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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微回去后,留在府里的那五位贵富小姐,不晓得从哪儿探听到我明天要走的消息,居然以替容秋墨送我为名,邀我赴个小宴。
??鸿门宴,这绝对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估计又是玉璃儿在背后搞的花样,她和唐纭便是杜琯亭为杜若微相中的玉家两位小姐,玉璃儿是玉家三小姐,唐纭则是玉璃儿的表亲,两人向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不晓得这次又要在我面前上演哪一出了!不过既然人家已经划下道来,我也没理由拒绝,午膳时分,我如约赶至微翠园的暗香阁赴了宴。
??我到时,席上已有四位华衣美服的小姐在座,由于她们全是身世显赫的世家千金,我再不情愿仍不好短了礼数,一番恭敬的问安寒暄后,才得以施施然陪坐到下首。
??“姻姑娘肯来赴宴,想必对我们过去的种种已然释怀了,璃儿便以茶代酒谢谢姑娘!”身着缕金百蝶撒花棉袄,刻丝灰鼠皮裙的玉璃儿一上来就态度良好地赔礼道歉,反倒让我疑心更重。
??“瞧玉小姐说的,我从不觉得之前同小姐有过什么,是小姐多心了。”我谨慎地回道。
??玉璃儿美目一转,旁边的唐纭叹息一声,幽幽道:“听闻姻姑娘就要离开杜府,出外游历了,真是可惜呀,我同璃妹妹还打算今后与你多多亲近呢……”
??喔?套我话来的吗?我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陪她们虚伪地表演着,“确实太可惜了,我明天便得走,若诸位小姐实在想挽留,我可以去跟老爷商量商量,或能延后一段时日亦未可知。”
??唐纭闻言,脸色立马不自然起来,“为了我们一点小事而惊动杜老爷,那也太小题大做了,只要姻姑娘知道我们姐妹的心意便成。”
??心意?我的确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呢!我笑了笑不置一词,夹了两筷子菜细嚼慢咽,静待她们的下文。
??果然,另一个穿大红色镶金丝裘袄的少女等不急道:“既然你要走了,应该不会再同杜府有任何联系了吧?”
??“小嫣妹妹,姻姑娘是个明理的人,离开代表着什么,她不会不懂的。”玉璃儿分明在拿话挤兑我。
??我就说宴无好宴嘛,她们大概是听到些风声说杜老爷要送我走,于是摆个鸿门宴想探探我的底,顺便绝了我再跟杜家几位少爷往来的念头。可我是谁呀?能轻易让她们得逞吗?即使现在口头上答应下来,照不照办还不都凭我一念之间。而且我自认是女子,不是君子,哪管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玉小姐说的是,我该怎么做心里都明白着呢,小姐们尽管放心好了。”我面上的神情混合着忧郁与悲凉,当然,这全是做给她们看的,省得她们继续找我麻烦。
??唐纭面露得色地抿抿唇,举杯略略遮掩住一不小心流露出来的笑容。玉璃儿也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由一旁侍立的丫鬟那儿接过一只精美的填漆紫檀妆奁,推到我面前,扬眉浅笑道:“出门在外少不了多备些银两傍身,我这里刚好有几件首饰适合姑娘,今儿便作为饯行之礼赠予姻姑娘了,千万莫要推辞我们姐妹的心意才是啊!”
??推辞?开玩笑,我是那种把到嘴的肥肉让出去的人吗?周扒皮还能叫我刮下层油来呢,何况这煮熟的鸭子岂能让它平白飞掉乎?
??“玉小姐的好意我当然不能拒绝了,姻儿便在此谢过诸位小姐啦……”我欠身施了一礼,光芒万丈、喜笑颜开的双眼看得在座其他人一脸的轻蔑。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以用钱收买的人最是容易对付,我既然收了财帛,便等于答应了她们的要求。殊不知我这人素来无耻得很,在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白拿谁不拿的理念支持下,诚信早让狗给吃了,更何况“劫富济贫”也是“侠之本色”嘛……
??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现在草虽然没有,但阴云沉沉,前途漫漫,恰是愁莫别离时。
??假如眼前送别的队伍规模能再小一点,神情再凄婉一点,我应该会相当地感动吧。可十几号人堵在官道旁,聊天的有,寒暄的有,嬉笑打闹的有,连谈情说爱的都有,会不会太目中无我,嚣张了点呢?
??“安静,安静!你们今天是来送行的,还是来郊游的啊?你,五少爷,雪仗留着回去再打;你,杜荣,MM留着等会儿再泡;还有你们,大少爷、二少爷,跟浥尘居套交情就不能等我走了以后呐?”
??“哈哈,我说她连一盏茶的工夫都忍不住吧,银子拿来!”杜若微朝杜若玄及虞谦之招了招手,后者乖乖掏出五两银子,赶情这是拿我开盘下注来了。
??“小微子,莫非你嫌赞助我的路费太少,特意跑来追加呀?”我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车上鼓鼓囊囊的行李。里面装着我全部家当,且多半是从杜家兄弟那儿剥削到的。
??“饶了我吧,姻儿!我的翡翠香鼎、纯金书牒、象牙笔挂和白玉镇纸全让你给卷走了,连大哥收藏多年的镂花内景玉瓶,跟绿玳FR珠冠也被你搜刮去了,你还想要什么呀?”杜若微心疼不已地抱怨。
??“咳……你怎么记那么清楚,我都忘了。”我干咳一声,转向虞谦之岔开话题道:“韩公子也起程了吧?”
??关于我办杂志以及与宝源货行做交易的事,这两天已经跟杜若玄、杜若微坦白从宽了。当然,同韩子苑的结识被我一句偶遇巧妙地带过了,毕竟用人工呼吸急救的事,涉及到他人隐私,我也不好提起。
??哪晓得我才坦白完,那两人又接着交代了。原来早在数月前,他们的线报刚一接到《时尚》创办后大受欢迎的讯息,便立即派人摸清了幕后主办者的身份,结果居然是我。尽管始料未及,但他们也不想就此拆穿,只由着我小打小闹,看看我究竟可以把《时尚》做到什么程度。而仅在短短几个月间,就迅速发展、扩大并取得现在这样的成绩,实在是大大地出人意料了。
??我没追究他们知情不报的责任,是因为我隐瞒在先,况且反过来想想,像杜府势力这么大的家族,假如没一点自己的情报消息网,倒显得不正常了。
??“公子爷是昨日起程的,下个月在居沂要举办一场鉴宝大会,公子爷必须出席,所以新年刚过就开始奔波了,唉……也难为他虚弱的身子,因为总得不到足够的休养,这才常常生病的。”虞谦之温文的声音拉回了我跑路的思绪。
??“咦?宝源货行那些个景色怡人,风光秀丽的分号,难道不是他用来疗养休假的吗?”
??“姑娘说笑了,公子爷整日为着生意忙碌、操心,哪有闲暇静养啊!”虞谦之不胜唏嘘道。
??“姻妹妹,你同韩公子亦是旧识?”青黛蓦然横插了一句。
??我心里不由嘀咕,莫非她跟韩子苑有什么特殊关系,否则她的神色怎么看起来如此古怪?韩子苑该不会就是她们背后的神秘人物吧?
??“黛儿姐,我不过是和宝源货行做了些小买卖,旧识之类的可称不上。”只见过两次,确实算不上旧识吧。
??“唉……姻妹妹的机缘一向极好,认识的都是些年轻才俊,我姐妹二人真是羡慕不已呀!”青岚攀住我左臂,装模作样地哀怨道。
??“你干嘛又对我的……我的姻姐姐动手动脚?”自打一瞧见我便开始低头寻蚂蚁的小妖,眼眶竟微微有点儿泛红。
??“小妖,舍不得我走吗?呵呵,没想到这里还真有人为我送别呢,不像那帮没义气的家伙。”我笑盈盈地边说边拍开青岚的“咸猪手”。
??“姻姐姐,小妖没办法陪你旅行了,这个……我把这个送你,权且当作是小妖的替身,沿途保护你吧……”说罢,小妖从身上挎的布袋内捧出一只银灰色的小兽,塞进我怀里。
??我低头一看,这只毛绒绒,圆滚滚的小东西,大约两掌大小,尖嘴竖耳,浑身软毛,滴溜溜的眼眸乌黑中透点蓝光,居然是只可爱的小狐狸。
??“哇,流川枫哎!”我惊呼出声,小狐狸抬首懒懒地瞥了我一下,目光还有那么点儿不屑,然后便不紧不慢地眯眼扭头,睡大觉去也。
??“嘁,真是连个性都一模一样!”我恶狠狠地冲它翻了个白眼。
??“姻姐姐,小灰是只灵狐,聪明得紧,如果有什么危险的事将要发生,它立马会察觉并示警的……”
??“凭它?!”怎么看怎么靠不住的样子。
??“姐姐,把它交给我照顾好吗?”安宓欢喜地盯着小狐狸,被流川枫骗死人不偿命的外表给蒙了。
??我一把揪住狐狸递过去,道:“你喜欢就由你照看它吧。”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上路啦!”易容做车夫的月无双实在是受不了我们叽叽歪歪,磨磨蹭蹭的告别,开口催促起来。
??也是,不知不觉一个半时辰已过,再等会儿便该吃午饭了。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我真的要走了,往后还望诸位各自珍重,咱们有缘再会。”貌似潇洒地撂下句话后,我迅速拉上安宓,坐进了车厢。
??虽然故意忽略掉身后瞬间悲伤的气氛,并奋力同汹涌而至的泪水抗争,可当眼尾扫到杜若玄陡然苍白的面容时,泪水终究还是泛滥了出来。
??“姐姐,你……”安宓见我狼狈地用衣袖抹着脸,淑女形象尽毁,不由吃了一惊。
??我吸吸鼻子,挤出个无奈的微笑道:“小宓,姐姐其实是个很糟糕的榜样,你跟着我恐怕学不到什么好东西了,怎么办呢?”
??安宓摇摇小脑袋,“不管姐姐是怎样的人,但有一点小宓清楚,姐姐是小宓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搂住她欣慰地又哭又笑,结果让睡醒的流川枫再度鄙视了一把。马车缓缓驶动,隔着窗幔目送众人越离越远,直至完全消失,我深吸口气,这才捏紧了拳头重新振作起精神,路还长着呢……
??正月初二,我穿越至此半年多后,终于结束了丫鬟生涯,踏上另一段崭新的未知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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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花絮一
??某日,偶善心大发,决定为男主们解惑释疑,认真回答每人提出的三个问题。
??杜若玄深幽幽的眸子清光一闪,率先发问:我真的是男一号吗?
??某然(偶原笔名):如假包换。
??杜若玄:为什么我的戏份不多呢?
??某然:这个……后面一定会增加滴!
??杜若玄:紫轩那小子的人气怎么比我还旺?
??某然(微汗):咳……俗话说的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是要女主还是人气自个儿回去掂量着吧!下一位!
??杜若微立马一窜而起,怒火朝天地向某然狂吼:我全照你说的做了,可她还是不愿意接受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某然缩头捂耳扮回声:凉拌~凉拌~凉拌~凉拌……下一位!
??月无双“嗖”地一下冒将出来:我究竟是不是BL?
??某然:问你自己去!
??月无双:我的真实身份什么时候才能揭开?
??某然:最快下一卷!
??月无双:我跟她之间的感情是……爱吗?
??某然(小小声):我也很好奇的说!下……
??紫轩挂了丝慵懒的笑蓦地斜瞄某然一眼,某然一个激灵。
??紫轩:我帅吗?
??某然:帅!
??紫轩:我有魅力吗?
??某然:有!
??紫轩:我真的很坏吗?
??某然:坏!
??紫轩随即轻笑了下,摆摆手无比优雅地转身离开。
??某然:……(一头雾水中)
??年华双手抱胸探头望望四周,而后靠至某然身边: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某然:不可以!
??年华:为什么?
??某然:严格意义上说,你不算男主。
??年华:放宽标准不行吗?
??某然:行,但是得等下次机会了,因为你的三个问题刚刚问完,拜拜啦!
??年华:……
??幕后花絮二
??《海的女儿》恶搞版:
??某天,人鱼时姻出海狩猎,一不小心用6cm口径的冲击炮打沉了一艘华丽的客轮。
??“完了,完了,人鱼守则第三十七条规定:不得以任何借口袭击过往船只,违者将处以一百至十万金币的罚款。这船那么大,我铁定得赔死,怎么办呢?”
??正当人鱼时姻打算趁着没人发现,入海潜逃时,衣着考究的英俊王子被水流冲卷到了她身边。
??“人鱼守则第六十六条规定,不得擅自与人类接触。帅哥,对不住啦!”时姻刚一摆尾巴将王子拍向远处,王子居然张开眼睛清醒了过来,还看到人鱼时姻的模样。
??时姻愣在当场,此时海浪翻涌,眼看着王子又给迅速冲回了陆地。
??“糟糕,这下彻底完蛋大吉!他一定发现是我破坏了他们的船,假如被长老会知道我肇事逃逸,那我这辈子都得拼命干活,攒钱还债,翻不了身!”
??于是乎,人鱼时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从巫婆那儿换来可行走在陆地的秘药,一路追杀王子去也……
??但王子周围侍卫太多,时姻虽然扮成舞女混进了皇宫,却遍寻不着刺杀良机,眼看着秘药即将失效,长老会也开始调查此次海难的事故原因,幸好人鱼姐妹们送来了新近研发的武器——超声波音频干扰枪及泡沫隐形斗篷。最终,人鱼时姻成功地将海难唯一幸存者灭了口,并披上斗篷跃回海里。
??三天后,当陆地上的人们沉浸于人鱼传说的凄美爱情故事里时,王子突发怪疾,脑部瘫痪,英年早逝!而某条人鱼依然快活地生活在大海里,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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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天气并不如何炎热,我却烦躁地坐立难安,书桌上素白的信笺时刻提醒着我,该来的终究要来,即使再躲两年依然于事无补。
??况且扪心自问,与其被迫娶别的女子,我倒宁愿和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秋墨成亲。只不过她现在未必肯答应嫁过来了,因为那个人,那个年侍卫,才是秋墨真正的心上人吧!
??至于爹那边一直来信催我将鎏金令交给秋墨的事,恐怕拖不了多久,该怎么做才能既替秋墨把她意图退婚的消息隐瞒住,又不使爹怀疑我同秋墨的关系出现问题了呢?我闭上眼睛苦苦思索,仍然是毫无头绪,不由愈加焦躁。
??随手抽出了墙上悬着的寒星剑,旋身舞动起来,人随剑走,若迎若往,若还若即,招式如行云流水般绵绵不绝,一泻千里。练得兴起,一时竟停不下手,足足舞了小半个时辰,汗透内衫,方自收剑回鞘。活动完筋骨,人果然清爽许多,拭了拭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想到一会儿还要接见底下汇通钱庄各分号的掌柜,便决定先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浴池设在离书房不远处,引了近郊的温泉及地下的水源,所以水质很特别,据说还能够治病疗伤,养肤美颜。本来这也是为秋墨而建的,现在倒成了我舒缓压力、消除疲劳的好去处。
??微微眯上双眼,所有烦恼好像汗水一样被冲刷地干干净净,只余下宁静祥和,悄悄围裹住我,如此安逸……
??突然“噗通”一声巨响,扰乱了我平和的心境,抬眼望去,浴池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姑娘,看她身上奇异的服饰绝非府里的丫鬟,那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能不惊动门口的侍卫而擅闯浴池?
??我刚准备起身离开,那个女孩子便似忽然由梦中苏醒一般,眨了眨晶亮的双眸,而后死命地瞪住我,一副狠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模样。只是她太过清丽秀气的五官摆出这种样子竟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反倒可爱地让人发噱。
??正欲开口询问她的来历,她竟倏地探手摸向了我脸颊。轻柔温热的触感,带来些许酥麻,像是抚动了我心上某一根弦,引发难以遏制的震颤。
??怎么会这样?方才胸口那瞬间涌出的柔软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强压下内心的波动,板起脸冷冷道:“摸够了吧?”
??女孩愣了愣,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什么,继而爆发出一通狂笑,惊得我不知所措,她……不是受刺激了吧?
??“啊……对了,你是谁啊?”
??听到她的话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擅自闯进陌生男子浴池的好像是她自己吧?“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姑娘你吧?你又是谁?怎么藏进我浴池的?”
??她呆呆地巡视着四周,表情怪异,仿佛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半晌回不过神来。我看会客的时间将至,便决定速速解决这里的事。况且无论她的真实身份为何,我都不会容许府里存在某些不安定因素!
??“擅闯私宅还偷泡浴池,你的胆子不小啊?”我探手扣住她脉门,送进数道真气,她竟完全不懂武功,半点抵抗力也没有。下意识托抱起很可能马上软倒的她,心底那微妙的悸动又流窜开来,若能一直抱着这绵绵柔柔的纤细身子,或许也不错!我被自己突出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莫非是太久不近女色的关系令我产生了幻觉?
??望着怀里因内息被我扰乱而晕过去的人儿,我第一次不晓得该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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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的名字是在那不久之后,时姻,有一种宿命姻缘的感觉,很特别!二弟一见到她也像是极有兴趣似的,想收她为贴身丫鬟,不料她却执意要从普通家奴做起,着实叫人摸不透她的心思。
??这一日,吉叔上报说运输行有一批货物被抢,我跟二弟急召此次押货的负责人,发觉事有蹊跷。劫匪似摸准了我们的路线,且只拦下了杜家运货的车队,明显是针对杜府所为。会是什么人指使的呢?树大招风,还真难确定对手是谁,恐怕得要深入调查一番了。
??随二弟回微翠园私下里商讨此事,却不料刚近园子门口,便被一阵歌声打断了我所有思路。歌者的嗓音低柔,缠绵委婉,动人心弦,而她所唱的曲调亦很特别,听了不由令人心胸一宽,烦恼尽消。我怔怔地不敢再走近一步,怕惊扰到远处花丛里清唱的少女,那个名唤时姻的奇异女孩。
??“好个昨日非,今日忘,输赢又何妨。想不到姻儿的歌好,胸襟也不小啊!”方才还站在我身边的二弟不知何时竟走进了园子里。
??明亮的日光跳跃在他二人周围,耀目得让我心头一刺。忽然间,那个叫时姻的女孩像是生气了,猛推向二弟,自己也随之仰倒,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前,身体却已经先一步施展轻功赶去接住了她。
??我以为那是因为我一时心软,见不得女孩子在我面前受伤,才会出手相救,但渐渐我发觉不是这样的,我的目光开始越来越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她顽劣的恶作剧,没上没下的胡闹,以及无视礼教的玩笑都会莫名牵动我,最终连鎏金令也叫我鬼使神差般送去给了她。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她对我杜府继任家主的身份没有一点顾忌,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从不刻意讨好,也不刻意疏远;亦或者是因为她层出不穷的古怪想法和聪明伶俐的机智头脑,吸引我一再地探究,于是她便在毫无预兆下闯进了我久无波澜的内心。
??可我同时更清楚地知道,二弟对她也是上了心的,他平时虽玩世不恭,整天地嬉皮笑脸,但从未真心喜欢过哪个女子,姻儿是第一个,我无论如何不能夺去他初次恋慕的人。所以,我要尽量离她远些,再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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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安问我他的十岁家宴上能否请姻儿一块儿过来,见他俩投缘,我便没有反对,二弟更是喜出望外,立刻赶去张罗。
??晚上,当她一身粉色裙衫,娇媚可人地出现时,我竟不敢多看她一眼,害怕会管不住自己的心。可一切的努力只是徒劳,她柔婉的歌声伴着琵琶绵绵向我倾诉起情意,如此清幽、伤怀,我再难克制丝丝缕缕缠绕在心头的怜爱,陷进她宛若脉脉春水般温柔的眼波里。
??“姻儿现在是喜欢你,但我会让她回心转意的,大哥,我绝不会轻易认输……”宴席散去后,二弟生硬的声音一下拉远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为什么非得如此?为什么就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呢?
??“你,你若真心喜欢她,大哥是不会同你争的……”
??“不,虽然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让着我,但这一次不同,我要凭自己的力量争取。大哥,我们两个公平竞争吧,因为只有如此我才不会存任何的遗憾跟后悔!”
??默默目送二弟离去,我的内心兀自挣扎不已,假如就此放手,对于姻儿明显太不公平,可若真坦然接受,对二弟便有亏欠之意。而他能否放下姻儿?今后我们三个又该怎生相处?亲兄弟之间会不会因此种下心结?诸多问题纷至沓来,这场抉择确比最令人头疼的商务更叫我心烦意乱,左右为难……
??习惯性回到亲手栽种那棵的香樟树下,她也来了,并苦苦要求我给她个答复。我实在不知如何回应,不得不沉默以对,因为内心的渴望与排斥仍在交战之中,但她又出乎意料地用最磨人的方式逼迫了我,只是一个吻,我却想得到更多,这个女子,我甚至愿意抛却一切许给她一生!
??“这样就够了……真的,这样就足够了!”喃喃的低语似一道符咒,捆绑住我摇摆不定的心,将它拖入了愈加深不可测的感情之渊,再难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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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二弟表面上看起来仍同以往一样,照旧吃喝玩乐,跟姻儿斗嘴嬉闹,我却从他不经意的发呆和沉默知晓了他竭力掩藏的心事:他喜欢姻儿,又怕破坏目前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因此一直强迫自己不流露出半点痕迹。但这岂是由得了他做主的!
??沉甸甸的阴云下,破空划过的闪电终于撕裂了我们脆弱的伪装。二弟将姻儿拥得那么紧,温柔的神色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瑰宝,小心翼翼而又无比珍惜。我远远旁观,酸涩苦痛反复煎熬着内心,让我恨不得将胸腔里的剧烈跳动碾磨成粉,随风飘零,再用不着如此辛苦地压抑,遭受那无止境般的折磨……
??“大哥,我不能没有她,可是……她心里没有我,没有……”当晚二弟喝了很多酒,然后醉醺醺地倒在我门前,我将他背进屋内,守了一夜,也听他说了一夜。
??次日一早,等他彻底清醒后,却没事人般笑着对我道:“偶尔像这样睡在大哥房里,让我联想起小时候的事,下回喝多了,大哥记得把我再背过来呀!”
??我心下黯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二弟,面对姻儿,我……究竟该不该放弃呢?理智无数次地告诉我,若要斩断情思便需趁早解决,我应该将我的所有难处和决定对姻儿坦然相告。可当我再次望见睡靥娇憨的她时,先前所做的决定尽皆被我抛诸脑后,徒留下漫天的温柔充斥于胸臆,鼓胀不休。
??“姻儿,二弟他……他从小到大同我的感情最好,也最最亲近我……我不希望同他有嫌隙……”
??“我明白……我们谁都不想伤害到他,但假如这意味着我必须离开你的话……我做不到!”
??姻儿,你或许并不清楚,当时那短短的一句话给我带来多大的震撼,从没有人那么明确地表示过对我的眷恋,且无关乎我的身份与地位,惟有你,这般彻底地打开了我紧锁的心门,为我挣脱那些纷乱的枷锁。所以姻儿,我那时便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不再顾虑,也不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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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他已经到了?”替秋墨、年华举办的饯别宴结束后,我刚送完姻儿回来,就收到二弟突如其来的消息。
??“是啊,他不让门卫通报,且不准侍卫跟随,说要独自走走,因此半个时辰前已经进了慕秋园。方才杜荣没找到你,便将消息先送至了我那儿。大哥,你说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沉吟片刻道:“半个时辰前我们都在园子里,却完全没有发现他,可见他并不想现身,我相信他一定是躲在暗处观察着我们,而这必然与朝中近日来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有关……”
??“是太子的那几位亲信无故倒戈,公开支持蔚王承继大统的事吗?”二弟皱眉道:“他果然不信任我们啊!”
??“其实我得到了另一个消息,说太子这批亲信的名单很可能是经由杜家泄露出去,而后被有心人利用的。”
??“这不可能,知道此事的只有爹、吉叔、大哥和我了……等等,莫非是他?我记得爹好像也告诉过三……”
??“别胡乱猜测,我跟吉叔都认为那是对手故意散布的谣言,目的就是要让我们互相猜忌,进而由内部彻底瓦解掉我们的势力。”
??“不过太子现在的做法……”
??“二弟,太子自有他的考量,我们无从干涉!”话虽如此,我心底深处却隐隐地感觉到不安,次日,这种感觉化为了现实。
??“你应该很清楚,不管杜家是否真与此次的事件有牵连,但它已影响到了我同府上的关系,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过……我现在有个提议,只要你肯答应,我保证,我与杜府的合作依旧会一如往夕。”紫轩懒懒地拨弄着他系于腰间的佩剑,姿容颓废而优雅。
??“什么提议?”我直接问道。
??“我要你们府里一个叫做时姻的丫头随我回宫!”
??我闻言怔在了当场,没想到他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出人意料。可他又是怎么认识姻儿的呢?我试图整理着紊乱的思绪,找到解决办法,但心却不受我控制地越来越慌。
??姻儿绝不能成为第二个若昔,我反复告诫自己,但紫轩的手段我又非常了解,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除非……
??“太子殿下,时姻那丫头并未与府里签订任何形式的契约,所以严格上讲,她不属于杜府,我也无权干涉她的自由。不过对于太子您,我们仍会给个交代的,我这里就有个更好的提议,你不妨考虑一下:杜府愿自捐五十万两银子来替太子平复此番的损失,招募更多的人马,以表明我杜家支持太子的决心。”
??“五十万两?假如我没记错,国库一年的总收入也不过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杜大少爷好大的手笔啊,就不知这是家主的意思,还是你擅自做的决定了?”紫轩狭长的凤目中闪过堪破人心的雪亮光芒。
??“我既然能提出来,便代表了杜府上下一致的意思……用这五十万两可以做多少事情,太子爷是不会不清楚的,而于我杜家若可借这笔银两赢回太子的信任,助太子一臂之力,亦是我们身为臣子的本份和荣幸,太子爷意下如何?”银两的事确实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宗亲那边还得好好费一番唇舌,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紫轩果然如我所愿同意了交换条件,但我看得出他对姻儿并未死心。因为他不仅明令府内的年轻少爷们与她保持距离,自己还时不时地去撩拨诱引她,幸好那丫头心性极高,又吃软不吃硬,紫轩霸烈的手段多半叫姻儿给间接顶了回去,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兴趣恐怕愈加浓厚了吧,最终结果会变得怎样,殊难预料啊!
??
??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帝君寿诞,例行核对完各店上报的账目及统计好次年待修船只数后,我接到了容家现任家主——容还复登门拜访的消息。
??秋墨到底还是跟他坦白了一切,而他既然特意跑一趟杜府,足见我与秋墨的婚约可待解除了。年华是个聪明人,秋墨更深得其父喜爱,只要两人齐心合力,共同进退,不怕容还复不答应。而我和姻儿之间便没那么幸运了,我们牵扯的人、事太多,横亘在前方的不仅有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且关系到杜家跟太子,乃至朝廷的利益与冲突。所以婚约即使顺利解除了,我们的前景依然堪虑啊……
??“爹,容伯伯已经回去了吗?”诚和堂内不见其他的人,爹背光的侧影略显孤寂。
??“是啊,回去了。刚刚那老头子居然一张口便要退婚,说什么不愿失去女儿,惟有成全他们,对不起杜家啦,然后抬腿就想走人,幸好我及时拦住了他,重新敲定你与容二小姐的婚事,才宽了他的心,放他离开……”
??“爹!我不想娶容家二小姐,联姻并非是稳固我杜家权势的唯一解决之道啊,我们大可以再拓展其它方面的生意,像是木材、冶炼、盐运等等……”
??“玄儿,爹知道你心里想要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聪明如你又怎会不明白呢?何况与容家联姻除了能带给我们生意上的援助外,更可借容家跟宰相姬大人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加大我们手上的筹码,方便今后在朝中行事啊!”
??爹显然主意已定,我作再多的抗辩也同样于事无补,看来只有待新年过后,到南川找容伯伯商量商量,或许还能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不料,爹早摸透了我的心思,竟又先我一步,找到姻儿并劝服了她于年后立即离开杜府,离开我,不给我任何争取的机会,这让我情何以堪?
??心神撩乱地灌下一杯杯烈酒,想见姻儿又怕见姻儿,直至夜已深沉,我终是抵不过心头的渴望,借着微薄的酒意闯进了她屋里。屋内暖意尤存,但却空无一人,失去她的恐惧霎时吞没了我,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寒。酒,或许惟有酒才能带给我一点点的温暖……
??不知喝了多少,直到眼前出现她的幻影,怀里盈满她的温暖,唇上覆着她的香甜,我才微微省神,但对她说的话,抱起她的手,仿佛不再受我意识控制,只自动自觉地执行着心底最深处的欲念:我要她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仅属于我,永远不得离开!
??新的一年便在我们的癫狂中悄然而至,清醒后的我却一点也不后悔昨夜的放纵。爱,原来是那么奇妙的事,我感觉到了它,所以相信姻儿对我说的一切。三年,并不算很长的时间,我可以等,我可以尽量向爹拖延,因为我坚信,她一定回来……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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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意卷 第一章 江湖浪迹一沙鸥(上)
霜雪皑皑的官道泥泞湿滑,前晚酣畅的雨水不仅送来了春的讯息,同时也大大增加了行车的难度。
??此刻,一辆崭新的马车就举步维艰地缓缓前行着。远远望去,驾车者头戴宽沿斗笠,穿一身幽夜般的窄袖黑袍,马鞭轻扬,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清逸洒脱的不凡韵味,气定神闲地完全不似寻常车夫。
??而走得近些更能听到车厢内两名女子的如下对白:
??“江湖啊江湖,我已主动送上门来,为何还不见你庐山真面目呢?”
??“姐姐,你要找的江湖叫什么名字呀?我或许听说过的。”
??“这个……我的意思其实是说,咱们也走了十来天啦,怎么连半个土匪、强盗之类的都没碰见过,真太让我失望了。太粱的好汉们全是吃白饭吗?要不就是集体罢工或者一起移民啦?”
??“罢工?移民?小宓虽然不懂姐姐的话,可没有劫匪拦路抢我们的车为什么会让姐姐失望呢?这应该是好事呀!”
??“咳……姐姐也不是非想被人抢劫不可,只不过因为连坐十几天的车,我差不多快闷得发霉长白毛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熬不到寒照国人就要先挂,所以才想寻点刺激的事嘛,唉……双双,再停一下车吧,我要去方便方便!”
??没错,这一行三人正是北上寒照国求取圣石金曜的我们!
??由于马车是目前最快的交通工具,而以它的速度从沧浪府到寒照的国都煚城,大约要走上四个多月,因此这对于习惯了飞机往来的我,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每天每天只能待在狭小的方寸之地盯着车板数日子,要不就是透过左右的小窗望两眼外头的风景,那绝对比蹲监牢惨痛得多,至少牢房它还不会晃,但这儿……我可怜的小PP啊!
??“又要下车?小姻,今天你都下了七八趟车了,再不快点赶路,天黑前我们会来不及到下一个镇子投栈的。”月无双绵绵柔柔的声音毫无重量地飘进车厢内。
??“双双……我保证会很快的啦,你就让我放放风吧!”拉开车门,我趴上月无双肩头开始摇尾巴,而舒舒服服窝在安宓怀里的流川枫则瞅了我一眼后便轻蔑地直哼哼。
??“唉,你啊……快去快回吧!”月无双拍了下我脑袋,旋即勒马停车。
??“遵命!”话音未落,我已赏了流川枫一记爆栗,随后溜下车去。
??呼……脚踏实地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妙,禁不住快跑两步,我一头冲进道旁的树林中上窜下跳,尽情舒展着即将生锈的筋骨。这片林子以常青的松柏为主,独特的松木清香令人浑身舒爽,我边走边贪婪地眯眼吸气,感觉像在做森林SPA,整个人轻快不少。
??但连日来的太平显然使我忘了一项重要江湖常识:逢林莫入!所以等我再回过神时,我已穿过林子抵达了另一端,而眼前的一块空地上活生生上演着远远超乎我期盼的“江湖”场景——杀人越货!
??四名黑衣蒙面男子手持刀剑,正与另一个商贾模样的中年人对峙,中年人衣衫破败,身上有多处伤口血流不止,却仍然勉力握紧一把匕首支撑着。此外,不大的空地上还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人,从衣饰上看他们大部分是中年人的同伴,但一个个都死状凄惨,蜿蜒的血水已形成一条小溪,拖曳着朝我藏身处涌了过来。
??我第一次遇到这么血淋淋的场面,僵硬地动弹不得。该怎么办?眼看那中年人快要撑不住了,我又不懂武功,没法上前拔刀相助,行侠仗义,那样搞不好还会平白丢掉自己的性命。可若招来月无双,凭他的身手以一敌四怕也凶多吉少,胜算无多,因此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躲在一旁干着急。
??正当我苦思救人良策之际,中年人挺直的身躯陡然一晃,大概已濒临极限了,两名黑衣蒙面人见机左右夹攻,一刀一剑眨眼工夫分别击中了中年人的前腹后背,划出两道怖人的血口,深可见骨。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中年人遭受那样的重创或许再用不着我费神解救,下一刻便会没命。可更出乎我意料的却是,在击中他的刀剑欲待抽离时,中年人看似无力的右臂蓦地抬起,握住匕首凌空迅速飞闪,我只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转瞬间原本杀人的凶手已成了被杀的刀下亡魂。
??难怪刚才那四个人虽然围住了中年人,却没有贸然出袭,原来他竟身怀武艺且功夫不俗啊!但这拼死一击明显耗尽了他的全部心力,连我都看得出他满脸衰败颓死之气,恐怕这回是真熬不了多久了。
??果然,中年人一击得手后身子立刻瘫软在地,一动不动,我见状不晓得哪儿来的勇气,竟一下跳出了藏身处,冲口胡乱呼喝道:“大伯、二伯、四叔、七爷、双双、小宓赶快操家伙过来呀,这儿有强盗杀人啦!”
??声音嘹亮高亢,估计一公里外都可以清楚听到,那剩下的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既想上前确认中年人的状况,又怕他诈死偷袭,稍一犹豫,纷杂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月无双与小宓已匆忙赶至。我方才喊的纯粹是为了瞎掰壮胆,但不知他们因为听不出来人的数量,还是对中年人太过忌惮,反正权衡再三后,那两人终究选择了撤退。
??“小姻,你怎么样?没受伤吧?”月无双当先“飞”抵我跟前,若论轻功,我绝对相信他是天下无敌的。
??“我没事,双双你快去看看那个人怎么样了?还有救吗?”我拉起月无双奔到中年人身旁。
??月无双扶抱起他,探手试了试脉,随即皱眉朝我摇摇头道:“五脏俱损,心脉已绝……”
??“死定了!”
??中年人像是应了我的话,回光返照般地由昏厥中悠悠苏醒,直愣愣望住我跟月无双,不发一言。忽然他神情激动地圆睁双眼,颤声道:“属下幸不辱命,没让那帮贼子将东西夺去,它……它现下……就缝在我……衣袍内角,请殿……殿……”
??一口气上不来,话还未说完人便去了。刚刚赶到的小宓见这情景,脸色霎时惨白,捂着嘴抱紧我胳膊,不敢抬头。
??“双双,你认识他吗?”我瞧了眼若有所思的月无双,总觉得他二人之间有什么联系似的。
??“不认识,他大概是弥留之际借最后一股劲把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其实根本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吧。”月无双柔声喟叹道。
??“嗯,或许是吧……真没想到他的背景还挺复杂,搞半天不是强盗抢劫,而是杀手追杀,难怪我看着那帮黑衣蒙面人别扭,又不是抢银行,还遮什么脸呢!”
??“小姻,我们要不要将他刚才说的东西取出来?”月无双淡淡地问道。
??我好奇心那么强又怎会拒绝呢?于是由月无双动手,割开中年人被血染红的衣袍,逐寸搜寻后终于找到了他所说的东西:一卷巴掌大的细薄纸笺。
??“这是什么?藏宝图吗?”我精神禁不住亢奋了。
??月无双打开一看,失笑道:“只是封普通书信而已。”
??“不可能,为什么我连一个字都看不懂呢?”
??小宓探首瞄了一眼,接口道:“姐姐,这好像是寒照国的文字,我曾经见别人书写过。”
??“或许是用寒照文字记录的宝藏地点呢?又或许它其实是一份失传已久的绝世武功秘籍呢?”武侠小说不都如此描写的吗?然后得到宝藏或秘籍的主角通常会一统江湖、称霸天下。
??“我认得这些字,所以可以明确告诉你,它真的只是封普通书信罢了。”月无双勉强忍住笑,绷着唇线将信笺递予我道。
??“那这些人还为它拼得你死我话的,根本是吃饱了撑的嘛!”我恼羞成怒,抬手便欲将信撕个稀巴烂,但当瞥眼瞧见信笺底下有个小小的朱砂印记时,转念一想,既然它并非藏宝图和武功秘籍,却仍有那么多人玩命地争夺,可见它一定是某种重要信物或证据了,如今落在我手上,又怎能轻易便毁灭它呢!
??“双双,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保存,要藏好一点哦,我有预感,它能让我们往后的旅程变得精彩起来,再不会像前些天那么枯燥无聊了!”我的预感向来灵验,尤其是带来麻烦的预感。
??江湖,你这潭浑水注定要被我搅得更浑了,乖乖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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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万业府相石镇。
??“掌柜的,我们要两间上房,每个房间都得预备好洗澡水,再请弄一桌精致些的酒菜,送进其中一间房里,另外我们的马匹也请好好照顾,可以吗?”我熟练地提出了一系列要求,衣食住行,行,我没得挑,那在食住上我还能亏待自己吗?
??“是,是,小店一定照办,几位楼上请……阿福,快给客官带路!”掌柜的笑脸迎人,不过看在我眼里实在有点假。
??小二阿福垂手低头,当先领路,房间就在二楼的尽头,面积挺大,就是稍显阴暗,布置也不如何精致,但却非常安静。
??“小姻,客栈有问题,一会儿你们找个地方躲躲,我来应付。”月无双跟着我和小宓进到屋内,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有问题?莫非这是间黑店?可我看着不像呐……”我也几乎不发声音地用唇语表示着。
??“不,这间客栈原本应该不是黑店,但现在的掌柜和小二全换成了功夫不弱的用刀好手,且刚才那个叫阿福的小二身上还有杀气,而我甫上楼便感觉出来,店内只有我们三个客人,却隐约藏有数十道极其微弱的气劲,故此我才推断这很可能是针对我们设的一个圈套。”
??“双双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害我们,因此提前埋伏在这里等我们上套?”我眼睛瞪得比小狐狸流川枫还圆。
??月无双点点头道:“相石镇只有两间客栈,最好的便是这家,他们肯定摸清了我们的习惯,所以选择埋伏于此处,来个以逸待劳、瓮中捉鳖,力图将我们一网成擒。”
??小宓闻言紧张地搂着流川枫左右巡视,流川枫也像感觉到什么似的时不时轻吠两声。
??“他们……他们会不会是那帮杀手?因为知道东西在我们身上,故而……要追杀我们?”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有可能,不过只要你们小心些,我保证没人伤得了咱们!”月无双柔得能掐出水的嗓音,此刻听来,竟有着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我暗松口气,摸了把冷汗,心头却不由无名火起,开始琢磨着要怎样把这间屋子改造成“小鬼当家”状,给胆敢对付本姑娘的家伙们一个血泪教训:千万别惹毛了女人!
??
??夜幕降临,晚饭送来后不久,房间外头便“窸窸窣窣”传来数声几不可闻的微响,我与小宓一直在凝神注意,发现有情况后赶紧躲进了壁橱,悄悄等着瞧一场好戏。
??声音顿止,万籁俱静,我憋住呼吸透过橱上的一个小孔朝外张望,只见大门被慢慢推开一条细缝,紧接着有黑影闪过,然后便是“扑通”两声闷响,似有重物坠地,看来绊脚绳起作用了嘛,有时候越是简单的机关越是行之有效啊!
??但对方毕竟是杀手,吃了个暗亏后警觉性马上提高,借屋内未熄的烛光扫视过周围地面,发觉再无异常,而里面的人也好像未被惊醒,他们才放下心继续向床头前进。只不过有一点他们料错了,今晚的酒菜我们压根儿没吃,所以下再多的蒙汗药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三、二、一,倒数过后,我一把剪断捏在手里的黑色丝线,悬于横梁的大包石灰及辣椒粉便随即撒落而下,隔开老远仍能感受到那呛鼻的刺激性气味,估计踏入陷阱范围内的杀手们要痛苦得多,蒙面布巾可保护不了脆弱的眼睛呐!
??微红的粉尘尚未消散,两名杀手显然已被激怒,顾不得视线模糊,挥刀就往床上堆的假人砍去。这下不能怨我了吧,那是你们自己切断连接线的。
??挂在床顶的两个酒瓶失掉丝线牵制,“呼”地一声朝外荡开,酒水淋漓,四处泼溅。杀手这回机灵了,见状立马飘身飞退,可我早预料到他们会使这一招,所以真正的布置却在后头。
??杀手后退的方向是摆着酒菜的八仙桌,桌椅让我稍稍挪动了一点,以便确保他们会从我留下的空隙中穿过。而地面上一滩滩蜿蜒曲折的水渍,则是易燃的高浓度酒精,此刻只需一丁点火花,后果可想而知。
??流川枫,证明你是灵狐的机会来了,别叫我失望啊!我拍拍小狐狸后背,它果真照之前练习的那样,如一道闪电,迅速扑向了屋门口点着的烛台。
??“哐啷”一声,烛台带着火油浇到了酒精上,然后火苗沿我画的圈子飞窜,顷刻便将两名杀手困在了原地。火势其实并不大,但因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酒,遇火恐怕会着,这才迟疑未动,让我自鸣得意了半晌。
??“小姻,你怎么样?我那边三个有点难缠,不过好在都已经解决了。”月无双推门而入,直奔露出两个脑袋的壁橱。
??“我这边的还没完全解决,你拿主意吧……”说话间,困住杀手们的火圈一黯,半人高的火苗顿时矮了许多,看来酒精要燃尽了。
??“你和小宓换间房吧,我来对付……”月无双的话未说完,两名杀手已齐齐跃起,挥刀自他背后猛削过来,眼看月无双避无可避,他二人联手一击即将得逞。
??我三魂骇掉两魂半,小命差点给吓飞,幸亏月无双似是早有防备,右手迅疾反撩,手中不知何时冒出的一柄剑刚刚好格挡住削向他肩头的一刀,而他左腿也不闲着,像长了眼睛似的寻隙连环攻往另一杀手下盘,逼得他中途变招,那一刀终是没办法再砍下去。
??月无双接下这两招后,旋身轻转,姿式飘逸优雅,但又攻守兼备,手里的剑更如灵蛇出洞般,角度诡异而又刁钻地不时噬咬着对手,令人防不胜防。我这才看清,他用的是一柄软剑,剑宽仅寸余,且薄若蝉翼,坚逾硬铁,锋锐逼人,想来应该是名师所铸,不同凡品啊!
??那两名杀手失了先机,功力又不算高,即使刀法配合得再默契,仍旧不是月无双的对手,拆得数十招后已然节节败退,月无双更不留情,身动如电,剑舞若风,一招快似一招,转眼便将两名杀手制服,点了穴道丢至一旁。
??“双双,帅呆了!改天一定要教我点穴,至少让我多一门防身技能,要是碰上本姑娘看不顺眼的,还能来一个点一个,来两个点一双。”我对“葵花点穴手”的神妙用处向往已久。
??“你的资质是不错,但现在才学,恐怕……有点晚了。”月无双无视我凶狠的目光,坚持讲出了实情。
??“哼,小气鬼,不教拉倒!”
??“小姻,不是我不肯教,而是认穴点穴全凭手感,因此必须从小训练,否则稍有偏差,后果不堪设想。另外,点穴时如若没有相应的内功凝气成线送进对方体内,也一样是不起任何作用的。内功我可以现在就教你,但总得过个三、五年才能初见成效,你真有耐心学吗?。”月无双看准我惫懒散漫的性子,学东西没长性,故意拿话压我。
??我没法子反驳,怒火无处宣泄,只好将矛头指向了地上两个替罪羊,“说,为什么要刺杀我们?是谁派你们来的?如果不给我老实回答,那就等着尝遍本姑娘家乡的一百零八样酷刑吧!”
??当然,酷刑什么的纯粹是随口瞎掰,但那两名杀手为了向我证明刺客也是有职业道德的,不惜吞毒自尽,亦不肯透露半点口风,很有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嘛,够忠诚的!
??“就算严刑拷问也没用,这些人全都是死士,绝不会在任务失败后还卖主偷生。”月无双仿佛很了解他们一般,语气竟颇为沉重。
??“是不是刚刚袭击你的都自尽了啊?”
??“同这两个一样,咬破舌下的毒腺自尽了,而且即使是卸掉他们的下巴,他们也有独门秘法自断经脉,确保必死无疑……”
??我长叹一声,希望那些人别再死咬着我们不放,经此一役知难而退才好。我虽然喜欢刺激,但天天被一堆杀手跟在屁股后头追杀,这滋味就非常郁闷了,我可不想当活靶子,日夜提防随处而来的杀机。
??“有什么办法能躲过他们的追踪呢?换车?改道?易容?”我望着月无双殷殷问道,幸好这里没有生物雷达探测技术,所以我们逃脱的机率还是很高的。
??“追踪无外乎依靠眼线和牲畜,我们只要消除一切体表特征及气味,便可以成功逃离,今晚我就教你们易容术……”
??
??次日清晨,天尚未亮,街面冷寂,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辆破旧的小驴车悠哉悠哉地自巷尾缓缓驶来,车上堆了两只收潲水的大木桶,散发出阵阵恶臭,熏人欲呕。但赶驴的老妪却丝毫不以为意,兀自打着嗑睡,一路前行。
??出相石镇后,小驴车逐渐加速,可奇怪的是车上两只木桶却沉稳得很,并不怎么晃动。再走一会儿,驴车越行越偏,竟拐进了路边的一片小树林,等出来时,原先的老妪已换成三个俊秀少年,分别乘坐两骑,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行约数里,马背上的少年似乎寻到了更新鲜的玩意儿,卖掉马匹换了一叶小舟,涉水逆风往北,边嬉笑赏景边高声吟诗,大约是纨绔子弟们出游,一派骄奢淫逸的作风。
??待小舟划到下游某处偏僻的河岸边,舟上一名年青男子竟忽然撑篙轻跃,跳到了陆地上,然后扯紧纤绳将其他人一一接应离船,小舟也被匆忙遮掩在一丛枯枝乱草堆下。而后那三人便袅袅然消失于黄昏的橙红霞光里,如一缕轻烟,踪影俱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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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都,凤阳楼。
??大堂内靠墙的一张方桌上,三个极不起眼的行脚商人正埋头吃着碗里的鸡蛋面,一只灰毛小狐狸抬爪拨弄了两下身前的蛋饼,看起来好像对食物不太满意的样子。
??“双双,连流川枫都在抗议了,我们能不能点一些好吃的呀?天天这么躲来躲去很费神的,偶尔也该犒劳自己一下吧!”
??“昨天你不还叫穷吗?现在馋虫又跑出来啦?小姻,我们还是再忍忍吧,这身打扮也不适合大鱼大肉啊!”
??“可我们不是已经甩掉那帮家伙了吗?怕什么呀?”
??“小心为上,你难道想让我们之前的努力白费啊?何况路程才走了一小段,我那点积蓄已基本用完,你的银两又花去大半,接下来还得想办法赚取盘缠,不如能省则省吧……”
??月无双没有说错,为了躲避杀手们的追踪,我把从杜府带出来的金饰玉器全托给了宝源货行万业分号的掌柜看管,以便可以轻装上阵,流窜时也容易些。但这样一来,我手头的银两就所剩无多了,加上接连数日的变装和改换交通工具,花销更是如流水一般,所以恐怕再过十来天,我们便要弹尽粮绝了。
??“唉……可惜《时尚》的收入暂且用于扩大杂志规模及提升杂志质量等方面,半年内是收不回成本的,我们必须自己另僻财源,寻别的法子赚钱了。对啦,劫富济贫!双双,咱们今晚去那些贪官污吏家将值钱的东西全搬空怎么样?”
??“小姻,劫富济贫不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事,但凡有钱人家的宅院,家丁侍卫全都身怀武艺,并且值钱物件会被收藏得极为隐蔽,除非你轻功一流又知道宝库所在,否则绝无可能盗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月无双再度泼我冷水道。
??“可你在杜府不是来去自由,根本没人发觉的吗?”
??“那是因为我的轻功够高,去的也并非什么重要地段,巡夜侍卫通常不会注意到。饶是如此,有两回我也躲得很辛苦,趴在树冠上挨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得以离开,差点便给发现。”
??“嘁,怎么这样……”我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却听见邻桌一道沉缓、磁性的嗓音对着店小二在抱怨什么,声音甚大。
??“……清蒸凤鱼明明应当先加辅料再隔水蒸的,而你们先蒸鱼再浇辅料便是不对,还有那道酥油节虾,分明未经酱渍便直接下锅焯了,做得毫无章法!今天我一定要教教这做菜的厨子,你赶快把他给我叫出来!”说话的是名书生打扮年轻人,肤色略黑,长得倒是端端正正,但显然迂腐得很,你管他先加料后蒸鱼还是先蒸鱼后加料的,只要好吃,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位公子,清蒸凤鱼和酥油节虾是咱们凤阳楼的招牌菜,从来都是这么烹制的,没做错什么呀!”小二无辜地解释道。
??“不对,万事皆有章法,做菜也有做菜的规矩,绝不可胡乱变更,你速速将人叫来,我一定要同他理论理论。”青衣书生不依不饶地揪紧店小二不放。
??“少爷,少爷……算了吧,咱们换家店再吃,别人,别人都看着呢,要是让老夫人知道,又该重罚奴才了!”书生身边的一个矮胖少年哭丧着脸,只差没当场给他下跪磕头。
??我灵机一动,决定日行一善,帮那个脑筋转不过弯的书呆子开开窍,顺便捞些好处揩点油。
??“这位兄台,你所说的话虽句句在理,可万事万物皆会变,人的思想不能仅局限于某一固定框架啊,有时候适当的变通才是更好的解决方法,才能得出更正确的结论,不是吗?”我挪到青衣书生那一桌上,装模作样地拱手同他探讨道。
??“非也,非也,在下认为只有依从既定的章法,规范所有事物的行为,不随意更改变动,才能保证天下万物井然有序,条理分明地各尽其职。”青衣书生板着张脸,生怕旁人质疑他的信念似的。
??你以为你是金大侠笔下的包不同呐?还非也,非也呢,不就是个死书呆子嘛!我心里止不住地腹诽。
??“若照兄台的说法,我们所有人只一味遵从旧制,不思变革,那整个社会的发展不就停滞不前,永无创新了吗?而一个毫无创新的国家也就没有了活力与动力,只会慢慢腐朽,直至被历史淘汰或湮没……”
??青衣书生急忙打断我道:“创新并非维持国家生命力的最佳良方,只有在遵循即定规则的基础上做适当的改良,但不彻底颠覆原有的事理,动摇国之根本,方能起到推动国之进程的作用。”
??死书呆的固执真是无药可救了,往大处讲,人类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再到我们社会主义社会,其中的变革和发展可不是仅仅靠适当的改良便能够轻易完成的,有哪一次不是通过颠覆性的革命才开创出新时代,新社会的呢?即使由小处来讲,那一道清蒸凤鱼若按他先先先辈们的烹制规矩,没准就一根木叉放火上烤烤,哪用得着加佐料啊,还不是某位聪明后人的小发明造福了现在的食客,才使他有机会为先加料还是后加料起了如今的争执。
??我懒得再同他浪费口水,直接道:“兄台若要这么想,小弟亦无话可说,不过小弟愿与兄台打个赌,由在下出三道简单的事理题,如兄台全答对了,那小弟叹服认输并亲自替兄台上厨房揪人;如兄台答错了,则请勿再追究厨房的任何责任,并为小弟准备一桌好酒好菜,不知兄台是否同意?”
??认识我的人肯定晓得我提的问题多半会很无厘头,况且这场赌局摆明了无论我是输是赢,反正绝不吃亏,但青衣书生却执拗得很,不假思索便已点头应允。
??“那么请听题:用鸡蛋和石头敲脑袋,哪个比较疼呢?”
??“石头!”肯定的回答。
??“错,是脑袋比较疼。请问木匠是靠什么吃饭的?”
??“……木工手艺!”略微迟疑。
??“错,是靠嘴吃饭的。一般人是用左手写字还是用右手写字的?”
??“右手……”谨慎地答道。
??“错,一般人是用笔写字的。不好意思,兄台你输了!”
??三题答完,青衣书生目瞪口呆,看着我张了张嘴,想分辩什么又说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青筋直跳,我却笑容可掬地招来店小二,报出一溜儿菜名,全是鲍参翅肚,山珍海味,然后摸摸肚皮准备开动了。
??流川枫不愧是贼精的狐狸,当意识到跟着我有肉吃时,立即发动叛变,跳离小宓窜进了我怀里猛摇尾巴,两只黑中透蓝的小眼晴星光闪烁,瞅得我不由失笑,它这德性倒是随我,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嘛!
??“喂,你明明骗了我家少爷,怎么还敢点这些个菜呀?简直……简直……”少年家仆词穷了。
??“简直就是乞丐老太婆靠墙喝稀饭——卑鄙(背壁)、无耻(无齿)、下流、肮脏、恶毒(饿肚),这些词够吗?”我丝毫不以为意地夹了一筷子老参炖鸡,又舀了碗冰糖燕窝,那滋味绝非鲜香味美,甘甜清润足以形容的。流川枫爬上桌面啃着鸡腿大快朵颐,不一刻便已消灭殆尽,紧接着嚼起蜜汁乳鸽来。
??“小姻,你这样太张扬了,我们赶紧离开,见好就收吧!”月无双柔柔的嗓音嫩如新叶,娇若初蕊,不去卖唱实在太可惜了。
??卖唱?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古时候往来诸国做巡回表演的艺人可是非常吃香的,不仅达官贵人会争相邀请,甚至连皇宫大内也能经常出入。要是名声再大些,一掷千金为求一曲亦非神话,那简直就能媲美现代的超级巨星了,其影响力之惊人着实是难以估算的!
??“双双,我决定了,我要组团当歌手,你们两个也得加入,然后咱们一路巡回表演到寒照国,不就不愁没路费开销了吗?”我兴奋地完全忘记自己仍处于易容状态,不知不觉中流露出女孩子的神情,将青衣书生吓得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兄台你……你还想当歌伎?在下认为万万不可,以兄台的条件与我过去曾见识过的歌伎相比,差距何止千万,硬要强求恐怕只会贻笑大方,自取其辱罢了。”
??就算我现在的尊容很对不起国人,他也用不着这么损我吧!我阴恻恻地剜了他一眼,抬手唤过小二,“麻烦你照原样再给我上一桌菜,不过要全都打包,账由那边那位公子结,谢谢!”
??青衣公子二话不说便阔绰地掏出二十两纹银丢给店小二结账,他的小家仆却哼哼唧唧甚为不满,认定我这行为纯属诈欺,专骗像他主子那样的“老实人”。
??我故意冲他眨了眨眼,而后趾高气扬地抱起一大叠用油布纸包好的菜式,临出门前还不忘对青衣书生拽了句:“不相信我的实力那咱们就走着瞧,一个月后我会正式出道证明给你看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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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话说一个月后正式出道并非信口胡诌,而是我忽然记起青岚在替我饯行时曾交给我一封书函,并嘱咐我遇到麻烦可将其送至各地梵仙楼的分号,自会有人助我一臂之力。我那时方才明白,这年头连妓院都统一管理,连锁经营了,太粱国商业化程度很高啊,不亚于咱们现代社会了,大概跟中央政府的全力支持脱不了关系吧!
??原本因为有月无双在,所以从未认真考虑过要依靠青楼,但现在我急需出国经费,再顾不得那么多,等打听好蔚都梵仙楼的方向后,我们换了身衣裳,卸掉妆容便直奔而去。
??据称这里的梵仙楼不是普通妓院,严格说起来它应该算歌舞坊,卖笑、卖艺、卖酒但不卖身,所有姑娘全是清倌人,却个个娇艳柔婉,能歌善舞,极受那些有钱又附庸风雅人士的欢迎。而老鸨妙夫人更是蔚王爷的情人,不仅风华绝代,精擅音律,且伶俐机敏,人脉广泛,可谓相识遍天下。
??对穿两条街后,我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梵仙楼。真不愧是太梁第二大城——蔚都的标志型建筑,与沧浪府小家碧玉式的江南水乡风格完全不同,感觉上要大气磅礴许多,很像是秦汉时期广阁高台的庄肃场景,半点烟花之气都没有,若非门楣上龙飞凤舞般书写的三个大字,我真要疑心是走错了地方。
??信步迈入前庭,左右两边俱为间相交杂的桃树与梅林,正前方是巍峨古朴的宫殿式建筑,后头似乎还连着一个极大的园子,七八名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像在清扫路面。可能时候未到,庭院里冷冷清清的,客人并不是很多。
??再走近几步,但见一位身穿绛紫色宽袖百花衫的中年美妇由偏殿缓缓行来,到我们跟前盈盈浅笑着福了福,曼声道:“三位公子眼生得很,是头一回来我们梵仙楼吧,不如便由妙娘带诸位到处转转,挑一间视野宽畅些的厢房,等待歌舞开场,公子们意下如何?”
??我此时一身白底银绣贮丝锦袍,腰围翡翠织带,头顶明珠玉冠,作纨绔子弟打扮,去哪儿都挺唬人的,这还多亏了青岚的手工够巧,我又觉得布料蛮值钱的,丢掉可惜,便一路带了出来。
??“不瞒妙夫人,在下有青岚姑娘的书函一封,此来是想托妙夫人帮我个小忙的。”我直接开门见山道。
??妙娘先是一愣,旋即露出了然的神情,拉住我的手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我就说岚丫头的眼光向来最好嘛,这么俊秀又爽利的姑娘,比起那些个自命不凡的少年公子可强多了,谁人不喜欢呀?我要年轻十岁,也会眼巴巴地极力结交的!”
??汗……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也是个高龄GL,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掌,转身为妙娘分别介绍月无双和小宓,随后道明了来意。
??“我想请梵仙楼替我安排一场表演,还要定制几件特殊的道具、服装及乐器,费用方面能否先由梵仙楼垫付,我可以立下借据,一个月后自当连本带利一并奉还。”
??妙娘眼波微转,媚态横生道:“何必如此见外,你既有岚丫头的书函,这个忙我无论如何都会帮的,明天我就去把蔚都最好的工匠们全找来,听你吩咐便是。”
??“多谢妙夫人,我绝不会让梵仙楼做赔本买卖的,夫人尽管放心!”
??当晚,我们三个就入住了梵仙楼后院最僻静的厢房,开始秘密排练经我改编的流行歌曲,同时也在培养彼此的默契度。必要时我还教他们一点合唱技巧来丰富我的音色,增加乐曲的层次,争取务必将出道的首场表演做到最完美。
??
??此后数日,我白天忙于同工匠们沟通各自的想法,草拟所需物品图样,晚上则加紧排练事先预备下的三支曲目,还得向月无双讨教轻功身法,过得繁忙却又充实,人的精神状态也比以前好很多,或许因为我现在忙的是自己的生计,也是自己的理想,才会那么干劲十足吧!
??这天傍晚,前面的歌舞方才开场,我兴冲冲端了一盘子酒菜,怀揣数十片布样跑回后院的厢房,准备让月无双帮忙参谋一下选用哪种布料会更适宜,他怎么也算是这方面的一大权威人士。
??可还未等我踏入后院范围,隐隐传出的金戈交鸣之声已搅乱了我愉快的心境,莫非那帮杀手又追踪而至,且与月无双动上了手?
??我神思不属地端着酒菜就往前飞奔,没跑两步迎面撞上一人,顿时“哗啦”声响,碗碟杯盏摔得满地皆是,来人亦狼狈不堪地险些跌倒,还给溅了一身的汤汁。
??“小宓?!怎么啦?是不是来了刺客?双双呢?他在同他们周旋吗?”我扶住那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慌张无措的安宓。
??“姐姐,快……快去救月大哥,有好多好多人围攻他一个,他将我抛出包围圈后就受伤了,我……我要去找妙夫人求救!”安宓猛然惊醒,“腾”地向外冲去,脚步虽然踉踉跄跄,速度却快得惊人。
??我亦顾不上自身安危继续朝内院狂奔,直到望见众人围攻下尚算安然无恙的幽黑身影时,提了半天的心方才重新落回原处。
??月无双左臂的衣料裂开一条细长的口子,显然便是小宓所说的伤势,但看他活动自如的样子,应该只是皮肉伤,没伤及筋骨。最令我担心的还是那十来个刺客,他们显然跟之前追击我们的人不同路。不仅因为这批杀手衣着各异,武功路数纷杂,同时也由于他们只单独作战,彼此之间几无配合,更像是临时拼凑的突击小组。
??可即便如此,十几个人打一个,任月无双轻功再高,身法再快,也终有体力耗尽应付不过来的时候,假如届时缓兵还未来得及赶至,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急得跳脚,眼瞅着月无双堪堪避过一柄刺向他左肋的长剑,但身侧的衣料又给划了个大口子,残破的布片随着他的动作飘扬,幅度却是越来越小,显然月无双赖以依恃的身法已逐渐慢了下来。
??“小心上面!”半空中一名手持短刃的杀手形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朝月无双后颈飞扑而去,我瞧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惊呼出声提醒他道。
??月无双不避反进,轻身一跃挥剑直指杀手眉心,那名杀手的兵器短小,只利于近身偷袭,自然不敢与月无双正面冲突,仰头躲过一剑后便急急下坠,落回了人堆里。
??我暗舒口气,觉得心脏好像刚坐了趟过山车似的,晃晃荡荡差点忘了跳动。等缓过神,再次凝眸望向月无双,他正满脸焦虑地看着我,连御敌的剑招都乱了几分。我不由一凛,下意识后退两步,接着才发现刚刚那名杀手不知何时竟调转矛头,飞速冲我袭了过来。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逃是肯定来不及的,我只能纵身侧闪,避开直刺我后心的一击。但那名杀手见状立马变招,不仅封住了我的退路,还将我逼至墙角。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不禁狗急跳墙,随手抓起地上的石头、枯枝、蚯蚓、西瓜虫,一股脑兜头朝他丢去,然后背抵墙壁手足并舞,貌似疯婆子发癫般拼命抵抗。
??杀手粘了满头的枯叶烂泥恶狠狠盯住我,继而无视我的反抗,抬手扬匕便对准我前胸猛刺下去。这回是真的死到临头了吧?我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喷洒了我一身,可好像并没有预期中的痛苦,是上天待我不薄,提前替我打好了麻醉针吗?
??“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地,我张开双眼,目睹的却是那名杀手被利剑贯穿的尸体。怎么回事?为什么死的居然是他?我困惑地瞪着地下,蓦地看出杀死他的正是月无双的软剑。
??双双用这把剑救了我,那他自己怎么办?我一转头就望见失去护身兵器后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的月无双又接连受了好几处伤,他那件幽黑的袍子此刻如同饱吸了墨汁般,黑得愈加透亮,而他绝美的容颜更宛若白玉雕塑似的,没有分毫血色。
??救兵呢?安宓搬的救兵为什么这么慢?要是他们再不来我指不定真要当场疯了,双双不可以出事啊,你必须得坚持住……
??幸好在我精神彻底崩溃的前一秒,一群持剑护院终于姗姗来迟,加入进了混战的队伍,并为月无双挡下大部分的攻击。我忍不住也跟着冲进战团,径直奔向月无双身边。
??“双双,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你流了好多血,不行,我……我们要快点去找大夫……”我一脚踹开挡着路的某位矮小杀手,飞扑进月无双怀里紧张地检查他的伤势。
??“小姻,我没事,这些都是皮外伤,养几天就会好的。倒是你,那么莽莽撞撞地便硬闯进来,叫我好生捏了把冷汗!”月无双的气色虽然较差,但神态语音一如既往,也不知是为了安慰我,还是的确没什么大碍。
??“先别管其它的,我们得赶紧离开才行。”我又使劲一脚,踹走另一名挡路的受伤杀手,且踹的还是人体最脆弱的那个部位。
??“你……下脚也忒狠了点……”月无双摇头叹道。
??我趁乱拽着他游鱼般钻出人群,退回我们居住的厢房,而后锁上大门,打好热水,准备了一瓶烧酒及干净的布条,想在大夫赶来前先为他应急处理一下伤口。
??月无双却别别扭扭,死活不愿意解开衣袍,我大手一挥,扯住他两片衣角就往外撕,治个伤罢了,至于搞成这样吗?弄得我像是要对他怎么着似的!
??衣衫全部褪下后,我吃惊地瞪着面前的躯体。月无双光洁细腻的肌肤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新伤旧疤竟然数都数不清,有两处特别显眼的一看便知是几乎致命的重伤,为什么会这样?莫非他曾经……遭受过某种虐待?被大量BL小说熏陶出的思维模式,自动自觉地便将这一切套在了SM情节上。
??“双双,你……你很痛苦吧?这些全是屈辱的印记,所以你才不想让我看到,是不是?可我对你的过去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你没必要藏着掖着,隐瞒我的!”我忽然激动起来,抱住月无双便泪如泉涌。
??月无双被我无端端的眼泪吓了一跳,随便找块布条就帮我胡乱擦拭着,神情既怜惜又感动。
??“没想到你这么在意那些伤痕,其实早就过去了,我之所以没告诉你我曾经当过杀手,一来是怕你多心,或许还会为此而疏远我,二来也是因为我早已脱离了杀手行当,没必要再提起那些陈年旧事了。”
??“咦?你的伤……是做杀手时受的?不是那个……咳,原来如此,早说嘛,我没有职业歧视思想的,只要你能放下屠刀,弃暗投明,我时姻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瀑布汗……幸亏我没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否则这个脸可就丢到外太空了。
??我心虚地边动手清洗月无双新添的伤口,边岔开话题问道:“今天来袭击我们的都是些什么人呀?好像不是之前的杀手,难道有很多人觊觎那封信吗?信上究竟写的什么,双双你能看懂吧?”
??月无双沉吟片刻后点点头道:“这批杀手分属不同门派,应该是临时受雇刺杀我们的,但他们如何找到这里,着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我非常确定之前已甩掉了那些追踪者,按说是没这么快被人发现的!至于信笺……它好像是太粱的国舅爷写给寒照国某位皇室的亲笔函,也许涉及到了什么不得外泄的机密,所以才有人费尽心思要将它抢回去吧!”
??估计又是政治问题,我头开始疼了,“双双,要不我们把信交出去吧?这样没完没了地也太折腾人了,我起初以为这只是哪个帮派的信物呢,要扯上政治麻烦就大了,我可不愿意平白丢掉小命……”
??“晚啦!我们已经是众矢之的,即使现在抽身恐怕也会被灭口的,实在没办法,我们还是先易容寻个荒僻处避避风头,等过一阵子再说吧!”月无双幽幽叹了句。
??“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事情越快解决越好。双双,你尽管安心养伤,我保证一定在离开蔚都前想到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彻底甩掉麻烦!”一个虽然没天良但却非常有效的主意已经在我脑袋里模模糊糊地凝聚成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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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春光明媚,暖风舒和,桃红点点,柳绿新新,我们出道的日子便定在今天,而我仿佛已预见了大获成功的前景,信心空前高涨。
??掌灯时分,梵仙楼内座无虚席,蔚都排得上号的人物几乎全冲着妙娘的面子过来捧场,还有一些比较开放的千金小姐,也因为我前期的宣传工作做得到位,觉着有趣便赶来凑个热闹。
??安宓待在后台,看见外面有那么多人,紧张地不住绞手帕,我一遍又一遍的劝慰反让她绞得愈加厉害,再这么下去她恐怕连古琴是怎么弹的都会忘记。最后月无双灵机一动,从厨房摸来一包冰晶蜜糖,说是祖传良方,只要演出时含上几颗便不再怯场,万试万灵。安宓照做后果然见效,总算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也许冰晶蜜糖的作用同巧克力能舒缓压力的原理是一样的吧!
??半盏茶后,梵仙楼正殿内烛火调暗,乐音渐起,搭在殿心的天蓝色绸布高台如水般漾出层层波纹,紧接着半空中降下一柄硕大的银剑,剑身寒若霜雪,其上却翩然坐立着三位分辨不清性别的年轻人。唯一能确定的是,一身白衣银甲武士装束的他们凌波御风,俊逸脱俗,尤其在窗外泠泠月光的映衬下,更是宛若天人。
??“沉睡了千年的身体,从腐枝枯叶里苏醒,
??是夜莺凄凉的叹息,解开咒语!
??遗忘的剑被谁封印,追随着箫声和马蹄,找到你!
??最光荣的牺牲,是武士的宿命,
??挥刀的瞬间心却在哭泣……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
??夜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三人中最娇柔的一位盘坐于剑,纤手拨弄着把古琴,琴音悠悠,意境高远;旁边侧首吹箫的一人,则是随性而坐,长长的袍角下还晃晃荡荡垂了一足,但他所奏的箫声却凄凉悲哀,伤人情怀;只有站在剑上的最后一人未持乐器,那便是歌者,串串高昂而奇异的音符自他口中逸出,竟似带了特殊的诱惑力,引你去向另一个神秘的国度。
??“看不见未来和过去,分不清生死的差异,
??不带走喜悦或遗憾,离开这里!
??破晓和月牙在交替,我穿越过几个世纪,只为你!
??樱花瓣在飘零,这悲凉的风景,
??长袖挥不去一生刀光剑影……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
??夜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大殿上空居然飘洒下血红的花瓣,纷纷扬扬,凄艳至极,而半隐于暗夜中的那柄银剑,凌空划过了一道圆弧,站在其上的俊秀歌者双手微抬,红色花瓣雨自他白晰的掌心滑落,那画面颓废唯美得当场令数十位千金小姐感动至惊呼出声。
??“我是否已经注定,这流离的宿命,
??我残破的羽翼,直到你,是你让我找回自己……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
??夜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当最后一句歌词唱罢,银甲歌者的右手平伸向空中,先前的血红花瓣早已落尽,但他轻拢的掌心内竟又蓦地冒出了一大蓬,真像是施展着魔法似的,一簇接一簇由他左右掌心不断涌出,如同那血红色的花瓣是源自他体内一样。
??余音袅袅而尽,舞台周围的烛火骤然熄灭,方才的一切好像是场幻梦,但满地依稀可辨的点点腥红却如此灼目地提醒着众人,刚刚的精彩表演确实存在过,于是掌声雷动,“云意”的名字响遍殿内每个角落,这场出道处女秀终为我们成功打响了乐团的知名度!
??
??“云意……真是个好名字!”退至后台,月无双转眼间又换回了他的黑袍,这可能跟他过去的职业习惯有关。
??“我这是无心插柳,但也多亏妙夫人的口误!”说实话,我原先无厘头地想替乐团取名SHE,后来怕被念成“爱死去衣”令人误以为我们这是脱衣舞团,而改做了wind——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风。可结果还是让妙娘念成了“云意”,怎么教都教不准,无奈之下只好按她说的改名了。
??“呵呵,小姻就是鬼主意多,先前你做的那些布置我还真没猜出来该怎么用呢!现在瞧着仍觉得新鲜,改天你再帮我弄几个,好让下头的姑娘们也飞一回天。”妙娘笑逐言开地给我出着难题。
??“求求夫人,您还是饶了我吧,别的叫我做什么都行!”我赶紧推却道。
??为了将那柄巨剑不露痕迹地吊上半空,还得确保它能稍加滑动,我和工匠们做了无数次的实验,尝试过许许多多材料,花费大笔银两后方才找到最适宜的滑轮、木材、银粉、乌索,然后整合在一起利用光影效果造成了巨剑横空的视觉感受。
??而掌冒花瓣则更复杂,需要采剥一种特殊的树胶,晒干后类似我们的硬性塑料,再把它做成窄口阔底、易于按压的细长容器,等要用时,只要在其内塞入花瓣,藏进衣袖间利用大气压力轻轻一压,便可使花瓣陆续冒出,好像变魔术似的。
??以上这一切的原理并不深奥,关键是寻找材料太过麻烦,不比现代社会什么都是现成的,你必须自己去琢磨,研究,实验才行,弄得不好还要重头再来。因此,假如让我再经历一遍那些东西的炮制过程,我真宁可买块豆腐撞死!
??“唉……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强求,不过还有件事你必须得答应我……”妙娘顿了顿,看着我道:“三天后蔚王爷府里有个盛宴,他特地请你们前去助兴,我不便推辞,先前已经应下了,所以你也不好拒绝我。”
??“没问题,我们求之不得呢,这可是趁机抬高身价的最好阶梯了,是吧,双双?”我笑眯眯地瞅瞅他。
??“你是团长兼主唱,你说了算!”月无双耸耸肩柔声道。
??团长、主唱现在都是太粱国最in的名词,当然,这全托我《时尚》大肆宣传的福,另外诸如粉丝、追星、偶像、个唱之类的,也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生根发芽,遍地开花了。
??妙娘笑着握了握我的手掌,“那咱们便说定了,三日后蔚王府的人会过来接你们,这几天好好休息,多养养嗓子,今后你们乐团可全靠它啦!”
??“我明白,蔚王爷那儿的表演我们肯定会尽全力做好的,绝不丢妙夫人的脸!”
??再闲扯几句,妙娘便先行离开了。等我们三个回到厢房后,月无双这才问我是不是又有什么计划或特殊目的,所以会那么干脆地接受妙娘的安排。
??“就知道瞒不过你!”我拎着一只香烤鸡腿边逗流川枫边坦白道:“我的计划很简单:‘不小心’放走上回抓住的那名刺客并透露我们与蔚王爷关系不一般的讯息,然后趁这次表演的机会接近蔚王爷,营造出一些假象来迷惑对方,最好能让他们相信东西已不在我们这儿而是交给王爷了,那所有麻烦、追杀自有蔚王爷担当,我们便可随之解脱啦!”
??“小姻,万一……万一那帮杀手正是蔚王爷雇佣的,我们这么贸然进府岂非自投罗网?”
??月无双的考虑不无道理,就拿妙娘对我们莫名遇袭的态度来说,便很值得探究。她活捉了其中一名杀手,却并不逼问他行刺我们的理由,只是将其囚禁起来,不准探视而已,会不会这也是蔚王爷指使的呢?由于我对太梁的政局几乎一无所知,难保写那信笺的国舅同蔚王之间不会狼狈为奸,官官相护,或者蔚王另有所图,知道东西在我们手里,骗我们进府后再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可这些都只不过是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反复思量了下,最后开口道:“我觉得蔚王若真要动手,随时能在他的地盘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灭口,没理由任我们逍遥快活到现在,且还留下一名刺客的活口留待盘问,如今又公开邀请乐团过府表演。因此,我认为这种情况下是很值得我们铤而走险,赌上一赌的。”
??月无双、小宓并不反对,大家都认为与其畏首畏尾、疑神疑鬼的,倒不如直接面对,求个痛快,最多发觉有问题后尽快开溜便是,反正脚底抹油也算咱们的家常便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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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计划确定后,整个人明显轻松了起来,成天往外泡茶馆,听说书先生将我们乐团的事吹得天花乱坠,而后看其他人咋咋称奇,我就暗暗好笑,等赏了他不少银钱再接着一个人偷着乐,反正我的样子早被传说成了无数个戏剧化版本,真面目究竟是怎样的,相信压根儿没几人知道,所以我大大方方坐在这里捧自己的场,完全用不着担心会被识破。
??这日上午,我如往常一般准时进茶馆报到,点上一壶极品雾顶银针及三四碟小吃,便悠悠闲闲地听说书人给我做免费宣传。
??真不愧是靠耍嘴皮子吃饭的,他每日讲的内容居然各不相同。前天说我们是神仙般的三个俊秀少年,昨天又说是三名不辨性别的天仙美人,今天更夸张,说我们是远渡重洋,踏海而来的剑圣,因为儒慕太粱国的文化及武术,这才涉足人世,以音乐来广交天下名士、剑客。据此推断,到了明天我们大概能羽化成仙,变作通天彻地的非人类!
??“你这位老先生为何满口谎话?云意乐团我曾亲眼见过,根本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他们不过是些长相俊一点的歌伎罢了!”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说书人正讲得口沫横飞时突兀地响起。
??我立刻便认出了声音的主人——那个死书呆子,也只有他才会在旁人兴高采烈听故事的当口,如此“直言不讳”地发表意见!
??“这位客官,你口口声声说老夫是在骗人,那你倒给大伙儿讲讲清楚,云意团的三位乐伎究竟是男是女?有何背景?相貌又生得怎样?”说书先生人老成精,问的问题俱为最难回答的谜题,因为我们的身份从未公开表明过,即使书呆子真去梵仙楼看了那场出道秀,也绝无可能一下子猜得那么准。
??果然,仍旧是青衣纶巾打扮的书呆子愣了愣,“我不知道他们是男是女,有何背景,但我记得其中一人的相貌,秀眉星眸,瑶鼻樱唇,模样……倒与那桌的兄台极为相像!”
??我呷着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他指认的那人正是改作男装的我,想不到他眼力如此厉害,我穿成这样都能瞧得出,下回是不是要易个容先呢?
??“客官,你既然连云意团诸位乐伎的性别都不晓得,更遑论他们的身份背景了,又凭什么认定老夫所言为虚?何况老夫在这儿说了大半辈子的书,若满口胡话还不早叫人给哄走啦!诸位看官你们说是不是啊?”说书先生竟然也懂得煽动群众那一套,噎得书呆子郁闷不已。
??好在他的小家仆惯常应付这类场面似的,四处赔个笑,又多赏了说书先生几贯铜板,便拉着自家少爷迅速闪人了。
??他拍拍屁股走得容易,留下我被周围好奇的目光一遍又一遍打量得如坐针毡,那个死书呆子真是害人不浅!匆匆结完账我几乎是用跑的飞快撤离了茶馆。
??“哎哟!谁走路不长眼睛啊?”明明是我先撞上的来人,但我满肚子火气一个控制不住便怒吼了句。
??“对不起呀兄台,我刚刚转身是急了点,没撞伤你吧?”死书呆存心跟我过不去吗?到哪儿都能碰上他。
??我揉揉鼻子瞪了他两眼,道:“外伤还好,内伤就很难说啦,医药费肯定是免不了的,你看着办吧!”
??书呆子皱紧双眉,盯住我瞧了半晌,忽然拊掌一声轻呼:“啊!原来是你,我说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呢,只不过兄台的样貌变了许多呀,莫非上次那副面容是兄台故意改扮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这书呆子不会想赖我的医药费吧?”他记性还真好,半个多月前的事居然没给忘了,我可不像他那么令人“过目难忘”啊!
??“医药费?兄台很缺钱吗?可再缺钱你也不该到处行骗呀,男儿大丈夫不靠双手自食其力,挣钱养家,反而成天无所事事,坑骗他人钱财,实在有失做人的基本德行,也有违紫尊帝君示下的十大训诫啊,必须得及早改正才是,依我看……”
??我宣布:书呆子正式升级为唐僧他爷爷!我不过开了句玩笑,他能足足念上我三天三夜,什么人呐?
??“多谢兄台的忠告,在下会铭记于心的!哎呀,差点忘记,我家中尚有急事待办,就先行一步了,不送!”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我扭头便欲往对街穿去,方走了没两步忽然听到书呆子大嚷一句“小心”,而后一阵天翻地覆,再醒过神时,眼前便“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我今天第二次给撞得七荤八素,神志几近混乱,估计轻度脑震荡是免不了的。
??“喂,兄台,你怎么样?是不是伤着哪儿啦?”若非书呆子及时抱住我向后扑倒,我或许已死于方才的车祸,马车闯的祸。
??“没事,我……还好!”有气无力地回道。
??“何人胆敢惊驾?”数声暴喝如雷贯耳。
??我略一抬头,发现肇事的那辆马车停了下来,车帘半卷,有什么人正朝外窥探。赶车的车夫恶狠狠瞪向我这儿,像是只等车内主子一发号令便会扑过来将我碎尸万段似的。倒霉,大概又惹着哪个嚣张跋扈的王孙贵胄了!
??“都给我退下,本公主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拦驾!”一声娇蛮的怒喝挟带缕缕香氛朝我漫卷而来。
??公主?我木木地怔在原地,浑身上下如同被巨轮辗过似的又痛又麻,真怀疑这副身板还能撑到明天的宴席表演吗?
??“是你冲撞本公主的车驾?”一位身着浅紫色对襟雁纹宫裙的美貌少女莲步轻移至我面前,盛气凌人道。
??我狐疑地瞧了瞧她,发觉她长得颇像某位故人,尤其是微微上挑的凤目,那证明这位傲慢无礼的小姐毫无疑问,确确实实是他的姊妹,也就是当今公主。
??“草民时姻参见公主,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公主海涵!”我僵着身子勉强曲膝行礼道。
??“时姻?时姻……你,把头抬起来!”公主没让我起身,倒叫我抬头做什么?
??我缓缓仰首望向她,眼见着公主一下子喜形于色,跟我看到票票时的神情如出一辙。等等,她不会也瞧上我了吧?我顿时防备地朝后挪动数寸。
??“你是云意的主唱对吧?那天的表演我看了,也听妙娘提起过你的名字……”哦,敢情这位是我的粉丝啊!我尚未开始得意,公主下一句话立即浇熄了我小小的自豪,“月公子也来了吗?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嘁,原来是双双的粉丝!我撇撇嘴,淡淡道:“回公主的话,他仍在梵仙楼内练曲,今日只我一人出门。”
??“噢……”有那么失望吗?我郁闷到了极点。
??公主无精打采地挥挥手示意我起身,随即便准备离开,临上马车之际忽然又朝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我觉得你这人还不错,跟了他吃不了亏,况且……唉,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你真没说什么好不好,我的脑袋里再容不下更多的浆糊了,干嘛还给我添堵呀!我揉揉前额,再拍了拍衣服上的泥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去。
??“时兄,没想到你……你真的如愿以偿当上歌伎了,在下……在下应当向你致歉才是,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望时兄见谅!”书呆子与我并肩而行,诚恳道。
??“算了,我自己也有错,不过你若真觉得内疚,便替我雇顶轿子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好,你先等着,远儿,快雇顶轿子过来,时兄伤得不轻,我要送他回梵仙楼。”
??
??“天哪!小姻,你怎么伤成这样?究竟出了什么事?”进到梵仙楼后院,月无双见我是被扶着下的轿子,赶紧上前搀住我道。
??“我……好累,关于这事儿你还是问玉兄吧,这次多亏他送我一程,替我好好谢谢他!我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晚膳时叫我……”
??玉兄就是那书呆子,一路上他同我聊了许多,也告诉我他名叫玉吟逍,是来蔚都谈生意的,因为时间比较充裕所以顺便玩了几天,下个月才走。
??谈生意?我完全想象不出他上了谈判桌会是怎样的情形,该不会先用长篇大论把人给侃晕,随即搬出一堆条条框框将人砸个半死,最后趁对方昏迷签订各项不平等条约吧?可能性很大啊,这是我听他说完后脑袋里蹦出的唯一念头。
??“小姻,你先别睡,我让小宓去请大夫了,等把伤口处理好再休息,知道了吗?”月无双柔柔地叮嘱令我心头一暖。
??扒着他的肩膀蹭两下,而后回了个灿烂的笑容,“明白,我遵命便是!”
??玉吟逍双眉紧了紧,以他的道德规范尺度,大概对我们这种“男男”关系看不过眼了。我懒得再多费唇舌解释,反正双双也不介意,便冲着玉吟逍胡乱摆摆手,算做告辞,然后拖了沉重的步子转身挪进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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