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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设计宋家(撒网)

很多年以后,即使小绿依然白发苍苍,两眼昏花,想起那一段时间内的事情还是觉得恐慌。她忘不了小姐的事,尤其是最后的一段时间,回忆里,漫漫妍妍的都是红,猩红、桃红、贵红、粉红……红的无边无际,红的触目惊心。
  三月的天气,六月的气压,阮府的老爷已经连着三天吃不下饭,一直对着阮小姐的闺房咆哮,即使是最受宠的二姨娘也被他劈头盖脑的臭骂了一顿,他看什么都不舒服,而阮小姐又一直是病怏怏的样子,他心头的火越烧越旺,总是在疾走时随便逮到一个侍女就撕破衣服,也不问名字,把肥大的身体压在柔软的侍女身上,松开腰带提枪上阵,很猛烈地鼓闹了几下,发泄了怒火,就把侍女踢到一旁,回去继续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女儿。
  阮老爷就不明白,明明应该是宋家的大少爷,怎么最后来提亲的是宋家二少爷,二少爷也就算了,竟然还得罪了当家的大少爷,如今宋家一退婚,事情闹大,整个新丰城都拿他阮家当笑话看,而这个唯一的筹码——女儿,价码更加是大跌,以前几乎能把门槛踩破的媒婆,像是约好一般,统统不见了影子。出门喝茶,似乎每个人眼里都是嘲笑的表情,什么赔了闺女还舍了本,什么偷鸡不成反失把米,什么舍了孩子还是套不住狼……总总流言,烦不胜烦。
  气得阮老爷走马斗鸡的事也不做了,整日里就看着自己的女儿,嘴巴没有一颗停歇过。他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干脆都不再回府了,就怕踩进阮家的门失了自己的身份。
  几个姨娘更是冷言冷语的在旁边添火,令阮老爷一股怒火越烧越强烈,即使站在三尺之外都能感受到扑面的愤怒。
  小绿从来没有见过老爷这样气氛,内院里的丫鬟们多多少少都糟了毒手,她是靠着小姐的交情,好容易保下来完璧之身。如今老爷看着小姐的眼神全不见父女之情,偶尔气急了,还会用极狠毒的眼神看着她,吓得她门口不敢出。
  小姐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脸色竟然渐渐的红润起来,像是每一刻都在恢复。不过三两天,竟然艳丽到不可逼视。如果说以前的小姐是花中水仙,娇美荏弱令人想到秋水碧长、桂风暗香。那么,如今的小姐,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带着妖娆无比的诱惑,如同秋水染了脂粉香,又像仙子得了情欲欢,那高洁里暗藏的魅惑,无不深深的吸引着旁人。
  小姐开始习箫吹笛,偶尔还会强打起精神琢磨些舞姬们才会在意的舞曲,时常会有一个穿着浅墨色的女童,抱着哈勃犬,笑盈盈的和小姐说话。两个人会聊到很晚,小丫头就会吃一些水果,不时的在纸上画画写写,小绿不免羡慕起来,一个女童竟然识字,在她的想法里是顶了不起的事情。于是斟茶倒水中,不免的殷勤许多。
  小姐有几次会很不耐烦的喝斥她,过些时候,又笑着调笑她爱管闲事,不过她看得很清楚,小姐,即使连笑着的时候,眼里都有一种冰凉的东西。很冷,很硬,让人不敢靠近。
  随后几天,她带着衣裳坊的裁缝入了内府,给小姐添一身新意,小丫头凑到旁边,指手画脚,弄得裁缝挥袖要离去,说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却要来捣乱。小丫头也不恼,笑嘻嘻的侧着脸看看小姐。结果小姐只是淡淡扫了裁缝一眼,然后举起一把银票,轻轻的扔在裁缝的面颊上,轻声说,“你刚刚说什么了?恩?”
  裁缝当场就变了脸色,扭曲很久,还是低下头,再抬起时,笑得很没脾气,拍着胸脯道,“没,小的糊涂,忘了分寸。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少年郎嘛。小姐想改成什么样式的,什么布料?没有小的做不到的!”
  “记清楚自个儿的身份就好。”
  小绿看傻了眼,心里有些担心,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小姐,以前虽然不解人事,但是极为纯良,为人和顺第一,哪会这般的仗势欺人?
  这,还是小姐吗?她脑子里一片糊涂,呆呆看着裁缝收了银票哈腰低头的退出去。小丫头抱着肚子躺在太师椅上哈哈大笑,还拉住小姐的衣袖叫嚷,“绝了,绝了,你看她的表情,真是五色七彩,好看的不得了。哈哈哈!”
  阮小姐看了小绿一眼,皱皱眉头,低头喝茶,冷声道,“不过是个裁缝,自个儿没本事,还要装模做样。一副脊梁天生就是为钱财折腰的。这人呐,就这点德行!”
  她说话时也是笑着的,但是小绿还是打了哆嗦,只想着小姐竟然有些陌生,不由的暗恼着那位不知消息的宋二少。
  阮小姐最让小绿不可置信还在后面。当第二天她试穿新衣时,阮老爷惊天地的咆哮咒骂,“混蛋,你以为阮家是什么?是金山银山吗?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还天天想着做新衣,着新装。你一个女儿家,被人提亲又当场被拒婚,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阮家真是百养你了,什么都不会,整日里生病多愁,还不如当初就不要生你,落的现在这般地步……整个新丰城都在嘲笑我们阮家,一切都是你招惹的祸……你,你简直就是阮家的丧命根。”
  阮老爷看到阮小姐左右整理着衣物,头也不回,气得嗓子都变调了。
  小绿缩在角落里根本不敢出去,一遍一遍的问候着天上神佛,希望能够避过此劫,还好,阮老爷的眼神根本没有落在她身上。马上,她就为自家小姐担忧了,老爷看上去像是要杀了小姐一般。
  只见阮影站定了,挺直脊背,盘好发髻,戴上金箔珠玉镶杂的镂空蝴蝶发扣,露着一段皎白莹亮的脖颈,仿佛天鹅般优美的弧度,衬着一袭鲜活胜过晚霞的红衣,缓缓的,缓缓的回过身,亭亭玉立,幽幽远望。
  这一刻,房内的空间像是瞬间被放大了千万倍,她站在时光的最耀眼处,隔着沧海桑田,俯首看过来,眼神迷离飘忽,像只蝴蝶,振翅飞过千山万水,却不留丝毫痕迹。
  阮老爷惊讶的说不出话,张大嘴巴一动也不动。小绿更是从来不知道,小姐染上红色原来也会雍容似牡丹。
  阮影看他安静下来,微侧身体,就着窗外的阴光,徐徐的插上一朵米白色拳头大小的花苞,左右细看了看,这才满意的露出一个笑容,勾唇扬眉里尽是醉意,当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开口,清冷的嗓子在房间内意外的空旷,透着金属的味道。
  “你说,天下男子,有不欣赏我这般容颜的?”她对阮老爷说,红艳艳的衣裙柔顺的贴在身上,细薄的衣料勾勒出她姣美修长的身形,山峦起伏,线条柔美之极。
  阮老爷看着陌生的女儿,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火热的盯住她,嗓子里发疼的干,“不,除非他不是男人。”
  阮影脸上梨涡浅露,伸手拨弄了一下发间摇摇欲坠的花苞,露出一个坚定的神情,“很好。爹爹,我答应你。宋家的二少夫人,除了我,绝对没有别的女人能窥视。”她看着远方,扫过屋梁上摇晃着双腿,挤眉弄眼的小丫头,没有丝毫犹豫,“哪怕是生不如死,哪怕是天崩地裂,我绝对不允许他背弃我。宋宏,只能是我的!”
  宋宏,只能是我的!谁要插手,我就千百倍回报!
  白妖女看戏到这里,十分得意的揉揉白玄的脑袋,用夸张的语气说,“我怎么就这么天才,你看,最早的独占爱情意识,就是我培养的。女人啊,只要肯疯狂,这个世界就会彻底混乱……哈哈,我真是天才的太邪恶了!”她看着底下那个眉目美艳的女子,心里没有丝毫的悲悯,她一直认为,结果是要争取的,代价是拿来交换的。坐等着老天把机会让出来,只能成为别人掌心的玩具,而拼一拼,至少还能是合作者。
  她眼里全是剧情顺利发展的喜悦,恨不得赶快看到宋靖脸上的表情,这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衰哥,要是什么都失去了,还会不会这般的高傲,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样子?还会不会那样的自以为是,认为天下除了他们这帮贵族,其他的都是贱民?要是有一天,他也身败名裂,是不是会愤而骂天,从此一蹶不振?
  她真的是太期待了。
  白玄看着眼睛里闪亮闪亮的白妖女,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她在问候那位可怜的宋大少爷,她老人家这番用心用力的参与故事发展,绝大部分就是为了报一言之仇,也不知道是说她睚眦必报好,还是应该说她锱铢必较,记恨心极强。典型的,人若犯我,我一定阉人的行事原则。
  算了,这尘间爱恨恩怨纠葛,转眼也不过一瞬间,倒是难得她有这个热情。
  “是时候了?”既然连衣物都准备好了,应该是马上走人吧。那一边宋家的婚期早就定了,可是拖不得的。
  白墨很可爱的笑出虎牙,卖弄关子,“万事俱备,还前东风。不要急,心急可是吃不了嫩豆腐的。事情要一点一点的来,准备工作做的不够好,可会功亏一篑啊!我们输得起,华池仙子可输不起!”
  “你不是一直在做准备,要一鸣惊人,要震撼整个三楚吗?华池仙子身上的仙基已经是临近崩溃了,再撑下去,还没上场,就要落幕了,难道你就甘心?”
  白玄一击正中心,绝对不让白妖女打哈哈敷衍过去。
  看它如此锲而不舍,小妖女也就很大方的开口,“华池仙子知道该怎么做。可有人不知道啊,这唱戏还要对手戏,总不能让华池仙子一个人做了尘间土,而别人只是流流眼泪吧。”
  白玄听了,不由的皱起眉毛,“难道你打算让掌灯使君回复在天庭的记忆?这些可是在转身前被阎王殿封印的,除非你以外力强行破坏,但是一破坏,你可就天上地下全部得罪光了。”
  白墨翻翻白眼,嗤笑道,“你真当我得意忘形,还是心智不全。本仙子没那么傻,要学孙猴子翻天覆地的玩。没实力,本仙子还是会夹着尾巴乖乖做人的。”她摸摸下巴,学习诸葛亮泡妞时候专用的表情,高深莫测的拉长尾音,“我只是要赠他一壶酒……”
  白玄怀疑的斜视她,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能惴惴道,“你只要别不自量力就好。我还不想陪着你一起打入十八层地狱。”
  “笨,白玄,你不明白本仙子的座右铭吗?”朗朗声音再响,已经是三千里之外,坐在屋梁上的却是两妖交谈前的幻影,因为高速运动而留下的残像。
  “那就是:信我者的永生。不信我者,永不超生!”
  白玄几乎是淌着冷汗,看一道有夔牛后大腿粗的闪电犀利的劈在身边,中间只有手指甲大的距离,险之又险。它只能远远的跟着白墨,用双足狂奔着,在苍芒的山巅间穿梭。
  天大地大,没有他们不可踏行之处,山阔水清,却留不了他们疾行的心思。
  不过前后十分钟,两妖怪就凭借着本身变态的身体素质,用超人的速度徒步横跨了南方烟树山林,创造了史上最憋屈的妖怪奔行记录。
  不过两只妖怪都没有身为妖怪自强不息的意识,还为自己没有荒废的四肢大加赞赏,如果不是已经到了三楚的宋府。那么隐藏在烟树山林的一干小妖们,一定会忍不住冲上来从头到尾的好好给他们做一次教育。
  但是,其中一只黄鼠狼精很老当持重的劝阻其他小妖们,“这年头,不怕想做人的,不怕想做妖的。就怕这人不人妖不妖的,看上去最别扭。东方妖族有消息说,南海的鲤鱼精都会爬树装猴子精了,你怎么不知道它们是扮猪吃老虎,想要通杀我们?”
  众妖大服,仔细看看,不是吗,那只人形的妖怪长得像兔子,说话像白雀,笑得像狐狸,眼睛眨着眨着又像毒蛇,奔跑起来,却又像只豹子。真是万事皆像,万事皆不像。
  至于一旁很小巧,长像很拙的哈勃狗。几个实力较强的妖怪受黄鼠狼精的提点,暗中用妖力一查,妈呀,这下子谁都不敢动弹了,乖乖的趴在隐蔽处,装孙子。白玄敏锐的感觉到有妖物埋伏在左右,本想吼一吼做个热身运动,没想到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了半天,一直苍蝇都没有飞出来。白老大一个不爽,就用仙兽的灵压控制了山林四周,压得一干小妖们大气不敢喘而气,涨红了脸,强忍了叫声,甚至硬生生的憋昏过去三分之一。
  白玄没下杀手,不过是考虑着天界上的道心榜,它毕竟还没有想要脱离仙道,对待同类不能杀就吓着,不能吓就恐吓着,不能恐吓就借刀杀人,总之,不可亲自操刀。它隐约记得掌灯使君当年多次嘱咐的话,想到恩人,心里满是感慨。果然是一报还一报,时间的因果前缘到还是真难脱离。若不是掌灯使君入了凡尘,那么它欠着的仙人情根本不用还,偏偏俗世红尘,一旦和凡尘结缘,不到缘尽,这根就算是一般落在了凡间。
  它侧着脑袋看了看白墨,心想,整个天界从古到今,估计也就这一位处心积虑的要呆在红尘,誓不成仙了。这么稀有的同类,会不会早来天谴?而且,那个与白妖女有凡缘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白妖女每次触到话题,都会脾气大爆,火山喷发……真的很玄妙……
  白墨敲了一下白玄的头,骂道,“亲爱的白玄同学,你在发春吗?还是更年期到了?叫你三四遍,都没有听到。”
  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白玄躲避她的‘追杀’,努嘴比划一下宋府广阔奢华的房宅,“你的酒怎么送过去?”白墨斜它一眼,无比骄傲道,“赠送赠送,自然是我增,他人送了。”
  她看到远处一个黑点,闪身躲到角落里,坐在一处破旧的草席上,衣袖盖过,原本空无一物的草席上马上出现了一堆质地不一的提链铜壶,大大小小的壶中满装着清水,风一晃,生出满身凉意。
  白妖女正襟危坐,弹指叩响,火涴布织就的墨群幻化作破布旧衣,她的形容也长大几分,隐隐透着点山野的灵秀。垂着视线,她在心中默数,还有九十八步,还有九十七步,还有就是六步,还有……三十五步,还有三十四步,今天的频率快多了,听忙乱的吗……还有五步……还有两步……
  “小月姑娘,上次的冷泉水还有剩下的吗?”白墨飞快的点头,微微后退一点。
  对方摸着鼻子苦笑一笑,“小月姑娘,给我拿一壶吧。我家公子也就喜欢山泉夜水的,偏偏就是远。辛苦你了,赶早摸黑的只为了几个铜板。”白墨始终没有抬头,轻松的提过来一只铜壶,放在身体前两步处,十分受礼的退后,等到对方拿走铜壶放下钱财,她才上前取。
  这时候,对方却紧紧的压住她取钱的手,白墨身体一僵硬,使劲的要抽出来。对方压低嗓子道,“小月姑娘,我想问……十几天前我在这里买到的果子酒,你还有没?”
  她死死咬住下唇,脸上微红,见对方气息越发逼急,终于是无奈开口,声音很小,蚊子般几乎听不清,“还有。不多。爹吃。”
  对方舒口气,干笑着后退,“小月姑娘,你别见怪,我就这脾气,一急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就照着上次的份量给钱,对么!”他不说一个关于酒的字眼,只是急急付了钱,拎其一旁的提链铜壶和白墨往身边挪动的一只小陶壶,道个罪,赶集似的飞奔而去。
  白墨僵立了很久,直到白玄露面,才放开脸上的肌肉,抱怨道,“下次绝对不要扮什么小家碧玉了。笑不露齿,坐不瘫腰,行不见风,卧不俯身。要不是赵大木头的一番磨练,我早就破功了。宋家的人,一个个精明的和鬼一样。”
  白玄到也是佩服她的,直接的称赞,“再怎么精明的人还不是在你手掌心里奔腾。看样子,这局你半个月前就开始布置了,还藏了这么深的一手。”
  “半个月前?没那么夸张,我只是恰好的在七夕发现宋二少身上的病有大半是冷寒之状。三楚之地多是氤氲冷泉,常饮此水之人,如若体质为热,必然伤及心脉。而他,自娘胎里因为毒素未除尽,本就是热火体格,却偏偏有冷寒之症。故而我断定,宋二少有喝冷泉水的癖好。更加恰巧的是,不间断引用冷泉水半个月,必会令武者五脏六肺剧痛,但如果以果子树的花汁注入瓮中,数日成酒,则可解其痛。我不过是做了一个医生的本分。”
  白玄上下打量她,稍微往后退一步,做出很惧怕的神情,“宁惹阎王怒,不招白妖恨。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不过,你怎么知道宋二少一定会喝冷泉水半个月,而且刚刚好他身旁的小厮就来买走一壶果子酒?”
  白墨像是一个回味自己佳肴的大厨,十分宽容的笑着,软趴趴的靠在墙上,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富贵人家,主子一点小小的嗜好都不清楚吗?再说,总有人想要往上爬,要讨得主子欢心,也就总有人会送上最何主子口味的茶水。就算所有的假设不成立,我也有一千万种方式让结果只剩下唯一。”
  白玄无语,眼前的白妖女看来软的不行,救回来硬的,估计若是没有人按照她的剧本走,她就会一招欲念之力劈头扔过去。
  “至于那小厮。你不知道吗?英雄救美是每个男人心里的幻想,我只不过给了他一个发挥的空间。更何况,”白墨站起身,慢悠悠的往前方漂浮,“我盯了他三天,发现这小子最喜欢听的故事就是司马相如拐带卓文君卖酒。啧啧,多么富有浪漫气息的想法。”
  白玄摇摇头,跟上去,“那一壶果子酒只是果子酒?”它刚刚闻到了一股很奇特的味道,从酒香里飘散出来,虽然细微,但是绝对不是果子树花汁的气味。
  白墨惊讶瞪它一眼,“看不出,白玄你鼻子还真的挺灵的,你确信你不是狗妖?”看到白玄几乎暴走的模样,她娇笑着打岔,“知不知道淳于棼?那个著名南柯太守!”
  白玄摇头不解,一跃跳到白墨怀里,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安安分分听她娓娓道来。
  “相传唐代有个姓淳于名棼的人,嗜酒任性,不拘小节,喜欢一喝醉了就脱光衣服裸奔,所以三十琐碎了,还是个光棍。
  一天适逢他生日,在门前大槐树下摆宴和朋友饮酒作乐,喝得一通烂醉,照例跳了脱衣舞后,他被看不下去的朋友一掌打晕了,扔在廊下自生自灭。此君向来喜欢yy,加上醉酒难以自拔,迷迷糊糊里看到两个紫衣使者请他上车,马车朝着大槐树下一个树洞驰去。然后发生了童话一般的故事,洞口变得无比宽阔,任由他们进出。洞内更是晴天丽日,花好树高。车行数十里,行人不绝于途,两旁道路更是景色繁华。”
  “什么唐代?神州何时出了这么一个称号?”白玄不解问。
  白墨冷愣了愣,挥手不耐烦的回答,“爱听不听,最终解释权归我独家所有。天底下吗么多的国家,你又不是每一个都知道。我说唐代就有唐代。闭嘴!”
  白玄缩了缩脖子,在她锋利的目光下保持了高度合作精神。白妖女继续柔声接下去。
  “到了大门口,是一高耸入云的朱红色檀香木门,上面悬着金匾,书“大槐安国”,有个气宇非凡的中年萝莉控自称是丞相,特地出门相迎,并且告诉他,国君愿将本国最美丽可爱的笑萝莉公主许配他,招他为驸马。
  淳于棼十分惶恐,他本是一个纯正的御姐控,却被人强拉着和萝莉成了亲,做了半个保姆驸马,并被委任“南柯郡太守”。爱情失意后,就追求仕途成功。凭借着强大的不可推到的后台,淳于棼升官的水平犹如坐火箭一般,前后二十年,上获君王器重,下得百姓拥戴。这时间,他更是被逼着yy出了五子二女,官位显赫,家庭美满,万分得意。
  正当他到达了人生的最巅峰时,檀萝国突然入侵,淳于棼率兵拒敌,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萝莉公主又因为生产过多,不幸病故。
  淳于棼连遭不测,伟大后台的倒塌,使他不得不辞去太守职务,扶柩回京,但是终究是失去了国君宠信。他心中悒悒不乐,君王准他回故里探亲,仍由最初的两名紫衣使者送行。
  没想到,车出洞穴,家乡山川依旧。当淳于棼返回家中,只见自己身子睡在廊下,不由吓了一跳,惊醒过来,眼前仆人正在打扫院子,两位朋友在一旁洗脚揉脚丫子挖鼻孔,落日余晖还在墙上攀爬,而他却在梦中过了常常的一辈子。”
  “倒也是看荣华眨眼般疾,更疾如南柯一梦!”白玄念得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紫光闪烁,无限唏嘘着。“你这酒,莫非就是南柯一梦?南柯,我虽然见过,却不知它有这等功效。”
  “南柯单饮是无伤神智。但是加了黄梁米,配上忘川水,这精致的南柯一梦,就算是他硬如磐石,本仙子也能让他在梦中做个绕指柔!嘿嘿,白氏制药,一用就见效。”
  “你要如何?”
  “我要他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了命运,乖乖的入我的壶中,自觉做个深情梁山伯。殉情而亡,垂名青史。”
  “梁山伯是哪一路的神仙?”
  白妖女先是大笑几声,清清嗓子,道,“他不是神仙,他是个飞蛾精,喜欢扑火,擅长吐血。却也是最痴情不过的。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说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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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香姬惨死(暗芽)

白墨让脚程较快的白玄去做个中转的信息传递着,反正华池仙子已经觉醒了,对着它的一些能力也不至于会惊慌。反而是宋宏的梦境还需要她一手操作,离开不得。
  白玄只当作她妄图偷懒,但在白妖女的强大震慑力下,还是一走三回头的离开。它终究是担心掌灯使君,不怕他被玩死,就怕他被玩的半死不活。当年如梦曲震惊天庭,就是因为它竟然能够令日月倒转,天地停旋,吓得一干神仙雷霆出动,把那个胆大技高的操琴手囚禁入了无音域。
  没想到,今天,硬是让一条小小的白蛇发现了用药折腾人的方法。白玄抬头,看看天,瞥了一眼那只永远旋转着忙碌着的“偷窥”一眼,轻哼了一声,它还真想知道,要不是天界的“八卦”耳突然间闭关去了,那么是不是天界也要把白妖女一同锁入无底疆?只怕到时候逼急了的小妖女,会闹个天翻地覆!
  孙悟空?那只道毛盎然的死猴子一定很开心!被囚禁在佛祖身边的几千年,都没见他出来走动过,肯定恨不得杀到东方来,拿唐僧这个伪和尚用如意棒砸出馅饼来。
  只是,估计他就算脱得身,那颗心,却是脱不得束缚了。白玄收了视线,觉得口中味苦,于是在一路上十分不悦的对沿途的小妖怪们又吓又压的,不管是哪路哪洞的妖怪,在它老人家的仙灵妖力威逼下,都只能乖乖的趴下来,高抬双手,无限恭敬的送它老人家远行。
  至此,方圆千里的妖魔鬼怪都对当初作出判断的黄鼠狼精敬佩不已,它老人家也凭着一时的谨慎小心隆重的等上了烟雨山林的祭祀一职,光宗耀祖风光霍达自然不必细说,光是几年后得知了白玄真身的情况,它就当仁不让的步步高升,一举击败了七十八路寨主九十洞洞主,意气风发的统一了南方妖界。成为妖魔界历代相传最具传奇色彩堪比坐在狗屎上方踩着一堆狗屎运的超级妖界霸主。
  此后,黄鼠狼一族的口头禅也流传下来,“不怕像人的,不怕像妖的,就怕人妖。”
  “你呀的,别以为装个孙子,老子就看不出你是太爷爷。”
  “兄弟们,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白玄站在高处,一双天慧眼轻易看出下面小妖的前缘劫数,只是多看了黄鼠狼精几眼,竟然靠着我大发闷财!狠狠的将倒霉的黄鼠狼精记下,来日方长,总有一天,白妖女会从它身上榨回每一滴的油水。
  迅疾中,它听到不远处传来十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着地声轻盈而暗带节奏,应该是上好的军马。这批人马来的急快,刚刚还听起来在三十里开外的驰道,现在就已经奔驰到了正下方。一群黑衣人驱马排着整齐的队伍,头上戴着遮挡风沙的斗笠,默不作声,高速奔驰里没有丝毫慌乱,显现出十分严谨的一致性。
  其中有一人格外出众,在飞驰的黑衣人中心,一袭暗红色紫赤鎏金的长袍,脚上穿了貂皮高护梆靴,举止散漫不羁,怀中还搂着个千娇百媚的绿纱侍女,两人一红一绿,调情欢笑,时不时的依偎着拧动身体接触几番。
  白玄看的极清楚,这红衣男子眼梢分明有着凡间皇室之气,这素来是一种带着死亡和杀戮交织的腥臭味,远远的就能够令低级妖怪避开。不过眼前的这个男子,戾气之中,已经能使山林中有些道行的妖怪心性不宁,看来此人在皇家也一定是个很辣的角色。
  它也只是随便看一眼,脚下不敢停歇,就要离开。正好听得下方男子怀中的美人儿娇滴滴的开口,“主子好狠的心,也不吩咐叶都尉一声,就悄悄的私访。难道主子不信任叶都尉!还是主子看上了哪个地方的女子,想着去私会**呢?”
  美人儿说话里都与常人不同,开口闭口中满是馥郁芬芳,男子很享受般凑近,鼻尖在她的红唇上挑逗的摩擦过去,大口吸了一口气,闭着眼,赞叹道,“果然是香姬啊,这通体圣香,让天下的男子都为之销魂。本王能得到你,还真是三生有幸。”
  香姬轻笑一声,把身子靠的跟进,用胸脯贴在男子的胸膛上一下用力一下远离,若有若无的回应着他的调情,“好主子,您就行行好,别吊着香儿的胃口嘛!您要是告诉香儿,香儿就好好报答你,如何?”她笑得骄软,伸出红粉小舌舔舔男子的耳垂,伸手在男子的结实的背上打着圈,侧着的一条小腿更是在男子的大腿上浮动。
  红衣男子眼中微微一暗,邪佞地盯着美人道,“我挺好奇的,香姬还有什么手段是本王没有见过的?”大力的在美人的臀部一拍,发出劈啪的一声脆响,好不淫秽。而一旁的黑衣护卫却像是集体聋了耳朵,目不斜视的护着两人继续保持警戒状态。
  香姬抖动臀部,在男子的大掌上颇为暧昧的起伏了几下,然后微微直起身体,撩起裙角,在青天白日下按着男子的手掌进入自己的衣裙内部,然后妩媚的一笑,缓缓的从他的臂膀上一直滑到手掌心,下身紧紧的贴着男子,在奔驰的骏马身上如蛇一般扭绕着。
  男子惊讶的挑起眉毛,手下稍稍用力一探,就发觉满掌的润滑,眉目中闪过一丝急快的阴霾厉色,香姬被他撩的春情大起,娇喘着抱住他的手蠕动着,一时意乱情迷,也没有察觉。
  “果然是尤物,很懂得鱼水之欢,想出这般奇妙的法子,也是难为你了!”
  “主子!主子,香儿……想要……”
  “想要什么?是想要知道本王此去的目的,还是……”他恶意的用两指刺穿了她,大力搅动了几下,看到她剧烈的抖动,两眼失神的散乱了视线,才啃着她细嫩的手指,漫不经心的问,“还是,你更想要本王的命?”
  香姬瞬间僵直了身体,两腿打颤着绷直了脚尖,心跳霎时停顿住了,她屏住呼息,低低的长叫了一声,下体紧紧的绞杀一般裹住男子的手,柔美而惊恐的娇喘令周遭的黑衣人都不觉心神为之一颤,她迷茫着看着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凭借着男子的一句话,瞬间被逼到了高潮。
  这简直是耻辱!
  香姬的脸上又红又白,马上迅速的整理情绪,做出一副赌气委屈的模样,“主子若是厌倦了香儿,只要说一声就能杀了香儿。何必这般捉弄人!香儿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有什么妄想。但是香儿待主子一片真情却是天地可见。若不是如此,当初,香儿也不会以为主子是个落魄书生,还自己赎身跟了主子。没想到……”她立刻逼自己红了眼,侧了身体,咬着下唇很受伤的盯着旁边,心跳迅猛快速,几乎就要跳出喉咙口。她在赌,赌眼前这个男子暂时紧紧是怀疑,还没有抓到自己的证据。
  她知道自己低下头露出的胸前一片肤色极为诱人,也知道男子最喜欢她身上的椒乳,只要她对他还有一丝的诱惑力,那么他就绝对不会立刻杀了自己。香姬安慰自己,心中算计着,慢慢的有了自信。
  红衣男子大笑着搂住她,恣意的安抚着她胸前的一团雪肉,扬眉中满是欲念,“我的好香儿,你简直是本王的解语花,一点就通。知道本王爱这个调调,就配合着装清纯。你说,干脆本王弄个喜鹊当你当当如何?”
  香姬大喜,景阳王手下暗藏着三股力量,其中渐渐为人所知,却找不到门路的既是收集情报的百鸟巢,喜鹊往往是地方上的联络负责人,若是自己坐到了这个位置,那么就说明景阳王是真的对自己放心了。
  她一句好字刚要出口,眼快的看到景阳王眼角的那一抹厉色,心中一震,强打起笑意,“才不要呢,奴家只要做主子的贴心人,解语花,奴家只想伺候在主子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什么莺莺燕燕的,奴家要看的顺眼,才让主子去偷香。主子,你不会是不要香儿了吧!”
  她那么萦弱、那么娇俏的注视着男子,还很自然的暗中令身上的情香更加浓烈,使出全身的招数要打消男子心中的怀疑。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权力欲望,香姬想到那个人在自己临走前的教诲,更加的敬佩那个人,果然,景阳王的警戒心是非同寻常的浓烈。
  “你真的只要本王?”景阳王笑着问美人,一双眼睛里清亮的胜过血铁冷光。香姬尽力保持身体的柔软,让自己呈现一种不设防的状态,吞了一口唾沫,屏息直直迎向他的审查。她只要只要自己有丝毫的回避,眼前这个笑容俊美的男子会眼也不眨的割下自己的头颅,然后扔在道路旁边,驱逐着众人马匹,恶狠狠的在自己的头颅上踏过去,直到她化为一陀烂泥。
  她曾经亲眼见过他把一个受宠的小厮扔进蛇窟,笑容可掬的看着小厮被众蛇吞没绞杀,苦苦哀求着让他早点死亡。但是景阳王没有,他如同欣赏一场歌舞,满意的点着头,认真的听着小厮嚎叫了两个时辰,声音才渐渐泄去。他当时还微有留恋的叹口气,看着自己,语重心长道,“背叛我的人,一定会受世上最严酷的刑法。”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怀疑自己了?香姬不由的揣测着,曾经严酷的训练很好的控制了她的表情,沉稳而稍显悲伤,一副活脱脱的被爱人怀疑的小女子。
  景阳王扬起眉毛,把怀里的女子大力的抱上几下,随后极为随意的投掷到驰道上,他拉着马缰扬鞭一甩,胯下的骏马嘶声咆哮着,如同一道闪电瞬间背驰而去。
  “若真是如此,那么你就跟上本王吧!”
  远远的,景阳王大笑的声音透过层层烟雨林传来,传到了狼狈躺在地上的香姬耳朵里,既是生机也是一种讽刺。
  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会这样对待她,像是对待不堪一视的庸脂俗粉,不留点滴怜惜,无情的厌恶的抛弃在路上,甚至还摔伤了自己的身体。她感到全身都痛,细致的皮肤因为永远泡着药澡时常抹上牛乳保持顺滑的触感,所以受不得伤害。被这样不留情面的扔在地上,她半身的皮肤已经磨破了,火辣辣的可以感受到细碎的石子插进血管的痛楚。
  路上没有人,香姬低泣了几声,撑起身体,迟缓的慢慢走到路旁坐下。身上的绿纱被血渍和汗渍浸染,变得一块黑色一块土黄一块暗紫色,发髻则是被石子磨成了一陀稻草窝,散乱无章的爆炸开,最是娇媚可人的脸上更是划出了一道令人尖叫的口子,从眉骨到耳稍,不长,却让绝顶的美人儿成为了残破的次品。
  香姬大口大口吸着冷气,痛得一张脸完全扭曲,怨恨的盯着远方的尘土,心中恨不得直接扑上去,一刀在景阳王身上捅出个大洞来。尤其是毁了她最为自傲的一张脸,简直令她生不如死。
  “你就是盯死了路上所有的树,那个男人也不会回来的。”树上跃下一个女子,幸灾乐祸的说道,若是白妖女在这里,一定会尖叫——啊,原来是那个‘古代版的美少女战士’。
  香姬冷笑道,“哈,小师妹,你难道对景阳王动情了?想要取而代之?只怕你一上了人家的床,还要赔上我们逍遥派的人命!那个景阳王好色无道,只有你这样无知少女才会贪恋那一张破皮肉。幼稚!”
  ‘古版美少女战士’哼了一声,同样冷冷的回她,“好色无道?要不是你们这帮不要脸的前赴后继不要命的往他身边挤,他能有如今这样的骂名吗?三年前,他不也是边疆第一将领,大破乌怒国的侵袭,被人誉为神州大元帅吗?还不是你们,看不得他掌权,一心要用美色废了他,才会让他烦不胜烦。现在好了,我看你破了相,他还怎么要你!”
  ‘美少女战士’高傲的扬起头,刻意撩动前发,露出完美无缺的一张脸,看到对方眼中的怨恨和嫉妒心里越是高兴。终于,今天她把这个师姐踩在了脚底下,狠狠的,痛快的看到她露出这样无可奈何的表情。
  终于,轮到她要去到他的身边了。‘美少女战士’心潮澎湃,恨不得直接领了师傅的命令,第一时间飞到景阳王的身边,然后把他身边所有的密探一一驱逐,一心一意的做他的女人,享受他的温情体贴。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毫无保留的爱着他,迷恋着他,也只有自己,才是他唯一需要的女人!
  香姬面容上青白交织,不甘心的低吼着,“你胡说,景阳王才不会在乎我身上这点伤疤。他迷恋的是我的身体,是我的肤色。而不是你这种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景阳王在意的是我这个玉美人,也只有我才顺利的完成师傅的命令,没有像你一样,因情忘私,可以把师门都出卖。要是师傅知道你一心只想做景阳王妃的念头,师傅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她阴毒的露出笑容,半张未受损的面容在阳光下闪烁着如玉的光泽,“而且,你以为那个人会放过你吗?他训练了我们这么久,你难道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呵呵呵,只要我把你的话说出去,那么下场,你也是知道的!我的小师妹!”
  ‘古板美少女’惊恐的张望着四周,知道发觉的确没有人的时候,才微微舒口气,可是听到香姬说出那个人的时候,身体还是不能控制的僵直了,满心的恐惧,那个人是不可违逆的!她想到师傅苍凉的语调,一张小脸吓得粉白粉白。
  等到听到香姬狂妄的威胁的时候,心里却慢慢平静下来。她缓缓的露出一个嘲讽的神情,嫉妒的注视着香姬,柔声细语道,“师姐。你废了一身功力,只为了做个肤质胜玉的娇人儿伺候在他身边,若是对他没有一丝的贪恋,凭你那般骄傲的性子,你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她一步一步走进,在对方回过神以前,出手急快的点住了她的身上几大穴位,看着她半是迟疑半是不安的怒视自己,露出个嗜血的笑靥。
  “可是,景阳王是我的。若有人妄图霸占他,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古板美少女’进化做了赫拉女神,抽出腰间的长剑,放在香姬滑嫩的脖子上深深的刻出一道伤口,并且向下蔓延。
  “既然他喜欢你一身的好皮肤,那么我就割下来,戴在身上,替着你,好好的守在他旁边。你说好不好?”‘美少女’双手持剑,眼中皆是血色,毫不留情的在香姬身上刮拨着人皮,血喷出来溅到她脸上,她也不在意,疯狂的笑几声,用白色的衣袖揩去,继续一刀一刀,在香姬惨绝人寰的嚎叫声里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杀了她?不!古版美少女舔舔嘴角的鲜血,狰狞眼中的露出凶光,她要慢慢的,一寸一寸剥下香姬的皮肤,穿上她的人皮到景阳王的身边。她要把她做成一弹肉酱,送到那个人的餐桌上,让迷恋他的师姐成为一道菜肴,生生世世,都只能在别的男人的肠肚中,不能占据景阳王的丝毫心意。
  白玄冷眼看了整个剧情的发展,悄声离开,逍遥派看来真的是废了,难道人间俗尘里有人插手修道界的事情了?它想了想,难得的有些好奇,这一切,白妖女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宋家的事情,她花这么大的力气,是不是想要在乱局里参上一脚?
  白妖女,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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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上)宋家喜宴(收宫)
白墨踩着树枝,摇摇晃晃的爬进后院,一路上树枝繁花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往她身上凑,巧妙的遮住了她的身影。她在陌生的庭院里像是在自家庭院内一般不必指引,出于草木的感应可以十分方便的找到路口,七拐八拐就顺畅之极到了宋宏的房门口。
  她很大方推开门,光明正大的走进去,桌子旁打翻了一地的酒水,浓郁的果子酒在房间内飘散,而宋二公子早就瘫痪在地上不省人事。
  白墨蹲下身体,用食指戳戳宋宏的脸,他皱了皱眉毛,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没有醒来。她饶有兴致的看着,托着下巴,专注宋宏青嫩的脸上变化多端的神色。一会儿是喜上眉梢,一下子是害羞脸红,一下子又变得伤痛心酸,到最后是愤怒到了极点,冷结成了一块冰,寒气恣意放出,可怖的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
  “这张脸,这个脾气,真的是有趣。清秀小生和无情杀手混合在一起,专一和冷漠的结合,啧啧,简直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极品。也不知道宋靖是怎么养的?”她上下拉扯宋宏的脸,贼兮兮的在他身上比划着,恩,触感很不错,虽然肉不多,但是骨架很有发展空间,将来也是个重量级的身材型帅哥!
  宋宏的额头浸出潺潺汗水,面色绷紧,苍白的像是一张脱水的白纸,他像是在挣扎着,想要从梦境里逃脱,身体不自觉的弓起,眉头紧紧皱着,隆出一道深沟,令他看上去格外的脆弱和绝望。
  白墨漠不关心的扯扯嘴角,用力的把他压在地上,直直盯着他,眼中银光闪烁,一道灵力透过宋宏的太阳穴缓缓输进他的体内,只见下一面,宋宏像是被电击一般剧烈的翻腾着,猛地推开了白墨的控制,在地上来回打滚,甚至撞到了墙角后,十分用力的叩击着。
  砰、砰、砰!
  他疯狂的宛如世界末日一般撞击着墙角,撞得头破血流,血肉模糊,撞得墙角一片璀璨的艳红色。但是被梦境控制的宋宏没有情形,就像是找到了发泄的渠道,越痛苦,越是猛烈的撞击墙面。
  富有节奏的响声在房间内响彻,他嘴角被牙齿磕出血,眼角皆是泪,全身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湿漉漉,他麻木的一次一次的扣撞,痛苦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神情。白墨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他,看过了桂花精的精彩表演,缓过神的她如今看什么都只是一场电影,只要没有代入感,丝毫不会干扰她的心绪。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冷淡无情的神仙的感觉吧!白墨淡淡自嘲,难怪自己神不神妖不妖的,根不在这里,缘不在这里,始终有了隔阂。游戏人生,人生游戏!没想到,她竟然也能达到这么崇高的境界,老头子知道了,肯定乐疯了!
  窗外一片死寂,通精的花木早就吸收了房间内的声息,在屋外根本就是太平之态。白墨拉起一张椅子放好,端着一盏茶,优哉游哉的喝着。地上的宋宏沉静下来,面色渐渐的惘然而舒缓。
  没有那么快就结束!亲爱的宋公子,您慢慢的享受大餐吧!
  白墨笑眯眯的盯着他,手指一个清响,地上蜷缩着的宋宏马上又变了脸色,大喊一声,重新的进入了另一个梦境。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经暗下来,宋府的红色喜灯远远近近的被点燃。慢慢的从走廊深处走来一群忙碌的脚步声,低低的交谈几声,方向就是宋宏的房间。
  白墨从瞌睡里一个寒颤惊醒过来,揉揉眼睛,敏锐的耳朵捕捉到远处的声响,她赶紧寻找宋公子,一看,不由的暗吞口水,她也没想到药效这么好!竟然可以让一个杀手级别的人变成一滩烂泥,地上更是被身上的汗水血水染得一片狼藉。
  她干笑两声,轻身一跳,挥舞着双袖,一个转身,像是一缕轻烟飘忽着跳入了宋宏的影子中,化作一道流光,凝结在他的影子里,同时悄悄收了法术,让宋宏从梦境里惊醒。
  小厮打开门,一看到宋宏的样子,大声的呼叫起来,“来人啊!二公子出事了,来人啊!抓刺客啊!”一时间,所有人都慌了神色,不由的跟着大惊小叫,他们不比那些大公子身边的侍卫,武功高强,要是碰上了能够伤到二公子的刺客,那么他们只能是立死。
  宋靖派在暗处的侍卫马上将情况反馈到宋靖处,他在大堂里招待到场的宾客,陪同新娘娘家的人随便的打声招呼。没想到竟然听到弟弟出事的消息,脸当场就沉下来,冷冽的光芒剑一般扫过来往的嘉宾,嘱咐身旁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查查,近几日有谁来宋府生事,被二少爷撞到的?”
  顾不上别人瞬变的脸色,他脚不停歇的赶往后院。什么大胆的刺客?竟然在宋府招摇生事,难道是朝廷派来的密探?或者是生意场上的敌手?
  宋靖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无论是谁,胆敢伤他弟弟,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他还没有想过竟然会有人自动犯到他头上来。
  三楚之地,看来是安静的太久了!就到别人都不知道地头上霸者究竟是谁?
  走到了屋内,他才看到屋内真正的情况。宋宏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身上换了一身鲜红色的长袍,原本订做的新郎装束,不知道为何,竟然让他穿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脸色很白,在新点的烛光下隐隐透出一种无力的透明。
  “弟弟!”宋靖有些迟疑的叫了一声,看到屏风后那一堆又红又青的长衫,还有一股酒味传来,他心念一动,就猜到弟弟是借酒消愁,想要逃避这场婚事。心中对于阮家的那个小姐更是不满,“不过一个残病缠身的女人,你就这么放不下?你还是宋家的子弟吗?你忘记了宋家的使命了吗?宋宏!”
  宋宏张开眼,黧黑沉默接近空白的眼睛迟钝的转动着,很久,才看到宋靖的脸,他先是一愣,有些惊恐和愤怒,然后像是被周围的场景吓到了一般,明显的有些恍惚,然后痴痴的望着窗外的天色,问,“什么……什么时候了?”
  声音沙哑颤抖,怯生生的十分脆弱。
  宋靖惊讶的瞪了他一眼,挑眉道,“你在玩什么把戏?等一下你就要拜堂成亲了!竟然还这般胡闹?”他注意到宋宏额头一大块的伤口,稍稍结了疤,粉色白色的肉掺杂在一起,看着十分醒目。
  宋靖从腰间扯下镶玉的腰带,亲自为自己的弟弟缠在头上,挡住了一片伤口,看到腰带的色泽和衣裳浑然一体,看不出丝毫破绽,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安抚他,“身为宋家的弟子,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是真的喜欢了,婚后只要你好好的对待妻子,大哥作主,让阮小姐娶进门,做你的妾侍。你也不小了,不要再让大哥担心。”
  他也只有在面对唯一的弟弟的时候才会平易近人些,只是终究是习惯了高高在上,说话里还是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宋宏却是习惯了这样的口气,但被大哥的动作吓得身体为之一抖,隐隐的心头有些恐慌,像是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像是很快就要面对他人生中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可是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偏偏,他只觉得头疼,脑子里只有一片混沌的麻木。
  我不想娶!除了阮影,我谁都不要娶!
  这句话卡在喉咙口,看到宋靖满是关怀的眼神,以及眉宇里为了打理喜宴透出的丝丝疲惫,宋宏就是无法大声说出声。他试图张开嘴巴,身体却只是僵直的随大哥摆布,像一个皮影,完全无法有自己的想法。
  房间内人影攒动,总有人围绕着宋宏打转,不时夸上两句,道一声恭喜。宋宏的视线穿过所有人的脸,不知道投射在哪个方向。他恨不得取了长剑,一剑砍倒一人,潇洒利落的出门去。可是,一句宋家,却硬生生的止住了他的脚步。
  但愿大哥说的,是真的。宋宏脑子里反复就是这个想法,心里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清晰,活像是从骨头里爬出来的虫子,钻心的不安和奇异。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究竟会发生什么?
  直到被人推出房间,走向大堂,宋宏还是无法释怀。一定有很重要很痛苦的事情要发生,他想要阻止,但是身体里潜藏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除了接受,没有退路?除了痛苦,没有任何希望!
  不!不会的!不会发生的。大哥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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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下) 宋府喜宴(收宫)
宋宏强定心神,红衣白颜,端的是玉树临风的浊世佳公子。他笑不出来,脸上麻木的很,甚至连路都不会走了,身子骨里全是脱力的虚脱。
  他自小虽然身体差,但习武煅炼从未落下,除了和敌人搏杀过度,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小厮扶着他的身体,不时的在一旁嘱咐着,“少爷,您就宽宽心吧。大公子也是为您好,阮家的小姐若真的知书达理,必然懂得您的苦衷。回头好好劝慰一番就可。”
  小厮看着自家主子惨淡的神情,心中不忍,世家子弟也有难处,虽然看着锦衣玉食,哪一个不是为了家族贡献所有的?说道底,不过也是一枚棋子,最多较他人尊贵了些,盯着的人也多了些。
  “少爷也是有福的人,那新娘子说是郑家的小女儿,妇德仪容都是顶尖的人儿。大家氏族出来的女子,必然比小家碧玉来的知情知礼,更有人说新娘诞生之时梧桐树开花,都说必然嫁于当世的凤凰。说起来,公子年幼之时常常梦见乘骑凤凰过江穿谷,说不定真是前世的姻缘哩。”
  凤凰?宋宏愣了愣,一眼看去,大堂里人声喧哗,各式各样的笑脸拥挤着,沉浮着,看上去不过是一张张装饰的面具。他的大哥正和新娘的娘家人谈笑声风,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真实的喜色。
  “那人是谁?”宋宏指着站在大哥身边不时插上几句的年轻人,在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大哥的脸明显暗了暗,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和别人说话。
  小厮踮着脚尖望了望,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大声说话,大堂里太喧闹,一不小心,喊出的声音就会像水滴消融在大海里。“此人姓叶名锦,是东楚市舶司,其人爱钱如命,绰号钱眼。此人据称是景阳王的近臣,在三楚之地广开旅舍,大方高额巨债,正是名震三楚的黑心‘皇商’。”
  宋宏哦了一声,扫过眼,没有太多的在意。却在要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听到有人拔高嗓子调笑,“宋二公子好生福气,竟然能娶得郑家的梧桐美人,做了只金凤凰。也难怪阮家的小贱人会不知廉耻贴上来,我看那,阮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小贱人肯定要活生生气死不可!”
  宋宏站直了,听到这些污言秽语竟然还有不少人附和,眼中杀机一现,刚要有所行动,身体却承受不住的发软,半倒在小厮的肩上,胸口一阵钝痛。他原本就是被逼成婚,担负了家族责任,硬生生弯折了刚强决然的脾性,如今又听得宾客胡言乱语污蔑心上人,身体里还残留的后遗症加剧了他心口的怨愤,恨不得把满腔热血统统洒出来,好好烫一烫这个冰冷无情的世界。
  正巧,叶锦踱步过来,摇着一把描画美人卧春图的折扇,笑吟吟道,“这位仁兄的恭维话实在是落了下乘。那阮家的小姐也算是一片痴心暗付,一寸芳心尽灭。不过是门不当户不对而已,却也不该就此作贱人家姑娘的名讳,更何况,阮家的小姐长得娇俏可人,也算是新丰城内的一朵冰清水仙,仁兄这话穿了出去,一定被阮小姐的仰慕者痛打一顿。天底下的美人儿,会逃不出坏了名声的结果。大抵,就是因为负心薄情的男子总是无错的。”
  此人绵软里夹杂棒棍,潇洒中尽是讽嘲,偶尔看着宋宏的视线,也是淡淡的,他大概觉得不尽性,想了想,啪的一声收了扇子,敲在额头上,“我说呢,怎么就忘了一句话。世间好女子,莫遇多情郎。缠绵只在销魂处,若真将一片真心付,也不过他人口中一段风尘误。”
  他远远的对着宋宏露出牙齿,微有些恶意的笑,纵使衣冠楚楚,也遮不住全身的促狭捉弄的狡猾怪异。“呦,这位不正是新郎官嘛!还站在外面看什么,新娘子等着春宵一刻呢!”
  宋靖咬牙忍了气,面无表情的抓住叶锦的手,低声道,“叶大人,您就别闹了,舍弟年幼脸薄,开不起玩笑。再说女眷在此,也不好毁了大人惜花的名声。”叶锦大笑着一边拍着宋靖的背,“宋兄说的在理,可不能毁了我辛辛苦苦成就的多情郎的名头。拜堂拜堂,拜了堂,本大人还要去黄莺姑娘处安歇,别误了时辰!”
  司仪擦去额头的冷汗,递个眼色,锣鼓唢呐盖地震天的响起来。宋宏直直的站在原地,手掌牢牢握成拳头,倔强的瞪着前方,任凭小厮怎样劝导,就是不肯结果红色缎带。
  宋靖冷哼了一声,抢过缎带,牢牢的盯住弟弟,一字一句道,“你想过后果没有?”他一次一次的忍让,虽然唯一的弟弟,他不会做什么。但是宋宏要是再不识相,就算将来闹得天翻地覆,他现在也会下令灭了阮家,让两人永世隔绝。
  作为宋家的掌权人,他自然知道这个弟弟有着冷酷无情的手段,但是对于亲近的人又有着无止尽的妥协。更何况,宋家几百年的家训,早就烙印在每个宋家子弟的血脉里,只有家族才是至高无上的。为了回复家族的荣望,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婚姻、亲人、血脉、甚至是自己。这是宋家核心子弟懂事以来必须牢记在心,一刻都不能忘记的。
  宋宏不是一个真正会抛弃家族、盎然离去的男子,不,应该说宋家的人都不是胆怯之人!宋靖看着他,视线冰冷而强硬,像是汇集了宋家所有先祖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在宋宏心中反复着两个字,家族,家族,家族!
  不为家族带来利益的人,永远是用来抛弃的!不为家族的利益而奋斗的子弟,永远是被人唾骂、打压、只能郁郁寡欢、潦倒一生的弃子。不把家族的利益当作行事目标、恣意妄为的人绝对不是他宋靖的弟弟!
  宋宏迟疑着,半刻钟或者是更久,他松开了手,仍由红绸的一段落入掌中,像是握住了满手的鲜血,冰凉的浸入心肺。他感到肩膀上被人重重的压了一下,耳边是大哥一句淡淡的托词,“舍弟年幼,人生大事难免有些慌张,令大家见笑了!”一干宾客忙不迭地的起哄,“哪里哪里”,“不敢不敢”“二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必是富贵无比。”“真是天作之合,三生有缘啊!”
  一时间,气氛又像是回到了原来,没有丝毫变化。
  他半抬起头,视线沉沉的看向新娘,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婚衣,亭亭立着,即使珠帘盖头外面如何翻闹,还是一派风淡云清的样子。没有激动、没有羞涩,就像是完成一件任务,两个互不相识的人为了各自的家族神使鬼差的走到了一起。
  这个女人是谁?宋宏自嘲的笑笑,还能是谁,就是我的妻子!我名义上的正室!也是我为宋家贡献的第一份血肉。他心里疯狂的笑,胸口空荡荡的,外表却是越发平静,一步步慢慢的走过去。“恭喜,恭喜!”一个极低的声音促狭的笑,幸灾乐祸的味道令他的脚步顿了顿。宋宏侧过脸,很认真地看了叶锦一眼,看的叶锦自感无趣,怏怏退下,脸色稍显难看。“这人呐,总是吃着窝里的,还要看着别人碗里的。还是我房里的黄莺贴心!说是接我一个客人,自然只要我一人。”
  宋宏只当自己聋了,不声不响的,终于走到了新娘面前,他抬着头,眼神还是直视前方。司仪被他看的发毛,颤声问,“二公子,您,您可是好了?”
  宋靖大手一挥,不耐烦的说道,“什么好不好的。快点开始行礼,真的错过了时辰,唯你是问!”司仪吓得腿发软,扒住了墙面丝丝站住,高声尖利的喊起来,“良辰吉日已到,祖宗亲眷在此,新郎新娘拜堂哩!”
  一声喊,便令大堂静如午夜,双双眼睛火辣辣的注视着一对新人,只觉得新娘太静,新郎太木,丝毫没有新人欢喜羞涩的闹头。再看到角落中一排虎视眈眈的侍卫,更是发觉这婚礼办的蹊跷,活像是上刑场一般。
  “一拜天地!”司仪满意的大喊着。
  突然有人打断到,“慢着!这新婚大礼的,哪里能少的闹婚!三楚地的旧俗不是说该就可以该的。”原本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应当有一群人随着起哄,然后好好的玩整一下新婚夫妇,看看小儿女的情深相敬的模样。偏偏今天气氛诡异,众人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保持高度的不配合状态。
  出来打岔的人只能干笑几声,出了头就没办法脱身,在宋靖别有意味的眼神里,他的背上马上湿了一片,“那个,那个,小人本是三楚的生员,只是听闻新娘极有才德,一时好奇,想着,想着……”看到宋靖的嘴角微微抿起,他慌忙接口,“想着出道对联,但求新嫁娘一试!”
  还是一片冷寂。
  宋宏握着红绸,站成了一把无锋无感的长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看不愿意听不愿意想。新娘静静的陪衬着他,也不发出声音,安静的像个木偶。
  宋靖咳了咳嗓子,提醒自己的弟弟。无奈之下,宋宏开口,“说!”一个字,不肯再多了。
  新娘行了礼,示意那人开始。此人心中大为后悔,绞尽脑汁想要出一道简单的,结果一时心慌,就把酝酿许久的上联抛了出来,“弄子弄狮,一副假头皮,唯充真兽。”
  新娘的声音很清爽,宋宏听着却觉得干燥,“画工画猴,这等无心腹,枉做生猿!”
  众人一听,纷纷大笑起来,那名生员也谄笑着躲到人群里去了。宋靖若有所指的对弟弟说道,“弟媳果然是有才有貌的女子,心思矫捷,堪比世间才女。”宋宏却觉得此女得理不饶人,好强尖刻,言语又刻薄尖锐,不留面子,越发的感到厌恶。再想到阮影病容上的细柔浅笑,竟然生出了生无所恋的悲痛感。
  新娘一语惊人,很快就引得满堂喝彩,司仪拼了命才压下去喧闹声,继续喊着,“一拜天地。”
  两个人跪了下去,对着空旷的堂外天空拜了一拜,宋宏站起身时候,身体晃了晃,心里发慌发疼,原本恐慌惧怕的感觉潮水一般涌回来。
  “二拜高堂!”喜乐声仍在响,他的头很沉重,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腿像灌了铅般,沉甸甸的抬不起来。对着无人坐着的太师椅跪下去,身体突然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拉了一把,重心一下子偏了过去,竟然倒在了新娘的身上。
  这一撞,撞的新娘头上的珠帘盖头纷纷落地,压在新郎身下,发出浅浅的惊呼声。当此时,端的是令人遐想不已。
  不会是新郎猴急了,恨不得直接就地解决吧!有些人心中贼笑着想,色迷迷的眼睛恨不得穿透新郎的身体,看到下面的风光。
  小厮慌忙上前,要拉起宋宏,可是,却伸来一直芊芊玉手,坚定的婉拒了他,“由我来!”这个娇小的女子噙着完美的笑容,拼命的扶起了自己的夫婿,既是鼻尖都是酒味,既是自己的夫婿口中轻声的念着另一个耳熟的名字,她还是盈盈站起身,牢牢的扶住了宋宏的身体,牢牢的拽住他的臂膀,看上去像是小情侣依偎在一起。
  此女必不简单!宋靖心里放心下来,只要一段时间,他有信心,弟媳可以牢牢的牵住弟弟的心,只要那个阮家的女人不进宋家的门!
  郑氏微低下头,靠近宋宏,借着他的身形挡去众人窥视的眼神,眼角瞄到夫婿惨败的脸色,却是激起了心中一股傲气。仍凭你如何的情深似海,我也定要你化作绕指柔。不过是一段前尘旧事,怎能比得上我这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她低下头,微笑,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微微发酸。这就是她的良人了,一辈子的依靠,一辈子的港湾,一辈子必须想法设法争夺保卫的一个宝贝,也只有等到真正的生下宋家的男丁,她的位置才会牢固些!
  一想到家中母亲和姨母藤妾争权夺利的事情,她的眼里刀光闪烁,大家氏族的女子早就看透了,什么情情爱爱,到最后,有哪个男子可以当真?不过是消遣而已,也只有正室的名分才会一直不变。
  宋宏不知道身边人的想法,整个人像是在云里雾里,就听的一个远远的呐喊声,“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谁和谁对拜?他想要看清楚,想要听清楚,那种缠绕的恐惧感滔滔不绝的淹没上来,一颗心拔到了嗓子口,似乎一张嘴,就会热腾腾的跳出来,爆炸开。全身寒毛直竖,胸口又冷又热的,难受到了极点。
  就听到幽幽的歌声穿过了迷雾,炸雷般在耳边响起,回音袅袅,刻骨铭心。
  “长梦绝时已半生,始知人间仇和恩。巫山行云覆为雨,洛水桃花污作尘。推腹何需向李郎,抱琴未必是知音。恨将红叶碎万片,从此不做多情人!”
  大堂外,一女子怀抱琵琶,铿锵做弹,一袭赤红锦衣鲜艳如血,纯粹到只剩下漫天满地的骄傲和痛苦。发梢是一朵白净到极点的花骨朵,硕大如拳头,颤巍巍的随着她的动作而起伏。宋宏僵硬了身体,张开嘴,抖动了几下,贪婪的盯住眼前的红衣佳人。她如此妖娆、如此非凡绚烂、她甚至不用抬头,不见一寸肌肤,就已经迷倒众生。
  阮影缓缓的、徐徐的抬起了头,高举着琵琶,惨烈一笑,重重将玉质琵琶甩在地上,摔成一片片的碎骨,摔出一地誓不回头的果断。
  这一刻,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刚绝如火的笑靥,黑幕紫天都化作了陪衬,站在灯火幽深处,她当着众人的视线,那般无畏的、那般决然的,为了爱情而付出一切,她的视线穿过了空间的时间的阻碍,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了最想见的人。
  炽热的甚至让空气都沸腾起来。
  郑氏心里隐隐不安,眼前的女子太放肆,太张狂,笑起来更是邪魅癫狂令人痴傻,她看着自己的夫婿的视线更是势在必得的坚定。这个女子,简直可以翻天覆地,宛如堕入魔道的仙子。她把身子靠近宋宏,不悦的迎上阮影的眼,抿紧了嘴角,下一刻,又示威性的居高临下的笑起来。她是宋宏的正室,就必须有正室气度,不能让人取笑了去。
  阮影眼中红光一闪,咬牙切齿的盯着宋宏和新娘相拥的臂膀,忍住了心头的酸楚和五脏六肺的剧痛,轻着嗓子,像是淡漠,像是绝望般清唱道:
  “时光泻,朦胧犹记春日宴,春日宴,情挂双眸,心露双靥。
  风雷惊起莺雀散,面目顿变恩爱绝。恩爱绝,从此人已陌,此情永谢!”
  她盯住宋宏瞪大的不可置信的眼睛,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红衣烈烈,鬓上的白花无声绽放,俊逸秀白,其白,艳不可近,纯不可渎,衬着满目的妖红舞动,不自觉令人感到几乎绝望的美。
  阮影像是从宋宏痛苦的神色里获得了一种等同的舒缓,既是几近魂飞魄散,她还是执意凄美而哀怨的凝视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和心思,那般沉重的重复着,“恩爱绝,从此人已陌,此情永谢!”
  “住口!来人啊!给我拿下她!”宋靖愤而出声,一旁的侍卫虎狼一般扑上去,想要在第一时间制住这个不要命的女子。大堂内众人目瞪口呆,哪里见过这般精彩的场面,有几人神思着是不是回府好好和家中的女眷聊上一聊。
  霎时间,阮影深吸一口气,直视前方,无比缠绵的柔视宋宏,开口幽幽道,“我只是来道一声,恭喜!”然后摘下发髻的白花,捧在手心,抚摸了几下,在侍卫拉住她前,舞动着投向宋宏。
  宋靖只闻的一阵诡异的香气,反射性的一刀出手,迅即如闪电,残影还在空中闪烁,那朵白花却已经化为灰烬,做了红尘西风的一把尘土。
  “离硕,离硕,华池放你自由!”阮影破碎一笑,身上七窍五孔淌出血来,把一干宾客吓得面色大变,身体里飘散出来的一道离风如同千刀万剐,瞬间把阻扰的侍卫拨挂道只剩下累累白骨。她匍匐在地上,四周都是碎肉鲜血,像是一袭红衣延展开来,满地的妖娆缤纷。
  一声离硕却叫的宋宏脑子里巨响,嘴巴呐呐开口,不能自己的喊出,“华池!华池!”
  他脑子里有众多声音反复,时响时灭,一下子是宋靖从小为自己挨打、护着自己身体的画面,“这世上,我一定护着你!”一下子是九重云霄上,华池仙子在宫灯前轻笑的叹息,“若离了你,还不如魂飞魄散呢!”一下子是宋家的家训,“宋家子弟,只有家规!”一下子又是天庭苍帝冷酷的声音,“私自动情者,入凡尘历练去吧,把私情消散了再回来!”
  “华池!天上人间,我不负你!”
  这是谁在说话?我是谁?她又是谁?
  宋宏两眼无声的向前走,推开了郑氏的搀扶,更是无视大哥被他神色镇住的样子,也不管了从眼眶处满出来的鲜血,一滴一滴淌在地上。他只是走进了她,蹲下身来,不管身后的窃窃私语,不管周遭的人声鼎沸,只是又哭又笑的大叫着,“华池,华池,我终于想起你了!”语调轻快的异常。
  阮影看着他欢快的样子,酸楚的想,若不是妖女乱了你心智,伤了你的一魂二魄,就算我舍尽所有的仙基也无法唤回你的记忆。天上地下,我绝不独行!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没有任何神仙凡人可以拆散我们!
  她的头发在一盏茶的时间里退化为毫无生机的灰色,容颜却越发艳丽,窝在宋宏的怀中,淡淡的自得的看着宋靖、看着郑氏,“离硕,我不行了!”她垂下眼来,极虚弱的笑,心思百转,慢慢的开口,“可你不同。你还有五十年的寿命,还有两辈子的恩爱富贵。所以,离硕,我愿意放手!”
  手紧紧的握住宋宏的衣角,努力的让自己暗淡些,不在乎些,阮影强忍着灭顶的痛苦,想着白妖女曾经说过的话,“以退为进是最好的方法,但是要表现出你的哀莫大于心死!表现出你绝望和毫无所求。没有一个男人不吃这一套的!”她相信那个妖女,论人性,她简直就是魔中之魔。
  宋宏放声大笑着,声音悲怆语调哽咽,“我只知道,天上人间,我不负你!就算是粉骨碎身那又如何?就算是断情绝义那有何悲?华池,世上所有人都敌不过一个你!”
  “宋宏,你疯了吗!”宋靖不可置信的大吼,冲上来拉住宋宏的身子,却被他身上无形的气场给推到了一边。甚至宋宏转过头,侧来的血红色的眼,看上去嗜血陌生,像是一头野兽,从牢笼里释放出来,就等着择人而噬!
  “我,仙基已毁!”阮影屏住呼吸,一字一顿道。
  宋宏身体晃了晃,震惊的瞪住她,看到她颤抖的眼睑,微带悲哀的笑容,心里竟然奇异的轻松起来,他手中一晃,扯下了额头上的腰带,面色不该的伸手戳进伤口中,掏弄着,在郑氏的惊叫声里,慢慢地从头骨里挖出一块小小巧巧的金色碎骨,放在阮影颤抖的手心中,对着她羞涩的笑。
  笑容似明月,少年情意长!
  他诱导她,柔声道,“滴血吧!我们同生共死,不计较来世!”
  阮影这个时候才放下心来,把碎骨放在手心中,然后塞到唇中,凝视着宋宏的眼睛,无限神情的吞下腹中。口里满溢的血液更是倒流回腹中,和着金色的仙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离。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宋宏和阮影两个人搂抱在一起,没有了声息。
  宋靖铁青着脸,上前推去,手指刚刚触到弟弟的发丝,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化作了烟尘,风一吹,消散的无边无际。
  徒留下地上一块小小巧巧的金色碎骨,成色子状,中空,镶嵌着一颗娇艳似血的红色珠子,滚动时发出清亮绵长的叮当声。
  “玲珑骨!”
  宋靖猛地转头,对着惊呼出声的叶锦大肆咆哮,“什么是玲珑骨?我弟弟到底怎么了?”他不敢相信,宋宏就这样不可思议的消失在众人眼前,阮家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敢对宋家的二公子下手!“该死的,来人啊,给我杀光阮家的人!否则,哪怕屠尽新丰城内的人,也要找出二公子!”
  叶锦拾起玲珑骨,对着光惊叹,“没想到传说是真的。不过我除了知道一句古书上的话,就真的不知道别的什么!”他没心没肺的笑,料定主意眼前的宋靖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眼珠子一转,略微高深莫测的念道,“古书上说,玲珑色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看来,大公子逼得二公子相思入骨啊!”
  “胡说!胡说!一定是阮家的人下的毒手!”宋靖疯狂狰狞地挥舞着利刀,锋利的刀芒像是一场浩劫击碎了石墙桌椅,甚至不惜痛伤乱跑的客人。
  “宋靖!把叶锦交出来!”
  宋靖听到有人吆喝,劈头一刀杀过去,看到一个青衣男子直直站在血污中,举着一把流光长剑,强忍着痛苦的盯住叶锦,“找死!”他大喊一声,除了杀人,他想不出什么可以发泄心中邪火的方式,而且必须抱住叶锦,宋宏的事情只有他知道到底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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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妖马噬梦
叶锦毫不畏惧,依靠在墙角的屋檐下,摇着美图扇子,悠哉游哉的开口唤道,“大哥,下手不要太重!宋二公子刚刚惨遭不幸,你可不要让宋家从此断子绝孙啊!”
  他左手还举着一盏酒壶,时不时的喝上几口,风淡云轻的模样陪衬着一帮惊魂失措的贵宾,更是展现了一派的风流潇洒,再加上他还会抓紧时间对着几个花容失色的女眷抛几个媚眼,眨一眨眼睛,一时间,血雨腥风也挡不住他的贵公子风情。
  宋靖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缠住了叶青,发了疯一般挥舞着长刀,手里的长刀如恶狼扑食,张开锋利的爪牙呼啸着,一套霹雳刀法舞的密不漏风,招招狠毒,杀气从刀锋上透射而出刺入皮肤令人为之凛然。叶青并不惧怕,他出的对招十分缓慢,力图后发制人,每一招都锁定对方后招的各大变化,取其轻者而取之。饶是如此,不过三十余招,他身上就已经添了第五条的伤痕,露出了皮肉下的骨头。
  从头到尾,叶青丝毫气息都没有变过,不急不缓的应对着,甚至还镇定的开口,“宋公子,在下只是为叶家清理门户。对于宋家,叶青并无冒犯之心。”他语气之轻,态度之和婉,仿佛从未和宋靖争斗半个时辰,也仿佛宋靖从未伤到他。叶锦却是心中一凛,狠狠的灌了一口烈酒,他知道大哥越是态度平静,就表示决心越大,而且不到尽头决不罢休。
  宋靖手下刀光越发亮丽,速度快捷,尽得雷霆刀法中“迅猛”的精髓,粗放刚劲,拉刀、推刀、回转、顿挫,真是刀刀准、快、稳。他尽皆全力劈斩,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饱满的弯曲出斩断楚江水的气势,从刀风中洋溢出来的杀气足以令人胆战心惊,顿时斗志。
  叶青面容变得严肃,目光凝结成一点,全神贯注的凝视着这一刀,突然间动了。
  手中长剑像是一江夜水,因为高速到了极致,隐隐约约透出了银带一般的星光,他有信心,只要克制住了宋靖迅猛的前势,后招绝对是他占着先机。
  一个人,在大悲大怒之后,必然心弦松弛而力竭衰。这也正是他真正出杀招的时候。叶青想好了八十九招致命的后招,眼睛里泛出冰冷和悲哀交织的奇特光芒。
  刀式已老,叶青的剑也到了预定的位置,等着一击劫杀。但不可置信的是,宋靖的刀竟然在最圆滑的制高点,突然间轻飘飘的下沉,像是被强力扭曲的铁棍,诡异的扑向了叶青不设防的胸口。叶青的眼睛缩成一条细缝,所有的发硬都来不及行动,他只能狼狈的退后半步,眼睁睁看着刀刃如鬼,冲着他催魂索命。
  “哐当!”
  电闪火光的一瞬间,宋靖飞快的推到了一丈远处,捂着胸口,面色铁青的瞪着来人。他受了伤,而且是在和他人交战时受人偷袭,对方根本不考虑会不会伤到同伴,完完全全只为了击退自己。
  什么来路的人?宋靖的大脑在面临危险时,很快冷静了下来,长久的训练强行压制了他情感中中对于弟弟的关心呵护,剩下的是对利害的分析分析。
  他咳嗽了几声,把喉咙口的淤血吞下腹中,不肯示弱地盯着骑在马上的男人,问道,“不知景阳王殿下,来宋府有何贵干?”手掌内里一转,将地上的一枚石子吸入掌心中,也不必斜视,伸臂一抛,石子长了眼睛一般击中高楼上不过拳头大小的铜钟,发出当当清脆的响声。
  于是乎,东南西北四个角落迅速的排列了一排盔甲侍卫,戈矛冰凉、眼神麻木,只是简简单单的排成队列,不过百来人,光是气势就吓得剩下的一般贵宾乖乖爬到了桌子底下,抱着桌椅颤颤发抖。在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宾眼里,这帮人,喷出的气息都是带着血腥味的,杀人简直和杀鸡割菜一样。
  景阳王端坐马背上,他最喜欢居高临下的位置,可以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他冷笑着扫视了盔甲侍卫,口气如冰,“宋靖,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在家中眷养死士!还对着本王开封露刃,三楚之地什么时候换了律法,改了名典,任由人这般恣意妄为,践踏朝廷的威严。”他拍了拍胯下暴躁不安的骏马,弯下腰像是看着死人一般看着死士,勾起唇角讽刺的笑,“朝廷明令禁制私人铸造盔甲铠衣铜兵铁器,你们宋家倒是样样都触犯尽了。还大宴三楚的官员贵族,本王要是不出来溜达溜达,还真不知道下面都烂透了!”
  “好!好!好!宋家好大的胆子!”景阳王哈哈大笑起来,突然沉下脸,扬起马鞭在空中抖出一个花结,霹雳啪啦的响,目不斜视喝斥道,“一帮混账,还呆着不走!等着本王一个一个砍过去吗?你们有几个脑袋?”他声音不大,话音刚落,就看到剩下的宾客撒开了两条腿,拖着女眷带着钱袋没命的跑,有一个身形圆滚滚的官员跑着跑着崴了脚,一急,干脆捂着头部,顾不得什么形象,埋头像个肉球滚了出去。
  没有人笑,场面如何鸡飞狗跳、如何洋相百出,没有一个人动一下,两帮人沉默对峙着,气氛绷紧到了极点。宋靖没有心思可以管宾客,他往前踏了一步,像是在暴风雨前的海岸上立出一块尖石,坚硬不可摧毁。也因为这一步,令叶青皱了眉头。
  “主上。”叶青想要说什么,就被景阳王用一个眼神制止了,恭敬的退下,施礼立于一旁,垂下了视线,一动不动的如同一个影子。
  “好气魄。敢在本王面前不低头的,除了父王和太子,你算得上是神州第一人。难得,实在难得!”景阳王挥动着马鞭,像是玩笑一般说道,“看在你逗得本王这般开心的份上,本王留你一个全尸,如何?”
  宋靖同样大笑起来,提起长刀,一横,大声道,“王彘,是死是活还不见分晓,我宋家从未怕过任何人,就算是皇亲国戚也要在丹书铁卷前下跪叩拜,圣祖更是亲自拜临我宋家宗庙。太子殿下也是宋家学堂的名义弟子,你一个小小的景阳王,竟然骑马直趋而入,你把圣祖皇帝、你把当今圣上都当作什么了?你眼里还有君父伦理所在吗?”
  争锋相对,谁都没有压制住谁。
  景阳王不由的对宋靖大为改观,此人能在三楚之地称王称霸,看来还真的有些名头,只是,你是实在不应该提道‘太子’,让我想放了你,都觉得是养虎为患。心中冷笑着,他挺起腰身,马鞭上升腾起袅袅的绿烟,散发出很淡的香气。
  闻到这股香气,景阳王胯下的骏马毛发怒张,经脉贲张,四踢狂躁的踩踏着,一双马眼竟然泛出清晰可见的血丝。两米多高的身形暴涨,沉重的呼吸声,渐渐染红的身躯,两只耳朵如竹筒般直立,左右身躯刚勒出各十六块肋骨,肉尾无毛,看起来就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马妖。
  “妖马噬魔!”叶锦惊讶的低呼出声,引来三人不同的目光。宋靖警戒的瞪了他一眼,并不作声,眼前这匹状似可怖的马匹的确配得上妖马这个深呼,却不知道有什么奇特。
  叶锦无视景阳王探查的视线,只是深深看着不作声的大哥,再也摆不出无所谓的笑容,自嘲的说道,“也没有可怕的,不过是当年的大宛国来朝,说过国内有马而不可得,所以有人取五色母马置其下,与集的生驹皆汗血,但偏偏无人可驾驭,性情暴虐嗜杀成性,所以某个本人将此寄养于家族的佛堂,本想以温言化去戾气。没想到,倒是被人借花献了功德佛!”
  他从屋檐下走出来,面色微微发苦,叹口气,摊开双手,慢慢的想要靠近妖马。走到近身不过五步时候,噬梦猛地抬起前蹄,在空中交替着踢彩,发出犀利的嘶叫声,状似狮吼,狂暴无比。
  景阳王轻轻一甩鞭子,低含了一声,“咄——”
  噬梦立马安静下来,只是眼里变成了浓郁的因绿色,冰冷到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叶锦叹一口气,“你果然这样做了!大哥。”
  他转头劝阻宋靖,“不要斗了,你就算是有了一千精兵,也拦不住一匹汗血宝马马。更何况是噬梦,它早就超出凡品。不过,”他瞥了一眼伫立一旁的叶青,淡淡道,“此种妖马,以人肉狼血喂养,早就失了生灵活性,长此以往,必然有一天,发狂噬主。为自己养出强悍的对手,也算是一桩美谈。景阳王,您还真是大手笔。”
  “不过一匹马!我还惧怕它不成?”景阳王笑的很自信。
  “不过一匹马!我还惧怕它不成?”宋靖眯着眼睛,与妖马对视,估量着彼此的实力,惊骇的发现自己无法预测此马的底线,那马身染上血色后凝聚的肌肉,竟然在灯光下发出金属的光芒,和马鞍摩擦发出的也是金属的响声。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宋靖试探性的挥了挥背在身后的手掌,身后的侍卫同时向前踏出一步,整齐划一的声音像是雷声砸在地面上,震耳欲聋。噬梦却越发兴奋,发出了低低的磨牙声,甚至是口水吞咽的声音。它眼前只有一堆的食物,脑子里只有践踏、撕咬和吞噬。
  叶锦用扇子挡去眼角的不屑与苦涩,“妖马若是一匹善于奔驰的马,说到底也不过是无脑的牲畜。可是噬梦不同,它是天马神驹的后裔,又有着后天锻造的魔性,一身铜皮铁骨就算是陨铁做的利刃也无法伤到它分毫。就算是天兵天将下凡,等级低的,也不过是它的粮草。若是动了性子,那么屠城杀人,都不是笑话。
  三千年前,有一匹入了旋照期的妖马,就曾经屠戮秦云军三千士卒,我想,宋家对那匹马的主人不会陌生吧!”
  宋靖喉咙一哽,几乎说不出话来,眼睛紧紧盯着噬梦的脖子动脉,脑子里一片冰寒。宋家的人怎么会忘记,那个人以一人之力,屠戮了三千彪悍秦云军,却是在战场上被发现脱力而死。至今没有人想清楚是为何,没想到,三千士卒竟然是那人的坐骑所杀,简直,可笑之极。
  可是,身临其境,面对一匹,露出牙齿并且贪婪的盯着自己,显出一副饥饿神色的妖马,他总算知道三千年前,先祖惊恐而亡的原因。它超出了凡人可以相抗的能力。
  “所以,我宋家注定今日死在一匹马的马蹄下?被它吞进腹中,当作猪肉食用?”宋靖语带悲愤,刀锋振动,杀意随着妖马的气势水涨船高。
  叶锦深吸一口气,从眼睛越来越绿的噬梦身边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玉制的折扇,还小心翼翼的将原来那把美人图塞到腰间插牢,闭上眼,一边哝哝道,“早知道今日出门不利,我也就不应该为了见到仙踪这般拼命,什么文王卦,九卦十不准的。”他再次睁开眼,整个人却像是脱胎换骨般,透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庸俗的绿底红绣袍也仿佛沾了仙气,瞬间灵动起来,绿色鲜艳的几乎可以滴出水,而红色则仿佛一点朱砂,浸染出丝丝细花,在袍子上游走缠绵,交织出复杂的图案,远远端详着,就像是叶锦身上披了一块极大的八卦图,内里乾坤却无法看清。
  “我也无法抗衡,此马离旋照只有一步之差,我只能勉强撑上一茶盏,你还是祈求宋家先祖派人来救我们吧!”
  叶锦淡雅的笑,口里却是不伦不类的打哈和露底,若不是他再怎么面色如玉,也控制不了额角的冷汗,宋靖真要以为他不过是深藏不漏。
  “叶锦,不,你不是叶锦。”景阳王皱起眉头,狠狠看了一眼叶青,“叶家不会有你这样的子弟。”
  叶锦挤眉弄眼,本该扭曲的神情现在做来,却是赏心悦目得很,他似笑非笑道,“那是,在下至爱美人金箔,怎么会是清高尊主的叶家生得出来?要不是在下的母亲私下偷得好和尚,混了个十二月怀胎,在下也不会那么早就溜出叶家,上山做个和师太讲解妙花经的花和尚……这一切,都是缘呐……”
  景阳王不过手指一动,叶青的剑就像是黑暗中出现的一道暗光,在叶锦来反应过来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本王很好奇,当年饲养噬梦的太子太傅唯一的平民弟子,如今怎么成了叶家的公子?还顶着本王的名义到处刮敛钱财。你与叶青既然是同宗兄弟,不过一个开口,本王也不会亏待了你,这般处心积虑的要破坏本王的名声,你到底想要什么?”景阳王死死盯住他,像是要从他身上挖出最深的秘密,不放过丝毫的痕迹。
  玉质的扇子轻轻的推开了脖子上的长剑,用袖子随意的擦了擦脖子上的血,移开时候,脖子上不见一丝伤口,衣袖上长出了几朵粉色妖娆的嫩蕊。叶锦衣裳上的嫩蕊中吐出几道利光,像是弓弩一般,嗖的几下就刺入大哥叶青的体内,叶青却是面不改色的退回到景阳王身边,吞下了胸中的一口浊气,手掌在宽大的衣袖中微微颤抖。
  幻术?景阳王心中一动,想起当年太子太傅被废除的原因,厌恶的抿紧嘴唇。若真是术士,那么非死不可!
  叶锦高深莫测的一笑,低低的在宋靖耳边道,“你只管和妖马斗力,我暂时还能控制住它的神识,但是一久,恐怕就要等人为我收尸!”他指尖红芒流转,以肉眼不能捕捉的速度在空中画出一个繁杂的阵法,引来四方的灵力注入手中的玉扇,驱动扇子中的地品阵势,拼劲全力去控制住妖马。
  该死的,硬是要装潇洒。要是不解决这匹马,自己第一个被它拉成马粪!妈的,养了它一年,念了十年的佛经,比不上人家随便给点吃的,忘恩负义的畜生,竟然还记得老子身上的灵力,还想吞了老子!老子又不是金蝉子,你以为随便可以吃的吗?
  拼了!
  叶锦狠狠咬下舌尖,喷出一口心头热血,化作一道利箭融入了宋靖的身体,令他无惧无怕,力道大增,呼啸着扑上去砍向姚马巨大的头颅。
  宋靖劈出去的刀子被噬梦张大嘴巴,一口死死咬住,一双鸡蛋大小的马眼凑得很近,里面全是疯狂的吞噬的绿色。任凭他如何用劲,还是纹丝不动。腥臭的气息喷在宋靖脸上,引得他几乎想要弯腰呕吐,强忍住,屏息相抗。
  原本的一排黑衣侍卫侍立八方,摆出一个乾坤浑圆阵护在景阳王的身后,只要宋靖身后的侍卫有异动,他们马上会集结而上,像是一把挥舞的绞肉刀,直到把对方砍成一块块碎肉才罢休。
  腥辣的手段自然招惹了对方的抗击,双方你来我往,都是以群体集结而上,实力也相当,只能小心的试探着,仿佛两群狼,偶尔撕咬一只两只敌人,大抵还是僵持着。不过,景阳王身边到底是从皇宫里带出来的秘营,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又是从小在沙场上历练,既是是以少挡多,也没有落了下成。
  空白地中间,景阳王和叶锦两两相对,隔着宋靖和妖马的对抗,拼搏各自的筹码。
  而大哥叶青站立在景阳王身边,没有命令,就绝不动弹。他像是一个局外人,又像是一把暗藏在鞘中的匕首,虽然没有上场,却占据了后发制人的权力。
  景阳王已经高高的站在了胜利的额头上,就等着收割宋靖的头颅了。身边突然凭空出现一个身材矮小的仆从,走到他身边,弓着身体低低的说了几声又凭空消失了。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令景阳王神色大变,眼神一瞪,随后又是思索般眯上眼睛,注视着叶锦,挑眉道,“玲珑色子在你手中?”
  叶锦学着他也挑挑眉毛,凉凉的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能造出玲珑色子的人,怎么可能被一匹区区妖马困住?不过,若是宋家的命根一断,玲珑色子就会破裂,那么王爷您会有什么后果,小小的因果求索,难不住您吧!”他额头的汗如雨落下,一张脸白的近乎纸色,折扇里发出了幽幽龙吟,像是一道紧箍咒牢牢的控制住了噬梦放开心思随意杀戮的想法。
  不过,他一看宋靖涨红的脸隐隐透出的青色,心底不安,该死的,景阳王不会不知道玲珑色子的含义吧,早知道,一开始就不买神秘了,干干脆脆说出来,也不会累得像条狗。
  正当他近乎绝望的时候,转机突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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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求解语花

原定于昨日更新,结果和好友小宴两人BT了很久,竟然花了大把时间在这个短篇上,因为甚喜这样的开头……于是就……纠结了……大家鄙视我吧……以后有时间,写成长篇的,男主就叫做杜衡,女主就叫做花解语,大家说可不可以?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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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衡喜欢在雨后喝点小酒。
  桃竹居的新桃佳酿就不错,带点清明雨后的清爽,入喉生凉,满腹的秋意。
  眼里屋外一片无边无际的细丝,缠绵悱恻,让脂粉味颇浓的江南多了点寒江冷山的郁柔孤傲。冷冷清清的,都化作了舌尖那一点微甜微苦的酒意。
  行人甚少,青石板路上跌跌撞撞的几只野狗,被雨一淋,都夹着尾巴躲到屋檐下去。从窗台上远眺,离了一片平整无人的街道,不远处就是朦胧似美人的秋娘湖。
  湖面极其削瘦,状似时下最盛行的芊腰美人,粼粼剩其骨,薄薄见其肤,雨一盖,竟然平添了几分鬼气。
  湖面上一尾轻舟飘荡,忽起忽浮,隐约听得隔壁勾栏院里袅袅娜娜的唱到:
  “世间有此女子,岂不是施朱太赤,施粉太白?端的是腻胭脂红处红如血,润琼酥白处白如雪。比玉呵软且温,比花呵花更别。若不是嫦娥降下瑶宫阙,尘世里怎遇这活冤业。”
  “他把我先勾拽,引的人似痴呆,哉和他四目相窥两意协。好也风召他生的有FR面,桃花颊,说不尽他百般娇千般艳冶。
  官人,你看她眼似明星,眉如秋月,生的庄庄重重,定是一个好女子!
  你道她点星眸眉湾秋月,怎知她不庄重时节,可也有玉簪横云鬓偏斜。”
  绵绵情爱,丝丝挑逗,惹得人眼儿急心儿跳,恍惚地将这靡靡之音收摄入耳,做了心里潜藏的一缕暗绪,也升腾了些许热意长情,稍稍能抵挡晚来秋寒。
  “杜先生,一人喝酒呐。这鬼天气,还不如回家抱娘们去!不过看您身上的穷酸样,也就只能听听小曲,看看隔壁的姑娘,沾点味就得了。”张大厨从后院里收拾了出来,魁梧身材,笑起来满身匪气。若不是习得一手号称是江南一绝的美味——汾河鲜,光凭着他的长相,早就被杜衡,杜大老板一眼瞪出城去了。
  “我还道今早为何枝头乌鸦叫,原来是你这张大粗来触霉头,尽要搅人雅兴。”杜衡靠坐在窗旁,一身淡青色的长衫,白边青底的方巾,他虚捏酒杯,沾了沾唇,眼神还勾在湖的另一头,说话间也少了几分力道。
  张大厨却是大大咧咧的撩袍坐下,鞋子一脱,光着臭脚丫,盘腿坐在一旁,不时还揉揉自己身上发痒的地方,“说你酸,你还夸自个人清高。也不看看全城内,有几个读书人碰这赤铜真金的活计?还不是看行商的有贱气,上不得台面。”他抓起桌子上的酒壶,直接往嘴巴里浇水般灌了几口,不甚满意的咋咋嘴,淡,一点烈性都没有,淡的人嘴里都能养出鸟来了。“我说,杜先生,你好好的教书先生不做,做一个下等的卖酒卖肉的商客,你咱就那么看得开?难不成因为身上没带钱,被隔壁的绿花红花刺了几句,扔出来过?”
  杜衡的好心境被他胡搅蛮缠的闹了一番,短时间是无法做个安分人了,无奈回过头,认真的盯着他,“你多心了。莺莺燕燕的,聒噪能比麻雀,稍不留神,就能被饶了定性,乱了分寸。你当我是那样下流的货色?”
  “三句不离本行,人家书生哪,开口闭嘴都是子曰孟曰的,也就你,货色啊,斤两啊,赊账啊……臭,臭,实在是臭!全是铜臭!”
  杜衡干脆不去理会他,反正雨天客人少,也就随他闹去了。他看了看隔壁楼上花枝招展的女子们,微笑着点头示意,在她们窃窃私语笑的群花乱颤时,不动声色的把眼底鄙夷的目光移开。个人有个人的日子要过,他虽说不上是伪善,但大抵也是看不起皮肉买卖的货色,朝迎晚送的,勾算着金帛银钱的,能有几分真情。
  更何况……过尽千帆皆不是!杜衡眼神一暗,很快,又平复了一脸的无痕。
  张大厨的眼尖地胜过雷公,只一瞬就看的了杜衡心里的念头,他也就无声笑笑,不理会。东家最怪的地方,就是这性子,好像看什么人都好,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偏偏实际里是个固执执拗的人,看不惯的就藏起来,不会坦露言表,偏偏偶尔要是漏一眼,还真能气死人。
  杜衡远远的看去,见到那一叶轻舟越荡越近,像是从一副水墨画里飘出来的一笔写意,不紧不慢的,携带了满船的FR,横七竖八,沾水带雨的,把湖中的一点娇嫩稚粉随心所欲的带到了岸边。映着一排的黑瓦白墙,小小一舟清水FR,令一方天地都躲了些说不出的清雅。
  杜衡骨子里的书生意气顿时被酒性撩起,捻着一竹筷,敲击着窗沿下随手可触的瓦片,叮叮咚咚的作响,在雨里在风里,煞有韵味。
  “霖铃秋雨打空阶。人坐益清齐。门掩小蓬莱。怕有客、寻真到来。楼头碧远,山眉青小,口树挂苍苔。且莫写离怀。看隔水、FR正开。”
  当的此时,一片寂静里,听到朗朗诵读声,若有读书人恰好路过,怕不得要羞煞面额,掩脸寻地洞钻去躲着了。这样的诗词竟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所做,还不要气死高居中堂的孔老夫子。
  杜衡也正得意时候,勾了一缕笑意,听满楼的莹雀门安静了,只传出花魁安怜怜逐字逐句的清唱声,字字珠玉,委婉清脆,拔到了高处,轻不可闻的颤抖着,凝成了一根细线,袅娜地探入耳根深里,等到落下时候,才激得满心池的涟漪四起。
  只凭如此唱功,若是没了花容月貌,亦可成一代大家。偏偏入了红尘,沾了风月,就不如水上浮萍,足下青泥了。终究是落了下乘,女子,女子,真个成了如花美眷,少了那些生就的家世,到最后,也难得一个‘好‘字。
  舟上下来一个麻衣姑娘,挽着长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脆生生的像是刚出水的菱角肉。她调笑似的对唱起调,嗓子不甚圆润,但是佳在一个清爽,难得的是作词颇有闲逸。
  “兰舟小。沿堤傍着裙腰草。裙腰草。年年青翠,几曾枯槁。渔歌一曲随颠倒。酒壶早是容情了。容情了。肯来清坐,吃茶须好。”
  “兰舟小。一篷也便容身了。容身了。几番烟雨,几番昏晓。出桥三面青山绕。入城一向红尘扰。红尘扰。绿蓑青笠,让渠多少。”
  后面一词却是个老翁出来喝道,银发白须,鹤颜鸡皮,唱腔里沙哑有力,一拉长就成了农家水乡最实在的渔歌味,上扬而鲜活,仿佛是从东海烟波中生腾出来的一寸黎明,用凡尘里的酸涩甜苦味纠缠旋绕,酿成了这一声声、一句句的超脱感,让人聆听后满心满脑的欢喜愉悦却心心念叨的仍是红尘。
  杜衡死死盯住两人,手指紧握,几乎不能呼吸,他觉着喉咙酸苦,内心里罩着纱帐般的闷,不过两个字,哽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难受至极。
  就看的渔家父女放下篓子,摆了一地的莲蓬,然后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从挤挤满满的荷花堆里,又掏出了一筐的果条干物,小心摆弄开,就笑盈盈的唤开了:
  “查梨条卖也!查梨条卖也!春兰秋菊益生津。金橘木瓜偏爽口。枝头乾分利阴阳。嘉庆子调和脏腑。这枣头补虚平胃,止嗽清脾,吃两枚诸灾不犯。
  这柿饼滋喉润肺,解郁除焦,嚼一个百病都安。这荔枝红蠲烦养血,去秽生香,长安岁岁逢天使。
  这查梨条消痰化气,醒酒和中,帝城日日会王孙。查梨条卖也!查梨条卖也!”
  老翁叼上一只老水烟,盘坐在船头,吧嗒吧嗒的抽几口,动几下身子还要想办法护住身旁的荷花莲蓬们,若是不耐烦了,也不见他什么举动,就听见麻衣姑娘娇声叱道,“好爹爹,你要是狠下手,敢伤了一花一叶的,今晚上就别想有蟹黄烧酒下肚去,枕着你的破烟斗自过自的吧。”
  “好没心肠的丫头!”老汉瘪着嘴,咕哝几句,还是伸长胳膊一勾,耍杂般将看似将倾的花叶重新拉了回来。只是一个七尺老头,半缩着坐在花团锦簇里,委实的逗人发笑。
  张大厨就大笑出来,指着老头儿,摸着眼角的泪星,拍桌子道,“这破老头,都大把年纪了,还压不住他家一个小闺女。哈哈哈,花老头,头上花!笑杀我也!”
  花老汉人老耳朵可不老,一眼横过来,刺透了蒙蒙雨雾,遥遥对着楼上骂来:
  “我呸!你这个不长眼的杀猪刀,一身肥膘半身油,上了花楼也被人家姑娘滚出来的,还笑你家花爷爷!”
  “死老头儿,你家闺女还生嫩着,别放屁不当屎,尽是黄荤!都是半个进棺材的人了,出口都是窑子花楼的,你不丢人,我还丢人呐!”张大厨是什么人?一口骂倒三江镇,无有泼妇敢出头的大杀四方,一个小老头,还不是手到擒来。他嗓门一张,咧嘴一笑,大板牙在楼上忽闪忽闪的,好不嚣张。气的花老汉吹胡子瞪眼,奈何被荷花埋了出路,无法杀将上来。
  “张大叔,听你嗓门,想来是红光满面,意气奋发,也不照料一下侄女的买卖,尽顾着坐在楼上看热闹,好不羞!”麻衣姑娘戴着一顶斗笠,站在岸边的一株柳树下,垂柳丝韬,如美人情思纷纷扰扰的浮动着,又恰似一帘翠纱,悄悄的收了一角,俏生生立出一个水清FR香的女子。
  她的面容被柳条遮住大半,除了稍露的手腕白的明晃晃的之外,并无其他出俏的花样儿。不过远远看去,这个女子站在树下就有着满船FR的姿态,亭亭玉立,脉脉生香,挺的笔直的脊梁不会让人感到锋利尖刻,反而因为她低下头,侧着脸的举动,显出一种收敛的温柔。
  说到底,不过是情人眼底出西施,才让杜衡看着她时觉得眼里酸心里甜的,平素骄傲的一个人愣是只能站在窗口,隔着雨帘偷偷的看着她。
  “这样的天气,你也花的力气出来做买卖。我看不像,倒像是你贪爱一湖的FR花,见近了城,干脆架着你家老头随便来打发时日的。想瞒着你张大叔,嘿嘿,除非天上落下个乌金来!”张大厨大嗓门一吼,声音虽大,但是作怪十足,不伦不类的调子惹得麻衣女子弓着身,笑出声来。
  杜衡却知道,那女子必是笑出了泪花,一时受不住,用手撩着袖子擦着,一双眼睛想来也是沁亮沁亮的,比起山水打磨的黑玉还要灼眼。她笑起来时,嘴角会往鼻翼处深深弯进来,像只小兔子,露出前排的白牙,眼角眯起来,尾端会有一些小小的细纹,眼神柔柔的,一圈一圈荡开,如昙花初放,一瓣一瓣皆是一种细蕴的秘密。这个时候,她必然是心情愉悦,最好说话。无论怎么样羞涩的情话,她都会含笑听你说一遍,然后那般大大方方地,凝视着你的眼睛,一次一次的,变了调子说给你听。
  既是双颊红晕遍布,眼里还有些忐忑不安,但是看着你的时候,她的神情是认真的,干净的,带着一点的小骄傲,像水里冒出来的FR,在月光下,一点一点退去外壳,向你展现柔软的本质。那一刻,没有什么,能够刚强。
  杜衡深深的望着她,然后不发一言,从墙角拿起了一把伞,走下桃竹居。扔下一脸茫然的张大厨不管,也扔下了隔壁勾栏里怜怜姑娘的痴情目光不看,他在门口撑开伞,然后迎着雨丝荡涤来的方向,一步步向湖边走去。
  不过是一个街道的横宽,路上不见行人。
  杜衡感到喉咙越发的干燥,脚下有点发虚,也不知道这步子走的是不是够风流潇洒,自己这一身衣衫是否还有当年被她盛赞的气宇轩昂的模样,自己僵硬到即将碎裂的脸孔是不是让她看到了这几年的心酸离苦?
  他一步一步,踩的很重,却觉得像是很轻,花尽了大半的力气,方能忍住自己想要躲到一旁的念头。可是,光是站在她侧旁,离着五六步的光景,这样无阻碍的看着她,他就觉得那些年前如梦似幻的岁月都不曾离开。一时间,杜衡紧缩成一团无可是从的心顿时松软,只是心上满满的,想笑,眼眶却很紧。
  嘴唇抖了很久,半天,也只吐出那心尖上的两个字眼。
  “解语!”
  声音很沙哑,像是沙子打磨过,还有些撕裂的破碎感。风一扬,雨一浇,就什么都没有了。
  杜衡僵直站在原地,隔着不过一人的距离,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平日里打量秋娘湖一般,因为淅淅碌碌的雨,格外的令人想到缠绵与分离。
  “解语!”
  他咬牙,再喊一遍。
  路上空无一人,勾栏里的姑娘们都聚在一侧,并住了呼吸,往下看热闹。就像是戏楼里的贵宾往往是坐在高楼上的,然后隔得远远的,看别人一场生死,一场恩爱。
  麻衣女子缓缓的侧过身,双目直视前方,嘴角深深的弯起,鼻翼涨动,露出前排细密的白牙,眯着眼角,熟悉的笑出来。
  只是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湿漉漉的,连成一片。
  她伸出手,挥动着,似乎在探知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侧着脸,倾听声音,然后,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叹口气,满足的笑着。
  “我说呢,刚刚老远的听到你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做梦,就来看看。没想到是真的。若真是梦,也实在是顶好了!”
  杜衡心里一紧,急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腕,盯住了她,一点也不肯松开。手上的伞全部倾斜到她头上,把连绵的雨水剥离,势必要看看一个清楚的她。
  解语抹了一把额上的水,微扬起头,嗅到他身上的墨香,竟然格外的高兴,这人原来还是没有变得,虽说后来从了商,做了个行客,但是身上的味道、骨子里的嗜好,终究还是那个人。
  她感到头上的雨停了,知道他撑起了伞,想到初始两人相识,也因为他给采莲的自己撑了一把伞,突然,时光悠悠,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衡!”她很认真的喊着他的名字,慢慢的从他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拔出来,一寸一寸的拔,根本不在乎发疼的肌肤。她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神情,但是大抵是极生气的,心里揣测着,这人还如当初那般惦念着自己吗?
  是,还是,不是?都是错!都成不得。
  于是,就狠了心,咬了牙,忍住胸口发酸的胀痛,把什么念头都放下了,那样子大大方方,毫无畏惧的说道,“我看不见了。杜衡,如今的解语,只是个瞎子。不过,听到你还在念书习文,真是顶好的!”说道后来,沉了下去,一个好字,吞吞吐吐,没有出口。
  终究是不同了!解语退了一步,低下脸,不知道想避开什么,仅仅是稍微退了一点,就感到心如刀割,身似鞭笞。曾经的骄傲自得,都被残缺打成了泡沫,除了幻影和回忆,什么都剩不下来。
  杜衡看到她后退的那一步,手里空空的,心里空空的,不觉的竟然愤怒起来,他大口的上下抖动了一下喉结,然后仍旧把伞顶在她的头上,一字一句道,
  “我成了行客,是个做不了书生的商人,士农工商,行商最卑贱。大抵是和勾栏龟奴相提并论的,连穿着这一身衣袍都是犯了忌讳。明典上记载,商人的子孙都不许为官、不可着锦。世事难料,解语,我再也不是你眼中那个教书先生了。”
  解语呆了,空洞的视线抬起来,在半空中没有焦距的晃荡,她只知道行商是不好的,但也从未有人这般详细说过行商的坏处,想到那一日两人的争执愤恨,心里恐慌起来。
  “你不是为了那日的争辩,才放弃了官学,自暴自弃了吧!”她焦急的问,双手胡乱挥舞着,被他拽住了,牢牢的,紧紧的扣在掌心里。
  他想这样牵着她,想了多久了?
  杜衡问自己,结果,却忘了答案,似乎,成了他一到雨天就会泛上来的痴念,没想到,终究还是成真。
  “倒不是如此,我生父病逝后,家中弟妹多病,母亲一介女流,又擅抛头露面。到了没落无路时,为了吃,什么都不在乎了。”杜衡看到解语脸上的苍白,知道她还在为自己当初的遭遇而担忧,不禁微笑起来。
  “我又好华服,喜美食,自然少不得金银铜箔,行商反而是最好的出路。除了富贵只能屋内藏,在外受点读书人的眼色,到也是个难得的活路。”他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那日,你留下三百贯钱,就不见了踪影。我虽然愤恨,但是也知道,若是没有底钱,来日也无法找到你。幸好,幸甚!”
  解语听到耳根子发红,胸口热热麻麻的,可想到自己的残缺,又是覆上一层冰冰凉凉的自伤,她心内纠结,面色迟疑,到最后,还是道,
  “像是你记作了,我那时早就随爹爹走了,哪有钱去救助你。说不定是哪家的闺女看到你这般有志气,暗存了好心,到让你随意糟蹋在我身上!”她说的有点酸,大半是苦涩,“杜衡,你终究是个性无拘束的人,别为一时怜惜,坏了自己的前程姻缘。”
  手上一痛,解语说不下去话。
  此时,一旁眯眼打盹的花老头嘿嘿笑起来,“杜小子,要不是老头子留你三百贯的聘礼,你哪能像今个儿这般威风?我家的丫头,就是性子掘,老头子要不早点把个上门女婿,迟早要被扫出门的。不错,当年你小子又臭又硬像个茅坑里的石头,如今懂了人情,做了行客,倒是有趣几分。”花老头敲敲烟枪口,老谋深算的笑着,“丫头,倒插门的女婿,你可别吓跑了!你爹爹我看着,中!”
  解语恍然大悟,又急又气,“我说当日大夫给我看了眼,一出口没得治,你怎么就一脚把人家踹出门去,却原来早存了不付钱的勾当,一心一意要找个上门女婿!两年前又一声不吭地急急把张大叔赶出门,今个儿更是点明了秋娘湖FR花开得好。原来,原来……原来你就是为了……”
  她简直是羞极了,偏偏还觉得委屈,想到自己心里念了他一年又一年,满心相思刻骨,到最后也不过是爹爹手里的一句棋,真个是气得蹦出泪来。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手下用力一推,就跳出了杜衡的制约,扶着船沿,那般熟门熟路的上了船,长篙一颠,把老头和一船的FR花统统倒入了湖中,不管方向不理人声,长发猛地甩向后头,就那样狠下了心,撑着小舟,胡乱的荡去了。
  只留下杜衡一人站在岸边,伞还是撑在半空,伞下的人却不见了踪迹,而手背上一滴水慢慢划过,令他觉得满心的灼痛。
  那是解语滴下的一滴泪,极浅,极淡,却像是刻进他的心膛上。
  花老头,从水中央探出脑袋来,趴在岸边,破口大骂:“呆子,还不如追!你想老头子今晚吃不得蟹黄烧酒吗?呸呸呸……就往花香的地方去,那丫头一急,准在那里!”
  杜衡胸口一口浊气吐出,面容上都多了几分放荡不羁,他朗朗大笑,也随意的蹬上一艘空船,扔给船夫一袋银子,然后大喊一声,“姓张的,雨停之后别忘了开张!不然,我扣你工钱!”
  张大厨喷出一口热酒,想要回口大骂,只看到一艘轻舟似大雁寻偶,痴痴然,追随着另一半的踪影去了。
  向FR花香之处撑篙,遇生生世世眷恋之人。
  但只见,雨渐歇时,勾栏上安怜怜幽怨蛊惑的歌声扬起,飘飘荡带起了黄昏夜未央。
  “儿女情,前世帐,泪湿衣襟情不还。美人泪断人肠,最是柔情胭脂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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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英雄柱,永刻周恩来!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
  日日与君好。
  不知为何,初次听闻这首诗,就会双目炽热萦泪满眶,总觉得它道尽了心中的一腔不甘和哀怨,道尽了与那个年代触手可及却偏偏失之交臂的遗憾。道尽了,对于那个笑起来有着浅浅酒窝,双目温和,如玉如濯的男子心底永远无法忘怀的挚爱。
  这个世上,也只有他,能令人哀之入骨,伤之入魄,相思几千年。
  这个世上,也只有他,更够让死亡成为梦境,即使百代人更替,也无法相信他竟然离去。
  这个世上,也只有他,呕心沥血,不辞辛劳,因为出于责任出于一腔热血,最终以生命实践了诺言。
  这个世上,也只有他,将儒雅化作风采,将潇洒塑造成骨,将机敏睿智酿成了血肉,若有女娲造人,他必定是当年被女娲珍藏许久的珍品,只因为看不下炎黄子孙的悲苦,无奈的含泪将他送到人间。
  有谁能在年少时候,那般铿锵有力的说,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有谁能守着一份爱情,相守相伴,不离不弃,白头如故?
  有谁能为了一份伟大的情操,费尽心血,最后身轻如童,却面临死亡依旧笑语言言?
  有谁能够令人生不仅仅是瞬间光彩,甚至穿透了历史的尘埃,用一个官员的人格道德、行为节操、政治能力、军事气魄……来塑造新中国真正官员的典范?
  有谁能够居高位而不骄纵,处危境而不恐惧,修身养性却不忘赤子之情?甚至是以三魂六魄去实践鲁迅的名言,俯首甘为孺子牛?
  只有他!千万年,也只出了他一个,周恩来。
  我可以毫不夸张的含泪念他的名字,这世上只有他将总理这个词装饰的如此令人温暖而悲伤。
  他以血肉捍卫了华夏的脉搏,他以睿智塑造了新一代中国的基础。
  他,活生生的累死在工作上,让我们仰望着他的遗容,都能感受到肩膀上的沉重,那是一种原罪。
  我们敬仰他,他是中国五千年的历史酝酿出来的伟人,上下求索,蓦然间,发现,只有他一个,衬得上完人一语。
  甚至我还怀疑,若是他早生几年,在那个春秋鼎盛,百家争鸣的年代,必然也是白衣飘飘、温润如玉的君子,甚至成为后人传颂的圣人。
  他骨子里有一种生于百姓,源于百姓,又高于百姓的爱意,那是他超出常人的地方,那是他成为他的原因。
  我想象着他的风采,看着他的照片,最喜爱的竟然是他临近晚年,在一位意大利摄影师下的风景,两鬓白发,侧着身子,在黑暗中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彩——他是那个黑暗年代的一盏明灯。
  照片里的他很专注,很温情,很沉默,甚至很苍老,但是令我心底柔软洋溢,哽咽而无法言语。
  那是真实的他,被挫折岁月无常所造就,最终即将踏上祭坛、成为传奇的他,那是一个坚定不屈而温文尔雅的他,那是在慢慢时光长河里永垂不朽的他。
  那是我心底永远不会褪色的他——周恩来,周总理。
  ……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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