力量重生了?
??可我重生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我又何时才能见到我的母亲与祖母,还有我的景谦?
??不,我不要穿越,我不要活在不属于我的年代!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猛地叫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用力挣脱着几双扶着我的手,跌跌撞撞,也不知要往哪里冲去。
??人群中传来短促的惊呼,然后夹杂着叹息:“傻子,拣了一条命回来,还是个傻子啊!”
??甚至有人低声咕哝:“救她做甚,活着也是白活。有什么趣儿呢?”
??几双有力的手拖住我,把我按住。
??我只听见那中年男人如哭泣般叹息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如果可能,我宁愿自己不再醒来。
??我喜欢上网,更喜欢看网上的小说。这时候,网上正流行着穿越的小说。小说的女主角总是幸运,穿越到过去,不但可得着一个绝色的身体,还能得到一大堆男人的垂青,最终宁愿选择留在没电灯没汽车没电脑没网络的古代,与心爱的男人相依相守。
??可我不需要绝色的躯体和绝世的男子。
??我最爱的家人是我的母亲和祖母。
??我最爱的男子是和我相依相恋了三年的景谦。
??我不要在古代枯燥地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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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游魂(下)
何况听他们口气,被我占了身子的这姑娘居然是个傻子,傻到居然会自己跑池塘里找死。难道我以后得一直扮成个傻子?不然就对他们说,我不属于你们的年代,我是现代人的穿越?只怕又会被当成疯子了。
??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面对这可怕的穿越!
??所以不久我虽然醒过来,我还是闭着眼睛,不想睁开。
??这时有人进来了。
??身边服侍的小丫环匆忙地行礼:“二小姐,三夫人。”
??一个年纪稍长的,大约就是三夫人吧,淡淡道:“嗯,你下去吧,我来看看三小姐就走。”
??丫环忙应声离去。
??另一个年轻而且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这傻子命还真大。这样都死不了。”她应该就是被我占了身体的那傻子的二姐姐了。
??三夫人居然有些失落:“是啊。她如果死了,东方家的那头亲事,必是你的了。”
??二小姐恨恨道:“爹爹真是偏心,她五岁时就可以看出是个傻子了,还是把她许了东方清遥。可恨东方家只顾念着爹爹的救命之恩,明明知道三姑娘是个傻子,也不提退婚之事。”
??三夫人道:“算了,不用跟这个傻子计较,也计较不来许多。来日方才,这次算她命大,下一次,还能逃得了么?”
??二小姐的声音却有些诡异:“如果她现在死了,人家会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落水后受了惊吓,应该也是容易生病死去的吧。”
??那位三夫人居然没说话,不知是不是在沉吟。
??我的额上却滴出汗来。
??不会吧,我一穿越来,就要被人杀害?
??我的祖母!我的母亲!我的景谦!救我啊!
??活在古代虽不好,可总算还活着啊。活着就有希望,有希望可以回到我的时代,我的家乡和我的梦想。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跳起来,大叫道:“啊,啊,水很深啊,谁,是谁在推我啊?”
??我的声音突然放开,洪亮得只怕半里之外都听得见。
??床前那正计算着怎么害我的两个女人,大吃了一惊,各各退了一步。
??我从床上蹦下来,绻着身子乱跳:“冷啊,水真冷。我的肚子还在痛啊。”
??有丫环匆匆忙忙进来,要扶我上床。
??我依旧乱叫着:“鬼啊,鬼啊,看那两个女鬼!”我捉住床头的梳妆椅,向那两个女人砸去。
??两个人匆忙后退,一边退一边叫道:“不得了,三姑娘落水之后傻得更厉害了!”
??我趁机细细察看这一对不怀好意的母女的容貌,居然都甚美。三夫人年纪略大些,朱红的袍子花团锦簇,眉梢眼角,已有丝丝鱼尾纹若隐若现,但徐娘半老,自有一番成熟风韵;二小姐更是五官精致,俊俏夺目,尤其一点樱唇,在镶金丝绣粉梅的紫色纱衣掩映下,更是娇嫩鲜红,玫瑰花瓣般可爱诱人,叫人再想不出方才毒害亲妹妹的主意会从这般可爱的嘴唇中说出。
??而且听她们口气,连“我”落水,只怕也是她们暗中动了手脚。
??三夫人故作惊讶的呼喝声渐渐远去,我平静下来,接过丫环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努力用呆呆的眼神使自己看起来很傻。
??不知我沦落在哪个异时空里,无亲无故,无家无室,无衣无食,连身体都是别人的。想活着,就只能装傻了。
??相信就是想害人的人,也不会对一个傻子有所戒心。
??只有别人对我都没有戒心了,我才有机会准备好一切我需要的东西,去香巴拉大雪山。
??大雪山上有大法师。
??天修大法师说,想回家,可以找大雪山的大法师,那是他的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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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白痴(上)

我想,装傻应该是我做出的最明智的选择。
??没有任何人防备我。
??甚至是下人,当主子不在时也会有些鄙夷有些同情地看着我,说着“我”的身世和“我”的糗事。
??我穿越来的时空,跟天修大法师说的数百年,相差了近千年。
??因为此时,居然是大唐盛世。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十余年,贞观之治,已颇有成效,京城之中,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我穿越得到的身体和身份,居然是天下闻名的洛阳飞云庄庄主容锦城的嫡女,可惜从小是个弱智无能的白痴女孩。
??容锦城就是我醒来时见到的那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家资巨万,是当世最具实力的皇商,许多高官甚至皇亲都与容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容锦城的元配夫人,已在十五年前去世,只留下了当时尚在襁褓之中的我——或者说,我的现在的身体。容锦城共娶了三房夫人,另有十余名姬妾,但子息不盛,只有三个女儿。我的大姐容诗儿是二夫人所出,嫁的是洋州刺史赵节。二姐容画儿是三夫人所出,尚未字人,但听口吻她对我的未婚夫东方清遥很是倾慕。东方家和容家一样,是极有名的皇商,当年受过容家大恩,几世交好,因此定了姻亲。
??容家这位父亲看来是很怜爱他这个自幼失母的白痴女儿,并且相信受过自己恩的东方家不会亏待容家这个白痴女儿,方才给小女儿定下了这门亲事。
??他的白痴三女儿叫容书儿,很典雅很有气质的名字。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可惜这个名字让我不得不装成白痴。
??幸好,我不会一直装下去,我不会留在唐朝,我的根,我的梦,我的心心念念,都在二十一世纪那个遍地是花的南方城市。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一定要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地方,属于我的家,找到属于我的爱人。
??我意识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如何去西藏,如何去香巴拉雪山。
??可惜这是唐朝,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唐朝。
??没有飞机,没有汽车,没有马路,没有电话。
??连马车都不是寻常人家用的起的奢侈品。
??我该怎么去西藏,又该怎么去向爱我的祖母、母亲和景谦求援?
??我只是一个飘泊在千百年前的孤凄灵魂,迷失在那简朴而繁华的大唐盛世。到底该如何回归我的世界?
??我一直在琢磨着。一边琢磨,一边休养着自己的身子。
??经过一次生死劫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不管将来设什么法子去西藏,我都得不动声色养好自己的身子,再暗中准备好去西藏的盘缠。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时的西藏,叫吐蕃。贞观年间,文成公主入藏和亲,下嫁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既然大唐有公主在彼处,想来京城之中,必然有人来往于两国之间了。
??装傻其实也是一件吃力的事。我一向安静爱洁,却不得不故意每日弄得蓬头垢面,见人就呵呵傻笑,时间长了,真的快要傻了。
??所以别人不注意时,我还是会悄悄走到别人不注意的花园背阴处,在那一大片的蔷薇架下,盘算着我的出走计划,思量着我回到现代的可能性。
??蔷薇花瓣在风在懒懒飘着,风中的气息清新而芳香,有些像我们一家三口所居住的故园的味道。那个故园里,后来多了一个人的气息,那就是景谦。
??景谦,现在应该也在数千年后的蔷薇花下独自徘徊,怀念着我这个突然死去的恋人吧!我甚至可以感觉得出,他那温和漆黑的大眼睛里,大滴掉落的泪珠的温度。和泪珠一起滚落的,应当是和我一样的伤痛和失落吧。
??不知不觉,泪水迷住了我的眼。
??我含着泪,折了六十四根小小的树枝作为筹子,把自己的八字一一排出来,以五行相生相克和阴阳二气销长之理,细细推算。依旧是一副薄命相,二十四岁后,全然的一片空白,找不出一丝生意来。
??但这空白又与一般全然的死去很有差别。彻底死去的人,会回归到幽冥地府之中,重新投胎。地府在八字中的颜色,是黑暗如无星无月的夜晚颜色。而我所排出的空白,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般的空白。
??这是什么预兆?祖母和母亲把它看作了我的生机,我应该也把它视作我的生机么?那遮眼蔽目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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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白痴(下)
然后我取出挂在脖子上的金锁,看刻在其上的生辰八字。
??这是属于白痴女孩容书儿的生辰八字。我醒来时一直跟随我的螭纹古玉已不见了,却多了这把金锁。这把金锁挺沉,在现代可以换到不少钱吧,但要去唐时的吐蕃,恐怕还是远远不够,得另想法子。容书儿虽出生于大富之家,却未见有什么值钱的首饰,多半因为是白痴的缘故,再值钱之物,也会给她随手遗弃吧。
??容书儿的生辰八字也很奇怪,她的命数应该属于很清贵的那种,有钱有闲,能书会画,并且颇有旺家之相,只是未成婚前运数有些迷蒙,似一颗明珠飘着一层灰,只待成婚之后,即可尘埃尽落,还其本色,绝无短命运数。
??可我既然已经占了容书儿的身子,我就成了容书儿,真正的容书儿,一定是死了。难道我的八字推算,用在古人身上并不合适?
??可八字推算,本也是古人传下来的呀!
??我默默沉吟间,忽然一个人影走了过来,往我排着的八字的树枝上瞧,惊讶道:“姑娘在排什么?”
??我心里紧了紧,若无其事把树枝乱七八糟的拨弄着,然后抬起头,用被泪水和污垢糊了的脸颊,冲来人傻傻一笑。
??这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年轻人,身子高挑,着了一身石青色彩绣仙鹤的锦袍,容貌清雅,一双明眸,如漆黑夜空的星子,清而亮。他打量我时,眼神开始很是惊喜,等见到我的傻笑时,才转作惊讶。
??我把污黑的手抓起一把树枝,呵呵笑着:“玩,我们玩儿,这里的木头,很多。”
??年轻人接过,看着目光呆滞痴痴傻笑的我,不知所措。
??这时又有个男子声音传来:“苏兄,世伯已备好午餐,先去用餐吧。”
??年轻人应了一声,又看向已被我拨乱的树枝,却没挪脚。
??那男子不耐烦,已走了过来,看到我时“呀”了一声,道:“书儿?”
??我一眼望见那走来的男子,目光却真的呆滞了,那是,景谦?
??弯弯细细略有些嫌小的丹凤眼,配着高挺的鼻,微微上翘的唇的弧度,显得整个人清爽温和,连看人的眼神都有几分宠溺纵容,这,这分明是景谦啊。
??这个温和的年轻男子之后,跟着嘴角含着嘲弄,却极温柔地扶向我的二姐容画儿:“啊呀,三妹,怎么天天弄成这样?东方哥哥,家门不幸,真是失礼啊!”
??我没去扶容画儿递过来的白皙如玉般的手,我甚至没有看到容画儿。我只是眼眶突然滚热,忍不住跑上去,抱着那个男子伏在他的胸膛呜呜大哭。很久没那么宽阔的肩膀可以靠了,温暖而坚实,如我的景谦一般,真的很舒服。
??年轻男子迟疑了一下,终于搂住我,宽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书儿。我知道前些日子你受了惊吓,这不特地来看你的么?”
??他叫我书儿。他认识容书儿。
??那么,他又怎会是景谦?怎会是那个深爱着云溪月的景谦?你是
??我猛地推开他,定定看着那个男子,问:“你是谁?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这时我很庆幸容书儿是个傻子了。不管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来责问我的话是对是错,是真是假,更无从怀疑这个身子下掩藏的灵魂,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后来的那个年轻男子,居然叹了口气回答道:“书儿,我是清遥。”
??他回过头叫了下人来照顾我,才又叹了口气,道:“书儿,我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认得我,记得我是东方清遥。”
??东方清遥!容书儿的未婚夫?这样一个温和清秀的男子,与我的景谦长得居然有八九分像!
??先来的那个苏姓男子已微诧道:“她,她就是容三小姐?”
??东方清遥苦笑道:“是,她是我的未婚妻,容书儿。”
??苏姓男子叹道:“她,她原来是个,傻子?”
??我不是傻子又是什么?难道他也精通易理,竟然看得出我在排八字?
??东方清遥道:“我们是自幼定的亲,傻不傻,她都是我妻子。”
??无来由的有些感动。在现代的社会,还有人肯娶一个自幼定亲的傻子么?还说的那么理所当然,非我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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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苏勖(上)
容画儿咬住嘴唇,微笑道:“我爹爹到底没看错啊,东方哥哥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东方清遥低下头,道:“世伯于我父亲有救命之恩,东方家自然应该好好对待书儿。”
??他不会喜欢容书儿,容书儿只是一个白痴而已。但他不会弃下容书儿,因为容书儿是东方家的责任。
??我傻笑着流下口水,心头却微微地疼痛。来到这个世界,居然能遇到一个和景谦如此相象的人,这是幸亦或是不幸?等我回到我的时空,告诉景谦,一千四百多年前,有一个男子,和他长得很像,像得让我感动心痛,他会作何感想?
??可是,我何时才能回到我的世界?
??我的目光游离,游离得看不清东方清遥和那苏姓男子正从我身畔走过。
??容画儿走在最后,狠狠地盯着我,鄙夷而痛恨。那钉子一样的目光竟扎我不由收回迷离的心事。
??唉,你又跟我争什么?我只是一个游魂,一个正想法子离开容书儿身子的游魂。
??我苦笑,竟觉得自己有点可怜这个姐姐,这个为着把自己嫁给东方清遥的远大抱负,不惜去伤害自己亲妹妹的姐姐。
??几人在众仆的簇拥下,渐渐远去。我维持在面容上的傻笑开始吃力,不由有了些酸涩之意。
??这时那苏姓男子忽然回过头,冲我明澈一笑:“容三小姐,我叫苏勖。你也请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苏勖。”
??我一惊,不知该保持脸上的酸涩之意,还是改变表情再装傻笑,更不知该如何掩饰自己身份败露后的狼狈和震惊。那么,这一刻的表情,必然丰富极了。
??丰富得绝对不像一个白痴的表情。
??苏勖如星子的眼睛更是晶亮了,他又笑了一下,分明的意味深长,然后对我挥了挥手。
??完了,这个人,一定发现我不是容书儿了。
??而且,苏勖,这个名字好似有些熟悉?是不是历史上曾有过这么个人,并被历史记录了下来?
??而容画儿还在幽怨叹息:“算了,别跟她说了。她都听不懂的。她……她实在是太可怜了。”
??如果她说我太可恨,说我丢了容家的脸,只怕我还好过些。这个女子,也够虚伪的。
??而那位苏勖微笑道:“她真的什么都听不懂么?”
??东方清遥在叹气。听得出,很真心的惋惜。看来性情也是和景谦一样的温和善良。如果不能回去了,嫁给这样一个人,应该也不错吧。
??心口又是一阵疼痛。
??想什么呢?我会回去的,一定会。
??西藏,吐蕃,大雪山,法师,螭纹,古玉。
??我胡乱地用衣袖擦着鼻涕眼泪,冲着在旁边守候着的丫环傻傻笑着。
??丫环忙拉住我,说:“三小姐,还是回屋子吧。吃午饭去了。”
??容锦城的夫人女儿,甚至包括他的姬妾,都在后面的凤荣厅的后厅吃饭,团团圆圆做了一大桌子的人。但我却从不在其中。我只是一个连父亲都看不过去的白痴,走到哪里,都只会丢容家的脸。
??苏勖和东方清遥一道,显然是东方清遥带来的朋友,身份必是不低,必然都算是贵客了吧,谷容城多半会在凤荣厅的前厅相待,我自然更不可能到凤荣厅去了。
??我远远看过凤荣厅,很整洁很敞的地方,桌椅高大,纹理很美,雕工也好,应该是花梨木的,各类陈设也是很是奢华,其中有一种瓷瓶,是一种温和的润青,多半便是书上记载的“千峰翠色”瓷器了。我甚至想过拿它换钱,这样珍贵的文物,价格一定很高的。再一想,贞观年间的唐朝市集之上,大概它还远不是文物吧!何况我的灵魂能回到我的时空就很不错了,何况是这些身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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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苏勖(下)

但这日我实在很想去凤荣厅和他们一起吃饭。
??我想再见见那个像极景谦的东方清遥,和那个似已识破我身份的苏勖。
??我想看看东方清遥酷似景谦的微笑,并确认苏勖知道了多少关于我的事。那最后意味深长的一笑,委实叫我不安。
??可如果一个衣衫不整的白痴突然走进富丽堂皇典雅尊贵的凤荣厅,东方清遥会笑吗?又怎能去试探苏勖知道了多少?
??我开始头疼。
??草草吞了几口饭,我赶走了丫环。服侍我的那几个丫环并不伶俐,由了我关门睡觉,只要我不出去乱跑就谢天谢地了。
??我当然没睡。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故意扯得很乱的头发和衣服,弄得很脏的手和面容,却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容书儿原该是个长得很端正的女子,只是长期的疯傻使她的神情死板,目光呆滞。如果我愿意,凭籍我从小的文学素养和家庭教育,我可以让这具身体散发出和我的本体一样文雅清静的气质来。
??可我怎能让人知道我只是一个占据了容书儿身体的灵魂?
??但那个苏勖分明猜出我不是傻子,假如他告诉了东方清遥和容锦城我不是容书儿,他们会怎样对待我呢?
??说不准会以为我是一个夺走容书儿生命、借尸还魂的恶魂,找上一堆法力高深的法力来把我打个魂飞魄散。
??我越想越怕,忙把衣箱笼柜一律打开,四处寻找有无甚值钱的东西,可以让我逃走之后作为一路盘缠。
??我现住的这间流芳轩,古色古香,很有一番大家气象,本来应该是容家的原配夫人带了女儿住的,箱柜极多,但必早必整理过了,大多是些旧衣裳,颜色早不新鲜;簪环首饰,亦有一些,一看便知不值钱。翻到压在最下的一个小柜时,里面除了有着几支笔砚,看来不错,可惜我的毛笔字并不好,也不懂得欣赏狼毫还是别的什么毛做成的笔,所以这些东西对我一无用处,不由很是失望。正打算搁在一边离去时,忽觉有点不对。
??这个箱子,好像太浅了一些。而且,古人不是很喜欢故弄玄虚,把重要物事放在暗格之中么?
??我花了许久,终于打开了那只暗格。
??里面有一块丝帕,包着一样东西。
??我一见到那样东西,心里震颤得差点停止呼吸。
??那是螭纹古玉!
??此时的古玉还是一块新新的白玉,玉色润泽,散着温润柔滑的莹光,像那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含情而笑。
??但我确定它就是我的那一枚护身古玉。它的形式和每一处纹理,都和千载以下一模一样。
??我的螭纹古玉,居然出现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
??我小心翼翼地握住古玉,眼前的未来道路一下子明亮许多。
??原来一切真有天命安排,我投到容书儿的躯体内,绝非偶然。
??这块玉,就是引子,是它把我引来的!
??而它,会不会如引我来一般,再将我引出大唐,回到我和景谦应该属于的时空?
??我摩娑良久,将玉贴身藏好,然后去看那块丝帕。
??丝帕洁白,那么久的年代也不见发黄黯淡,质地显然极好,映得丝帕一角处一枝横斜的梅花俊逸妩媚,红艳潇洒,几可闻得到那梅花上传来的淡淡幽香。看手法,很像现代的苏州刺绣,而且是最有名的双面绣。绣梅的女子,绣功一定不弱。
??刺绣旁,很漂亮的几行字,中规中矩,十分养眼。
??那几行字是:
??“渊冰厚三尺,
??素雪覆千里。
??我心如松柏,
??君情复何如?”
??落款是一个人的私章,古篆体。我古文功底不错,可还是辨了很久,才看出是“李道宗”三字。
??李道宗?这名字又是很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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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容夫人(上)
我大学里学的是中文,但历史一向不错。唐太宗时,有李道宗这个名字么?
??我细细忖想,忽然惊叫了一声。李道宗,文成公主的生父,太宗李世民的族弟,江夏王的名讳,可不就是李道宗!
??江夏王李道宗,怎么会和容书儿的母亲扯上关系?
??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咳嗽。是容锦城,也就是我现在的父亲的声音!
??我醒来已有十余天,他除了最初几天每日来看两次,这几日都不曾见过。我曾想,这位父亲,大约也不喜欢这个白痴女儿吧!把她嫁给东方清遥,多半也只为她后半生不至衣食无着。
??我慌忙将丝帕和螭玉藏入怀里,呵呵傻笑,孩子似的胡乱扔着箱笼里的衣物。
??谷锦城慢慢镀入我房里,见到房间里的混乱,微怔了怔,然后叹息。
??他握住我的手,拉了我坐下,拍了拍我的头,温和道:“看来好多了,又有气力翻东西了。”
??他的手很温暖,也很有力。不由让我想起了父亲。父亲在我八岁的时候便病逝了。他未生病时,也曾这般温和地拍过我的头,还抚摸着我的头发,一脸的慈爱,就如眼前这中年人。
??我抬起头,看着谷锦城,有些傻笑不出来了。
??谷锦城觉出我眼光有异,微笑道:“孩子,你听得懂我说话,是不是?我知道你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傻,你听得懂我说话,只是不会表达出你的意思来,是不是?”
??我不由点点头。
??谷锦城大是激动,笑道:“我就知道,其实你心里是明白的。”他站起来,来回踱着步:“你的母亲,当年是洛阳最聪颖最美丽的女子,人人都说,梅家的络络小姐是洛阳的第一美人,可据我瞧,就是放眼天下,也找不出一个她那样的女子来!我一直就不信她会生出个傻子来!你长的,是那么像她!”
??他轻轻抚摸我的脸颊,似有些入迷,又似看着我以外的什么地方,疏离悠远,说不清的爱恨情仇。他悠悠地说:“我们从小就定亲了,我也早就想着,能娶到你母亲,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事。可你母亲却一直那样冷淡。结婚四年,她居然一直像个美丽的木头人,仿佛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让她笑,无法让她哭,甚至无法让她发怒或生气。哪怕我故意娶了许多别的女子来气她,她也不理。”
??“别人都说,她是傻子。甚至生下你后,别人嘲笑你们,是母女一对傻子。可我知道不是啊,绝对不是。她只是不愿意笑。她的心里,大概还是想着李道宗吧!”
??我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江夏王李道宗,飞云庄主谷锦城,洛阳第一美女梅络络,居然在上演一幕古代三角恋爱么?江夏王的题诗,显然还在挂念着梅络络。那梅络络呢?一个美丽的木头人,不就是一个没有感情,失去灵魂的躯体么?
??可如果完全失去了灵魂,又怎会那么小心地收藏着那块李道宗剖明心迹的丝帕,还有那块螭玉?螭玉和那块丝帕,一定有什么故事吧。
??如果在现代,我多半会对他们的爱情感兴趣,也许可以考虑将这个哀伤的故事写下来。一个把自己的人和心都化作木石的爱情故事,大概能赚不少的眼泪吧。
??这时我很庆幸谷锦城将我当作了一个不知世事的傻子。他的面容,依稀可以看得出年轻时的漂亮轮廓,此时沉浸在当年的回忆中,更添了几分接近优雅的忧郁:“李道宗,大概也是喜欢络络吧。他那么有才情,又会写诗弄画,千方百计接近络络,当然有他的意思。我自是不想自己的未婚娘子为别人倾心,才设法拆散了他们。我费尽心思让长广公主出面,请皇帝尽快赐婚,让李道宗娶了王妃。那个李道宗,其实根本配不上络络,他不敢抗旨,不但立刻奉旨成了婚,甚至连侧妃的名份都不敢给她,又凭什么得到络络,得到络络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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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容夫人(下)

“络络是个傻子,络络真是个傻子啊!为什么为这样一个人把自己封闭起来,甚至郁郁而终?”谷锦城眼睛湿润,又抚摸我的头发:“如果她怀着你时,肯笑一笑,或哭一哭,只怕你都不会成这样。我娶了她,只是娶了一个木头,生了一个……”
??他忽然顿住口,叹了口气:“罢了,清遥是个好孩子,我已跟他说了,让你们尽快完婚。就是他婚后再娶个三妻四妾,想必还是会照顾好你一世吧。你自己也好歹学着些,水塘,高楼,都不是你玩的地方啊!”
??他站起身,翻了翻那些旧衣衫,道:“这些是你娘的旧衣服,别弄乱了。我会另外给你准备几百套的新衣,还会给你最丰厚的嫁妆,让你风光大嫁。即便他们都说你是傻子,可你到底是我唯一的嫡女,我不会让人小瞧于你,书儿。”
??他把我拥在怀里,轻轻抱了一抱,方才黯然走了出去。
??直到他走远了,我才悟过来,他其实为了我这个容书儿的婚事而来。他是来告诉他的傻女儿,他准备让她成亲了。
??喉间有些哽咽。
??一回头,看着那些旧衣衫,仿佛可以看到那木然心死的美人,不施脂粉不着妆,身着一身旧衣,在灰暗的角落痴痴而坐,让穿针引线的玉手慢慢干枯如柴,让明眸善睐的凤眼日日浑浊如茶,让风华绝代的红颜渐渐老去憔悴。
??只有那块玉,那块记录着曾经的爱情的螭纹白玉,历久弥新,玉色盈盈欲滴。
??那个梅络络,想必是古代那些命运悲惨的绝色美人的典型吧。
??我有些惋惜,不知道那面带清愁的美人儿会长得什么样?
??谷锦城说,我长得很像梅络络。我长得很像那个洛阳第一美人么?
??我刚刚也照过镜子,早发现自己的面容很端正,不过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个美人。每天早上丫环们粗疏地为我挽的发髻,我都在最快的时间里把它弄乱,让明明很乌亮的长发凌乱不堪,遮住我大半的面颊,也遮住我因鲜活的灵魂而显得过于灵动的眼。
??我打开发髻,用木梳子一下一下把头发里的草屑和杂物梳去,发丝天然地垂在脑后,闪着淡淡的油光。我又把面上的污垢擦去,回头再次细看镜中的人儿。娇白柔嫩的面颊,挺而直的鼻,小巧并有着美好弧度的唇,不再呆滞的眼神扑闪如蝶,一笑,清灵如仙,偏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世间的疏离和寂寞。
??连我自己的心都动了一下。同样的容貌,可能在不同的灵魂下会显出不同的气质吧。这个镜中人的古典五官,与我安静清淡的气质相配,居然相得益彰,不须脂粉,已是倾城。
??心里有些微的慌乱,如此相配的躯体与灵魂,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是不是说,这个身体,才是真正属于我的灵魂的?是不是说,这个世界,才是属于我云溪月的?
??我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衣饰杂物,猛地跳到床上,蒙头大睡。
??真希望一觉醒来,我已躺在自己家中柔软的席梦思上,面对放着电脑,电脑里映着电影。
??而母亲会在外面叫着:“溪月!溪月!该起床了!”
??而我只是懒洋洋笑着,一边应着,一边倚在床上,继续看我的电影……
??“三小姐,三小姐!起来吃晚饭了!”
??有人在叫,还不只一个人在叫。
??我睁开眼里,两个丫环站在床前唤我,另一个丫环正在排着碗筷,几样精致小菜放在桌上,溢出香味来。高烧的数支烛火跳动着,把几个古装的丫环映得如梦如幻。莫非,我还在梦里?
??“三小姐!”年纪最大的那个丫头声音很高:“你该吃饭了。睡得够久了。”
??我是得吃饭,吃了饭,为我洗了手脚,丫环们的事便算完了,可以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自在玩着。她们的心里,哪里有三小姐的地位?
??幸好我并不想当三小姐。所以我又装出傻样来,草草吃了饭,在丫环们嫌恶的目光里,将汤水泼在了裙子上,又将米粒沾了满了前襟和自己的下巴。
??刚傻笑着说一声“饱”,丫环们已将饭菜尽数撤了,取来水为我洗脸洗脚。水温有时偏冷,有时偏热,极少有正舒适的。好在这十余日我已渐渐习惯,也不放在心上。
??丫环们走了,临走之时把灯吹灭了,又把房门反锁了,如舒了口气般说笑着离去。
??经我进行了一次浩劫的房间,依旧地乱成一团,我弄乱的了衣物被胡乱塞到一角,看来她们估料着主人一时不会来,也偷懒不打算就收拾,亦或许打算留些事明天做吧。一直跟随着个傻子小姐,想来也是不快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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