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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三章  第一节 脉脉此情同谁语
  回到寝宫,武帝缓缓的展开了案几上的奏章,不知为什么,今天看见这些奏章,都觉得特别的心烦,便吹熄的烛,独自坐在黑暗中,静静的回响着窦太皇太后临终前的耳语,这个历经三朝的老太太,虽然眼瞎了,可是心却很明亮,她总是在他最迷惘的时候,为他拨开迷雾,指出一条光明的道路,可是这一次,她的建议却令人如此的烦心。
  “彘儿,你得提防来自近旁的危险,和你越亲近的人,越有可能是你的敌人,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来自宫闱内部的危险,才是真正致命的,你要提防出现后宫势力……。”
  对于势力的斗争,窦老太太永远都有如炬的目光,她能够提前预知所有的危机,然后将它们一一的化解,新的后宫势力?会是谁呢?这还用猜吗?最近做事,总是有受到制掣的感觉,那是为什么?就是因为这新的后宫势力。
  每每想到卫青敦厚的脸,又觉得不可能,这朝中,谁都有可能做谋反的事,唯独卫青不会,这是从十几岁开始,就陪伴在自己身边,从普通的羽林期门,一步一步成长成汉朝最高军事统率的卫青,不是旁的人。
  但是卫青虽然敦厚,感觉上,和自己却不亲,相比于去病的无拘无束,卫青过于老成,他小心的在自己和他之间划了一条深深的界沟,不让自己越雷池半步,也因为这样,尽管相信他,可是心里总存有一星半点的疑虑。
  难道是子夫?又似乎不像,如果卫子夫有那般的野心,自己怎么能察觉不到呢?基本上,她是一个循规蹈矩的本份女子,自进宫以来,都是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没有半点的违规之举,做为一个皇后,她都过于温厚,更别提具有窦老太太那种敏锐的政治眼光。
  到底为什么总是觉得不安呢?也许是自己给卫青的权力大太了吧!凭借手中的虎符,他可以调动所有的汉军,这是无上的荣光,也是自己给自己下的一个套,真有些后悔了,当初怎么会把虎符交给卫青呢?也许是时候收回来了。
  夜很深了,静月早已离去,赵丽洗浴完毕,无声的半依在床上,静静的倾听着远处李延年的乐班练习的乐音,寂寞的永夜里,依稀可以听见有人在吟唱那支著名的歌曲,“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听着乐曲,想到李夫人的雪肤花容,赵丽不由有些讥讽的笑了,倾国倾城,虽然李夫人风姿绰约,容颜艳丽,可是长相太过于媚艳,不算是顶极的美人儿吧!自小到大,进过不少的秦楼楚馆,真正的绝色佳人,却屈指可数,左思右想半天,突然想起霍去病在匈奴见过的美人儿,听李敢的口气,真算得上天下的绝色,却不知那美人儿是怎样的美丽?
  “霍去病。”赵丽转过头,看着满面兴奋,正在摆弄沙盘的霍去病,“上次你在匈奴见的美人儿,到底是什么样子?”
  被问问题的人,连头都没有回,随口答道:“眼睛、鼻子和嘴都有。”
  听到这样的回答,赵丽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发出会心的笑,“如果没有眼睛、鼻子和嘴,才能叫美人儿吗?”
  又没了回答,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的,不知道以后谁做了他的老婆,会不会被闷死?赵丽躺了下来,“她和静月,谁美一些?”
  等了半晌,久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霍去病才说:“一样。”
  真是滑头,从来不知道霍去病还有这一手,赵丽在床上转了个身,“下次打仗,我不去行不行?”
  话音才落,他就回答了,“不行。”
  气得说不出话来,不知他长了什么样的榆木脑袋,对于将自己留在军营一事,毫无道理可言,正恼怒间,他却悠然自得的说:“下次打仗,我让你当前锋,一战成名。”
  成名?可能这一辈子都等不到那一天了,一想起上次征战,就觉得不寒而栗,唯愿此生再也不上战场,天下竟有这般不讲道理的人,哪有强迫别人立功的。
  “如果我在成名前就战死了呢?”赵丽故意问。
  “不会。”很简短的回答,语气平淡得没有一点认真的成份,听上去,随口就答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赵丽气得几乎想跳过去打他。
  “不知道。”仍然淡淡的,语气有点儿不耐烦,听上去就想冒火。
  “不知道你还说我不会战死?”赵丽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难得今天心情好了些,可是这个人,又要惹自己生气,如果是李敢,早就扑上去一顿痛打了。
  “你这么笨,谁杀了你,谁就坏了名声,谁愿意杀你?”霍去病的语气里带着调笑的成份,然后他回过头,认真看了看赵丽,“就是皇上,都不会杀你,也不会杀赵家的人。”
  听完了,不由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如果皇上要杀你,早就动手了,不会只杀你大哥,只要你的家人以后循规蹈矩,赵家永远都是安全的。”说着,头已经转了回去。
  赵丽愣愣的盯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就相信了他,毕竟他是皇上最宠爱的人,可是如果不对付赵家,皇上的目标是谁呢?
  刚想到这个问题,不由自主的打个了寒颤,卫青!比赵家更让皇上顾忌的,只有卫青。
  进入夏天后,天亮得越来越早,听见霍去病的侍女侍候他梳洗的声音,赵丽拉起薄被,蒙住头,隔绝那些吵醒他的声音,正想沉睡下去,霍去病已在帘外冷冷道:“赵丽,今天是大校。”
  又是大校?赵丽苦着脸爬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胡乱梳洗了一下,飞跑着赶到校场,所有人都列阵站好,看见他,李敢打马跑了过来,压低声音,“赵丽,幸好你来得及时,否则今天不用比,我们就输了。”
  勉强吞下李敢递过来的馒头,大校已经开始了,不知道是不是霍去病对赵破虏施了压,今天的大校自己竟然不用参加,下场比试和站在一旁观战,可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情,除了太阳过于灸热之外,看别人比试可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赵丽,”六队的徐福跑了过来,小声道:“今天你和乌鸡都不下场,胜负难测,想不想赌一把,一赔三。”
  “这个赔率还真合适,”赵丽笑嘻嘻的从腰袋中拿出四个小金锭,“全押我们队。”
  “这可不行,今天的盘口限定每人下注的金额不超过两千两。”
  “这好办,另外这两锭就算霍去病下的赌注好了,押六队赢。”
  “赵丽!”徐福目瞪口呆的看着得意洋洋的赵丽,“冠军侯根本不知道,你就用他的名义下赌注,如果冠军侯不同意……。”
  转过头关注局势发展的赵丽,突然现出狡猾的笑容,“放心吧,由不得他不同意,这四个金锭是皇上赏给他的,他不知道怎么用,我就帮他用了。”
  这个无耻的家伙!徐福愤愤不平的握着那四个金锭走向押注台,最好五队和六队都不要赢,让赵丽输个精光!不对啊!自己就是六队的人,怎么能期望自己的队输呢?如果让队长知道……,想到赵破虏的怒容,徐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还是六队赢吧,反正是赵丽打着冠军侯的名义下的注,即使赢了,也是冠军侯胜,与赵丽没有一点儿关系。
  “徐福,不是让你去收赵丽的钱吗?这小子是整个骠骑营最有钱的人,他肯定会下五队胜,可是乌鸡这次不下场,咱们一定稳赢,乘机赢……,你怎么了?一脸的苦像。”
  徐福到金锭交给副队长,“老大,赵丽下了两个人的注,他和冠军侯的,一人两千两,他押了五队胜,然后帮冠军侯押了六队胜。”
  “笨蛋,笨蛋,”副队长气得想跳下台子痛打徐福,“不是让你告诉他只准下一份注吗?”
  徐福抱着头,“可是赌金是冠军侯的,是皇上赏冠军侯的。”
  啊!那个混蛋,不仅白吃白住,现在连冠军侯的军饷也被他吞没了,简直没有天理!
  “老大,快看啊!咱们胜了第一场。老大,你怎么了?”
  怎么了?还用说吗?赵丽那个狡猾的家伙,简直是稳赢,想一想他获胜后得意的笑容,也气得热泪盈眶,怎么了?情愿六队不胜,也不想赵丽赢!
  “拿来吧!六千两,对了,皇上赏的那四个金锭可要还回来,霍去病还不知道我拿走了。”
  什么?副队长和徐福瞪大了眼睛,原来这些钱是他偷的,这个家伙又做了一次无本生意,心里流着血,把六千两银子交给赵丽,看他欢天喜地的转过头,恨不能地上突然裂出一缝,然后一齐跳下去。
  “赵丽。”好像是冠军侯的声音,众人一起转过头,霍去病已走了过来,从赵丽手中拿走所有的钱,然后转过身,似乎想走。
  赵丽愣了一会儿,突然大叫起来,“霍去病,这可是我赢的。”
  “可是赌注是我的。”
  “如果我没有下注,你怎么会赢?分两千两给我,不,不,分一千两就行了,要不五百两,四百两,不能少了,霍去病,三百两……。”
  众人看着霍去病捧着银子在前快步的走,赵丽跟在他身后,追讨着“属于他”的银子,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很温暖,赵丽这个家伙,很久没有这么有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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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三章 第二节 不恨落花芳菲尽

 大校过后,皇上突然将虎贲军与骠骑营合并了,赵丽每日里在营中来回游荡,除了无聊还是无聊,熟悉的人群中混杂了很多的陌生的面孔,赵丽不知道要如何称呼这支人员庞大的军队,他只知道,新来的虎贲军中,很多人对自己并不满意。
  虎贲军并入没多久,霍去病发明了一种新的战阵,李敢和赵破虏率领着骠骑营和虎贲军在霍去病的指示下练习那个叫做什么车悬的战阵,李敢每日里不知疲倦的在校场来回奔跑,指挥众人操练。
  每每到这个时候,赵丽坐在校场边的大树上,冷眼的看着校场上热火朝天的众人,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对找仗会有这么高的热情,对于他们来说,这世上唯一最重要的事,就是打仗,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这么相信霍去病,似乎只要他一挥手,胜利就唾手可得一样。
  对于他来说,校场上热火朝天,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敢或和尚会来叫他,然后吃完饭,他又坐在营外的老柳树上,或者校场边的大树上发呆,要不然就背着手,在校场边看人家操练,有时也会嘲笑别人,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往往招得人家怒目而视,他才施施然的走开。
  就这样闲逛了半个多月,赵丽终于看明白那个战阵了,前后左右的人手中都持有长兵器,排列成锥形,前宽后窄,人和人的间距拉大,不至于堵住前军的路,留给后边的骑兵收拾。
  虽然赵丽不太懂战阵,可是也知道这种战阵很具威力,赵丽不知道霍去病是怎么想出的这个战阵,可是他觉得如果换成他,就是想十年,也想不出这样的战阵,他站在校场旁边,认真的看虎贲军操练,不时和身边服侍霍去病的侍女说笑,嘻嘻哈哈,没有一点儿正形。
  虎贲军里的路博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笑着对身边的高不识道:“看看那小子,每日里游手好闲,整个军营里,就数他最轻闲。”
  高不识目不斜视,“别看了,那小子,从前在骠骑营的时候也是这样,想干什么干什么,就像呆自己家里一样。你还不知道更可气的。”
  “什么?还有更可气的?”路博德回过头,“这已经够可气的了。”
  “等到大校的时候,你就知道了。”高不识拔过马头,“到时候,保证你气得吐血。”
  “不用等到大校,呆会儿,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路博德说完,打马走了。
  高不识愣住了,回过头,他已经走远了,他的心里不由升腾起不祥的预感,这个来自右北平的路博德,单纯善良,什么事情都要求公平,所以自进军营开始,就不断的惹事生非,不知和别人打了多少架。
  从认识赵丽开始,他就特别不喜欢他,觉得这个人简直是军中的耻辱,他可不管他和霍去病的关系,一门心思的想教训他,过去他和和别人较劲,也就是打打架,想着他教训赵丽的样子,高不识又觉得不会出事,也许教训教训赵丽也是好的。
  吃饭的时候,高不识见路博德在营里转来转去,知道他在找赵丽,可是不久就见他有些失望的坐了下来,估计是没有找到,便回过身,问仆多,“仆多,赵丽呢?” 
 仆多喝了口汤,“我看冠军侯派人找他回去了,听说皇上送了些东西来,估计与和冠军侯吃饭。怎么了?”说着抬起头,不解的看了看高不识,他自来也不喜欢赵丽,今天怎么这么关心他?
  “没什么?”高不识冲路博德努了努嘴,“路博德正想和赵丽较量较量。”
  仆多一愣,“他?”随即会意一笑,“又想打架了不是,我想他还没碰到赵丽,已经被李敢揍扁了。”
  “什么事?”赵丽中途被叫了回来,满心的不高兴,他正准备下午叫李敢到后山摘红果,随道再钓几只锦鸡。
  霍去病没有抬头,只是指了指案几,案几上堆满了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从宫里送出来的,赵丽上前,仔细看了半天,选中了一面铜镜。
  铜镜打磨得雪亮雪亮的,赵丽仔细的审视着镜中自己的容颜,自大哥死后,自己总是忧心忡忡,病中也没有多多注意自己的容颜,今天细一看,竟然这么憔悴,脸色惨白,嘴唇淡得没有一丝颜色,只有漆黑的眼睛仍然灵动如水。
  叹了口气,赵丽放下了镜子,又看了看满案几的东西,“怎么送这么些东西来?”
  “静月要过来住。”
  赵丽更加大的叹了一口气,从今天开始,再没有安宁的日子了,不说静月,就说她的侍女桃花,就烦得很,她们一来,连觉都睡不好,再加上静月随时都做的那些难吃的东西,想到这,情愿让皇上灭了族。
  吃了一口饭,一想起静月要来了,就觉得满桌的菜都咽不下去,霍去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赵丽拈了一块牛肉,突然笑道:“霍去病,你也不想吃红豆糕了吧!”
  点了点头,看样子,他对静月做的菜也是头痛得要死,赵丽轻轻咳嗽一声,眼珠乱转,“不如告诉厨房,不让静月进厨房,我可不想再吃什么红豆糕了。”
  半晌没有回答,“我吃。”
  赵丽长眉一轩,心里暗笑,这样也好,他主动吃了,静月就不会让自己吃了,一想到这,心情好了很多,正要吃饭,“你也吃。
”  赵丽放下碗,长眉一轩,眼看要发火,霍去病转过头,“告诉厨房。”  这才对,赵丽抬起碗,看了看桌上的菜,“汤呢?”
  吃饱了,走到庭院里,仰头看着光滑透明的天空,赵丽觉得心情陡然变得很好,就连下午的操练都觉得有意思了,不如叫霍去病一块儿去看看。
  走进校场,众人都呆住了,自霍去病回到骠骑营,他很少到校场,除了最初几天指导他们操练战阵,他很少出现在校场,今天乍一见他和赵丽一同到来,都觉得新鲜。
  路博德见赵丽跟着霍去病上了点将台,手舞足蹈,不知在说什么,指着虎贲军的战阵,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看霍去病微微露出笑容,心中暗恨,不知道这个小子和冠军侯瞎说什么。
  操练了很久,赵破虏和李敢让分别让虎贲军和骠骑营休息,赵丽跑下点将台,走到李敢面前,和他谈笑起来,路博德慢慢走到他身后,粗声粗气的唤道:“赵丽。”
  回过头,赵丽脸上的笑还没有收敛,他惊奇的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人,“你是谁?”
  “虎贲军的路博德,想和你较量较量。”
  路博德的话音才落,李敢已上前一步,站在赵丽身前,“小子,想挑衅是吗?想较量,可以啊!先和我较量再说……。”
  话还没说完,路博德已经一拳打了过去,正中李敢的肩膀,李敢后退两步,差点儿踩到赵丽,努力站稳了身子,满面通红,“好小子,竟敢偷袭。”
  李敢冲了上去,两人拳脚相加,打了起来,赵丽一下想起从前和李敢在长安漫游时和别人打架的情景,不由面露微笑,退到了一边,观看了起来。  众人渐渐围了上来,虎贲军和骠骑营明显站成了两边,看了半天,路博德显然不是李敢的对手,被打得鼻青脸肿,可是半点儿也没有退缩,众人看了半天,不知谁大叫了一声,“上。”
  虎贲军和骠骑营的人混战了起来,连赵破虏也被打了数下,拖入了战团,赵丽回过头,霍去病平静的坐在点将上,冷冷的看着他们打架,没有一点儿劝阻的意思,赵丽又回过头,轻轻叫了一声,“李敢,别打了。”
  滚滚的战团中,不知李敢有没有听到,赵丽见他们打得厉害,连刀剑都抽了出来,不由有些害怕,又轻声叫了一声,“李敢。”
  刚好李敢打到了近前,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慢慢后退了几步,一边退,一边叫:“后退,快后退,回点将台上去。” 
 鼎沸的人声中,赵丽没有听清,只见他嘴动,不由向前走了两步,“你说什么?” 
 李敢大叫道:“向后退,向后退,小心,小心,把剑抽出来。”
  赵丽抽出腰间的长剑,站在人群,显得不知所措,呆了一会儿,慢慢的向后退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群殴场面,不知道霍去病为什么不阻止这些人。
  退到战团边缘,赵丽站了下来,不知道能不能帮和尚和李敢什么忙,左看右看,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加入战团,看他们打得那么凶猛,赵丽又觉得心下害怕,不由又向后退了半步,正想转头看看霍去病的走向,却听耳边的风响,李敢吼道:“赵丽,小心。”
  不知道他在叫什么,赵丽莫明其妙的转过头,一柄雪亮的刀迎面劈来,赵丽吓得呆住了,只觉得刀光一闪,脸上一凉,似乎眼泪下得流了下来,满面的水,眼睛也无法睁开,赵丽用手捂住了眼睛,蹲了下来。
  听见李敢的吼声,所有人都转过了头,只见路博德呆呆的站在赵丽面前,赵丽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鲜血从指缝间如同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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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三章 第三节 一蓑烟雨任平生 

  双手捂着脸,赵丽竭力的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感觉上李敢已经跑到了身边,一拳打倒了路博德,声音都在颤抖,“赵丽……。”
  脸很重,隐隐的发痛,左脸完全麻木了一般,连嘴角的痉挛都无法抑制,感到周围人的紧张,赵丽不由有些害怕了,难道伤得很严重吗?他想看看自己的样子,“李敢……。”才一张嘴,血就流到了嘴里,腥甜的味道,让他几乎呕吐。
  恍惚间,霍去病已走到了他身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感觉上正端详伤势,“赵破虏,派人到宫里去,把王太医请来。”
  回到屋里,霍去病强行拉下了他捂住左脸的手,半瓦脸血痕模糊,伤口还在不停的流血,“伤这么重。”赵丽听见有人低声的说,似乎对于伤势的严重性极为吃惊,紧接着霍去病轻声的斥道:“胡说什么,小伤。”
  昏昏沉沉间,赵丽觉得有人用柔软的布正在擦拭脸上的血,他含糊的呓语,“疼。”
  真的疼,整张脸颊火辣辣的疼,就像裂成了两半一样,疼痛呈放射状的在脸颊上蔓延,针刺一样,左眼无法睁开,右眼眯缝成一条线,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在晃动。
  药膏里一定搀和了香脂,抹在脸上,甜甜的香味儿萦绕,火热的伤口渐渐变得清凉了,不知伤成什么样子,正想睁开眼睛,却听一个苍老而柔和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道:“睡吧,睡醒了,伤口就不会痛了。”
  真的睡着了,微有凉意,模糊间竟回到了淮南,成片的稻田已抽出青青的麦穗,春风吹过,春水碧波荡漾,偶尔有燕子低低的飞过,翅膀点过稻田里的积水泛起圈圈涟漪,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随风飘了过来。
  闻到那股香味儿,赵丽的眼泪流了下来,心里轻轻的呼唤着,“娘!”也许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娘吧!
  赵丽满怀希望的睁开了眼睛,有些痛,没想到就是睁开眼睛,脸也会痛,针刺般的痛,满屋的馨香,在屋里的,却不是娘,一个苍老的老人坐在案几边忙碌,他不停的将各种颜色的膏体合在一块儿,又分开。
  他在做什么?赵丽疑惑的想,为自己配制药膏吗?也许是吧,流了那么多的血……,只想看看自己的脸,不知伤成什么样子了,如果变成了丑八怪……?不,不要再想下去了,如果真的变成了丑八怪,情愿那一刀,就把自己砍死吧。 
 “来人……。”赵丽轻轻的呼唤着,简单的两个字出口,额上竟然泌出了冷汗,刚才说的两个字,竟然牵动得左脸一阵剧痛,不由心下就慌了,为什么会这样?一定伤得很重,镜子呢?刚才霍去病给自己的镜子,那面镜子打磨得很光滑,一定能看清楚。
  “你醒了。”侍女走了过来,她没有看赵丽,眼光落在了别的地方。
  看着她的神情,赵丽的心渐渐凉了,真的很严重……。
  “你要什么?”
  赵丽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远处的镜子,侍女犹豫片刻,毅然的转身走向镜子,赵丽的心随着她的脚步急跳起来,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
  侍女拿着镜子,转过身,再走五步,就能看见了,可是她才走了一步,就被霍去病拦住了,“赵丽,你的伤不严重,王太医刚刚为你敷了药,你别乱动。”
  药?什么药?赵丽的眼睛转到了近前,床边的小几上放了一盒深紫色的药膏,泌人的馨香袅袅的从盒中升起,颜色这么浓烈,抹到脸上,一定非常的难看,怪不得侍女不敢看自己?
  赵丽转头看着那个老者,听见声音,他已转过头来,一脸慈祥的笑,“没事的,只要数月时间,伤口一定能够平复。”
  看着他的神情,赵丽不由起了疑窦,平复?为什么不是痊愈呢?霍去病不让自己看镜子呢?一定有什么问题,赵丽伸手着,想拿到镜子,霍去病及时握住了他的手,“没什么?那一刀划伤了你的额头,王太医说伤口很浅,不会留下疤痕。”
  伤口很浅?那为什么整个头就像要裂开一样?为什么今天霍去病这么多话呢?虽然霍去病从不说谎,可是今天他的神情很令他怀疑,赵丽抽回了手,霍去病突然把镜子放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没什么吧!”
  左脸涂满了药膏,厚重的颜色,衬着他右脸明净如雪的肌肤,真的很可怕,怪不得那侍女这么害怕,霍去病也不让自己看,可是涂了这么多的药膏,是不是伤势很严重?赵丽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霍去病,他坐了下来,将铜镜扔到了一边,“没什么,真的,很漂亮。”
  仔细端详着他的眼神,看了很久,他的眼神很真诚,不由就相信他了,也许伤得不重,可是脸怎么这么痛?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想摸摸脸,霍去病中途拉住了他的手,“别摸。”
  放了药材的粥难以下咽,想到面上的伤,只得委屈的将它饮下,正无奈间,却听李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冠军侯,我想看看赵丽。”
  应声而入的,不止李敢,还有乌鸡,他们的眼睛向自己面上飞快的扫视一眼,便转过了头,赵丽神色大变,想必伤势极为严重,李敢从不说谎,正想开口询问,李敢微笑着坐了下来,“赵丽,和尚去买砂糖了,回来熬红果给你吃,我给了他一些钱,买恒杏斋的糖果子,都是你爱吃的。”
  说着话,李敢的眼光转到了赵丽面上,这一次,他认真的凝视了赵丽的脸,“涂了很多的药膏,都看不出是你了,怪怪的,不过挺好看的。”
  挺好看的!李敢也不会说谎,想必真的不会骗自己,转头看了着乌鸡,他的神色如常,没有一丝诧异,微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赵丽放下心来,正想坐起来,李敢又说:“路博德那小子,可被骠骑营人的打惨了,赵破虏把他吊在营门,说要吊他两天……。”
  “不……。”说一字,都很艰难,可是想一想,也不能怪那个路博德,是自己在不适当的时候转过了头,他才砍伤自己的。
  李敢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回过头,看了看守在门外的人,立刻有人飞跑着走了,李敢转过头,拍了拍赵丽的脸,“原谅他了?”
  赵丽点了点头,李敢笑道:“早知道,赵破虏就不要那么激动了,他可把路博德打惨了,和尚哭得都成泪人了,想像不到吧,和尚也会哭。”
  想想和尚哭,赵丽一下子想到了和尚想弟弟的时候偷偷哭的样子,心下难过,眼眶也红了,李敢忙拉住他的手,“别哭,千万别哭,眼泪把药膏冲走了,又会疼了。”
  李敢和乌鸡走了,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消息,赵丽闭上眼睛,却听屋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侯爷。”却是赵破虏的声音,有些暗哑,估计他也被路博德的举动吓坏了吧!不过以霍去病的心性来说,他不会处罚路博德,到底是自己的错多些。
  果然,霍去病的声音一响起,四下立即安静了,“回去。没什么。”
  脚步声又回去了,赵丽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也许醒过来,脸就不会痛了,既然伤得不重,那么睡醒了,伤就好了大半了。
  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听得耳边有人在争吵,朦胧间睁开眼睛,却回到了宫里,阿姆抹着眼泪守在床边,阿姆怎么来了?她没有照顾翠儿吗?
  想着,却听见武帝爽朗的笑声在庭院里响起,每次霍去病回宫,他都特别高兴,眨眼前,雪季就要开始了,在漫长的雪季里,也许和霍去病神驰塞外,是他最好的消遣方式了。
  “去病,怎么老皱着眉头?”
  “朕和你说话,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赵丽不由笑了,除非霍去病愿意,他才管你是谁,不爱听的话,从来都听不进耳朵里。
  “醒了,来喝粥。”阿姆捧着一碗粥走了过来,扶他坐了起来,“喝吧!睡了好几天了,早该饿了。”
  是饿了,肚子空空的,想对阿姆笑一下,可是嘴角才微微一动,半张脸的肌肉痛得扭曲了,不能笑,也不能说话,只能感激的看了看阿姆,想必她一定会懂。
  粥熬得很稀,闻着味道,定是放了很多的补药,低下头,粥碗里显出一张怪异的脸,那张脸,右面清美绝伦,而左面,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眉尖一切纵横至脸颊,伤口结了痂,伤口两旁的肌肉被痂拉得变了形状,眼眉都扭曲了,半张脸显得异样的怪异丑陋。
  丑陋得自己都不敢看了,这张脸,还是自己的吗?赵丽难过得几乎想闭上眼睛,可是看见阿姆的神情,又微微的笑了,至少有半张脸,是美的吧!
  喝了口粥,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再也不要看见自己的脸,如果不是噩梦,那就永远不要再看见这张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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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三章 第四节 薄雾浓云愁永昼 

  跟在武帝身后步出建章宫,寒冷的空气迎面而来,张汤不由微微的一抖,今年的雪季来得晚,昨天浅浅的下了一层雪,今天就全部化了,满地的雪水,墙角凝了薄薄的冰层,张汤低着头,细细的数着走廊里的脚步声,元宝的脚步很轻浮,自己的脚步很凝重,而武帝的脚步却走很沉稳。
  快走到武帝的寝宫,他突然站住了,“张汤,那个路博德放到右北平没有?”
  “诺。”
  “这个小子,好样儿的,明知道赵丽和去病的关系好,还敢砍伤赵丽,这小子,朕喜欢,让他到右北平任太守,一定可堪大用。”武帝很兴奋,眼睛闪闪发光。
  “诺。”张汤低声的应,他当然知道为什么皇上会那么高兴,因为霍去病,在淮南王一案中,他没有处置赵家,心里非常的窝火,好容易出了个愣头青,帮他出了心中的恶气,尽管是无心之功,却被安置到右北平任太守,这可是难得的恩典。
  “去看看去病吧!”武帝转过身,向霍去病的精舍走去,张汤犹豫片刻,抬头见他走得远了,不及细想,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  走近精舍,张汤不由心中暗暗赞叹,精舍依林傍水,远处可望见建章宫,近处可观赏梅林,一场初雪后,腊梅花竞相开放,扑鼻的幽香泌人心肺,而精舍就掩映在密密匝匝的梅树中。
  精舍分为两幢,一幢全以翠竹搭建而成,另一幢则与宫中其他建筑风格相仿,唯有屋檐下挂了硕大的铜铃,风一吹,便发出清脆的响声,翠竹一边,种满了竹子,入口处却极宽阔,几乎可是安放下一辆马车,而木屋一边,入口处却种满了梅树,树枝修剪得很整齐,树间有一条细细的石径,搭眼看上去,只觉得陈设极精致,令人舒心,而细细观察后,才发现一石一木、一几一凳安排得匠心独具,显是认真的思量后,才安放在此的。
  木屋外有一个幽深的回廊,一些梅枝伸进回廊里,显得有些凌乱,窗户掩得不紧,可以看见窗里布帘幽雅的花纹。
  走上回廊,张汤就看见回廊尽头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粗陶的瓶,那瓶子圆肚阔嘴,随意的插着几枝梅花,瓶子旁边,放着一个银制的盒子,一看就不是俗物,心里暗暗叹息,这物如此的精致,定不是霍去病之物,可惜赵丽如此俊雅一个人物,竟落得这样的下场,也许因为这样,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想得出神,张汤几乎碰到了停住脚步的武帝身上,忙镇定的心神,却听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听声音,正是赵丽,语气争促,想是正在生气,凝神听了半晌,都没有听见霍去病的回应,不知在做什么。
  “霍去病,你知不知道别人和你说话,你什么反应都没有很没有礼貌。”看着霍去病无动于衷的样子,赵丽非常恼怒,他不知道霍去病把镜子藏匿到哪里去了,在屋里找了几转都没有找到,问他,他连头也不抬,只是闷头看书。  “最后问你,镜子呢?”赵丽声音大得有些刺耳,武帝有些不悦,怎么这么和去病说话?  屋里的霍去病终于开口了,“扔了。”
  “为什么?”
  “不想让你照镜子。”霍去病的语气里微微有些不耐烦。
  张汤见武帝俯眼在门缝上向内张望,同时对自己招招手,脸上挂着一丝顽皮的神色,不由有些失笑,无声的上前一步,向屋内张望。
  屋里的陈设很简直,张汤一眼就看见坐在案几旁的霍去病,他果在看书,手中拿着一卷竹简,张汤正在寻找赵丽,他已出现在霍去病身边,突然抢过了他手中的竹简,用力的击打他,发出咚咚的声响,霍去病无动于衷的从案几上拿起另一本竹简,手也不抬的任他击打。

  张汤侧过眼,武帝的脸色已经变了,他咬牙轻声道:“去病,还手,还手……。”
  打了一会儿,赵丽扔了竹简,捧着手坐了下来,霍去病转过脸,却是满面的笑,“打疼了吧!”
  看着霍去病阳光灿烂的笑脸,张汤听见武帝恼怒的说:“这个小子……。”
  话音突然中断,张汤忙转眼盯着屋内,霍去病正拉着赵丽的手,轻轻的帮他揉着手指,一边揉,一边笑,“真笨,拿竹简打,手指会被竹简缝夹到。”
  赵丽突然抽回手,看样子是想摸自己脸上的伤疤,霍去病拉住他的手,“别动。”
  霍去病一侧身,张汤这才看见赵丽的脸,不由暗暗惋惜,那张精致的脸受伤后,显得极端的怪异和丑陋,让人看了一眼之后,心里直发凉,不忍再看。尤其是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痕,从左眉尖一直划到了脸颊,刚才用力过度,伤口迸裂开来,有血珠不断的浸出。  赵丽仰着头,霍去病手中握着薄如蝉翼的绢巾,轻轻的擦拭着他脸上的血珠,一边擦一边笑,看样子,赵丽有点儿生气,“你笑什么?”
  擦完血,赵丽从霍去病手中拿过那面绢巾,迎风展开,雪白的绢巾上,点点的樱红,竟有一种特别的韵味,“这不是缥缈阁出的吗?你怎么有?静月送你的吗?”赵丽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又在看书的霍去病。
  “不是,我买的。
”  “你?你什么时候去过缥缈阁?”
  “你去买糖果子的时候。”
  “你一个大男人,用这样的绢巾?是买回来给静月的吗?”赵丽返身在里屋的案几上拿了一个银制的盒子坐在霍去病身边,在案几上铺开了那面绢巾。
  “不是。”霍去病抬起头,奇怪的看了看赵丽手中细细的笔。
  “那你买了做什么?自己用?”
  赵丽一边说,一边用笔在盒中轻轻沾了一团粉色的粉末,然后低眉敛目的在绢巾上描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说:“你知道自己笨,又不爱说话,日后肯定讨不到老婆,所以特意买些绢巾,准备将来的不时不需?”
  尽管赵丽滔滔不绝说了半天,霍去病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在绢巾上涂涂抹抹,赵丽偶尔说得高兴,抬眼看霍去病,张汤一看见到他抬头与低头之间的眼神,就觉得心一阵急跳,这孩子天生有一种魅惑人心的媚力。
  “娘说过,男孩子讨女孩子欢喜,必得要甜言蜜语,你这样一个闷葫芦,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的……。”
  武帝转过脸看着张汤,轻斥道:“胡说。喜欢去病的人,可比喜欢娘娘腔的人多许多。”
  张汤还未说话,就听赵丽微微有些得意的说,“你看。”
  两人一同转过脸,赵丽手中持着那面绢巾,满面的得意,那小小的绢巾上,细致的描绘着一树的桃花,巧妙的利用了那些或深或浅的血痕,整面绢巾一片深浅不同的绯红,感觉上桃花儿漫天,落缨缤纷,非常美丽。
  “给你了。”赵丽颇大方的递给霍去病,“送给你喜欢的姑娘,她一定会喜欢的,也不嫌弃你不爱说话了。”
  霍去病将绢巾放进怀里,“别人不喜欢你。”
  赵丽咕哚了嘴,“你怎么知道?喜欢我的人,比喜欢你的人多。”
  “我不喜欢你。”霍去病拿起竹简,满面的得意。
  “嘿嘿,骗子,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赵丽伸头盯着霍去病的眼睛,问了好几遍。
  武帝转过头,冲张汤冷冷一笑,“这孩子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喜欢。”霍去病迫于纠缠,随口答了。
  “嘿,那喜欢你的人就比喜欢我的人少一个,因为我不喜欢你。”赵丽很得意。
  “喜欢我的有谁?”霍去病眼睛盯着竹简,随意的问。
  “静月,还有,还有,还有那几个常到宫里玩的女子,大约十七、八个吧!”赵丽的声音从里屋传了过来。
  “喜欢你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我。”霍去病慢慢的说,伸手拨弄着沙盘里的石头,“你变得这么丑,除了我看见你不难受,其他人都不敢看你。”
  赵丽很久没有说话,武帝对张汤轻轻招了招手,君臣两人走到精舍外,武帝叹息道:“看见没有,孩子不争气,你再着急也没有办法,走吧!去看看赵常德近来的动向。”
  静夜里,帐外不时传来战马的嘶鸣,伊稚斜和阿胡儿相对而坐,中行说坐在伊稚斜身边,他并不喜欢这个曾经叛逃出匈奴,现在又叛逃回匈奴的自次王,他觉得这个人就像石北平关隘墙头上的野草,摇摆不定。
  “大单于,我自汉朝回来,深深知道汉军上下对大将军卫青的尊敬与爱戴,他可以说是汉军的灵魂人物,如果我们想办法把卫青杀掉,或者让汉朝的皇帝对他丧失信心,对于我们匈奴来说,将是非常有利的。”阿胡儿放下酒碗,也不看伊稚斜,只是盯着酒碗里的酒,回来数月了,他仍不太习惯匈奴的烈酒。
  伊稚斜的眼睛亮了,“这到是一个好主意,你说,有什么办法?”他猜定阿胡儿一定有了想法,所以才敢向自己提出这个建议。
  “皇上,长安城里最大的商户是赵家,前些时日,汉朝皇帝以叛反罪杖杀了赵家的大儿子,他的父亲对汉朝皇帝相当大的仇恨,他一直和咱们留在长安的人保持联系,而赵家和卫青关系很好,可以利用这一层关系,令汉朝皇帝对卫青起疑。”
  “好,很好,这事就由自次王全权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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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三章 第五节 浮生长恨欢娱少 

  静夜里,梅花的香味儿溢满了整个庭院,雪晴的夜晚,月光总是很美,自小的时候开始,便觉得自己的生命如同这夜晚雪下的梅花,清丽而凄怆,即使在最快乐的时候,总是没来由的觉得悲哀如影随行。
  伸手将石子拈起,一粒一粒的放在新做的沙盘上,陌生的地域,想必霍去病又有了下一步进攻匈奴的宏伟计划,在他心中,自己所有的算计,不过是飞过天边的流萤,连关注的必要都没有吧!
  虽然身处深宫,可是外间的消息仍然频频传来,坏的、更坏的、最坏的,统统来自那位庭尉署的张汤,张大人,尽管知道他的目的是利用自己,可是总是觉得感激,如没有他,自己怎会知道爹爹那愚蠢的行为呢?
  和大哥一样不可救药的,是自认为聪明的爹爹,他多蠢啊!蠢得即使他会引来灭顶之灾,仍然忍不住想笑出来,这世上,也许只有奶奶和自己心里清楚,爹爹的一切作为,不过是为了一个女子,敌国的富裕如何?纸醉金迷的俗世岁月如何?一切的一切,都敌不过一个情字,情?原来爹爹心里也有情,他也会为情人的死亡而疯狂,他也会用自己的疯狂,将家所有的人一同送往死地,在他心里,也许觉得这样,到了地底才不会寂寞。
  也许该分家了,既然赵家已朝不保夕,那干脆就风去云散,奶奶已经风烛残年,翠儿却含苞待放,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爹爹害了她们,爹爹想死,就让他一个人死吧!嘴角缓缓浮起一丝冷笑,如自己一般的人,注定不得好死吧!
  “赵丽,你看我们摘了这么多的梅花。”
  满面笑意的静月跟在霍去病身后走进了小径,可惜了,那么美丽的雪径,留下了脚印,赵丽微笑着长身而起,缓缓转身,想必看到自己的脸,静月又会露出恐惧的神色吧,反正赏雪的心情已被破坏,何来再受一次侮辱呢?
  刚刚坐下,屋外就传来沙地落地的声音,想必霍去病看到自己放进沙盘里的石子,生气了,赵丽微微一笑,合衣躺了下来,睁大眼睛看着屋顶,家里的事,实在很费神,不如找一个人来商量吧!
  “赵丽,你干嘛在去病哥哥的沙盘里放石子,你知不知道去病哥哥做了多长时间?”
  冷冷的看了一眼满面通红的静月,赵丽缓缓转身,“公主,既然冠军侯没有生气,你又何必动怒呢?”  “你……。”
  听声音,静月气得哭了,桃花扶着静月,“赵丽,你不仅长得丑,心也坏。”
  平生最恨听到两个字眼,桃花的一句话,全都占齐。
  看见赵丽飞身跃起,静月和桃花吓得后退一步,桃花不愿示弱,“你干嘛?这可是在宫里,你敢动粗,我们,我们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赵丽冷笑着,“公主,你最好赶快走,否则我真的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不客气。”
  急促脚步声过后,整个庭院都安静了,想到满地的白雪上,满是刺目的沙子,赵丽不由勃然大怒,“霍去病,去把雪上的沙子清理干净。”
  气呼呼的躺下,不知怎的,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乌鸡,他从前也是商贾,不如让他帮自己出个主意吧!
  咣,声音很大,不知道霍去病是不是还在生气,赵丽偷偷的睁开眼睛,果然看到霍去病满面怒色,气呼呼的坐在案几旁,开始重新堆砌沙盘,糟了,刚才只顾生静月的气,忘记霍去病了,赵丽忙起身,满面堆笑,“我想起来了,我做了宵夜。”
  一溜烟跑出来,赵丽轻轻吁了口气,霍去病生气,可比皇上生气可怕多了。
  看他喝完最后一口汤,赵丽殷勤的帮他倒了杯茶,心中寻思着如何找个理由回家去,霍去病已返身回到案几边,“明天,回去吧!”
  “大将军,长安又有信来了,还是赵常德。”
  那一卷卷的竹简,都是从长安来的“信”,每一封,都是赵丽的父亲赵常德带来的,每篇竹简上都不知所云,可是主题只有一个,问自己的行军路线,这个愚蠢的男子,他怎么会是那个玲珑心肝的孩子的父亲?他真以为凭自己和赵丽的关系,就会把这些军事秘密告诉他吗?不会,当然不会。
  最近的竹简来得很频密,卫青有些疑惑,竹简里隐晦的提到了赵丽受伤的内幕,其实,他已从路博德口中得知了所有的真相,他很为赵丽感到惋惜,偶尔想到他的伤势,总是觉得那张清雅而美丽的脸上,永远不会出现那丑恶的伤疤。
  也有从长安传来的其他竹简,平阳公主时不时将长安的消息传来,无论大事,还是小事,她都事无世细的写在竹简中,有的很简略却相当重要,有的很长,却没有任何的可读性,可是他却很得很仔细,非常仔细,从某些只言片语中,他能推断出长安发生的一切。
  皇上在怀疑自己,从古至今,鸟尽弓藏、兔走狗烹总是帝王将臣的一种手段,卫青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悲,可是匈奴未灭,皇上却对自己起了疑心,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因为自己的权力过大了吧!
  大将军,总领了汉军所有的军务,荣光一时无两,也因为这样,自己永远小心翼翼,和皇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自己心里很清楚,只有这样,才不会被皇上猜疑,可是也因为这样,皇上才不喜欢,他认为自己和他有隔膜,不像去病和他那样亲密,永远也不会像去病和他那样亲密。
  这一卷新的竹简,会告诉自己什么样的消息呢?卫青缓缓的打开了竹简,竹简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自次王阿胡儿将夜袭甘泉宫。  卫青微笑了,这个愚蠢的计划,匈奴人怎会挑选这样一个人来完成,他将竹简扔进了火盆中,竹简缓慢的燃烧了起来,发出忽明忽暗的光,卫青微微的笑,自次王?阿胡儿?就是借赵信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偷袭甘泉宫,更何况,皇上根本就没有来。
  边关的夕阳总是下沉得特别早,卫青站在朔方的城墙边,远远的眺望着长安的方向,他知道,在那里,在那个城市,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纸醉金迷,变幻着一场又一场的笙歌燕舞,他对此,丝毫不感兴趣,每一次,看到朔方城外晚归的羊群,总是想到很小的时候,被同父异母的兄弟欺侮的情景,一点一滴都历历在目。
  听说赵丽的身世也很可怜,非常的可怜,如果不是那个卑鄙的男子公孙杰,自己也许永远也不知道他竟会有如此悲惨的遭遇,也许每个人,都有不幸的过去,将来也未必是幸运的。除了去病之外,没有人可以断定自己的将来是幸运的。
  赵丽睡得很熟,霍去病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他脸上的伤痕,没想到竟然伤得这么重,过了三个月,伤疤仍然不时迸裂,现在是冬天,情况不像夏天那天糟,如果继续下去,到了春暖的时候,伤疤还不收口,那么,也许情况会非常严重。
  尽管看了三个月,可是看见他脸上扭曲纠结的肌肉,仍然感到惊心,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那么美的人,竟然会变得如此可怖,有的时候,看着他歪曲的眼角,忍不住想移开眼睛,可是总是强忍着不让自己流露出厌恶的神情,因为那样,他会很伤心。
  每次住到赵家,总是觉得很难受,无论是看见初雪,还是赵广武,还有那个赵常德,心里总是觉得非常的厌恶,似乎这一家人,每一个人,都刻意的养成了一种令他人厌恶的习惯,尤其是初雪,每次看见她的脑,总是不由自主的感到厌恶。
  这一次回来,赵丽和他奶奶单独谈了很久,不知说了什么,出来后,他沉默了很久,第二天,赵老太太又把他叫到了自己屋里,这一次,几乎谈了一天,看赵丽的样子,似乎哭过,不知谈了什么,让他这么伤心!  赵家的别院,果然名不虚传,绵延数里的梅林,在雪中怒放,幽香四溢,赵丽握着伞,缓缓穿行在梅林中,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雪飘落的声音,要做决定,真的很难,奶奶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的回响在耳边,本是一家人,现在到这个样子,也是不得已吧!
  赵家的先祖不知累积了多少代,才有了目前的盛况,可是旦夕之间,所有的一切就会如海市蜃楼一般的消失无踪,奶奶将决定权交给自己,实是将天大的麻烦交给了自己,要如何处理呢?自己完全没有一点儿眉目,要避免嫌疑,难道把爹爹杀了吗?
  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颤抖了,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己怎能有这样的想法?
  自楼台看过去,漫天的玉蝶中,那个美丽的身影显得异样的孤单,霍去病快步走下楼台,急速的走到他身边,为他执着精绘的绸伞,赵丽缓缓转头看着他,面上绽出甜美的笑容,无论怎样的天塌地陷,总有一个人陪着自己承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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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三章 第六节 酒酣应对燕山雪 

  雪下得很大,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整个梅林,李敢和乌鸡抱着草帘包裹的糖果子穿行在繁茂的梅枝之间,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天地间一片静谧,空气冷冽,却有泌人的幽香,虽然眼前是茫茫的白雪,可是脑中却繁花似海,转瞬间,似乎回到了末世的最初,一切都是洁白无暇。  “乌鸡,看到了吗?再走过去,便是荷塘了,此刻冰封了塘面,只是一片空寂了,可是夏末及整个秋天,那里可是这别院里,最美的地方了。”
  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自到别院的外围开始,他就明白了,这里,不过是赵丽为自己修筑的一个心灵城堡,他将自己想象中,最美的、最迷人的,一点一点的呈现,将这些或瑰丽、或清丽、或艳丽的心情故事,慢慢的堆积成一个沙丘城堡,尽管这只是虑幻的美景,尽管只要轻轻的一阵风拂过,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可他仍然竭力的保护着一切,哪怕只是一切、哪怕只是一瞬。
  “乌鸡,看,是冠军侯。”
  眼中看到的,当然不是冠军侯,广阔的冰面,只是赵丽的身影,鲜艳夺目,漆黑的长风宛若流淌的月光,明眸善睐,这样看上去,她仍然一如从前般的美丽,没有那道丑陋的疤痕,没有一切的伤心与悲痛,这样的赵丽,不是最迷人吗?
  “赵……。”
  乌鸡拉住李敢,“我们走过去吓他一跳吧!”
  这样美的景致,不要让李敢破坏了吧!从不曾想过为什么赵丽这般的相信李敢,在他的心里,李敢比他的亲人更加的亲,尽管这个男子与他、与他的精神世界格格不入,完全是一个最令他感到熟悉的陌生人。
  “赵丽,你看我们买了什么?”李敢满面的喜色,完全没有看赵丽面上那道醒目而丑陋的伤疤,“是你最爱吃的糖果子,这几天下大雪,去恒杏斋的人少了,所以才能买到这么多。”
  赵丽微微一笑,忘却了所有的悲哀一般,“是吗?”
  “雪下得这么大,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赵丽缓缓的抬手,指着冰面上的霍去病,“看到了吗?他说要钓冰鱼,我在这里等他。”
  平淡的话,没有任何的感情,一切都顺理成章一般,如同不需要任何约定的等待,无需只言片语,对方便知道,自己在这里,站在不远的地方,等待着、期盼着,乌鸡缓缓的转过头,不知为什么,这般的感动,竟然有流泪的冲动,想必此刻已是热泪盈眶了吧!想必在这如絮的雪花中,没有人看到自己流泪吧!
  不知不觉间,与李敢落后了,看着霍去病执着那柄精绘的油伞,护着赵丽缓缓的走向那幢精致的木屋,眼睛灼热了,这一刻,是地老天荒吧!即使一切的一切化为灰烬,眼前,总有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影,难道一切的一切,都是注定的吗?
  “今天的雪下得可真大,”李敢脱下蓑衣,微笑着转头,“乌鸡,你一定不习惯吧,不知在齐地时,下雪的时候,会不会如长安一般漫天飞舞。”
  齐地!悠长的记忆吧!那个地方,从不属于自己,齐地?是什么地方呢?似乎在心底深处,遥不可及!
  “乌鸡,齐地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呢?”
  “齐地?其实我很小就离开齐地了,”平淡的讲述中,无人听出心中的痛,面上仍然维持着完美的笑容,“我在齐地只住了数年而已,那里的冬天和长安一样的冷,下雪的日子,连墙壁都会结冰,不过齐地的人生性温柔和顺,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在齐地,最佳的谋生之道,是行商,齐人常常成群结队的来往于各地之间,将一地的货物运往另一地,谋取微利。那里并没有上佳的景致,到是有一种其他地方看不到的花木,传说圣君舜出生之时,屋外开满了这种被称为木槿的花。”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心事吧,乌鸡微笑着添加着木炭,不经意间,总觉得那双熟悉的眼眸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怜悯不时的关注自己,假装不在意吧,缓缓的斟满面前的酒杯,籍着饮酒,饮下一生所有的伤痛和孤独。
  雪亮的镜中,是一张丑陋的脸,初初一见,赵丽恐惧得闭上了眼睛,怎么这么可怕?那条伤疤,就像一条粗大而肥硕的深色虫子爬在自己的脸上,随着自己脸上肌肉的运动而颤动,如同正在蠕动一般。
  心痛得如同刀割一般,双手无力的垂落,真愿这一切就死去,不用面对这丑陋如鬼的面容,如果娘知道,一定会很伤心吧,这样的丑,丑得连自己都害怕,丑得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呆坐良久,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嘴色轻轻的牵动,不过是丑,想想还真是可笑,为了丑,就要死吗?那世上那么多丑陋的人,他们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镜子一点一点的向上移,一点一点的露出伤痕的全貌,这样看,就不会对自己的丑陋感到触目惊心,看到了,整张脸庞都在镜中了,真的很丑,丑得有些滑稽了,半边脸如此的美,半边脸如此的丑,也许天下间,只有自己才能拥有这两种最独特的面容吧!
  坐在帘外的霍去病冷眼看着赵丽的一举一动,他在做什么?这个傻瓜,他在做什么?
  漫天的大雪,似乎要将人间的一切悲哀埋葬,乌鸡缓缓的走过冰湖,有腊梅的幽香缓缓飘来,眼前又浮现出赵丽清澈如水的眼眸,那充满了怜悯的眼波,不由自主的快乐起来,原来他,竟然关注着自己,原以为他的心里,自己连一丝影子都不曾有过。  “乌鸡,还睡吧,冠军侯明天要回营,咱们离开许多时日,不知营中如何?”
  想到金戈铁马的岁月,乌鸡由衷的觉得可怕而又厌恶,战场上的鲜血淋漓,战场下的泪流成海,一样的人,一样的在青天覆盖的地方生存,何需要你死我活呢?
  “乌鸡,你若有时间,多陪陪赵丽吧,他自小就很孤独,我想,冠军侯并不真正的了解他,这世上,没有人知道容貌对赵丽意味着什么,他的面容与她母亲完全相同,除了面容,他母亲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可供赵丽怀念。 
 路博德那一刀,毁灭了赵丽最后的思念,这世上,还是比这更伤心的吗?只要赵丽一点头、一示意,我就会杀了路博德,可是赵丽不会,即使路博德真是故意砍伤了他,他也不会要我杀了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自小,赵丽就失去了母亲和二叔,他最亲、最亲的两个人,在他心里,他不希望任何人死,他恐惧死亡,恐惧失去,即使不是自己,他也会为旁人的失去感到心痛,痛彻心痱,我自小与他一同长大,他的心思我是最明白的,如果不到最后一刻,赵丽绝不会杀人。”
  黑暗中,看不清李敢的面容,屋外雪落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侵入心头,终是明白赵丽为何那般的相信李敢,他一定很庆幸,这世上,还有李敢这样洞悉了他心底最处秘密、但却长久守口如瓶的朋友吧!
  良久,身旁传来的,仍然是紊乱的呼吸,想必李敢也没有睡去,自齐地来到长安,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世上一切本就是悲哀的,所谓的快乐,不过是镜花水月的梦境,这世上,再大的权势、再多的财富都无法买到。
  似乎一转眼,花就开了,漫天遍野的野花,开得有若云霞,赵丽缓缓的睁开眼睛,立时听到了从校场传来的操练声,回来了一个月了,始终不习惯,他坐了起来,只觉得一阵眩晕,不由用手捂住了头,手指碰到了脸上的伤痕,立时着火一般的放开了手,快四个月了,脸上的伤口仍然微微发痒,不知这次受伤怎么拖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有痊愈。
  转过头,霍去病却不在屋里,想必又到校场去看操练去了,在赵家的别院几乎渡过整个冬天,所以回到军营,他一定对操练的进度非常关心,几乎每天都要到校场,想必又要出征了吧!
  微笑着伸脚下了地,抓了一把玉梳梳理着一头乱发,想像中,自己仍然如从前那般的美,没有那道丑陋的伤疤,从那面容上,似乎看到了娘,她在淮水之滨翩翩起舞,就连汹涌的波涛都被她的美丽折服,奇怪,耳边怎么仍有雪落的声音,眼前有娘在最后一个冬天站在淮南的街头蹁跹的舞姿,娘!你会生气吧,因为丽儿变得这么丑,你一定会生气吧!
  原以为自己已不会流泪,可是眼泪仍然滂沱而下,伸袖轻轻的拭干眼泪,微笑着挽好发髻,不经意间,手指又轻轻的抚上了面上的伤痕,干燥的疤刺得娇嫩的手指微微发痛,最近再没有迸裂,想必不久之后,就能痊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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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三章 第七节 尽日沉烟香一缕 

  几场春雨过后,天气渐渐的炎热了,武帝和往年一样,移驾上林苑,,李敢和赵破虏各带了五百人随霍去病到上林苑护驾,除了赵丽之外,所有人都莫明的兴奋,虽然不能打仗,在上林苑密密的丛林中狩猎,也是一种峥嵘的享受。
  赶到上林苑的营地时,天已近黄昏,落霞归鸦,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凄凉和伤感,赵丽垂着头,半眯着眼睛,相对上林苑来说,他宁愿安静的呆在骠骑营中。
  “冠军侯,皇上宣您见驾。”
  刚扎下营盘,皇上就将霍去病传走了,赵丽百无聊赖,独自用了晚餐,便坐在油灯下看书,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心里很不安,似乎会发生什么不祥的事,他不安的起身,悄悄挑开帐帘向外张望,营地里很安静,只有巡营士兵整齐的脚步声,一切都很正常。
  返身坐到灯下,刚静下心,帐帘被挑开,一个人裹着风走了进来,赵丽吓得几乎惊叫,那人已沉重的走到灯前,浑身是血,淋漓的鲜血洒了赵丽一身,他惊骇莫明,痉挛的跳了起来,冲向帐帘,却惊恐的发现帐帘消失了,面前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赵丽,赵丽。”
  身后的血人轻声的呼唤着,从身前追赶上来,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底,惊叫着坐起,浑身的冷汗,原来竟是做了一个恶梦,霍去病坐在榻边,轻轻的握着他的手,“做梦了吗?”
  沉默的吃完饭,霍去病已命人掀起了帐顶的搭布,新鲜的空气、清雅的草香、雅幽的野花、还有漫天的星星,美丽得令人流泪,赵丽抱膝坐在榻上,呆呆的看着悠远广阔的天空,在这样的星光下,娘和二叔会做什么呢?从前在淮南的时候,在这样美丽的夜空下,他们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抱膝坐在明媚的星光下,默默的流泪呢? 
 巡了两圈,所有都觉得微微有些累了,赵破虏站在湍急的河流边,一脸的严肃,部下不知他到底怎么了,只觉得自从离开长安后,他便越来越沉默,有人颇觉不耐,调笑着,“队长,您是不是想跳河?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何必呢?”
  众人哄笑了起来,纷纷附和,乌鸡微微一笑,却不作声,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赵破虏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众人的笑声渐渐小了,一众人站在黑暗中发呆,过了良久,赵破虏突然转身,“走吧!该换李敢来巡营了。”
  一行人静静的走在星光下,凉风习习,在这样充溢着花香的夜晚,即使是巡营,也不觉得厌恶,沉默中,不知是谁轻轻的嘟囔了一句,“李敢?他从不赵丽巡营。”
  一说到赵丽,众人突然众志成城、同仇敌忾,众中一辞的攻击着赵丽,从他不参加任何操练开始,一直控诉到大校中害别人输了比赛,却从不受任何的惩罚,更可恶的是,这个家伙从来是狐假虎威,打着霍去病的旗号,在营里横行霸道,简直令人发指。 
 “乌鸡,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生气吗?”
  黑暗中,乌鸡缓缓的转头,眺望着远岸不可见的野花,“有何可气?不过是寻常的操练而已,战场上,需要的是随机应变的智慧与视死如归的勇气……。”
  “哼,这两样东西,赵丽统统没有,我看上次赵丽能够平安回来,完全是运气好。”
  “行了,别说了,我看赵丽那家伙也不顺眼,”赵破虏颇有些生气,“明天想法子,教训教训他。”
  天亮得很早,赵丽睡眼朦胧的坐起身,霍去病已拆开帐帘走了出去,想必皇上又宣召他去侍驾,那个老头儿也许是这世上最讨厌的人,一边想,一边细细的洗净面容,今天要到什么地方去玩呢?生命总是无尽的空虚,怎么填,也填补不满,整日里游手好闲,总觉得日子无聊,拉长了光荫,怎样也不会快速的过完一生。
  “赵丽!”
  是赵破虏的声音,声色俱厉,想必又想出什么损招来整治自己,犹豫良久,本不想出去,可是实在无聊,不如出去斗斗智、斗斗勇,以此打发难以消磨的岁月。
  虎贲军一字排开,个个都是怒容满面,赵丽慢慢的走到赵破虏身前,冷笑着看着他,不着一辞,论到心理,这些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自己的对手。
  果然,不一会儿,赵破虏面上就浸出了冷汗,一脸的尴尬,可是说出的话语,仍然理直气壮,“赵丽,你一直不参加任何的行动,今天我们要教训教训你。”
  说着,赵破虏已伸手拉住了赵丽的衣袖,赵丽用力挣扎,一声闷响,衣袖撕裂了,露出雪白晶莹的手臂,点点的红,如同倾倒了一地的月光上缤纷的落缨,美丽惊人,赵破虏目瞪口呆的看着赵丽的手臂,“你……。”
  赵丽抱着手臂飞快的跑回帐篷,众人呆呆的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突然,霍去病飞速的跑了过来,一拳打倒了赵破虏,满面的怒容,双眸喷射着怒火,似乎恨不能一拳将他打死一般。
  等霍去病走进帐篷,赵破虏缓缓的起身,良久,一脸的惊讶与尴尬,“原来赵丽竟是女子。”
  女子!众人震惊的看着赵破虏,也许真是女子吧,想想赵丽在骠骑营的所作所为,他的一切习惯与性情,不正是一个女子特有的吗?怪不得路博德砍伤了赵丽,李敢会那样的愤怒;怪不得冠军侯会对赵丽多加维护;怪不得偶尔看见赵丽的眼波流转,总会觉得浑身无力,迷醉了一般;怪不得那只手臂异样的柔润白晰,异样的骨肉停匀,原来……,原来……,原来他竟是一个女子。
  “什么?”武帝吃惊的起身,“赵丽是女子?”
  “是,营中均已传遍了,今晨赵破虏与赵丽争执中撕裂隙了赵丽的衣袖,令冠军侯激怒……。”
  激怒!真正激怒的是朕,那个家伙,竟然是一个女子!女子!她骗了朕,将朕当成傻瓜,当成笨蛋,当成……。
  气恼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声音也在颤抖“元宝,去把去病传来,让他马上来。”
  “皇上,冠军侯陪赵丽出营去了。”
  “让羽林去找他回来,朕要马上见他。”
  “诺。”
  眼看天色渐晚,霍去病仍没有一丝消息,元宝忐忑不安,拭着汗走到帐口,正要出帐,却听帐外的人叫道:“冠军侯回来了。”
  不待元宝通传,一听见喊声,武帝早跳下了床,趿着鞋跑出帐,只见霍去病骑着马,正慢慢的淌过小河,赵丽偎在他怀里,红色的衣服被夜风吹了起来,远远的看上去,风姿绝美。
  初夏的风微微有些凉,武帝含笑看着霍去病从马上抱下了赵丽,真的很丑,那伤痕拉着眉眼都变了形状,让她的脸显得很怪异,一边脸精致美丽,一边脸扭曲丑陋,武帝不敢多看,立即转过脸,“去病,你出去做什么?”
  与意料之中一样,去病没有回答,武帝侧目凝视着他的面容,今天的去病,特别兴奋,这兴奋的神情,就是上次打了胜仗都没有出现过,难道让赵丽的身份暴露,也在他的意想之中吗?
  进了御帐,武帝坐了下来,油灯下,霍去病正在用汗巾拭汗,他年青的脸充溢着活力和自信,仔细的看,他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可是这眉眼、这神情、这举动和往常一模一样,可是不知怎的,总觉得今天不太一样。
  看他快速的翻阅着案几上的竹册,武帝踌躇着如何开口,等了许久,霍去病连眼都没有眨一下,武帝便不再开口,看他看得入迷,又觉得好笑,这个傻小子,一看到书,就挪不开脚步了,“折腾了半夜,你就在朕这儿睡吧。”

  “不,我回去。”霍去病迅速的看完手中的竹简,站了起来。
  武帝也不留他,“行了,去吧!别再到处乱跑了,过几天,朕要到甘泉宫去,你也一块儿去。”
  “诺。”
  十七岁的少年步履轻盈的踏着月光,一脸兴奋的走向自己的营帐,年轻的脸上写着自信的骄傲,武帝不由自主的觉得兴奋和激动,和朕的宏伟大业相比,赵丽算得了什么,只要去病喜欢,不要说赵丽,就是整个汉军,朕也可以拱手相让。
  “元宝,派人去告诉张汤,十天后,朕要启程去甘泉宫,让他在绝密的情况下,准备一切用仪。”
  “诺。”
  元宝缓缓的退出御帐,不知何时,帐外起风了,漫天的乌云,遮蔽了星光,要下雨了吧!元宝暗想,初春的雨,还带着春天的寒意,元宝微微的一颤,不知塞外是否也如长安一般的大雨如注,大将军在雨中,是否一切安好?
  黑沉沉的营地,没有一丝声响,元宝无声的穿行在林立的羽林军中,将手中蜡封的竹筒交给传令的太监,“天亮前,必须交给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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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四章 第一节 当年燕子知何处  

  “赵丽,赵丽……。”和尚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霍去病微微一笑,听和尚的声音,他就知道一定是赵丽淘气,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和尚跟在她身后,找不到她了。
  叫了几声,便没有了声音,看着新札好的营盘,李敢微笑着把竹筒放在石上,伸袖抹了抹脸上的汗,和尚带赵丽去摘果子,不知又跑了哪儿去了,赵丽每天都欺侮和尚,难得和尚好脾气,也不生气,如果换在霍去病……,李敢想起淮南的那一掌,不由一抖。
  “李敢……。”赵丽坐了下来,手里拿着四五个果子,果子很大,她的手又小,看上去很滑稽,她把果子伸到他眼前,“吃吧!很甜的,和尚和我吃了好多,这是留给你的。”
  真的很甜,水也很多,“什么果子?”李敢吃了几个,转过头看了看和尚,“和尚,你看你的脸,都是果汁。”
  和尚擦了擦脸,挥手赶开围在头边的蜜蜂,“不知道,赵丽找的。”
  李敢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赵丽小的时候吃了很多的苦,没饭吃的时候,她娘带着她在野外摘野果子充饥,所以赵丽知道很多的野果子,“赵丽,你听冠军侯说过甘泉宫是什么样子的吗?”他知道,唯有这样,才不会让赵丽想起从前在淮南的日子。
  果然,赵丽再没有问下去,笑道:“没说过,不过我听元宝说过,前秦的皇帝出游的时间,曾经到过甘泉山,觉得那里风景秀美,他见山上匈奴人建筑过的宫殿,心中微有所感,便觉定在甘泉山上修筑甘泉宫,宫殿修好后,便被称为甘泉宫。
  秦朝皇帝在修筑甘泉宫时,要求所有筑城的土均要蒸熟,然后在蒸过的熟土之中拌上畜血、白灰和砂粒,经过这些工序后,方可夯筑。每夯筑一段,检验一次。凡用铁锥刺进一寸,筑城者人头落地;反之,检验的人头颅搬家。
  城内的宫墙也如法炮制,坚硬得可以磨刀斧。宫殿区豪华壮丽,可以说:宫内‘台榭高大,飞阁相连,皆雕镂图画’。甘泉宫的豪华宫殿还有“温宫”的美称,即所谓‘中无昼夜之殊,阴阳迭更于外,而内无寒暑之别’。所以,甘泉宫一定金碧辉煌,和建章宫一样的漂亮。”
  和尚和李敢听得呆住了,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真的吗?”
  看他们听得入迷,赵丽有些得意,只是点了点头,正在说话,却见乌鸡飞快的跑了过来,“赵丽,咱们在路上打到一只鹿,赵将军说烤了吃,他说你喜欢,叫你一块儿来吃。”
  赵破虏?李敢、和尚和赵丽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赵将军叫赵丽去吃鹿肉?”
  乌鸡很高兴,“是啊!赵将军还留有上次皇上赐他的一罐好酒。”
  果然在烤鹿肉,赵丽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赵破虏忙碌而兴奋的面孔,她不知道赵破虏这次又会想什么办法来整治自己,难道又找一个人来斩伤自己?想得心惊了,脚步也停了,乌鸡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走啊!鹿肉烤了很久了,火侯快到了,你闻到香味儿没有?”
  赵丽走到乌鸡身边,轻声道:“乌鸡,你们赵将军打什么主意,他一直都不太喜欢我,今天干嘛要找我来吃鹿肉?”
  “赵将军很喜欢你啊!那罐酒就是留给你喝的。”乌鸡拉着赵丽,跑到赵破虏身边,“赵将军,赵丽来了。”
  吃了几块烤得恰倒好处鹿肉,又喝了两碗酒,赵丽觉得赵破虏也不那么讨厌了,他也是一个挺风趣的男子,见多识广,无论什么时候,都镇定自若,很有霍去病的风范。
  玩了一会儿,赵破虏倒了一碗酒给赵丽,“多喝点儿,这酒很难得。”
  果真很难得,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醇香的酒,虽然平日里很少喝这么多的酒,忍不住还是想喝,没想到竟会这么嘴馋,刚把木碗拿到嘴边,霍去病就走了过来,“你在这里。”
  一回到霍去病住的营帐,霍去病就沉着脸坐到了灯下,赵丽一扫眼看见案几上的饭菜,立刻明白他一直在等自己,还没吃饭,微笑道:“你生气了,我向赵破虏要了一块鹿,烤给你吃。”
  等了半晌,霍去病都没有说话,“你不吃吗?我自己吃了。”
  霍去病跳了起来,“吃,还有酒。”
  等赵破虏送鹿肉的时候,赵丽将霍去病赶到营外找作料,快速的沐浴完毕,然后又抓着霍去病藏在竹简后的酒瓶,拔开塞子,就闻到一股醇香的酒味儿,果真是好酒。
  跑到帐外,霍去病已坐在了火边,鹿肉穿在钎子上,已抹好了作料,赵丽坐在霍去病身边,将手中的酒瓶递给他,“喝口酒,一会儿就好了。”
  巡了半晌营,乌鸡微微觉得有些累了,跟着赵破虏,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他真不明白赵破虏怎会有如此充沛的精力,似乎从来都不觉得劳累,走到霍去病住的帐外,乌鸡看着火边的两个人笑道:“将军,我看冠军侯身边的女子,长得真漂亮。”
  几乎所有的人都回过了头,果然,那个女孩子真的很漂亮,一身白色的长袍,里面是淡蓝色的细布夏衣,在夜风轻轻起舞,那女子一头黑亮的长发,如水波般轻轻荡漾,整个人说不出的清雅美丽,看了半天,有人突然大叫了出来,“赵丽,赵丽。
”  所有的人都看出那女子正是赵丽,她侧坐在霍去病身边,从一侧来看,只能看见她精美的右脸,众人都看得呆住了,赵破虏缓缓转过头,其实对于骠骑营的人来说,这已不是秘密,可对于其他营的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于是轻声斥道:“看什么?巡营去。”
  一行人又向下一个帐篷走去,可是人人都心生特异,为什么原先竟没有看出赵丽是女子呢?每次看到他,除了觉得特别漂亮外,竟然没有怀疑她是女子。想也奇怪,这世上是会有那么美的男子吗?不会有的,根本不会有。
  鹿肉很快就烤好了,赵丽递给霍去病,“吃吧!很好吃。”
  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赵丽笑了起来,“不好吃吗?”
  没有回答,霍去病吃完了一串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难吃。”
  笑着喝了一口酒,看着周围的风景,再穿上女装,赵丽觉得自己如同在做梦,旁人知道自己是女子始,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了,就连原来讨厌自己的赵破虏,都会请自己喝酒,真的很奇怪。
  握着酒瓶,手指又碰到了脸上的伤,就连受伤,都觉得是在做梦了,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才会醒。
  看样子,似乎也不算难吃,霍去病吃了一串又一串,哪里像一个对战争充满憧憬的将军,完全是一个孩子,一个普通的男孩子,和李敢、和尚、赵破虏一样,有血有肉,喜欢美食和美女的男孩儿。
  可是摸着自己脸上的伤,赵丽又觉得霍去病和他们不一样,除了李敢外,没有人知道她是女子,受了伤之后,他们总是说,男人就要有伤疤,才具有男子汉的气魄,他们都不知道,这道丑陋的伤疤,对一个女子,简直比噩梦还要恐惧一百倍。
  “回去。”霍去病吃完了肉,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转眼看着天空,满面的憧憬和期待,不知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充满自信?为什么总是无忧无虑?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让他担忧吗?
  回到帐中,赵丽洗了脸,就躺了下来,睁眼看着帐顶,不知道帐外的星空,是怎样的美丽,突然又想到小的时候,娘带着自己在野外摘果子的情景,淮南的星空清晰得如同衣襟上的花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
  “想什么?”
  说话间,霍去病也躺了下来,一脸的满足,看着他的神情,赵丽突然觉得要像他一样就好了,永远都充满了阳光般的朝气和活力,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在想小时候,娘带我在野外摘果子的情景,我还记得我们屋檐下有一窝小燕子,我走的时候,羽毛才长出来,黑亮亮的,很漂亮。上次走得急了,也没去看看它们,不知道它们飞到哪里去了?”赵丽回想着,真的很疑惑,那么小的燕子,不知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它们会在何处藏身?
  霍去病很久没有回答,也许,他觉得自己是傻瓜,自己离开淮南,已有十多年时间,再长寿的燕子,都已寿终正寝了,虽是知道,可是还是忍不住的问,如果它们不死,现在飞到哪里去了。
  “回家。”霍去病突然说,“一定回家了,下次去淮南,一块儿去看。”
  下次?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听霍去病的语气,很快又要出征了,大漠的风沙,很快就会吞噬自己单薄的身体,也许就要长眠在异乡了,这样也好,奶奶和翠儿都安顿好了,没有什么牵挂,死就死吧!
  安然的闭上眼睛,赵丽微微的笑,她不知道,霍去病早已睁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笨呢?过去的事,总是要记在心里,危机迫在眉睫,她却在担心淮南的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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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四章 第二节 无心再续笙歌梦

  营外战马嘶鸣,往往令人不能入睡,卫青经常在大帐中坐到天明,在无数个永夜里,卫青思量的,是如何以朔方为基地,在匈奴的最前沿建立一个作战基地,按他的设想,朔方在一年内,就应该成为一个成熟的基地,可是这需要投下他大量的精力,目前这个还无法做到。
  战马的嘶鸣越来越大声,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也许有什么重要的军情又要禀报了,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于目前的战局是否真的有用呢?自赵信回到匈奴后,匈奴军队一直没有大的动静,就连寻常的兵马调动,都少了许多,也许这是大战前的平静吧!
  “大将军!”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皇上的鸾架刚刚驾临甘泉宫,皇上宣你明天去见驾。”
  卫青愣住了,没想到皇上真的来了,事先没有一点的征兆,甚至没有一点儿的消息,皇上突然的驾临,意味着什么呢?一场大战吗?还是另一场政治斗争呢?卫青在心里猜测着。
  待他抬起头,这才发现传令兵竟然没走,“还有事吧?”
  “大将军,有件事你一定想不到,就是经常和冠军侯在一起的赵丽……。”
  “怎么了?”卫青有些奇怪的追问,这个传令兵怎么对赵丽这么感兴趣,仅仅是因为他经常和赵丽在一起吗?
  “她是一个女子。”传令兵脸上带着笑,显然颇有些不感相信的意味,“是从虎贲军传来的消息。”
  “行了,下去吧!他是不是女子,与战局有什么关系?”卫青冷淡的说,眼睛一直看着地图,似乎这个对旁人来说极震惊和意外的消息,对他没有一点儿的影响,这个消息,对于他而言,不过是鸡虫之争般的小事。 
 “诺。”看着他沉毅的神情,传令兵暗暗悔恨自己多事,原想大将军与赵丽关系密切,应对这个消息感兴趣,没想到大将军就如同事先知道了一般的无动于衷,也许他早就知道了吧! 
 听着脚步声消失,卫青这才抬起头来,原来他竟然是女子,为何没有看出来呢?这世上那有那么美的女子,也许有人早已看了出来,只是她们不愿意告诉他而已,可是就算告诉了他,他能做什么呢?她并不需要自己,唯一需要的,只是去病,因为他和她一样的清楚,只有去病,只有去病能够保护她和她的家人,这一点,皇上也很清楚,所以他才如此的憎恨她,恨不得她立即就死。
  只是不知道,明天看见她,要对她说什么,还是听他呼唤卫兄吗?也许再也不会了,他和她,将永远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没有交集,现在的自己,再也不会为她牵马了,因为,他已没有能够为她牵马的资格。
  忙了半夜,快到天亮的时候,赵丽才躺了下来,她不明白皇上究竟为什么要驾临甘泉宫,这个问题她从未问过霍去病,因为她知道,就是她问,霍去病也不会说,那个人总是很固执,一旦他不愿意开口,就是问他十天,他也不会说的。
  刚刚闭上眼睛,赵丽就听见霍去病的脚步声快速的走了过来,她的听力很好,在很远的地方,她访问演出听能出熟悉的人的脚步声,甚至是马队行进的声音,如果天气晴好,她竟能够听出马匹的数量。
  回来后,他洗漱完毕便躺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侍候皇上真的很累,那个人总是有无穷尽的奇思怪想,太奇怪了,明明很累,可是总也无法睡着,心潮起伏,思想纷乱复杂,却没有任何的中心。
  想得累了,不由坐了起来,却惊醒了霍去病,他转头看着她,却没有说话,从她复杂的眼神里,他看不出她的想,对于他而赵丽并不是一个很难懂的人,虽然她觉得她很聪明,她觉得她可以隐藏自己的所有想法,可是她的眼睛,很快就出卖了她。 
 “睡吧!”
  霍去病突然说话,吓了赵丽一跳,“你醒了。”
  “想什么?”
  赵丽躺了下来,“不知道,想很多的事,可是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去病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睡吧!”
  睡吧,应该睡了,明天,还得面对一切,赵丽缓缓的闭上眼睛,也许梦中再没恐惧了吧!永远没有了。
  滤清的梦境中,只有飞翔的小鸟和温暖的阳光,在香甜的梦境中,夜过得特别怕快,睁开眼睛,却只是刚刚天亮,林间的小鸟儿的鸣叫着缓缓传来,带着阳光和山涧里流水的气息,一种很温馨的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无论是长安,还是在淮南,或是宫里,要不在军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她也说不清。
  自带兵出征以后,曾经数次经过甘泉宫,可是从来没有到里面来看过,今天初一见,卫青只觉得虽然没有甘泉宫和未央宫那般辉煌壮丽,可是却有一种美,那种只属于铁血男儿的瑰丽。
  “卫青,”武帝的神色很愉快,也许久未见他,初见之下,心中隐藏的真情就流露了出来,“朕这次亲自到甘泉宫来为你助阵了。”
  果然如此,皇上亲自驾临甘泉宫,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与匈奴人正面交战,可是匈奴人现在总是避而不战,自己有什么办法逼迫伊稚斜和自己交战呢?真是苦恼。
  “朕这一次,特意把去病带来,卫青,朕要你好好的培养他,朕看准了,去病是一个帅才。”武帝赞赏的看着站在一旁的霍去病,那眼神中的爱,就是卫青,也没有见过。
  认识了武帝十多年了,他是怎样的人,卫青至今都不明白,尤其是不明白他对去病的爱,那炽热而没有丝毫掩示,无论是对赵丽的宽容,还是初战得胜后的封侯,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他对去病绝对仅有的爱。
  “诺。”
  “行了,朕昨夜只睡了一个时辰,去病,陪你舅舅在宫中四处走走,你若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晚上再来吧!”武帝看了看霍去病,“一天到晚别净瞎跑,这山上的风景,能一下看完吗?”
  武帝说完那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回后宫去了,霍去病走到卫青身边,满面灿烂的笑,“舅舅,咱们走吧。”
  也许只有和去病在一起,自己才能完全的放松,卫青轻松的走在霍去病身边,远处松涛阵阵,卫青偶尔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来霍去病已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已长成一个英俊挺拔的真正男子了,卫青笑道:“去病还是那么不爱说话。久不见舅舅,也没什么要对舅舅说的吗?”
  其实心里也清楚,去病从小就不爱说话,就是面对他的母亲卫少儿,也没有太多的话,却不知他和赵丽在一起,是不是也这样的沉默寡言,印象中,赵丽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一个沉默,另一个善言,也许这样,才是绝配。
  “舅舅,外甥想为什么匈奴这段时间,都没有什么动静。”霍去病闷闷的说,带着点儿惆怅。
  卫青慈爱的看着愁眉苦脸的外甥,对于他的军事天赋,卫青从来没有一刻的小视过,也许正如皇上所说,去病注定要为大汉建功立业,他就是天上翱翔的雄鹰,地上奔跑的骏马,一旦他成熟,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是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别急,总有让你上战场的时候,到时,舅舅让你做前锋。”卫青郑重的向自己的外甥承诺着,他坚信,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了。
  和预想的一样,去病的脸很快就被兴奋点燃了,也许他的心,早已驰骋在草原,追逐着匈奴的铁骑了吧!到底是年轻人,卫青感慨的想,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能燃起席卷草原的梦想。
  “舅舅,我新做了一个沙盘……。”
  看着他急不可待的样子,卫青不由又笑了,去病这孩子,一提起打仗,永远都是现在这个样子,“好啊!你带我去。”
  走了几步,耳边突然传来了羌笛的声音,卫青微一愣,不知是谁,竟把匈奴的曲子演绎得如此的动听,顺着乐音抬起头,就能看见那个坐在墙头吹着羌笛的女子,她身穿粉红色的细布夏衣,迎风而坐,手中持着的羌笛正发出悠扬的乐曲,她精致的眉眼温婉而清丽,蕴藏着说不出的柔情与蜜意,尽管和她认识了十多年,可是卫青在这一瞬间,仍然无法肯定面前这个女子就是那个顽皮的赵丽。

  “去病,那是赵丽吗?”卫青像一个老人一样眯缝着眼睛,只觉得墙头上的人,异样的模糊,模糊得根本无法看清她的轮廓,也许只是一个梦吧,梦醒了,她仍然是那个会叫自己卫兄的小兄弟。
  “是!”

  “变成女孩子,舅舅还有些认不出来了。看来舅舅是老了。”卫青自嘲的笑着,却犹豫着是否应该上前与她打招呼。
  “那是因为她变丑了。”霍去病很随意的说出了实情,的确,在迎着阳光的另一边儿脸上,卫青清楚的看到了那道伤疤,那样的刺目,那样的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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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四章 第三节 紫丝罗带鸳鸯结 

  “赵丽。”
  卫青看着霍去病走向赵丽,便停住了脚步,上前去和她说什么呢?似乎没什么可说的,又似乎有很多的话都想对她说,可是看着去病,那些话,却怎样也说不出口,也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含着笑,看着去病走向她。
  不知道赵丽在说什么,看样子,好像在和去病吵架,说得很快,满面的怒色,去病一直在听,却没有说一句话,待她说得累了,他伸出手,只说了一句话,赵丽侧头看了看他,突然笑了,笑得很美,倩笑嫣然,就连脸上的伤疤,也变得美丽了。
  似乎只是一会儿功夫,去病就背着赵丽回到了自己身边,赵丽仍然在笑,可是卫青仍然看到她笑容里的寂寞和无奈,也许人生本就是寂寞的,就算红颜绝代,就算富甲天下,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弥补心里的痛和伤悲。
  “卫兄……。”
  她的声音仍然和从前一样的娇美,在印象,这脆若鸣玉的声音,从来没有改变过,听着这声音,总觉得她还是从前那个骑在自己肩上,想看桃花的小孩。
  “你也来了。”似乎想了很久,又似乎没有想,卫青说出这样一句话,也许这样说,是最好的,无伤大雅,又不会令去病感到异样。
  在去病背上,赵丽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甜,修长的手臂落在宽大的衣袖外,看得见手臂上绯红的桃花纹身,花蕾、花苞、花瓣、花朵,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盛大的花雨,让人情不自禁的就迷失在其中。
  回到去病住的地方了,和预想中的一样,是甘泉宫里风景最美的房间,看他轻轻的将赵丽放在榻上,再拉上锦被,然后无声的坐在自己对面,微笑的看着自己,卫青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臭小子,一直在笑,有什么喜事吗?”
  虽是在笑,心里却很紧张,带着某种不明确的期待,不知去病会说出什么来?也许是他和赵丽成亲的消息吧!如果是这样,该要如何的祝福他们呢?祝福他们白头偕老!
  “皇上认可我的长途奔袭思路了。”霍去病淡淡的说,没有半点的刻意与伪装,和从前一样,去病永远是一个纯真的孩子,永不说谎,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得意,也看不出张扬,皇上对他的认可,也许就只能让他这样微微的笑。
  “好啊!说给舅舅听听。”卫青拿起木碗,猛的喝了一口酒,“舅舅也听听去病的长途奔袭思路,说不定,下次就不让你当先锋,直接挂帅……。”
  羊皮上的地图曲折蜿蜒,看了很久,才习惯这样的地图,左于坐在伊稚斜身边,认真的研究着卫青近期的行军路线,不知道卫青在干什么,他的军队总是在驻地附近徘徊,完全没有主动出战的迹象,这和从前在骠骑营中学到战例完全不同。
  转过眼,自次王阿胡儿似乎也很迷惘,他一定也在猜卫青的战略吧!左于笑了,他知道阿胡儿猜不出来,因为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卫青的对手,在匈奴,包括他自己在内,没有人能够和卫青相抗衡,也许这世上,唯一能够和他抗衡的,就是他自己的亲外甥霍去病。
  想到霍去病,左于不由想到从前在汉朝的日子,那段时间,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害怕有人会识穿自己的身份,尤其是赵丽疏远自己后,总是觉得她已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无论怎么试探,都试探不出她的真实想法,女人的心思,总是善变的,如同天上的浮云
。  也许自己是第一个猜到赵丽是女子的人,左于有些得意,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他就一直在猜赵丽的性别,猜了一个夏天,他就确定赵丽是女子,不仅仅是因为赵丽的脾气和性格,更重要的是赵丽几乎从不在他们面前脱衣,即使在炎热的盛夏,他的衣服,也是整整齐齐,而且从不像骠骑营中的其他人一般,随意的下河凫水,所以他判定,赵丽一个是女子。
  也不知道赵丽在骠骑营过得好不好,回到匈奴已经数月了,长安的消息零零星星的知道一些,可是没有一星半点与赵丽有关,现在回想起来,最挂心,还是那个总是惹麻烦的赵丽,有的时候,做梦回到长安,然后总是听见赵丽在说,“黑子,总有一天,我会陪你去草原的。”也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会到来。
  “左于,左于……。”伊稚斜唤了几声,见他都没有反应,知道他走了神,这段时间,一直在筹备婚礼,想也是累了。  “左于。”再唤一声,他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抬起头,“大单于。”
  “在想雪莲,想得这么入神,到底是年轻人,不见一会儿,就牵肠挂肚的。”伊稚斜微微的笑,心里却明白,左于想的,不是雪莲。
  “不是,我在想从前在长安的日子。”左于也不否认,微笑着看着伊稚斜,他知道伊稚斜不会怪他,因为自己说的是实话。
  果然,伊稚斜只是哈哈一笑,“想到了什么?”
  “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此次大将军的出军策略,这和他以往的打法完全不同,以前大将军总是主动出击,寻找战机,可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保守,好像在等我方主动出击一般?”左于沉思着,的确很奇怪,难道大将军又有了新的战术吗?
  “自次王,你觉得呢?”
  左于听出伊稚斜的语气中,明显是尊重阿胡儿的,他知道伊稚斜一直将自己当小孩看,而这个自次王,果然是有些手段的,从他一回到匈奴,就计算出汉军的长途奔袭极限,从而向大单于提议将王庭迁至漠北,依靠王庭外围的千里流沙阻止汉军的攻击,就知道此人不仅心思缜密,而且手段相当的老辣,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人物。
  “大单于,我觉得左于已经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从前我跟随大将军出征,他的战术都相当的积极主动,此次行军为何如此的缓慢,这数日,我宿夜忧思,就是怕大将军有了新的战术,而我们,却没有任何的防备。”
  金帐中一时没了声音,坐在伊稚斜身后的中行说喝了一口清水,仔细的斟酌着刚才三人间的对话,衡量着伊稚斜心中这两人的份量,到底要如何开口呢?这可是一个很难揭的盖子,一旦揭开,就意味着匈奴军队和汉军,又要再一次的短兵相接。
  “中行说,你怎么不说话?”左于眼珠一转,看着中行说,这条老狐狸,今天异常的沉默,一定是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却想等自己和阿胡儿斗出胜负,他才出来收拾残局。
  “是啊!中行说,你有什么好主意,大家一起商量商量。”阿胡儿随即附和道,他也如左于一般,看出了中行说的居心,心中暗恨,面上却满是微笑。
  又沉默了半晌,中行说终于放下手中的木碗,“大单于,以我想,咱们是主动出击的时候了,不知道你们注意到近期汉朝军队的动向没有?”
  除了他之外的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聚集在此,日夜讨论卫青的战略改变,却没有注意到汉军的动向,可是一直都没有收到汉军有大规模集结和调动的消息,出了什么问题呢?
  “我听探子回报,最近甘泉宫守卫森严,驰道上,羽檄飞驰,不断的有从长安到甘泉宫的信使,从这种种迹象表明,汉朝的皇帝,一定已驾临甘泉宫,亲自督战。”中行说平淡的、带着一丝疲累缓缓道出,尽管他心清楚,此言一出,一定会掀起惊天的波澜,可是他仍然装得很平静,只有这样,才能显现出他、阿胡儿和那个小孩子左于之间的不同。
  金帐内又沉默了很久,似乎谁都不愿打破平静,直到伊稚斜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中行说才继续说了下去,“我想好一个计策,如果实施得顺利,大将军卫青,很快就会丧失兵权了。”
  虽然霍去病和卫青在外屋说得高兴,赵丽却没有听进一个字,不知怎的,此次见到卫青,总是有一种极强烈的悲哀,卫青还是卫青,外形没有一点儿改变,可是他的眼神却变得成熟了,不,也许说苍老更合适,那种壮志渐消的沉稳,令赵丽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像他不再是卫青,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而变成了一个小心谨慎的寻常将领。
  不知道将军是不是不应该老,必须永远如霍去病一般的年轻、一般的飞扬洒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不知道什么是退缩,可是看着卫青的眼神,她知道,卫青已在渐渐变老。
  无意识间,拿起了床边的镜子,镜中的人脸仍然怪异而丑陋,不知道霍去病要用那大的勇气,才能面对丑陋如鬼的自己。
  赵丽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伤疤,不知什么时候,它才会完全脱落,到那时,却不知又会变得如何的丑陋,想到此,总是会微笑着低下头,看着脚踝处灿然如新的七生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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