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21
十四 假如这个世界没有了奶奶
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我坐进去。
司机问我去哪里。我茫然,我应该去哪里?已经23点半,宿舍楼的门已经锁住,更不想回那个没有人的家。我说先开车吧,从倒车镜里看到沙帆的背影,我说快点开。
车在凌晨的马路上驰着,我把脸贴在玻璃上,丝丝的凉意。司机对我说:“太原有五座桥,现在的这个叫长风大桥。”我是知道的,过了桥右转,不远是南区。我的大一就是在那里度过的,现在它已改名叫长风校区,大二以后回到主校区,然后一切都变了。
我突然很想很想回家。
“喂?”
“奶奶,我现在想回去。”
“哎,好好好。”
没等我再说什么,她已挂了电话。我被奶奶从小看大,她从不让别人责备我一句,把我惯坏了。小的时候,我是无知的,非常多的时候,会去和她顶嘴,那时我已非常残酷,专挑伤人的话针对她。
她说:“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指望你多么孝顺,可你只学会了气我。让我这么寒心。”
我说:“我又没有要你养我。”。
现在还记得她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或者楼道的石阶上哭泣的样子,只是那时我不理解,几句随便的话会伤她那么深。她常常用手比划:“这么大,你只有这么大的时候,我就抱着你到树萌下乘凉,别人可以睡午觉,我却不能放心你。”
半夜我发烧了,她就站到阳台上,把自己冻凉才回来,让我抱着她,这样我会舒服一点。我和小朋友闹了别扭,他们都不理我,奶奶就把我拉到怀里,让我猜她哪只手里有玻璃球。长大了,许多的事情,不像没人陪我玩那样简单,我习惯一个人去面对,每周去看她的时候,我说自己学习很好吃得很好平时也很开心。她以为我生活得很好,她已没有办法给我保护。
车停在小区门口。周围的一切我都是熟悉的,从小在这里长大,每个角落都标记着我的成长。我看到奶奶站在离车站不远的路灯下,披着一件暗色的外套,冲着马路的转角看。
“奶奶。”我跑过去,拉住她。
“回来了?回来就好。”她紧紧攒着我的手,往回走。
每次和奶奶走在路上的时候,她都会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保护我。虽然她已经老了,虽然已经到了我保护她的时候,她却一直以为我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我心里很难受,小时候我说长大了要孝顺奶奶,可我还在自己的事情中打转,我害怕再去握这只手的时候,它已不能再给我任何反应,可我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
回到家里,发现奶奶已经给我铺好被子,我一直和她睡一张床。躺进去,关掉灯。
“是不是和你妈吵架了?”奶奶问我。
“没有啊。”
“都快1点了,你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没事。奶奶。”
“唉,我也管不了你了。这么晚了,坏人那么多,我真不放心你啊。”
“我晚上都不出门的。”
“那就好啊。我看一个法律节目,上面说最近抢手机的可多呢。还有绑架人的。”
“我出门从来不带手机。”为了让她安心,我只能这样。
“睡吧,你明天还有课吧?”
“明天下午才有。不过我也挺困了。”
刚闭上眼睛,就昏昏地睡着了。在这里我觉得好踏实,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了,总是在脑中一遍遍走过谁的身影,或者纠结不清的往事,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刚才是不是睡着。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看看表,已经是中午。手机里有许多未接来电,全是沙帆的号码。我竟一点儿都没有听到。
“醒了?”奶奶端着一盘土豆丝进来。
“嗯,怎么也不叫我?”
“看你睡得挺香。你那个什么手机,响了一晚上,你快看看吧。是不是学校里有事?”
“没事儿。”我穿好衣服,到卫生间里洗漱。这里还是原来的模样,奶奶从不同意装修家,她说那样就不是她的家了。
她知道我喜欢吃土豆丝,还有家门口自由市场里的闫记凉皮。每次我回来,都要把这两样弄齐。有时候还做我喜欢吃的带鱼。
在饭桌上,奶奶絮絮叨叨地给我讲最近看到的新闻,她喜欢看太原台的法制频道,什么百姓说法,并州之剑一类的,看得自己每天提心吊胆,害怕有人入室抢劫,或者在光天化日里抢走我的包包。她有时候把讲过的东西还要讲一次,我只能装做没有听过,还饶有兴趣的样子。奶奶没有上过学,只识几个字,有许多东西都表达不清,看看重播的报道,明明就和她告诉我的南辕北辙。
奶奶告诉我前两天看了个电视剧,里面是一个结了婚的女孩接她奶奶去家里住,孙女婿也对老太太很好。她说:“她也是被她奶奶从小带大的,不知道以后你结了婚让不让我去家里。”她总是用反话的形式试探我们的孝心,她老了,需要我们晚辈说很多,才可以相信我们是真的亲她,真的想念她,真的关心她。
我说:“肯定会啊。我就天天让你在家休息看电视。”
她挺高兴地笑了,然后又叹气:“唉,谁知道能不能等到你结婚那时候呢。”
“能啊。你看你现在这么健康,肯定能的。”
“我没指望别的,就指望你能嫁个好人家。看着你结婚生了孩子,我就放心了。”
我出神,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让她放心。看到三三的样子,我怀疑自己以后的生活,是否会如想象中那般顺利。
“现在有没有人追你?”她不知从哪学会了“追”这个相对她的年龄来说比较时尚的词。
“没有。”
“那个内蒙的呢?”她指的是叶枫。大一的时候,为了回报叶枫对我的好,我就去火车站送他回家,那时是寒假。后来他就每天给我打电话,一打就是两个多小时,这事我家人都知道。我奶奶坚持认为我和他在一起了,还在我面前哭过一次,边擦眼泪边说:“那边风沙大,我怕你嫁过去受苦。”
“人家有女朋友了。”
“哦。”
我把碗拿出去洗了,然后躲到书房里给宁打电话。听到他声音那一刻,我觉得我需要他在我身边。
“在奶奶家?”他手机有来电显示。
“嗯。”
“今天没课?”
“下午才有。回来陪陪她。”
“老婆还挺孝顺的。”
“宁,我奶奶刚才说想看着我结婚生孩子。”
“好啊。不知道你奶奶会不会喜欢我。”
“她肯定喜欢你。”
“为什么啊?”
“因为你在军校啊,她最喜欢解放军了,她觉得解放军是好人,是人民的主心骨。”
“呵呵。就因为这个啊,好失望。”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男人的撒娇?
“因为你人好啊,一看就老实,还高大,肯定能干活。”
“啊?”他在那端笑,他知道我是故意的。就这样听着他的声音,听着他开心的笑,我觉得安全,踏实。不知是在奶奶家的缘故,还是我对他滋生了依赖。其实这是我不想看到的改变,我不希望自己最终因为任何的原因离不开他,我只喜欢把自己的情感从对他说的甜言蜜语中抽离出来,站得远远地看这段感情,只要一个结果,就是他会娶我。
“最近有没有和哪个女生说话?”
“我想想啊。说了。”
“和谁啊?”我故作吃醋。
“胖妞,就是上次你来在食堂看到的那个。我问她要手机看了看。”
“还有谁?”
“没了,老婆。”
“你没事要人家的手机干嘛?”
“她换新机子了,我拿过来看看呗。”
“你就是专门找借口和人家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
“冤枉啊。”
“看了以后就还啦?”
“那当然了,她也不会让我一直拿着啊。”
“你没玩人家手机里的游戏?”
“啊,你怎么知道的?呵呵,还是老婆了解我。我就是看了看有什么游戏。”
和他说话的过程中,我仿佛感觉心里浓得化不开的事情,都被稀释掉了。
“你想不想我?”
“想啊。这几天每晚都能梦到你。”
“你就会甜言蜜语。”
“真的。”
“梦到我什么了?”
“呵呵,梦到过你不理我了,还梦到你病了,那时我就感觉心很疼,虽然是在梦里,还是感觉到那种疼了。”
“嗯。”
“你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啊。”是巧合还是感应?我在心里嘀咕。
“那就好。”
现在想起来问这个,是不是太晚。手机响起来,沙帆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一次次挂断,他还是执着地拔过来。我把手机关掉,然后扔到一边。
“有事?”宁问我。
“没有。”
我知道他不再多问,他从来给我充足的个人空间。有时候和他说现在有事,他不会问我是什么事;告诉他我和同学在一起,他也不问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我知道他在意,所以感激。
“你有事从来不对我说。”意外地,他这样说。
“没有啊,宁,我哪有不告诉你?”
“很多时候。”
“我告诉你又能够怎么样呢?”我的语气有点重。也许因为沙帆刚才的电话,又勾起我的心烦意乱。
“你愿意和别人说,却不和我说。”
“不是不愿意,只是在我经历一件事情的时候,愉悦或者困顿,想让你分享了解我的感受,可你不在我身边。事后我再想对你说的时候,已经没有激情。”我很激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难道距离真的是个问题?”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看到别的男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我就非常羡慕。觉得自己特别地孤单。”
他不说话了,明明好好的,他干吗想起来说这些招惹我的情绪。很多人认为我是开放的女孩子,我也曾那样想。可和宁在一起以后,我发现不是这样的。看到别人卿卿我我的时候,我会心动,我需要有一个人在我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他,哪怕是吵架,只要真实一点。身边总是不乏机会开始一场暧昧,可面对那张不是宁的脸,我想逃开。我做不到对不起他对不起我们的感情,同样,我已做不到接受别人了,若这是对宁的忠守所致,我便保守。若这是对宁的感情所致,我便辜负了同他恋爱的初衷。
我宁愿是前者。
“我没有带给你快乐。”他说。
“怎么这样说?”
“不能让你像别人那样每天有人陪。”
“别这样。我知道你对我好,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也觉得幸福。”
“可你的事情不对我说,那我对于你来说,和别人有什么区别?”
“我也很想告诉你。可是我们的生活圈没有交集。说我身边这样那样的人和事,你完全不了解。”
“是么?”听到他沮丧失望的声音,我的心痛了一下。
我们都不说话,我把电话紧紧贴在脸上,能听到他的呼吸,我疲倦极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已让我不能支撑更多一点的不顺。他是一个纯粹的人,心情的好坏都挂在脸上,不开心的时候就一言不发。他和我说过,每次闹了别扭,总想装着轻松和我说些什么,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觉得他像个孩子,不能承担我的痛苦。吵架了,我哭他也哭,我意识到我不可能撒野耍赖让他来宠。叫我如何把我的沉重交付予他?注定的,从一开始,恋爱中总有一个人承受更多的东西,在与宁的这场中,我是那个人。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心情降到谷底,不愿意看到他如此难过的样子,可是我无力挽回这样的局面。和他的每次不开心,都能让我的心情非常不好。如果只是认真地游戏,为什么我会这样在乎他的情绪?他高兴的时候,往往因为我的高兴。他不高兴的时候,我会因为他的不高兴郁闷,而他因为我的郁闷更不高兴。两个人的心情就在彼此的纠结下越来越乱。
“说话。”我忍不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先这样吧,我也要去学校了。”
那端没有了声音,不说挂电话,也不说不挂。
“好么?”
“那好吧。再见。”他绝然挂了电话。平时我们都要缠绵地说好几次吻你,还要对方发出声音。看来,他是真的难过。
我软在沙发上,手一松,话筒掉在地板上,尖锐的声音。
奶奶快步走进来,她看到我失神惨淡的样子,摸摸我的头,“你这是怎么了?昨晚还好端端的,现在发起烧来了。”
“没事,奶奶,我要走了。”我站起来,头闷闷的。
“你都病了还上什么课啊,快好好在家睡一觉就好了,我给你拿药去。”
我拉住她:“奶奶,不要紧的,明天就好了。”说完我就背上包往外走。
“你这孩子,等等,我给你把药装上。”奶奶慌乱地从抽屉里翻出来药,顺手把茶几上的那盘苹果全倒进我的包里,还问我要不要带些饼干。她不停地重复:“昨晚突然就回来了,今天突然就走了。”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22
下了楼往上看,奶奶站在阳台上。心里难受,确切地说是心酸,我也想留在她身边,就算不能够解决所有我现在必须去面对的问题,至少也能捕捉住她给我的永远不会失去的温暖。但我已长大,知道我终将要去面对,躲在哪里,都无济于事。
十五 扯断金丝线,血痕累累
强打着精神上了一下午的课,卖力地往书上抄老师的笔记,小卓说从没见过我这样不要命地学习。回宿舍的路上就像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容易挨回去,见着床连鞋都没脱就倒了上去。明明很累了,可脑子非常清醒。沉闷的鼻息,浑身热热的,嗓子很干。她们又去上考研班了,我还是一个人,可现在感觉分外地孤独和难熬。
外面的天一点点黯然,从透彻到混浊,宿舍没有开灯,我睁着眼睛,看屋里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楼道里时而有人行走,高跟鞋敲在地面的声音,觉得离我很远。不知是谁打过来电话,也有人过来敲了两次门,我懒得回应,就任它们响着,等待着。幻想自己得一场非常严重的病,最好是绝症,我躺在床上安静地睡觉或者微笑,手臂上扎着输液管,这样我就会看到别人的关心,每天都会有人来看我,因为他们总想着我不日将离开。希望没有珍惜我的人觉得遗憾,如袁可。如果真的有这样一天,他会怎样呢?
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听到有人走进来,然后开灯。我在日光灯的明亮中睁不开眼睛。同宿舍的那几个女孩吃惊地看着我,良久才说:“你回来了?”
她们问我怎么了,有一个摸了摸我的额头,给我拿了药,就着水喝下去,喉咙里发出寂寞的声音。她们不问我这几日做了什么,只是看我的眼神很复杂,仿佛猜测,也好像知晓一切。原来她们都说我是宿舍的开心果,有我在这里便是大笑和尖叫,每个人都很开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了沉默和伤感,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怨自艾。她们凑在一起看电视剧,我独坐在电脑前玩纸牌;她们讨论NBA或者时尚或者明星,我只是发呆。我很难再快乐起来。
电话响起来,有人接了,然后拉长了线送到我面前,告诉我是找我的。
“你原不原谅我没有关系,但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在宿舍能休息好么?还是到我家吧。”
我“啪”地扣上电话。
又响起来,我不接。宿舍里的人全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电话铃持续不断地响着,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我不想让这种声音强奸别人的耳朵。
“我在楼下。你下来,我带你回家。”
“你觉得可能么?”
“你答应过我的,复查以后再走。”
“有这个必要吗?”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为什么这么介意?”
“她是我的朋友。”
“你介意的不是我么?不是介意我待她好么?”
“真恶心。”我忍无可忍。
“求求你了,把身体......”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是健康还是残废掉,都和你无关。自始至终!”我打断他。
“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这种事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越想越气,声音从嗓子里爆破出来,她们都看我。
“你不觉得她长得和你有点儿像么?”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善于找理由来完成自己的不真诚,可我没想到他拿这个当借口。
“从你带我去医院陪她的那次,我看她第一眼,就觉得和你像。”
“少跟我玩这手。”
“真的。”
“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样?”
“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对不起她也对不住你,我没有奢望你们能原谅我,我只想告诉你为什么会这样。”
“行,你编的原因我已经听到了。没事了吧?”
“那不是原因。”
“还有什么?”我冷笑,他还想找出来什么借口来完美他的不真诚吗?
“她出事那天,是我从郑州回来的第二天。”
“什么意思?”
“我猜到你去就会和他发生关系,我的心很乱。这么爱一个人,她最终还是跟了别人,我不甘心你知道么?我太不甘心了!这两年我能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尽了,他呢?你们才认识几个月,见了几面,你就和他......”他很激动。
“感情不能拿时间或者别的东西来衡量。感动也不等于感情。”
“你敢说你和他那个时候就有感情?你敢说?”
我不语。
“我先是喝了酒,然后……***就是为了报复你。整个过程我就把她当你了。”
我突然觉得这个人是如此地可怕,心底竟然会有如此阴暗狠毒的东西,我原以为他只是下流。现在才发现我看人,实在是不太准了,也许是太善良,我压根想不到“报复”这个字眼能跟我周围的人联系起来。无论是施者,还是受者。
“事后我也挺后悔的,我对不起她。”
“你觉得你那两千块钱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了么?三三她不能生孩子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
“什么都没有用了,你再说多少对不起有用么?啊?有用么?”想到三三,想到我们高中时代的小小梦想,我就不能自已。
“如果有办法可以挽回,我发誓,不管多大代价,我肯定争取。”
我叹口气,问他:“说吧,还准备怎么报复我?我告诉你,有什么你冲我来,别伤害了别人。”
“求你了,别这样对我说话。我那天也是糊涂,后来我想了好久。没用,我再怎么做都没用了。”他的话音里带着哭腔。
“没事我就挂电话了。”
“你下来和我回家。”
“凭什么?”
“就算是为了你男朋友好好保护自己的身子。”他提到宁,轻触我的伤口,现在早已过了平时聊天的时间,我的手机关着,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主动发信息给我。
“你走吧,我不会去的。”
“我在楼下等你,你要是不出来,我就一直等下去。”
“随便吧。”我挂了电话,顺便把电话线拔出来。我知道整个过程,她们都在刻意地听着我的谈话。无所谓了,我已顾不了那么多。钻进被子里,发现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体轻轻地颤抖。
我想我要死了。
早上醒来打开手机,只有一条信息,是宁的,简短的一句“晚安。”
还像从前那样,叠被子,去卫生间,洗漱,往脸上拍柔肤水,胡乱地吃早餐,拎上包去上课,一个人走路。烧已经退掉,我的精神还不好。想到宁,我想我又伤害了他。他只是想走进我的生活,可是我不给他入口。
差不多又是最后一个进教室,东张西望找小卓,恍惚间不知自己是在哪里,这么多的陌生面孔,不是我的世界。小卓冲我摆摆手,我走过去,木讷地。老师随后就到了,打开多媒体开始讲课,周围的人都翻开笔记本。我努力盯着屏幕,隐形眼镜越来越干,轻轻磨擦着眼球,涩涩的。课间的时候听大家讨论考研的事情,与我无关。过来一两个相处还好的男生,互相讽刺,善意地那种,嘻嘻哈哈一阵。放学,顺便在路边买一份盒饭,晃回宿舍,吃一半剩一半,我总是这么浪费。午休,把头蒙到被子里,在手机上设闹表,只能够睡半个小时。下午依然重复上午的状态。晚上又是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熟练地从“开始”到“所有程序”到“游戏”到“蜘蛛纸牌”,从装了音乐的文件夹里拉出来几首歌到播放器,第一个是陈亦迅的《十年》。
蜘蛛纸牌可以悔牌,也有下一步的提示,如果生活有这样的按键,我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
我不能专心地玩,因为我总会想到宁。给他打过去电话,响一声就挂断。我有自己骄傲的底线,即使想对他说抱歉,也不要太过直白。
“怎么了?”如我所料,他发过来信息。
“看看你还关不关心我。”
“关心。”
虽然这样,气氛还是很勉强。
“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每周都要吵一次。”
“因为我想你。”
“我知道了。”
“昨天是我不好。”
“是我,很多东西我都给不了你,我做得不够。”
“可是你能给的都尽可能给我了。”他说的对,许多东西他给不了我,可这是我选择的,当初是我自己说这是可以克服的。
“我知道我不能在你身边,会让你不如别人过得好。我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才能弥补。”
“每天看到你的短信,能和你说话,我就满足了。宁,我知道你对咱们的感情很努力,我去见你时,你待我那么珍惜。你已给我许多的快乐。”
“你真的这么想?”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的心放了下来。经过快两天的冷战,消磨了尖锐,彼此都想明白许多,知道什么是不可太过计较的,我相信他一直在等我的短信。已等到我的主动,他便没了那么多不甘。
“嗯。我希望你在我身边,只是你。若是别人,对我再好,我也不要。”我每次都这样半哄着他,适时地肯定他,慢慢就好了。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也许别人能让你更快乐。”
“你能给我的,别人给不了。你已经给我许多快乐了,我觉得自己幸福。”
“真的?”
“嗯。”
拨开云雾见晴天,我感觉心头明亮了许多,心情亦舒畅了些。
“其实很多事情我也不对别人说的,我习惯自己扛。”
“我不想让你这么累,有什么你可以地我说,咱们是一家人。”
我的心有被炙烧的感觉,他对我说咱们是一家人,这比他说要娶我更让我温暖,这个男人,给我最大最多的感动,这句话对我的重要,也许他都不知道。我觉得有了支撑,哪怕我独自去面对,也值得。
“?”他看我不回信息,便着急地发来信息。
“老公,我觉得很幸福。”
“笨笨。”
“你才是。”
“我哪笨?”
“你哪不笨?”
“呵呵。”
“呵呵。”
再玩牌的时候,顺利通关。我发现自己忽略了宁对我的影响,我提醒自己,不要再走近感情。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23
十六 知道了校园内的傻
一个月忽忽悠悠就过去了,我去医院复查过,医生说身体状况很好。去看过三三,一次比一次好了起来,不论是精神,身体,还是心情。她母亲不明就里,边对我说这孩子从小就总生病,边疼惜地把三三的头发别到脑后。沙帆消失,从那晚。和宁在亲密或偶尔的小别扭中,分外地珍惜起对方来。
丁一威过来找我散步,谈起宁,我说:“他这个人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可对我们的感情很认真很努力。我说过喜欢惊喜,他便想突然给我打来电话,可那天宿舍电话有问题,他发短信问我是不是不在宿舍,怎么电话没人接。呵呵,惊喜如此脆弱。我不在乎他在爱情这方面的笨,只要能这样踏实地相互陪伴就好。”
丁一威笑着说:“你从前提到他的好,都那么架空,也许是为了面子,或者是给自己一个坚持的理由。但是现在,你已真正地知道他哪里好。嗯,你在用心地经营一段感情,这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我说:“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有更好的,我不放弃分手。”
丁一威说:“呵呵,你依然是个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暗涛汹涌的女人。只是,有心,但无为。”
我问:“为什么无为呢?”
丁一威回:“问你自己。”
我知道自己自私。不愿意破坏恋爱的感觉,那种用最好的情感状态,最好的身体状态去面对恋人的感觉,若有了别人,它便不存在。对待感情,亦然。我不接触感情,宁愿别人对我淡漠,不去养宠物,不想和家人走得太近。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我几乎不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只努力着让自己的情感一再地缺乏。
可是现在我对宁起了小小的变化,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想了许久,我决定认识一个新的男人,来冲淡我对宁的依恋。
男人很多,如公交车。我是在站台上候车的女人,若错过这一班,还会有下一班。到达终点的方法有许多种:转乘,或者半路折回,重复路线等等。这些都是时间的问题,对我而言,便是青春。投放青春到哪个男人身上,就如花费时间到哪种乘坐策略上一样,都有很大的冒险性,我只能说还好我年轻。我有的是时间在起点和终点之间兜圈。
一个朋友把同他从小玩到大的哥们介绍给我,我朋友是做男乘的,他没有告诉我对方的职业。我提的要求是人不要太丑,个子不要太低,不要学生,能在我身边。
这是一个快餐的时代,从我拿到他手机号的那一刻,我们便开始紧密联络。这是一段极为**的时光。
我问:“你是干什么的?”
他答:“你什么时候毕业?”
我:“一年以后。你从事什么工作?”
他:“航空公司。”
我:“具体些。”
他:“听他说你很可爱,可爱极了。”
我:“他一直认为我是高一时的样子,因为在那之后他就转学了,我们再没相见。”
他:“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
我:“我知道。他说过。”
……
很无趣。我觉得我已没有那种在你来我往的短信联系中建立感情的耐心和激情了。宁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吕超把他介绍给我时,正好刚开学不久,离放假还远。那是与袁可分手的一年后,我们的关系有所好转,有过整整一年对彼此熟视无睹,我异常珍惜这次复合。他邀我去看电影,临走前对我说咱们在包间看吧,然后问我可不可以做爱,我说不可以,他说那就不要去了。我笑了,我对他说你只配找个三陪小姐,他对我说滚。那个时候我非常想恋爱,想与尊重我、真正值得我爱的人在一起,宁适时出现。我们都很努力地拉近距离,我们说好寒假他回来时相见。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短消息,饥渴地了解对方,深入对方,为了那个约见的期限,为了能够在一起。三个月,每晚聊到零点,从开始的没话找话说,对后来的意犹未尽,现在想起来,真的不容易。
这个男人的出现,让我更加珍惜宁。珍惜我们的默契和这么久的感情。
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25岁的男人,在社会中磨砺已久,不免显得大气和睿智,这是我喜欢的男人性格。丁一威对我说:“你不要忽略若你的宁走上社会,也许会做得比他更好。”男人多次提到不喜欢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眼神中有许多东西的女孩儿。他说他的工作已让他很疲惫,只想找一个简单快乐的女孩子,给他最轻松的感觉。以他的喜欢为尺度,我裁出在他面前的性格,他经常哈哈大笑,说我喜欢你给我的感觉,你好亲。
我问:“你叫什么?”
他答:“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我:“我想知道你的代号。”
他:“你们学校有人叫陆靖么?”
我:“没有。有我也不知道。”
他:“那你好好记住这个名字,千万不要忘记。”
我:“为什么?”
他:“你说呢?”
我:“呵呵,你叫陆靖。”
他说我反应很快,是个聪明的女孩,只是不知道是否精明。他说想来看看我,就下周四吧。
同一天,朋友发来短信问我感觉如何,我说还是快点算了吧,我还是喜欢我的宁。朋友笑着问是否需要他把话转给陆靖,我说不必,我自己惹的事,自己去收尾。但我还没有组织好语言,明知道自己扛不下来,还偏偏上场。很奇怪的是,从这天开始陆靖没再给我发过信息,直到约好的周四悄悄走过。我想,也许是朋友怕我为难帮我解决了吧,他一向待我这么好,像对妹妹一样。
忙于考试,对宁也是一两句就匆匆打发。他说:“老婆,一到考试我就感觉自己被冷落了。”我说:“你要理解我,我就这点本事,全靠考前突击了。”他说:“我知道。我只是说说。你好好看书吧,考试全通过了我带你去吃东西。”我回复:“老公,你太好了。”然后在短信末尾添一个大大的笑脸。
考完一门回家洗澡,突然收到陆靖的短信:“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我说:“好。我在家。”然后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他:“我在云南。”
我:“很忙吧?”
他:“工作就是这样。”
我:“呵呵。”
他:“我和他一样,都是男乘。”
我:“明白了。”
他:“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我:“嗯?”
他:“聪明的女人不会追问男人为什么失约。”
我暗笑,我想对他说,女人不会对毫不相干的男人这么计较。但是我没有,我只是轻轻地笑。
他:“和宿舍的同学都处得还好?”
我:“都是朋友,也都不是朋友。”
他:“平时喜欢做什么?”
我:“发呆,吃东西。”
他:“那你一定很胖了。”
我:“你长得像哪个明星么?”
他:“啊?我长得像我爸爸。”
我:“你平时穿什么?是不是苏格兰短裙,配一条铁链子?”
他:“什么什么?小妹妹,你总是让我有这么多的不可思议。”
我:“呵呵。”
他:“将来去哪里工作?”
我:“我不知道。”
他:“你家人不帮你找么?”
我:“我不想麻烦他们,若我不能胜任,便薄了他们的面子。”
他:“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女孩子。”
就是这样,以后的半个多月里,他抽工作的空闲给我发信息,语言很简短。他对我说抱歉,因为太忙,只能用最省时的表达。有时候没聊几句,他便要进场准备飞行了。有的时候几天都没有任何联络,仿佛消失了一样,我从未询问原由。
在实验报告,课程设计,考试的狂轰乱炸下精疲力竭。很早起床,凑在电脑前,把其它同学搞完的作业细细改过:子程序的位置相互调换,中文提示语改成英文,C语言改成C++,从课本的前言提炼出来文字凑成实验心得。还有双学位的论文,复习题等等。我不喜欢计算机,所以又攻了工程管理。我埋在word文档,优盘,还有刚打印出来的温热的B5纸里,焦头烂额。很忙很累,但没有一样知识属于自己。
老规矩,晚上还要陪宁说话。同宿舍的人都说我对我的恋爱非常敬业,我通常在回复他的信息后冲到水笼头前或者冲进卫生间,有时候涂了一脸洗面奶听到有新信息,摸索着回复;有时候叼一根牙刷,满嘴牙膏。手指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眼睛盯着屏幕,耳朵还专心听着手机的声响。不过我总是着急打发他睡觉,对他说:“太晚了。咱们睡吧。吻你,晚安。”他回复:“老婆,这是你第六次先说晚安了。”我会不忍,推开手边的事情,接着陪他聊几句。他却说:“我的感觉不大好,因为这是我要来的。”忽然我有点害怕,会不会因为我繁多的事情影响我们的感情。后来的日子,我再没有主动说过晚安。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24
周三的时候陆靖发信息说他周六回太原,晚上给我打电话。
周六的晚上,躺在床上,翻着靳羽西的《魅力何来》。看表,已是22点,抓起电话,拨陆靖的手机号,关机。我知道飞行期间不允许开机,也许他还没有到达太原。到客厅看了会儿电视,给自己煮了杯牛奶,从衣柜里找了几件夏天的衣服试穿,觉得冷,然后罩上厚厚的睡袍,再看看表,快零点。走回卧室,打开地灯,把头发散开,拿过来电话,轻按“重拨”键,若依然关机,我便要睡了。出乎意料,接通了。他说:“我才到家,刚开机,你竟然打过来了。”我笑:“你回来啦?”他说:“对啊。我给你打过去。”我说:“好啊。”忽然我意识到自己笑得很开心,都发出了声音。我对自己说:“搞笑。”
他:“我以为你睡了。”
我:“我一直守在电话旁边。你说过要打来的,我会等。”
他:“这么好?”
男人依赖女人的依赖,就算他再喜欢不缠人的女孩子,也不可能拒绝被等待的温暖。
他:“回来看看我妈。平时一走就是一个月。”
我:“你很孝顺。”
他:“这是应该的,我对我的另一半没什么要求,一要对我家人好,二要对我好。”
我:“嗯。”
他:“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现实,你说呢?”
我:“因人而异吧。”
他:“你呢?”
我:“我没有完全依赖别人实现我对生活的野心。”
他:“呵呵。”
我说的话自己都不信。
他:“有过男朋友么?”
我:“有过喜欢的人。”
他:“为什么喜欢那个人?”
我想了想,回答:“因为他学习好。”
他哈哈大笑:“你真的好可爱。”
他给我讲许多东西,讲他的女友,因为与他的母亲不合,于是分手。讲他的工作环境,他说每天面对复杂的人,但感觉上还是和社会脱节了。他问我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他说他特别不理解同居。然后试探地问我:“我觉得同居的还是外地学生居多,太原的不会这么容易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你说呢?”
我对他说:“我们系第一对出去住的,就是两个家在太原的学生。”
他惊诧,他说他那个年龄的人,还是很珍惜感情的。我说同居也不代表性大于情。
我给他讲我们系的一个女生,大一的时候和超市的老板发生关系,然后堕胎。大二和学校后勤部的人混得很熟,与教导处的老师关系暧昧。大三时被一个开着奥迪的老男人包养。他觉得很难理解,他说学校本应该是纯净的环境。他讲起女乘务员,做有家男人的情人,要房子要车,根本不是我们这个年龄要的那么一点点小虚荣:漂亮衣服,或者考试通过。他说她们都会用非常含蓄的词语表达男人对她们付出之多的原因,那个词是“喜欢”。我说真是太没意思了,我同学还敢坦然说自己被“包”了。
我终于知道了校园内的傻,真是校内校外两种价码啊。
他:“你喜欢钱么?”
我:“喜欢。但不会为了钱什么都做。”
他:“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我想做妈妈。”
他:“为什么?”
我:“把我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全部付出予孩子,让她不要这么容易就感觉到孤单。”
他:“我想见见你。”
句句都是真话。
和陆靖约好见面的前一天,我接到宁的电话。自从他的手机办了接电话免费的业务后,他便很少给我打电话,都是我去买铁通卡,一张张用完。所以,很惊喜。
“你干吗呢?”他问我。
“刚才还看书呢,可是停电了。郁闷。”
“少来吧,你当我傻啊。这是大白天,停电和你看书有什么关系啊。”
“嘻嘻。”
“不想学习就直说。”
“想学啊。不好好学习呢,就不能通过考试,不通过考试呢,老公就不给买好吃的。”
“你就记得吃。”宁爱惜地说。
“嘻嘻。饿嘛。”
“中午吃饭没?”
“吃了。吃的炒米。”
“现在就饿了?”
“嗯哪。”
“我要养不起你了,总是刚吃完东西就说饿。”
“那你别养了。”
“不行,我的老婆我不养谁养啊?”
“我要是挂一门是不是就没有吃的了?”
“那当然了。”
“双学位的科目也算?”
“算啊。”
“不要吧?”
我嗲嗲地,宁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他开始学会宠我了,也许不是学会,而是两个人的感情发展到这一步,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们的恋爱是倒装的,爱情是在后来被慢慢填充进去的。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想你了。”
“意思是平时不想我?”
“不是啊。今天特别地想你。”
边和宁说话边和陆靖互发短信,陆靖问我想吃什么东西,他明天给我送过来。我说我要巴巴脆,鲜橙多,薯片,冰糖酸角。他问我什么是巴巴脆啊,有这种东西么。我说我不管,我就要吃。
今天和宁聊天的状态特别地好。有人把夫妻中的一方有了外遇后对另一方特别地好归结为心灵上的不安,我觉得其中也不乏相比较而产生的影响。一个人决定和另一个人结婚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是由时间和爱情熬成的粥,从恋爱一步步走过来的,虽不至于坚不可摧,但绝不会那么脆弱。所以,彼此在对方心中,还是占据很重要的位置,即使他/她这里那里的不好导致对方的出轨,这是做为第三者的一方不能够抹杀的。当然,映射到我这里,不是完全的外遇,也没有涉及婚姻,但道理终归是相似。
反过来想想,有外遇在某些情况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把头发洗干净,扎起马尾。镶了水钻的耳环,亮亮的。黑色吊带,斜边牛仔裙,空跟凉鞋,红色。淡蓝色手提包。
“喂?”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收到。”
走出去,一步一步极淑女。站到大门附近的树阴下,换上一脸迷茫的神情,垂着头。一个男人走过来,个子不高,170左右,戴着宽大的墨镜,冲我笑。
“咱们去哪里?热线1950?”
“肯德基。”
他转过头来看我,“你可真够特别的。”
不远处停着一辆红色的奥托,他为我开门,我坐进去。标准姿势:先站在座位边上,让臀部坐到位子上,再将双腿一起收进车内,双膝一直保持合并的姿势。
他开车,那种淡漠的感觉很像刘清。我觉得我喜欢刘清,只是我不能去喜欢他,他也不能被我喜欢。等红灯的间隙,陆靖偏过头冲我微笑。他问我:“和你想象中差多少?”我说:“没有可比性。两类人,很意外。”
买了新推出的骨肉相连套餐,找一个偏僻的位置,相对比较安静。
许久不上网,我对陌生人的激情已不再,表现欲也降低了许多,也许因为有宁?我专心吃着汉堡,把杯盖掀开,用吸管把浮在可乐上面的冰块夹出来吃。他把墨镜取了下来,边吃边笑着看我。
他不高,比较丑,因为工作太忙,根本不可能在我身边。我有来见他的勇气,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影响我的生活。我就没有勇气见袁可,他的一句话,哪怕一个眼神,就能把我颠覆。
我们谈论最多的是我那个朋友,其次是他的工作。他说他们的职业是前半辈子用生命换钱,后半辈子用钱换生命。他说大部男乘都找了女乘当了女朋友,两个人都在不停地飞,偶尔会聚到同一座城市,很是珍惜。我说我的朋友找了个山大的女孩子,他说他们刚刚分手。我笑笑,我朋友很少与我联系,刚听说他有了女朋友,又听说已分开。他问你什么时候放假,我说7月5号吧,他说我可以休假,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五台山玩吧,我说好。
他说他下午两点半得进场,我说正好我们三点考前辅导。他说那好吧,我们再联系。他给他的母亲买了份汉堡和圣代,然后送我回学校。
车停到宿舍楼前,惹来不少目光。因为我们隔壁楼的一个男生给他女朋友买了一辆奥托,白色,他自己的那辆是蓝色,经常在快锁校门的时候飞速开进学校,车里的顶灯开着,还有声音特别爆破的音乐,在学校也是一个传奇。我们曾笑谈,开一辆奥托不如骑一辆捷安特有档次,我们都对这两辆并排停在宿舍楼前的奥托嗤之以鼻。我就这样从红色的奥托车里钻出来,拎着一堆的零食,冲他摆手说再见,然后目送他的车远去。
回了宿舍把东西给大家分了,发现还有从云南带回来的酸角,只是很难吃。没有味道,不如加工后的馋人。我便统统送给了别人。
下午三点根本没有什么考前辅导,我想,也许两点半也没有什么飞机起飞吧。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我和陆靖心照不宣地没有再和对方有任何联系。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25
十七 清纯是一种化妆
大四的准备着毕业,成群结伙地吃着散伙饭,晚上总有人在楼下大叫,唱歌。宿舍楼下来了几个收废品的,就见许多人抱着书和被褥过去称。食堂门口摆了很多地摊,大部分是用过的书,还有暖壶一类的生活用品。和宿舍人边逛边闲聊,我们都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这个学校里最老的女人了。时间过得这么快,我还记得一年前,两年前每个人的样子。想想,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没有岁月可回头。
丁一威叫我出去吃饭,说还叫了贾老板,贾老板也是大四的,大三开学的时候帮我搬过电脑,是丁一威拖过来的壮丁。半年后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长树的叶子的家伙,言谈十分搞笑,和宁的风格极其相似,还和我一个学校,大四,我便收他做了二房,说好只看不动,但一直也没见过面。后来我和丁一威说了,丁一威说他认识我二房,是贾老板一个宿舍的。我就叫二房和贾老板一起出来放风筝。挺长时间不见贾老板,差点儿认不出来,那天的感觉就是面对两个陌生人。二房不似我想象中好,是一个从农村来的孩子,挺朴实。刚过完年,贾老板吃得白白圆圆的,穿的也很男人,在我们前面迈着八字步,就从那天开始,我们称他为贾老板。我对那天的印象很深:阴天,刮着狂乱的风,二房边放风筝的线边快乐地奔跑,笑声回荡在空气里,贾老板坐在汾河公园草丛中的低矮的音响上,两眼茫然地望着天空,屁股底下发出阵阵音乐。
贾老板见了我就笑眯眯地:“去哪吃啊?”
我说:“随便啦。”
丁一威接话:“她就喜欢吃个锅塌牛肉。”
然后我们就钻进路边的清真餐馆,特别小,挺热,但还算干净。每周我都要来这里吃两三次,就如丁一威说的那样,我喜欢这里的锅塌牛肉。往往配上尖椒土豆丝,一个小古的蛋花玉米羹。我不会一个人来,总能揪到同学。点菜以后,丁一威问贾老板:“好养吧?”
贾老板对我说:“真看不出来这就打发了。”
丁一威一直看着我笑,我莫名奇妙。
我问贾老板:“找到工作没?”
“没有。我考研呢。你不考?”
“不考。”
“考吧,趁年轻多学点东西。”
“行了,别逼良为娼了。”
“毕业以后嫁人?”
“对啊,找个男人把我结了婚。”
丁一威说:“她又不愁没人娶。”
贾老板点点头。然后丁一威瞅我一点,酸酸地说:“你家国字脸的宁宁。”
我和贾老板都做呕吐状。
“你呢?有没有女朋友?”
“你咋这样说话呢,你应该问贾老板需不需要特殊服务。”
贾老板连说都不。他在我和丁一威中间显得很无奈。
“把你宿舍的给贾老板介绍一个。”
“算了吧。我们宿舍剩下两个单身的,一个被爱情伤得没有再爱的勇气,一个一门心思只想当修女。不过,贾老板有的是魅力,指不定唤醒人家的第二春呢,是吧?”
“把那个想当修女的介绍给贾老板。”
“行啊。人家肯定忠贞。贾老板,外表不重要,身材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一个女人能跟你好好过日子。
“像她就根本做不到。成天整个二房啦,小妾啦,情人啦。”
“嗯,我承认。贾老板可以每晚给她念《圣经》,呵护她圣洁的灵魂,两个人依偎在月光下,多么郎情妾意,阿门。”
丁一威还准备说什么,贾老板把一块牛肉填到他嘴里,然后示威地看着我。
贾老板问:“我是你的几房?”
我想想:“要是贾老板加盟,当然是大房了。”
“别哄我啦,恐怕是N的阶层了。”
“哪有,是N的阶层分之一。”
贾老板对丁一威说:“我要是晚上一年学就好了。”
丁一威笑笑说:“我要是晚上一年再学计算机就好了。那现在就能把她拥在怀里,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贾老板大叫真受不了,我们都大声地笑。我认真地看了丁一威一眼,他的心情我懂,他一直用心帮助我这个朋友,不是一句“谢谢”就够的。
“你这辈子就这么交代了吧?”贾老板问我。
“对啊。毕业,结婚,生儿育女,侍候公婆。”
“别逗了,说得和真的似的。”他笑。
“唉,万一嫁一个酗酒的丈夫,再生一个不争气的孩子,遇到刁钻的婆婆,我就每天哭吧。”
他们都笑。
“或者你们来我家做客,看到我那因公伤卧床的孩子他爸,家小得转不了身,孩子凑在蜡烛下学习,深度近视。我局促不安地不知拿什么招待你们,然后从内裤上缝的小布袋里摸出一元钱,打发孩子去买点花生米。”
贾老板笑得把自己呛住了,不停咳嗽。终于好些了,他说:“你要是那境遇,我指不定在哪卖唱呢。”
“怎么会呢,到时候贾老板学有所成,事业蒸蒸日上,家有贤妻。开一辆宝马,我呢,就提个桶,肩上搭块毛巾,见车一停就点头哈腰过去开工。完了结帐的时候,一看咋这么面熟,原来是贾老板。真是物是人非啊。”
“到时候我就把你接回家,当我二房。”
“哈哈。贾老板,说话可要算话。”我跟服务生要了一双一次性筷子,从中间掰成两半,给贾老板一半,我一半。
“信物?”
“随身带着。拼上了,我就跟你回家。”
丁一威说:“人家贾老板人老实,爱认真,你就别逗了。”
“这本来就是个认真的事儿,对吧,贾老板?”
贾老板点头。
吃完饭,贾老板说要回去准备答辩,丁一威送我回宿舍。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气氛便安静下来。
“工作以后,每个月过来看你一次,给你买点好吃的。”
“嗯。”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你的男朋友要么很抢眼,要么很平常。其实我一直觉得宁并不适合你,你应该找一个性格差不多的。”
“没有人看好我们。呵呵。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他能给我踏实的感觉。”
“这是生活。不过现在这个年代了,人们注重的也不完全是厚道,玩的还是心跳。”
“也许他是一个好老公,但不是一个好的男朋友。”
“你若能调整好自己,便能得到幸福。可是你现在还做不到。”
“为什么?”
“不要让别人和你分开以后,再想你这个女人如何,是不是有可能和你这个女人如何。”
“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能不能踏实地去接受一个人一段感情?如果不能,那就不要去爱。”
“你不觉得宁改变我许多么?”
“你若是这么容易被改变的女孩子,也不会发生这样多的事情。”
“可是我觉得我变了。”
路过操场,又想起袁可,不知道明年的此时,我们是不是有机会再来这里走走。
“丁一威,我挺感谢你的,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一脸的明媚。”
“现在呢?”
“眼睛里多了许多机灵,应该说是灵气。”
“呵呵,好像我以前挺愚笨。”
“你看过《玉观音》吧,那个女主角,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你也是。”
“我会装清纯。”
“但你伪装不了眼神。”
到宿舍楼门口了,我对他说再见。我想,他以后不会有大把的时间陪我散步和发呆,他要结婚了,要承担更多的东西,偶尔见一面,问起彼此,也是一句“我很好。”
终于考完所有的科目,回了宿舍收拾东西。爬到床上把床单被罩都掀起叠好,被褥都卷起来,蚊帐没有拆,可以挡一些灰尘。书架上的书全部扔到柜子最底层,复习时用的资料塞进垃圾袋。把衣柜里的衣服整理好装起来,边想着宁回来的那天,我该穿哪一身。女人穿衣服是为了男人,可是男人最喜欢女人脱光衣服时的样子。
从阳台上扛回来全是尘土的电脑箱,用湿布子擦干净,然后费力地把显示屏啊机箱啊装进去。最后把桌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找来旧报纸,封住露在外面的部分。差不多都弄好了,坐在写字桌前,冲一杯咖啡。给爸爸发个短信,让他12点左右过来接我。
抬眼看到墙上贴的相片,看到这两年的成长。袁可的三张,一张是在香山拍的,旁边小心地贴了一片已干枯的叶子,那是他给我带回来的;另一张的旁边挂了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红衣泥娃娃,他在马路边给我买的。还有一张是很早以前拍的,那时才大一,我们还是朋友,一起去天龙山玩,我站在他身边,笑得像个孩子。我还看到我和叶枫的相片,因为他太高,我们坐着照的,他的手搭在我肩上。当时我就特别紧张,他说他也是,第一次对我那么亲密。还有和联谊宿舍的合影,现在都不联系了。角落里的那张,是大二时和朋友一起办社团时的留影,我把它扯下来,背面写着:“你要记得,今天是你的一个转折,就像穿上了传说中的红舞鞋,再也无法停泊。”那天是2002年10月12号,袁可吻我了。打开台灯,觉得凌乱,于是把所有相片都扯下来,两年前美好的表情脆弱地在手心里,微笑。我对自己说,你要记你的现在,你的所有。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26
爸爸12点准时到,我们一起把电脑和行李搬到车上。真的挺没意思的,车开出学校,再转两个弯就到家了。我一直羡慕可以坐着火车来上大学的同学,那样才有感觉。
给宁打了个电话。我说:“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在家等你回来了。”
他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
“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我们10号放假么?”
“对啊。我等十天就可以了。”
“今天老师说18号才放假。”
我突然感觉到时间的漫长,虽然只是八天。
“我等就是了。”
“你没有不高兴吧?”
“没有啊。能回来就挺好的。”
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失望了,累了。十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我对自己说一个学期都等过来了,十天又能算什么。现在我对自己说,不过多了八天而已,真的无所谓了。
喜欢上江美琪的一首歌《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从网上down下来,每天不停地放。
第三天的时候,二房打来电话,说要离开太原了,聚聚吧。我们约好去肯德基,二房问在哪等我。我说要是坐公交的话就到学校门口的车站,要是打车的话就到我家门口。二房说天这么热,别把你晒黑了,还是你家门口吧。我到超市给他买了一个保温杯,怎么说也是很难再相见,怎么说也担了个“二房”的名份。不一会儿,见到憨笑的二房,我说还是坐公交吧,家长挣点钱不容易,二房说那不如走着去。我说怎么可以啊,家长好不容易把你生下来,你就这么晒自己?他笑,说我怎么也说不过你。
和二房在肯德基里消磨了一天的时光,吃了又吃,不停地说话,大声地笑。手闲得没事,就把餐巾纸一条条扯开,再把每条撕成碎片。服务生过来收拾了好几次,可能是想赶我们走了。后来坐到公交车里,二房在我们学校门口的那站下车,我在下一站。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其实和二房并没有很深的交情,充其量只是认识,就是“二房”“二房”叫得挺热闹而已,可他晚上就要走了,情况一特殊,就让我不知所措了。快下车时,二房说咱们握个手吧,我说好,以后娶了媳妇带过来,我请你们吃饭。然后他笑笑就下车了。二房的手挺大,挺粗糙。
第七天,很久没有联系的一个朋友约我出来见一面。他以前在电台做播音的,会写几篇文章,声音挺好听。我给朋友点歌的时候认识的。后来混熟,经常通个电话吃顿饭什么的,有一次谈起婚姻,我对他说:“我要的男人,30岁的时候要具备有房有车的实力。”
他说:“我只找给我花钱的女人。结婚时,用自己的钱买一张床。若有一天我们要离婚,最后一个晚上,我会对我的女人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但床是我买的,你给我滚下去。’”
我对他说:“很有创意,可惜没有女人有兴趣陪你完成它。”
他没有理由地自信,而且是非常自信。他认为自己英俊,有才,懂女人。他觉得每个他认识的女人都对他心有向往,每个他看上的女人,只要他去追,她们就不由自主地沦陷。在我家附近的酒吧再次见到了他,不修边幅,胡子不刮,额前的头发也盖过了眼睛。他很做作地对我说:“Hi!”
“喝什么?”我问他。
“百威。”
“真的假的?”我记得他从前不喝酒的。
“真的。”
我让待者拿来四瓶百威。他一下就跳起来:“真要喝?”
“不是你说的?”
“我开玩笑的。”他赶忙退了两瓶。
“那你要什么?”
“苏打水。”
相对而坐,我面前两瓶百威,他手里握着一个装了苏打水的秀气的玻璃杯。我打开一瓶就往嘴里灌,因为我渴了。
“你不要杯子?”他瞅着我问。我摇头。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把我手边的那瓶没打开的就拿到自己前面。
“你干嘛?”
“让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你一个小女孩对瓶吹,我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喝水。”
“我帮你打开。”
“别别别,我不喝,你知道的,我一沾酒就醉。你就把它放这儿吧。”
我在心里暗笑。
“现在有几个男朋友啊?”
“你说呢?”
“这样,我现在开始计时,一秒钟代表一个人,你什么时候说停,咱们就核算结果。”
“行,你开始吧。”
“1,2,3,4,5,6,7,8,9,10,11,12,13,14......”
他专心地数着,我拿起酒瓶接着喝我的。
“61,62,63,哎,你怎么还不喊停?”
“接着数。”
“不是吧?这么多男人你能应付得了么?”
“呵呵。”
“玩我是吧?到底多少个?”
“你猜。”
“5个。”
我摇摇头。
“多了还是少了?”
“多了。”
“不是吧,这可是保守估计。3个?”
“还多。”
“1个?”
“嗯。”
“1个?!”
“嗯!”
他把我的酒瓶拿开,伸出两个手指在我眼前晃悠,问我:“这是几?”
“2。”
“没醉啊。我不相信你能这么乖。”
“不信算了。”
“什么男人能让你这么听话?”
“喂,你那瓶到底喝不喝?不喝就拿过来。”我的声音高了点,旁边的一个男人扭过头看了我们一眼。
“喝,谁说我不喝。”他也发觉别人的眼光,然后利索地把瓶盖启开了,翘着兰花指倒出来一部分到喝完水的杯子里。
“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我在报社当副主编呢。”
“以后不播音了?”
“不了。我们台里前两天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呢,说没我不行。”他得意地笑。
“女朋友呢?”
“没找。想和我在一起的女人倒是不少,可我没精力应对。一般的,我也看不上。我的眼光你是知道的。”
“呵呵。”
他开始大段大段地讲自己在工作上如何地出色,多么地受上司的器重,又出现了什么样的女人肯不惜一切委身于他,而他是怎样的清高正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边说边小口抿着酒。不一会儿就面红耳赤了。
“来,说了这么多也没敬你一杯。”他举起杯。
“好。”
“我祝你早生贵子!”听完我就晕了,这家伙八成是喝醉了。果然是滴酒不能沾的酒量。
“我祝你能讨到一个好女人过日子吧。”
“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着我。“我身边的女人多得很呢。”
“嗯,是是是。”我笑。
看时间不早了,我说咱们走吧。他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我去扶他。他摆摆手,含糊不清地说:“我没醉。”我想起高中时的班主任说醉酒的人从不说自己醉了,这话真是有道理。给他拦了辆出租车,送走了。我不禁失笑。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26
十八 凡破碎的,必有伤痕
我怂恿宁办了移动QQ,这样每晚我上网的时候就可以捎着给他发短信。
第八天的晚上,我刚把电话线插到电脑的USB接口上,就收到宁的信息,他问怎么给我家打电话没人接。我说我正准备拨号上网给你发短信呢,他说我还准备给你一个惊喜。我说我挺怀念寒假的那些日子,咱们天天在网上,把QQ的情景模式设成家的样子,感觉特别温暖。他说我明天去上网吧。我说不要了,你还要考那么多门试,还是好好复习吧。
第十天,我从网易载了网易泡泡,发现很多人都可以把照片上传做为自己的头像。我想起来给宁发过一个彩信,是我用手机上摄像头拍的相片,便给他发信息问那个相片还在不在。他看我是用QQ发过来的信息,说:“你也挺有境界,成天在网上挂着。那个相片着急要么?要它做什么?”
我说:“人家想把它当成头像嘛。不着急,什么时候给我也行。”
他说:“万一别人看上你怎么办?”
我说:“那我就跟别人跑了。”他说:“你试试。”
我说:“怎么可能嘛。我都是你的人了。”
他说:“我有点儿事,你等我十分钟。”
妈妈把饭买回来了,招呼我过去吃。给宁发了个信息,告他我先下了。然后就断开了与网络的连接。马上收到宁的短信:“疯了。我刚上线你就下线了。”
我奇怪地问:“我吃饭呢,你上线干嘛?”
他回复:“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把相片发到你的邮箱里。再陪你聊一会儿,你不是怀念那段都在网上的时光么?”
我一下就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样用心。我问他:“你吃过饭没有?”
“别人帮我打回来了。没事了,你吃饭吧。我发完就回去。”吃饭的时候,想到宁满心欢喜地跑到机房,结果一个人坐在那里失望,我的心里就难受。草草吃了些东西,给他发短信:“吃过了么?”
“嗯。”
“老公,你太好了。”
“呵呵,没什么的。登陆QQ,刚上线的时候就收到你的信息,我以为这种巧合只能在小说里见到。”想起来这几次没有成功的惊喜,我笑了,好幸福。
三三打来电话,告诉我谈了一个新男朋友,对她很好,很疼她。我说这就够了,不过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自己还是要爱护着点自己。三三说他28了。我问她那男人有钱有前途么,三三说就是一般的那种,和她以前经历的人都不同。停了一下,三三接着说,其实安稳不变心才是最要的,对自己好是其次,身外之物排最后。我觉得三三变了,也许经历了这么多,她明白了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也是能要得起的。
我支着下巴坐在电脑桌前,为什么一天天这么难挨。见面的日子越是将近,时间便越漫长。我怎么会这样盼望一个人?我的初衷在与宁的相处中改变,吵架了我会很难过,他得了优秀学员的称号我觉得骄傲,宿舍人说要他回来请客,我想着哪家饭店比较实惠,他病了我就总惦记着......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不愿意与他相识。虽然和宁在一起我是幸福的,但我只喜欢若即若离的关系,了无牵挂。我低估了自己对感情的抵抗力,在我以为还可以像从前那样玩完就算的时候,我已经离不开他。在他给我的踏实中沉沦,这样的一个男人,可以待我这样珍惜。我觉得不会再有别人了,从来也没有一个人,像他。
第十六天,我还在被窝里懒着的时候,手机一声接一声地响着。接起来,是吴叔。
他在伊豆等我,一路上我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对面坐下,他帮我点了一杯摩卡。
“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想找你谈谈。可是你妈妈始终没有同意。”
“今天她同意了?”
“她不知道。希望你也不要对她谈起。”
“好,我不提。”
咖啡来了,我往里倒了许多的糖。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安。揣测着吴叔要说的话,慢慢调着咖啡。
“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也这么大了。我觉得有些事应该让你知道。”
“嗯。”
“你妈妈很爱面子,不允许别人指出她哪点不是,必须说她好。很多时候,我也有感觉,给她提出正确建议,她也不采纳,一意孤行。你爸爸说话直,这你也知道。他们难免总是吵架。我也劝过你妈妈,我说你爸爸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说话方式不容易让人接受,他再怎么说也是为了你妈妈。”
我点点头。
“前两天他们还大吵了一架。”
虽然我知道他们经常吵架,但这事从吴叔这里听到就特别难受。
“我和你妈妈吧,处个好朋友。你应该也能理解。他们吵架我也常劝。就前两天他们吵完,你妈妈说她不想再回这个家了,她和我说你这么大,自己也能照顾自己了。我对她说为了四个老人,这个家,还有孩子,必须得支撑下去,我们这个年龄了,负担都挺重的。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任性的。”
我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次吵架,就这样放弃我们的家,有这么严重么?她和我爸爸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你妈妈一个女人,确实挺不容易的。你爸爸和她的生活目标不同。而且你爸爸帮不到她,能力各方面也是有限的。你应该去理解他们。我和你爸爸也谈过,他说他觉得这一生平安就够了,不同层次的人有不同的活法,他没有太多的奢望。他们从一开始感情就不好,但他们都是为了你才一步步走过来的。”
这个我是知道的,妈妈不止一次对我说,如果不是为了我,早不和我爸爸过了。我曾经极力支持他们离婚,可自从吴叔出现以后,我便改变了想法。我意识到家庭的完整对我来说是多么地重要,我根本承受不了他们分开,更受不了妈妈跟别的人在一起。但后来我不是妥协了么?我对吴叔的存在装傻,他们从来不会想到我的感受,没有人知道我会那么绝望。
“我和你妈妈处是处心,不是因为她是女人,我是男人才相处,你明白么?他们吵架有时候就在我面前,别人会怎么想,以为是因为我而起。我对你妈妈说,明明没有什么,但这样,影响就不好了。”
我真的不明白了,他对我说他们处个好朋友,又说是在处心,现在又提到没有什么。但我没有勇气去问吴叔,我不知道如果得到我不想要的答案,或者说亲耳听到事情的真相,我会怎样面对我妈妈,面对吴叔,面对这一切。为什么这些要让我知道?若我结了婚,我不会再有别人,就算有了别人,我也不会让孩子知道。
“你妈妈不允许我身边有女人。其实谈个生意,或者工作,难免和女性接触。她总是突然就打我的手机,问我在做什么。我对她说放心吧,就算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
血往头上涌,她凭什么管人家身边有没有女人?这些都关她什么事?她宁可放弃我们,却这样在意别人的男人,别人的父亲。我想不到她不为人知的一面,竟然是如此地让我看不起。
吴叔拿起茶杯,喝口水。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
“吴叔,我有点事。要走了。”我尽可能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喉咙那里有点堵,再多说几句话可能就呜咽了。
“你先坐下。”
我又坐到他对面,盯着咖啡,已经凉了,我一口也没有喝。
“我想对你说,你的爸爸妈妈都不容易,你要学会理解他们。”
我又点点头。
“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
他确实一直待我如女儿,平时很关心之外,我的学费也是他交的。
“他们离婚了。”
猝不及防,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这句话从吴叔口中飘出来,他的话音刚落,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一滴滴打在衣服上,止不住。我不想在吴叔面前哭的,可是我太难过。因为他们的事情,我早就累了,我能习惯父母20多年不停的争吵,可就是容不得母亲和吴叔哪怕两分钟的见面。这是怎么了?大半辈子都吵过来了,为什么要离婚?昨天不还好好的么?我们还坐在一个饭桌上说起我的外婆。刚才我出门的时候妈妈还在做面膜,爸爸躺在床上睡觉,我没有看出来任何的不寻常,为什么突然就会这样?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27
吴叔递给我一张纸巾,对我说:“他们感情一直都不好,你做为他们的女儿,应该理解他们的心情。难过归难过,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这么多年了,一起面对过许多的事情,这些难道还不够支撑他们走下去么?我擦擦眼泪,我想其实我是明白的,我以前不总是对妈妈说没有感情就不要再在一起了么?只是现在接受不了。也许一会儿以后,也许明天,我就好了。
“我走了。”我站起身,转头就走。
走出伊豆,夏天的太阳很毒,眼前的一片都是白花花的,我突然不知道可以去哪里。男男女女从我面前走过,我被迷失了。一个男人抱着孩子,他的爱人走在身边,手里提着蔬菜,想起三三说的安稳,我觉得自己没有的,实在太多太多。
站在太阳底下想了很长时间,还是去看看奶奶吧。早上出来得太急,身上没装钱。我就往回走,坐车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也没感觉远。太阳晒在我的皮肤上,浑身都是黏湿的汗。我想起来很小的时候他们吵架,一地的茶杯碎片;想起来我12岁生日那天,去找妈妈,那时她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怎么说,她也不回家;想起来高中住校的时候他们来看我,饭桌上又吵了起来;想起来大一的时候,我对妈妈说你们离婚吧,我支持。后来爸爸知道了,狠狠把饭摔在桌子上,对我说没见过你这样当女儿的;想起来搬新家后,妈妈对我说你离开我的房子。眼泪在太阳下蒸发掉了,眼睛干干的,我挺想大哭一场的,发出声音,可现在连眼泪都没有了。我想回忆一些让我觉得宽慰的往事,可是记忆里没有他们和睦相处的样子,只有吵,吵,吵。除了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什么也没有了。是不是很悲哀?
敲门。奶奶看到我特别高兴:“你怎么回来了?”
我挤出一丝笑容,我说:“放假了,也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
“嗓子怎么了?上次的发烧还没好?还是感冒了?”
“最近天热,上火了。”
“我给你煮绿豆汤。”
小时候,奶奶对他们吵架的事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现在我大了,而她老了。我知道了连我这种年轻的心脏都负荷不起的事情,只能在她面前能瞒多久是多久。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我们的旧家在奶奶的隔壁。和她要了钥匙打开门。很久没人住了,但奶奶还是定期过来打扫一下,所以特别整洁。客厅,卧室,厨房,阳台,卫生间,我一间间看过去。如果知道搬家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我宁愿住在这里一辈子。坐在沙发上,想到我们从来就没有过全家合影,以后再想起他们的时候,也只能拿出各自的相片来怀念。终究,还是分开的。
奶奶对我说:“你们都吃惯饭店的饭了,就不想吃我做的饭了吧?”
“不是啊,饭店的饭哪有你做得好吃。”
奶奶高兴地笑。
“你妈现在也开始做饭了。听你爸说做得也不错。”
“还行吧。”我的心痛一下。
“你可要好好学习啊,家里都对你希望很大。”
“我知道。”
“你妈你爸在外面那么累,还不是为你,为这个家。你可要理解他们,自己好好的,别给他们找事。”
“嗯。”
全天下的人都让我理解他们,可是理解和接受,明明就是两码事。
帮奶奶把家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陪她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她说要包饺子,我就在身边擀皮,一起看电视,午休。我喜欢这样朴实的家庭生活,平常,让我觉得温暖。奶奶总在不经意间提到我父母,那时我就要在她面前哭出来了,我总是背过脸去,或者去卫生间。
接到妈妈的电话,她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奶奶家。她沉默了一下,说:“你现在回来,有点儿事。”
奶奶问:“谁的电话啊?”
“我妈的。”
“有事?”
“她叫我回去,说有同学来家找我了。”
“那你赶快回去吧。”
“哦。”
奶奶把我送出门,还说:“下次瞅个没事的时候,回来多住几天。”我边应着边往外走。
打车,今天很顺利,一路绿灯。我一直希望多几个红灯,这样我还能多一点准备时间。我知道我要面对了,终于。
回到家,顶灯亮着,一点儿也不柔和的光色,显得一切都特别地苍白。爸爸坐在阳台上的椅子里,妈妈在沙发上打电话。看到我回来,她挂了电话。
“什么事?”我故作镇定地。
“我和你爸,我们,”她的表情很为难,最后还是皱一下眉头,“我们以后不会在一起了。”
虽然已经知道,但听她再次说出来,我还是非常难过,比从吴叔那里听到时,更难过。我妈说完眼睛就红了,我想我也是。
“你这么大了,自己决定想跟谁?”
“他。”我没有思考。
妈妈哭了,开始时声音挺小,她努力忍着,到后来就是很大的抽噎声,哭到她咳起来。我往天花板上看,以为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就是流出来了,也会倒回去。可脸颊还是湿了。把头偏到一边,不愿意让她看到我的脆弱。
过了好长时间,妈妈接着说:“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我们贷款买的,要还20年,一个月1640,既然你已经决定跟他,那按我们说好的,房产证上的名字改成你的,我负担房子,其它的你的一切,是你爸爸来管。”
谈到钱,这么冰冷的话题,显得前面的哭泣多余。但听到她说这个,我的心情反倒不像刚才那么差,好像是一种解脱。该说清楚的说清楚了,然后散了,也好。至少比抱头痛哭,难分难舍的样子好。
“我知道了。”
她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然后站起身,从卧室拉出两个大行李箱,还有一个手提包,一个她平时挎在肩上的皮包。行李箱里一定都是她的衣服。她有许多的衣服,把我的衣柜也占了一半,以前因为这个我还和她吵,现在好了。她没有回头,就那样换好鞋走出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觉得我什么也没有了。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29
十九 梦里不知身是客
7月18号,宁回来了。我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地把衣服套在身上。盼了这么久,他的回来,我竟如此地没有心情。才过了两天,对我来说,就像是两光年。爸爸说他要回旧家住,然后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那个150平米的房子里。我每天都穿着宽大的睡袍,坐在阳台上,端一杯白开水,看楼下的人,看着看着,就开始发呆。晚上把家里所有的灯打开,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大,戴着耳机,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猫猫都被送了人。他们的离异,把我抽干了,我就像一个空壳,晃荡在空气里。
我看到宁站在树下,慢慢地走过去,他没有看到我。
“宁。”
他转身,阳光明亮的笑容,一下把我拥在怀里。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等他回来等得我好辛苦,我需要他在我身边,就像现在这样,哪怕不能改变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的一切,有一个怀抱,能把我环进去就好。我的手垂在两边,他紧紧地抱着我,这个男人,他能和我天长地久么?我犹豫一下,抱住他的腰,他更紧地抱着我。
“哭什么?”他帮我擦拭泪水。
“想你了。”
“笨笨,我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这是真的么?”
“真的,我回来了。”
我又钻到他怀里,他捋着我的流海。
“别哭了。带你去吃东西。想吃什么,嗯?”
“我挂了一门。”
“那也带你去吃。我就想着回来好好对你,把我没做到的全补偿回来。”
“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
又想起来三三说的安稳才是最重要的,若有一**真的娶我,我不会有别的男人,我们结婚生子,过着平和的生活,没那么多争吵,孩子会有健康的心理,因为他有和睦的家庭。若他不娶我,我希望他在我身边一辈子,我已没有力气再去相信感情,再去相信一个男人,再去相信地老天荒。
把宁带回家。路过超市时买了速冻饺子,熟肉和红酒。
他坐在我的电脑前玩游戏,我去厨房煮食物。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从背后抱住我,默默地看我笨手笨脚地样子。忽然吻我一下,他说:“老婆,我好幸福。”我说:“我也是。”他轻轻地说:“让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苦。你不说我也知道,等待是多难的事情。”我说:“不要这样说。等你,为了自己,因为你值得。”他说:“我会让你过得比别人好。”
我们互相喂对方吃东西,喝交杯酒。宁很快乐,从他的笑容中就可以体会到。我也在笑着,可是心头有挥洒不去的沉重。他丝毫没觉察出来。吃过饭一起洗碗,他说:“老婆,我舍不得你一个人干活。”
我说:“那你做,我在旁边看着。”
他说:“好。”
可是我又不忍心让他一个人,于是抢过碗筷来洗。
他把我抱到卧室,嘴唇轻轻压过来,我闭上眼睛,迎合他。我们做爱,很多次。在我的尖叫和他的喘息中,我暂时忘记一切。他进入我的身体时,我的心被充满,就是这样的感觉,我觉得宁和我在一起了,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整个过程晚我不停地叫“老公。”他的眼里全是感动,停下来吻我。
纠缠到很晚了,他说要回家了。我说你不要走,我一个人在家里会害怕。他问你家人今天不回来么。我摇摇头。
我们坐到阳台上,冲了两杯咖啡,打开窗户,风就灌了进来。宁说也许晚上会下雨。我说有你在,打雷闪电我都不怕了。他拉住我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我看到我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取下来,从窗户扔出去。宁看着我,然后对我说:“明天我带你去买一个新的。”我笑了。我想起两年前就是这样把手指上的戒指扔掉,那时我身边的是袁可。他只喜欢我拒绝别人的承诺,他自己不要我。可是宁今天对我说,明天去买一个新的。
我关掉了所有的灯,躺在宁的身边。外面果然下起雨来,还很大,敲打着玻璃。我把脸贴到宁的胳膊上,他摸摸我的头发。“睡吧。”他说。然后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还像在郑州时那样,很早我就醒了。宁还在熟睡中。他昨天一回来就过来看我,在火车上熬了一夜,肯定疲惫不堪。我去楼下买了豆浆和油条,还有一份小菜,摆到桌子上。然后走回卧室,蹲到宁面前,细细地看。他真的不帅,他给我寄过一张相片,所有看过那张相片的人都说他不配我。轻轻摇他,他醒来,看到我,微笑。
他带我去了一家金店,我说我只要银的。我知道他只是个学生。在繁多样式的戒指中挑一枚镶着淡粉色水钻的那款,他给我戴到无名指上。他说:“你是我的。”
和宁牵手走在路上,我又问他:“这是真的么?”
他说:“是真的。”
我们去了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柳巷口上的肯德基。
他说:“你知道么,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比相片里可爱多了。你那天打扮得像一个芭芘娃娃,头发卷卷的,我就觉得你这么好看,怎么会喜欢上我。”
我说:“其实咱们能在一起,我费了好多心思呢。”
他问:“怎么?”
我笑着说:“刚和你聊短信的时候,你说你喜欢郭敬明,我就去买了他的那本《左手倒影,右手年华》,我想通过你喜欢的事物了解你。见面那天的衣服是我特意去买的,里外都是和宿舍人商量好久才搭配出来的。我的头发是打了发胶20分钟后出门,在外面走了10分钟后才成的型。其实我的头发没烫好,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不是那么难看。打车到了肯德基门口,我很快地走进去,因为皮肤在外面久了,会被冻红,那样就不好看了。”
他很吃惊:“老婆,原来有这么多事我都不知道。你对我这么用心。”
“你也别太感动,其实那时就想和你玩玩算了,没打算和你在一起。”
“那怎么后来和我在一起了?”
“因为见面后你对我很冷淡啊。也没有定下次约会的日期,我不甘心,短信都聊了那么久了。”
他笑了,说:“我那时就觉得你肯定对我没兴趣。我还和吕超说绝对没戏了。”
我打他一下。
他说:“我竟然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吕超把你介绍给我的时候就说:‘她喜欢甩人,你总是被人甩,正好一对’,我还说他这是什么理论。结果真的是一对。”
我们又去了保龄球馆,宁打保龄的姿势特别帅,而且总是很容易就全中。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带我来了,那时我还连球都不会拿。就装可爱,跟在他后面跑来跑去地学。
有宁在身边的时间过得很快,也冲淡了我一直牢牢记在脑子里的父母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我带他到了我们学校的操场上,这儿附近有一个钟,每到整点就响,我在宿舍的时候常听到,声音悠远宁静。我拉着宁的手,在操场上一圈圈地行走。钟响起来的时候,我们站住,静静地听着时间流淌的声音。宁捧起我的脸,吻下去,那一刻,我以为是幻觉。
宁对我说:“我要回家看看父母了。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晨炼。”
我点点头。
他说:“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打到你睡着为止。这样就不怕了吧?”
我抱着他,我说:“真的不想离开你。”现在,除了他,我不知谁还能支撑我,让我快乐。
“说什么傻话呢。明天就又见面了。我去哪都带着你。”
他走了。我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想起昨天的一切,竟然如梦。我再次问:“这是真的么?”可是没人回答我。宁回来了,虽然现在不在我身边,可是他也在这座城市,想想这些,我就快乐许多。
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11点了。阳光透过窗帘透进来,我眯着眼睛看表。赶快爬起来,我是不是迟到了?而后拍拍脑袋想起来宁昨晚打电话时,说好早上6点给我手机打电话,所以我就没有设闹钟。拿过来手机一看,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
给宁发个信息:“小猪,你也没起来吧。都11点了。过来和我一起吃午饭吧。”然后去卫生间,洗漱,梳头发,戴耳环,换衣服。等我做完这一切,宁还没有回信息。我不禁笑了,他还说自己从不睡懒觉呢。打过去电话,意外的是,手机关掉了。想起来他说醒了才开机,我摇摇头,看来他是真的很疲惫。打开电视,来回换频道,找不到一个好看的。从碟架上抽出野人花园的演唱会版,然后房间里响起略带嘶哑的声音。拿了一片面包吃了,还有一个桃,揉揉肚子,宁怎么还不起床呢?
快12点的时候我又打他手机,还关着。实在没办法,找出他家的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那端响起一个年男人的声音,我很小心,很乖地问他:“叔叔,宁在么?能不能让他听一下电话?”他说:“他早上8点多就出去了,你可以给他打手机的,他手机号你知道么?”
挂断电话,整个人就傻了。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我马上责备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不吉利的想法。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后,马上把电话线连到电脑上,开机,输卡号密码,点“拨号”,响起“嘀嘀”的拨号声时,我紧张极了。一上线就打开QQ,一堆信息就传了过来,我一个也没有看,往下拉工具条,直到所有在线好友都显示完毕,宁不在。想到他可能隐身,我死死盯着屏幕,把他的网名找了出来,点开对话窗口,一连发了十几个“你在线么?”可是他灰灰的头像一直都没有闪动。再打他手机,还是关机。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30
我想不到他会去哪,他不是说好了要来接我晨炼的么?如果他约了朋友,应该会告诉我的。若是临时有事,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
胡乱套上鞋,锁了门往外走,在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我说:“你就在太原市里转吧,开快点。”一路上我不停地往道路两边看,对司机说:“开这么快干嘛?慢点。”司机师傅“哼”了一声,然后说:“小姑娘,不是你让我开快的?”速度慢了下来,我仔细地看着在人行道上的,过马路的,对面公车里的人,那么多面孔,很快地在我面前闪过,我相信我不会漏掉宁,我相信我的感觉能让我一眼就知道那是他。
下午5点的时候,我看到计价器上的钱已经和我钱包时的钱一样多了,就下了车。坐在路边,我完全没有了主张,我不知道下一步我该做什么。他的手机一直关着,到现在也没有回家,他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发一条短信。昨天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没有和他吵架,我努力回忆是不是哪句话伤害了他,可是没有,真的没有,我要崩溃了,到底是怎么了?
走回家的路上一只鞋的胶开了,我就拖着它慢慢往回走,我觉得打车找不到宁已经够惨的了,现在鞋也坏掉,我都没有办法走着去更多的地方了。好不容易挨到楼道门口,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我听到后面有人走过来,站到我身后的时候就不动了。我想不会这么倒霉大白天在自己家门口碰到劫包的吧?我挺害怕的,身体抖了起来,不敢回头,也不敢开门。过了有5分钟,我听到身后还有别人走路的声音,我想这是在小区里,保安还在附近,他就是不敢动手,怎么也不说走开?壮了胆子慢慢回头,我看到宁。
“你去哪了?”我又惊又喜,抱住他。虽然在这之前一直怨他,想着不理他了。可是看到他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高兴得忘了要去责怪他。
他看着我,不说话。
“怎么了?”我笑着看他,轻摇他的身体,可是我发现他眼睛里有一种我不认识的东西,那么复杂,那么陌生。
他默默地把我抱着他的胳膊拉开,然后转过头就往前走。我追过去,鞋都快被甩掉了,我不解地问:“到底怎么了?”他不理我,一直朝前走,我拉住他的手,他把我甩开。我真的是不明白了,我做错什么了他这样对我。特别委屈,我哭了。
我说:“你把话说清楚。”他继续往前走。
我大叫:“你给我站住!”
他不动了。我拖拉着鞋走到他面前,我看到他眼角流下来的泪,他抽搐着嘴角,对我说:“咱们分手吧。”
我快要站不住,眼泪就是冲到外面的。我抬起头:“给我一个理由。”昨天还在一起缠绵,抱着我说要把没做到的一切补回来,说自己幸福,说“你是我的”的那个人,今天就对我说分手。我不明白,我无法理解这一切。
他说:“这里说不清楚。”
“到我家。”
“我不想去。那边有个快餐店,走。”
他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不管我。我边擦眼泪边拖泥带水地跟在后面。看他的背影,我想,这是宁么?
他把钱包拿出来放到桌子上。钱包是我在情人节送他的。他还对我说他有两个鳄鱼的钱包,一个是老妈送的,一个是老婆送的。
他问我:“喝什么?”
我说:“什么也不想喝,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纸,推到我面前。我拿起来看,是一张1200元的收据。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冷笑了一声,我从没想过宁会有这样的表情,他居然会对我冷笑,那么不屑。
“到底什么意思?”
“你自己明白。”
“我不明白,”
我着手里这张收据,“这到底是什么?”
他往窗外看,对我的不理不睬。
我被他的态度激怒,把收据扔到他脸上,大声说:“你给我说清楚。”
他缓缓把头转过来,脸上都是受伤的表情,“你还想瞒我多久?”
“我不明白。”
“都到现在了,你想不说?”
“我说了不明白就是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他弯腰从地上把那张收据捡起来,扬起手,但最终还是没有把它摔过来,他特别脆弱地哭了,我看着眼泪一颗颗从他的眼睛里滑出来。他又看向窗外,喉咙上下颤动,脸上是很难看的表情,他努力了许久,还是没有平静下来。
“你去做过处女膜修复手术。”他都不看我一眼。
听到这句话,我就像被人狠狠甩了一个大耳光,脸上火辣辣的。我木然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前的一切都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世界不存在了,我完了。宁怎么会知道?宁是怎么知道的?不可能,明明这就不可能!
“你骗我。”宁说,声音是颤抖的,“这么长时间了,把我当傻瓜。”
我把那张收据拿过来,日期那栏分明写着“2003年8月20日”。是谁保留了这张收据?虽然上面不曾提及半个字,但它足以让我的幸福灰飞烟灭。做了,又怎么能够赖得过?
“为什么要骗我?”
面对宁的质问,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想对他说我是爱你的,我离不开你,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好好在一起,可是,这些有用么?
“我一直相信你,把你当自己的老婆,成天想着娶了你怎么对你好......”宁说不下去了。
我对不起他,我知道。可是如果把发生过的一切告诉他,我连和他恋爱的机会都不会有。我自私,想让他陪在我身边,对我好一辈子,因为我知道他脑中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因为他提到过的处女情结,我不敢说。后来和他在一起,我忘记了过去的一切,我以为我的第一次真的是和宁,不是别人。可是现在,宁拿着凭证质问我,我该怎么办?
“分了吧。”他轻轻说。
“宁,不要吓唬我。”
“你觉得我们还能继续下去吗?”
“我错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我看他,他依然看着窗外,他说:“我很想你,路过你住过的招待所时,我就更想你。每次和你吵架我的心都很痛,不是心理上的痛,是器官的痛。我一直想着回来好好对你,在学校的时候,每天都幻想回来的情景。可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听着就忍不住流泪,他说的每个字,都紧紧地扣着我的心。问他:“这个,很重要么?”
“对我很重要。”
“比我都重要?”
“很重要!”
“那你爱的就不是我,是那层膜!”我哭喊起来。原来我们的感情不是最重要的,我不是最重要的,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处女膜必须完好无损。
“你为什么要骗我?”
“不管我以前怎样,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了,难道都不够?”
“可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怎么和你开口?宁,如果你早就知道,你会要我么?”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没有人能够原谅我,没有人能懂我。为什么一年前的过失就非要一年后的幸福来祭奠?就为了那么一层薄薄的膜,从它不再完整的那天开始,我就在慢慢失去一切。遇到宁,与他相恋,我以为我还可以幸福,还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那样去生活去爱,可是,今天我才明白,他是我最大的失去。
“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去年的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懂......”
他摆摆手打断我,冷漠地说:“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你能听我解释么?”
“有必要吗?”
我觉得他不是宁了,不是那个在吵架后还会甜言蜜语哄我高兴的宁,不是那个说离不开我的宁,不是那个说爱我的宁,不是那个说我是他全部的宁,也不是那个发了誓说要娶我的宁。
“我们的感情都不算数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感情?你真的只有我一个男人么?” 他又冷笑一声,我抖一下。
我愣住,他竟然会怀疑这一点。
“你把我当什么了?”说完他起身就往外走,我从背后抱住他,我说:“求你了,不要走。”
他很用力地把我的手拉开,这是他第一次弄疼我。
我追出去,那只坏掉的鞋已经不知道被甩到哪里。他往马路对面走,我赤着一只脚踩在柏油路上,什么也感觉不到。我大叫着他的名字,一脚高一脚低地跑着,可是他连头都不回,走得那么快。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我站在马路中央。
看到他关上车门,我突然很害怕,害怕车开走了,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宁。我想也没想就往过冲,听到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冲到宁的那辆车面前,扑到车窗上,用力拍打玻璃,喊着宁的名字,然后一点一点滑下去,跪倒在地上。侧面过来一辆车,前灯一闪一闪地照着我的脸,我想如果就这样死在马路上,也是一种解脱。
宁下了车,把我扶起来拉到路边,我抓住他的胳膊,不停地说我错了你不要走。他看着我,忽然紧紧把我拥在怀里,像孩子那样肆无忌惮地哭着,眼泪一串串滑到我的脖颈里,热热的。眼前一黑,软到他怀里,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31
二十 吃喝玩乐了,哭泣了
睁开眼睛,看到丁一威坐在身边。再向四周看看,确认这是我的家。
“几点了?”
丁一威拿出手机瞟了一眼,说:“凌晨4点。”
“我渴。”
他走到客厅,然后我就听到饮水机放水的声音。我想起来宁,叫丁一威:“他在哪?”
“先喝水。”
我发现自己连拿杯子的劲都没有,手是软的。丁一威托着杯子,我伸长了脖子往下咽。
“你怎么在这儿?”
“你晕在路边了,宁把你抬回来,然后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你。”
“他呢?”
“走了。”
“走了?”我的心里涌上绝望。
“想吃什么?我刚才看了看你家冰箱,啥吃的也没有。不过还有几个西红柿和鸡蛋。”
“方便面吧。”
“要荷包蛋不?”
“要一个。”
“走,到客厅看电视。要不就看我做饭。”
我靠在厨房的推拉门上,看丁一威在里面不紧不慢地把鸡蛋打到碗里,烧水,撕包装袋,放鸡蛋,下面。不一会儿,厨房就都是方便面的香味儿了。丁一威给我端到餐桌上,从冰箱里拿出一袋榨菜,倒在小碟子里。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坐在我对面。
“你不吃?”
“我吃过晚饭了,这早饭也得天亮以后吧。”
低头吃面,想到现在的境遇,眼泪就掉了下来。丁一威看到一切,可是他不问我。他知道我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丁一威,我最近,真的是太不顺了。”
他的眼神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我爸我妈,他们离婚了。”一提起来我就受不了,看到这个空荡荡的家,每天只有我一个人,我就想如果他们还在里,那该有多好。“宁,他对我说分手。他知道那件事了。”
“什么?”丁一威吃惊。
“他知道了。他拿着收据来问我。他说我骗他,不要我了。”我咬着嘴唇,用力地,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怎么会?”
“我不知道。”
我趴在桌子上哭,声嘶力竭,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办,以后我真的是一个人了。丁一威坐过来,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抱住他的肩,我说我真的爱上他了,我离不开他,他怎么才可以原谅我。我害怕,短短几天,我什么都没有了。丁一威,我以后不睡觉了,为什么一醒来,什么都丢掉了呢?丁一威拍拍我的肩,对我说:“你还有你自己。”
“我以后不睡觉了,我怕我再醒来,又没有了一些东西。”
“不是你的,也无法强求。”
“你知道么?一切原来都好好的,没有征兆。我接受不了,这是做梦还是真的?”
“别傻了,已经这样了。你昏迷的时候一直说不要走。”丁一威说。
“他还是走了。”
“他临走的时候很深地看了你一眼,他舍不得,可是,我觉得他不会再回头。”
回想在马路边上的那个拥抱,我明明记得他的眼神,交织着伤痛,恨,疼惜,还有爱。他真的抱过我么?我是不是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幻觉?
坐到沙发上,打宁的手机,关着。丁一威安静地坐在餐厅里看我,不语。我走过去,把收据递给他,我说:“有人害我。”丁一威盯了它良久,对我说:“我知道是谁。”我说:“我也知道。”
我笑了,我说:“我想明白了,注定的。真的,我不会有幸福。不论何时,心上还是身上,总有一处缺口。我不完整。”
“生活还在继续。”
“生活不是我这种人的。是你的,是我们宿舍里那些女孩儿的,不是我的。”
“别再任性了。”
“如果我不任性就可以得到快乐,我愿意。可是,可以么?”
“和宁在一起,你不快乐?”
“现在不是失去了么?”
“这世界上有许多的人,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也许别人看来很重的东西,另一些人就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累了。”
梦想能有几次呢?我慢慢缝好破裂的希望,去面对新的人新的生活,当我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现实就是这样,把我的所有期望撕得####。
“我感觉又回到去年的那段日子里。”
“丁一威,我记得。那时你都愿意让我做你女朋友来挽救我。”
“最后我没有挽救了你,是宁。”
“别提他了。”
“去找他。”
“他不会再见我了。”
“我带你去。”
我又拨通宁家里的电话,手指是冰凉的,丁一威站在我后面,轻拍着我的肩。
“可不可以出来一下,我想见你。”
“我不想。”他淡淡地。
“有话想对你说。”
“我什么也不想听。”
“最后一次见面。”我近似哀求。
“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他说完就挂断电话了。
丁一威拿过来几张面巾纸。我确定了,昨晚的拥抱就是我的幻觉,根本就没有,没有!
天亮了,我对丁一威说:“你去上班吧。”
他说:“我已经让别人请了假,这些天都是军训,没什么大事。我陪你。”
“我不会出事的。”
他自己走到一个房间,从大衣柜里搬出毛巾被,扭过来对我说:“我就住这儿了。”
我知道他不放心我,他知道我的脆弱。
“求你了,让我抽一根吧。”
“你嫌你堕落还不够是不是?”
“我很难过。”
丁一威把茶几上所有的烟都扭曲扔到垃圾桶里。满脸苍白的我卧在沙发上,头发乱糟糟地炸着,丁一威说:“你照照镜子去,看你像不像一个乞丐。”
我到卫生间,看到镜子里那张我无法承认的容颜。没有一点血色,黑眼圈,双目无神。我已经2天没睡觉了,我不敢睡,我害怕醒来时,再有什么宝贵的东西不见了。吃不下饭,丁一威买回来一堆菜,换着花样做给我吃,可我还是没有胃口。我总是听到手机有短信来的声音,翻着宁从前发给我的信息一遍遍地看。我要把自己折磨疯了。
“晚上咱们去通宵吧?”我对丁一威说。
“行。”
他到同心网吧订了双人包间。然后到对面的超市买零食,我站在包间的窗前,看着他走过马路。我记得临做手术的前一天,是他陪我做检查,拉着我的手。我说你别这样,这样别人都会以为是你。他摇头。完了带着我到一个教堂,里面都是捧着《圣经》的人,我们像别人那样跪下,他在我身边轻轻说:“一些都要继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手术后不久就开学,他叫着贾老板他们到我家帮我搬电脑,因为他知道我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我不能剧烈运动,尽量不要下蹲。刚开学前两周他每晚叫我出去聊天,绕着操场一圈圈地走,他给我讲许多的故事,发生不同女人身上的故事,我沉默着。他不想看着我堕落,可是我还是努力地去撕毁自己,我用玩世不恭不的态度给他讲我又和哪个男人认识了,又和他们怎么了,他问我:“如果现在我和我老婆分手,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好好生活?”我哭了,我慢慢地开始回头。
我们都到第九元素聊天室,看着一堆堆名字,我提不起来兴致。他挂着一个名字,玩四国军旗去了。有一个叫挺好的男人过来问我:“做一个调查,你接吻的时候睁着眼还是闭着。”
我对他说:“闭着。”
“那希望对方呢?”
“ 也闭着。”
“做爱的时候呢?”
“一样。”
我明知道他是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可还是接着玩这个无聊的游戏。
“也希望大家都闭着眼睛?”
“是的。”
“做爱的次数多么?”
“很多。”
“人数多么?”
“也很多。”
“我是成年人,有经验,你想尝试一下吗?”
我退出聊天室,换一个名字再进去。找到那个挺好,问:“做一个调查,你做爱的时候呼吸么?”
他发过来:“什么意思?”
我说:“我想找一个能屏住呼吸做爱25分的男人一起玩,你有能力么?”
他问:“这是什么玩法?”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32
我不理他。他就不停地往过发消息,说自己在什么地方,手机是多少,穿黑衣服,如果有时间,他想挑战一下。我把丁一威拉过来,让他看我的聊天记录,他笑了,他说:“你这么无聊啊,我给你找个好玩的。”
我想宁了,想他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是不是还不能原谅我。我真的不想失去他,可是他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我。真的这样残酷么?如果爱真的要走,它不会管你是不是一无所有。
丁一威告诉我一个网址,让我进去。是一个语聊室,里面有一个声音很粗的女人在唱歌。
丁一威问我:“还会唱歌不?”
我说:“会。”
他说:“那给这里的人唱一首。”不等我说话,那女人就唱完了,我听见丁一威说:“刺猬在微笑是我的朋友,她想给我们唱首歌,我现在把脉给她。”
我问丁一威:“唱什么?”
他把耳机摘下来对我说:“现在人家都能听见你说话,快唱,还有挺多人等脉呢。”
“没有伴奏音乐,我给大家清唱一首《女人花》。我有花一朵,花香满枝头着,谁来真心寻芳踪……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终是空,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
唱到后面的时候已经哽咽,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笑我。把耳机摘下来,趴到桌子上,丁一威递给我一袋妙脆角,我边吃边擦眼泪。
屏幕上显示淡淡如风对我说:“失意的小女孩。”
我说:“是女人。”
“小女孩才会凭吊爱情。”
经历了许多,我以为我已经是一个女人了。可是今天,一个听完我唱歌的陌生男人对我说我是一个小女孩。女人和女孩的区别在哪里?我知道不是性,但不知道是什么。
“失恋了?”
“被恋爱失了。”
“呵呵。年轻就是好,玩失恋这么奢侈的东西。”
“年老才好,可以用淡定的姿态看别人的挣扎。”
“挣扎?你多大?”
“20,或者21,我记不得了。”
“你这个年纪不应该用这么沉重的字眼。”
“你不懂。”
“我不懂?呵呵,到我这个年龄的时候,你就什么都明白了。我是你的两倍。”
“年龄不过是数字游戏。”
大两倍又能如何呢?他能知道我的张扬,我的任性,我的热情,我对感情的认真,他只知道这个年龄的大概特征,可是个体呢?他没有真心去喜欢了一个人,可他只要与你共享身体,他没有被人骗去第一次,没有硬着头皮到妇科检查处女膜,没有在做处女膜修复和药流之前签自己的名字,声明意外后果自负,没有面对出了轨的母亲和破裂的家庭,没有感受过被依赖的人丢掉,从此再无依靠的绝望。
手机响起,我看也没看就接起来。
“我知道你在310包间,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对丁一威说:“是沙帆。”
“别下去。”
沙帆接着说:“有的话,该说清楚就说清楚。”
我站起来往楼下走。丁一威在后面叫:“你下去干嘛?和他那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会儿,我听到他也跑出来了。楼梯上全是“咚咚”的响声。有人骂了句脏话,现在是凌晨2点,一定吵醒在电脑前睡着的人了。
沙帆双手抱着胳膊站在我面前。
“你满意了吧?”
他歪着嘴笑笑,他故意这样笑给我看的。我觉得他就是一个流氓。
“你就不奇怪这一切吗?”
“根本不奇怪。”
“你还是那么聪明。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可惜没什么好命。”
“你就想说这些?”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沾手。”
“你得到的还少吗?”
“不就是个第一次。处女值几个钱?”
丁一威走过来,往他脸上摔了一个巴掌。沙帆笑起来,挑衅地说:“你算哪根葱?我把她上了,她男朋友都连个屁都没敢放。你***站远点,没你的事。”丁一威还要往上冲,我拉住他。我安静地说:“处女值1200。”然后看着沙帆。
“把个女的上了,还得给她做修复手术,真是男人的耻辱。我那1200甩到哪个女人身上她不知道感谢我?啊?你还把我当玩物,你值几个钱啊?”
“除了放安眠药强奸放春药,你还有什么本事?还不如一个性无能。”我微笑着看他,眼里全是轻蔑。
“你再说一次!”
“你连性无能都不如!怎么样?”我以为他会打我,可是他没有,他转身一拳捶到墙上,满手是血。
我恨透了他。认识他两年,他要走我两样最珍惜的东西,一个是贞操,另一个是宁。去年8月10号我去他家,他给我炒菜吃,还开了瓶醒目,后来我才知道他存心不良,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我骂自己笨,忘记了他曾经我放过安眠药,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去他家。完事以后,他很得意地对我说:“你已经不是处女了。”我躲在卫生间里,看着卫生纸上的血迹,惊恐,悔恨,绝望。他在外面敲门,对我说:“我娶你。现在除了我,已经没有人愿意要你了。”
我在里面哭得更凶,我一点儿也不想嫁给他,可是我觉得这个时候,已经不会有人能和我在一起了。我想我会人尽可夫的。他听到我哭的声音很大,怕被邻居听到,就哄我说流血也不意味着是处女膜破裂了,有可能是阴道口的擦伤,他还说床单上都没有血。我就出去看,果然没有血迹,他把我抱到怀里,说太爱我了,只有这样才会和我在一起。我说我要去检查,他说你自己去吧,我没有那份神气拥有你。然后甩给我2000块钱。我做完手术后,他对我很好,可以说非常好。我对他产生了莫名奇妙的依赖感,有时候还会对他撒娇,我想,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我们有过肌肤之亲。
“我早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卑鄙,下流。”
“我就是见不得你们幸福的贱样!”
“你还要怎样?我快乐一点儿你就碍眼对么?”
“你和宁才认识几天?你快乐?哄谁!”
我转过头,丁一威坐在路边。走过去,说:“我们上去吧。”他站起来,拥着我的肩往上走。
“站住!”沙帆边喊边冲到我们前面。
我漠然地看着他。然后说:“丁一威,我们走。”
“现在已经没人要你了。跟我在一起吧。”他拦住我,变得很温柔。
“你给我滚。”
他把我从丁一威旁边拉过来,双手死死卡着我的肩,把嘴凑下来就吻,我拼命地摇头,推他打他,可是他的嘴还是在我的脸上,唇上蹭来蹭去。丁一威过来扯我,沙帆用力一甩,我整个人就被砸到墙角里,浑身都痛。抬起头来的时候,我能看到的只是他们撕打成一团,中间夹杂着沙帆骂人的声音。我顺手从旁边摸起半块砖头,爬过去,看清是沙帆压在丁一威身上,两个拳握得紧紧地打他的脸。我举起砖,看准了盖到沙帆头上,听到他大叫一声,然后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我把丁一威扶起来,正好过来一辆出租车,可是司机不拉我们。我只好扶着他走到马路上,打了辆车回家。
看着丁一威被打肿的脸,我都不敢碰。现在我发现自己是多么地脆弱,遇到事情,只会不停地哭。
“对不起。”
丁一威摆摆手,然后吃力地对我说:“你是我朋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已经是7月的尾巴上了。我回了趟宿舍,她们都来了,因为考研班开课了。看到我,大家都问什么时候宁请大家吃饭。我已经能够微笑地说:“我们分手了。”然后在她们的讶异中自然地从一堆废纸中找出从前手机号的话费清单,再从密密麻麻的手机号里找出136开头的号码,抄到手心里。没有人说一句话,也没有人敢问我是为了什么分开。
摊开手心,我打电话给费楠,我问他:“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要带我吃饭,陪我购物,给我交手机费,现在那个人还在不在?”
费楠过来接我,开着他那辆老捷达。我坐上去,看着他伪善的笑和一脸的皱纹,对他说:“说吧,什么条件。”他哈哈大笑,对我说:“咱们在一起,快乐就行,不谈条件。”我说:“还是说清楚吧。”“看你说的什么话,咱们交个朋友,想那么多干嘛?”我想起母亲与吴叔。好吧,权当交个朋友。
35岁男人的身体,35岁男人的喘息。
他的手在我的身上游走,我没有一点点感觉,罪恶感都没有。睁开眼睛,我看到啤酒肚,赘肉,我凑上去吻,用手指抚弄,抬起头看着他,我知道我的眼神里,流转的都是妩媚。
这是我的第3个男人,一个肯给我食物,衣裳,交话费的男人。我们之间没有感情,而且我确定,多久的以后,他都不会对我产生一点点爱怜。
“你真是个宝贝。”他在我耳边说。他很累了,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老了。
我抱住他,我说:“我想去北京。”
“去那里做什么?”
“学口语。”
“还回来吗?”
“有你我能不回来吗?傻瓜。”我捏他的鼻子。他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完全不是我熟悉的。
“多少钱?”
我伸出四个手指。
“这么多?”他皱一下眉头。
“学费啊,车票啊,食宿啊,还要给你买礼物啊。”
“还有我的礼物?呵呵,亲一下。”
我凑过去,他很响地在脸上亲了一下。
“费楠,你对我太好了。”我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可不许不回来啊。”
“我舍不得你呢。不然你跟我去吧。”
“胡闹,我还得工作。”
费楠是一个药品批发商,有一个在英国不回来的老婆,还有一个在身边的12岁的女儿。他不问我为什么换手机号也不告诉他,他不问我为什么一改当初的倔强,乖乖躺进他的怀里。他是一个思维缜密的成年人,他对我这样大意,我想,是因为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像在路边捡了一个猫一样,高兴时就给它吃的逗着玩,不高兴的时候一脚就踢到门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只是那时我不愿做那只猫,现在,我愿意了。
他带我去漪汾街吃饭,一路上不停地说话。他就和刘清不一样,刘清总是那样静默的样子。初识费楠时,我觉得他这个人不是太精就是太傻,现在我知道了,他是太精,精到装傻都装得那么像。
他问我:“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吧。我们也快开学了。”
“票我给你买吧。”
“好。”
费楠说回来以后给我租个房子。我问他:“去你家不好么?我还可以陪小妹妹玩。”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把她带坏怎么办?”
我轻笑:“我坏你怎么还和我在一起?”
他说:“因为我就喜欢你坏的样子。”
男人,呵呵。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33
二十一 男性动物笔记:善良的小情人
在认识刺猬之前,我对女孩子有一种偏见,尤其是喜欢在钞票上头打滚的年轻女孩。看着她们泥鳅一样,从我怀里钻出来,穿好衣服后,得意扬扬的样子,我便更得意。她们以为套到了很多东西:快感,金钱,自信。其实这都是自欺欺人,干嘛不问问,社会认她们这一手吗?得到这些就那么容易吗?相比而言,我弄点钱,就和收废纸一样容易,所以,我花它们的时候,才叫个快乐呢。而她们呢,从我身子底下挣它们的时候,也能快乐吗?
刺猬就不同了,她没有变着法儿地从我这里弄钱,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了那么一点点对等的意思。很微妙地,我们转为对手的角色。我觉得她不是为了钱,从我常带她去上岛消费几百元,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若那么现实,不会时隔半年才想起来钱的好处,投到我怀里。再见到她时,完全变了另一个人,成熟多了,有伪装得不是很好的豁达。
她打枪的水平真叫个嫩,作为回报,我装得也够傻。所以,我从来不问她为什么突然成了一只乖猫。一个猎人,在森林里转悠,猎取最优秀的美食,猎取最美丽的皮毛,他有必要管他的猎物,为什么跑得慢了?为什么流泪了?如果那样,我便不是一个猎人,迟早被猎物吃掉。
得到最重要。
刺猬最有意思的地方,是很会讨乖,让人打心眼里舒服。她会问我:老费,有一些老板,比你年轻多了,对我也挺像那么回事的,但是我就和你在一起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说我不知道,然后她就呵呵呵地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她喜欢说实话,她说其实这样的相伴,无需考虑太多,年龄或者外表或者财富,她并非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包括那个年轻帅气的装饰公司老板,名牌大学毕业,才气像臭水沟一样到处流着。刺猬受不了的,是他们都有恩爱非常的妻子,时不时地,在和她约会的时候,夫妻表现得特别腻味。刺猬说,她知道每个人都在撒谎,但别在她面前撒谎,她受不了。
而我就不同了,妻子在英国,婚姻半死不活,她在那边的生活很放荡,和绅士们做着最不绅士的勾当。在刺猬面前,从来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刺猬觉得我像一个单身男子,至少是一个离了婚的男子,有谈恋爱的资格,有充满外遇的一切精神条件和肉体原因。而且,她知道我把女儿当命根子,她从不计较我女儿的电话打断我们的约会,她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从她的眼神我能看出。我相信这点,但我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维持不了多久,过客,彼此都是生命中的过客。
二十二 用躯壳骗取关怀
回家看了看奶奶,她还被蒙在鼓里。问我:“你妈去外地啦?你这些天是怎么吃的饭?”我看爸爸,他躲开我的眼神。我对他们说我要去北京学口语了。奶奶问我需不需要钱。我说我平时攒了一些。其实我平时根本不攒钱的,月初领了生活费,不到半个月就快花完了。我对他们说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很正规的语言学校,叫福来得。全外教授课,小班开课,最多不过14个人。他们对我说的完全不关心,只是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半个多月吧,反正能赶到开学以前。吃过饭我就走了。因为晚上的火车。
没人送我,我一个人背着双肩包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好久没有背双肩包,现在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中学时代,扎两个小辫子,坐在教室里认真听讲,给班里篮球赛大声喊加油,为了考试没考过谁谁谁偷偷地哭。
开始检票了,我往前看。有一个男孩的背影特别像袁可,我笑笑,怎么可能?即使他站在我面前,我还有资格去说喜欢他么?
费楠给我买的是下铺,我把包扔到枕边。然后给他打电话。
“费楠,我上车了。”
“那就好。我实在走不开。”
“没走就开始想你了。”
“那怎么办啊,还有半个月呢。”他笑着。
“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好不好?”
“好啊。都由你。行了,我得进去了。”
“拜拜。”
旁边一个小女孩一直看我,可能因为我夸张的语气。我脱鞋,躺下,脸冲里,还没熄灯,就已睡着。
醒来,正好快进北京站。夏天亮得很早,从窗里就能看出来外面的空气很新鲜。到站了,背起包下车。恍惚间,觉得这里是郑州,到了出站口,我会见到宁。
刚出站,就有许多人凑上来问去哪里,或者要不要住店。我觉得这里是这样的陌生,不是我习惯了的语言和环境。我走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对他说:“五道口。”如果是父母给的钱,不,应该说如果是爸爸,或者妈妈给的钱,我肯定会挤到公交站,向周围人打听怎么转车能到那个学校。
东拐西绕,40分钟后,我站到了华润超市门口,司机说这就是五道口了,然后掉头就走。看看表,刚好8点,我必须在9点之前去报到。拦住一个路人,客气地问福来得学校在哪里,他指指对面。我看过去,一座楼上确实挂着福来得的牌子。可是进去了才知道,这个学校只是租了这个楼的第六层,宿舍是租用的后面宾馆的房间,上课的教室在一个制药公司里面,确切地说这称不上一个学校。
爬到六楼,看到许多大学生模样的人,和我一样背着包,拿着钱交过去,然后得到一张贴听课证,笔记薄,衣服还有收据等等一堆东西。
大约到了9点,办公人员告诉我们班已经分好了,她开始念名字,我听到自己是大学组一班。然后跟着另一个办公人员绕到制药公司里,看到一层的半面都被租了下来,楼道里有饮水机,教室里铺着地毯,还安有电视和空调。
我坐进教室的时候,人还不是很多,但每个人都插着耳机,手里捧着英文读物,或者往纸上写着什么。我坐在那里看着门外,每隔一阵就进来几个人,我看他们都像好学生。
最后人来得差不多了,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很胖很壮的外国人。他一进门就对大家笑说说:“Hello!”我觉得他长得非常不真实,因为他很白。
他说我们可以叫他Aaron,然后问每个人的英文名字,并要求用英语自我介绍。轮到我的时候,我还没有想好自己应该叫什么,前面有人说自己叫Katty,Judy,Green,Halina等等,我想模仿着她们的起一个,可就是想不起来。我用英文对Aaron说:“我没有名字,为了逃亡来到这里。”
他笑着问我:“逃亡什么呢?”
想了想,对他说:“一切。”
他做了一个鬼脸,说:“那我们以后进行课堂活动的时候,怎么称呼你呢?就喊在逃亡的那个吗?”
大家都笑起来。我突然想到费楠,我问Arron:“Cat可以么?”
他想了想,说:“OK。”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34
我在北京的学习就这样开始了。住进一个12人间的宿舍,很大,房间有三分之一是空地,还安着水龙头。别的房间都是6人的,她们都特别羡慕我们可以在房间里洗漱,而她们就要到窄小的卫生间。早晨要起来锻炼,是“一对一”辅导班的一个意大利老头,特别精神。边做动作边让我们喊:“Today is a wonderful day!”他说自己是一个morning person,所以清晨的时候精力充沛,而到了晚上就特别想睡觉了。中午的时候吃学校的盒饭,回宿舍小睡一会儿。晚上就躺在床上听听英语,或者出去逛逛。这附近有许多家小的服装店,衣服都很另类,价钱不菲。
费楠经常在中午打来电话,有时候是晚上,一扯就是一个小时,有他给我交费,我有的是心情和他调侃,随心所欲地甜言蜜语,撒娇,发嗲。宿舍里的人问:“你男朋友啊?”我点点头说:“对啊。”
Aaron讲课的方式很容易引发大家兴趣。比如搞个小型的辩论会,情景模仿,或者秀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他总是能在每节课后总结出来一个做人的道理。讲到影响一个人的选择的最重要的因素时,我们大都认为自身大过外因的影响,Aaron摇头,他说不是这样的。我们中就有人站起来给他讲大道理,这个女孩子的口语很蹩脚,我们理解都很困难。她特别激动,可能是觉得自己论据充分吧。好不容易她讲完坐下了,Aaron在教室中间踱了几个来回,然后一拍手,用英文说:“好,我们现在做个实验,来,Judy你坐到讲台上的椅子上。现在我们要做的游戏规则是,Judy不许捡这起这个粉笔,无论什么情况下。”然后他把一支粉笔丢在椅子旁边,问Judy:“你明白了吗?不许把它捡起来,无论什么情况。”Judy做了个手势表明自己懂了。
Judy刚坐到椅子上,Aaron就笑着对她说:“Pick up,please!”Judy无动于衷。Aaron一直不停地这样对她说,Judy被逗乐,还冲我们笑。过了一会儿,Aaron换了一种态度,皱起眉头,凶恶的样子,对Judy说话的语气让我们都觉得害怕。Judy仍然坐在那里,没有去捡它的意思,但能看出来她脸色都变了。我们也觉得这个游戏玩得太过了。Aaron说:“现在,大家都跟着我喊:‘Judy,Pick up’”。我们齐声喊。Aaron还走到她身边对她说:“你想看着这么多人下不了课吗?”没多长时间,Judy弯下腰把粉笔捡了起来放到桌子上。Aaron笑了,他说:“大家现在明白了没有?”
我觉得悲哀,确实有太多的时候,我们做不了自己的主。我们去虚伪,去堕落,即使心里怀着美好的意愿。虽然Aaron的结论有点偏激,但还是从一定的角度反应了现实。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35
8月6号那天,下了课我跑到很远的一家网吧上网。到卡秀挑了一张烛光卡,写了:“祝生日快乐。”然后发到自己邮箱里。再打开163的主页,输入用户名,密码,进入免费邮箱。当我看到除了自己发过来的贺卡外,还有一个匿名的邮件时,我想肯定又是莫名其妙的组织或者病毒。打开了,也是一张贺卡,点击观看。是一个可爱的小猪,在深蓝色的天空下,站在雪地里,用鼠标点了“开始”,我马上听到耳机里传来的生日快乐歌。那一瞬,眼泪流了下来,当我没有了一切,躲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面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人的时候,这无疑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在屏幕上飘过一行字:“冬天也温暖。我从不怀疑你会做到最好,无论你做什么。生日快乐。”落款是小卓。
回来的路上,我去一家服装店买了一件红色的休闲旗袍,老板要价要得很离谱,我没有还价,因为这是我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把旗袍裹在身上,红得耀眼。前面的头发放下来两绺,挺长的,软软地垂在脸颊上,风一吹,就飘起来,后面的头发束成一个马尾,穿了细跟的凉鞋,走起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绣春楼里的姑娘,只差一块绣花手帕。进教室的时候,他们都说我像日本女人。Arron看了我好久,对我说:“Cat,我觉得如果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他们一定愿意认识你。”同学们打起口哨来,我和Arron相视而笑。
Arron喜欢提问我,因为我从不主动回答问题。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积极,就轮流回答,可是到了后来,习惯了环境后,每个人都表现出了这个年龄热情的一面,通常在老师刚说完问题后,好几个人同时说自己的观点。我是唯一一个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说话的人,我对Arron提出的问题都在心里做答了,当然,是用中文。在教学区不允许讲中文,同学回答问题碰到不会说的词语时,我就把自己的文曲星递过去。这个时候Arron会看我,对我说:“Cat,don't be shy。”Arron叫起我的时候,我就会很紧张,经常把话说得飞快,他会给我手势,让我讲得慢一点。可那样我就不会说了。他对我说:“Cat,你应该自信。”我感谢这个白白的外国人对我说的每句话。确实,是每句话。
有一个男生搞来一个游戏:从1到9选出你最喜欢的数字,乘以2,所得数的个位与十位相加,将得到的这个数乘以9,再将所得数的个位与十位相加,最后乘以3,再加上你吻过的男生/女生的个数。这个游戏我在大一时就做过,我知道如果不做最后一步,无论你从1到9选哪个数字,结果都是27。大家都挺喜庆地给对方算。后来一个女生提议给Arron算一次。我们教室口语最好的人把题给Arron念了一遍,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在黑板上写下97,想了想,擦掉了,改成99。底下就大呼小叫起来,都说他肯定中间算错了,再算一遍。后来Arron又算了两次,都是这个数。我们问他:“你吻过72个女人吗?”他先是很吃惊地问我们是如何知道的,然后坦然说自己与71个女人做过爱。有人问为什么漏掉了一个。他说:“我在美国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个日本的女朋友,她很漂亮,当时就有很多人找她拍广告。我一直想让她与我上床,可是没有一次成功。”同学们都说他的生活太open了,他笑着说:“I love that feeling。”他指的是做爱。很多同学都说不可接受,有的还说很恶心。Arron把头转向坐在一边微笑的我:“Cat,你觉得这样很坏吗?”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流利地说:“无需用别人的眼光来衡量你的生活。”他走过来吻我脸一下,大家又是一阵尖叫和口哨。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36
还有几天就要离开北京了,我去西单购物,想给费楠买点什么回去。可是我不知道他需要什么,他好像什么都有。
他给我的钱还剩了1500,我在商厦里来回转悠,想起来从前妈妈总是给爸爸买T恤,可在这里好一些的T恤都2000多了,我也不知道他穿多大号的。坐着电梯到了顶层,发现都是吃的。就买了一份意大利面,一份烤翅,一个中杯可乐。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吃。我挺饿了,突然想起宁说的:“你怎么从来吃不饱啊,将来要养不起你了。”我对自己说不要去想了。低下头吃了一会,再抬头时看到隔壁桌上一对男女,男的说:“我错了好不好?”女的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男的接着说:“我喂你吃饭算做补偿。”女的说:“谁要你喂啊。”虽是这样说着,她还是靠在他肩膀上,被他一勺勺地喂着喝粥。我站起来就走。我怕我再看下去会哭,因为虽然已到今日的境地,我还是幻想着他有一日能原谅了我,我没有资格奢求他再和我在一起,我只想让他不要再恨我。
没有心情去想买什么给费楠了,正好路过金利来专柜,就进去看,只看标签,最后抓了一条深色的领带,500多,在这里面算是中高档的,这样我就心安了。
想起来在北京都没有坐过一次公交,在站牌上找了一辆能到五道口的上去了,还好是空调车。北京的公交车里都有一个路程单,我才发现从这里到学校还得十几站,还没有座位,早知道就打车回去了。
车行至语言大学附近时,我发现路上走着的一个男孩特别像袁可,想起来在火车站的那个背影,就赶紧下了车。往回跑着找他。
那一定是袁可,我看到他脖子后面的那颗痣。他手里拉着一个女孩,很亲密的样子。我跑到他们前面,看男孩的脸,不是袁可,又会是谁呢?
他看到我,又努力看了一下,认出我了。停在那里,他先对我说:“你怎么在北京?”
“你怎么也在?”
“我来看看她。”他把目光移向旁边那个女孩。她不好看,这是我对她最直接的印象。
“她是谁?”我问袁可,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不妥了,我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说话。
那女孩儿斜眼看看我,然后抱住袁可的腰,我想这是她对我的回答。可是我没有问她,我问的是袁可,我不相信他会公然称哪个女人是他女朋友。
果然他没有回答,换上一贯的微笑。他说:“你来做什么?”
“学口语。”
“你换手机号了?”
“换过N个了。”
“是吗?”他就这样微笑着,让我感觉所有的置气都很无聊。
女孩摇他胳膊:“走不走啊?”这个情景,让我想起当年的我,我就是这样与袁可在路上与另一个女子相遇,就是这个动作,也说了同样的话,可是他对我说:“你到一边等我一会儿。”然后就和那女子笑谈很久。
我看着袁可,我想知道如今我做为这样一个角色出现,他将如何处置。
“你等我一下,我和她说几句话。”他推开女孩子的胳膊,当我很高傲地看了她一眼的时候,心里却全是苦涩。我有什么理由高傲呢,我和她,有什么不同?
“晚上出来吧。”没等他说话我就先说了。
“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我特别轻浮地笑。
“你什么时候回太原?”
“后天。”
“我明天回。你回去后,到我的房子找我。这里不方便。”
“我只在今天晚上有兴趣。”
“那好,在哪见?”
“就这里。9点,带好开房的钱。”我转身走了。我故意说得很大声,让那个女孩听见。我没那么善良,让她知道袁可是什么样的人,我只是想让她难过却欲罢不能。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37
袁可站在那里。我一步步走近他。我想起来两年前的那晚,他站在操场口等我,我走过去,他把我背起来,没走几步就开始晃,他很瘦,我不忍心,一直吵着要下来,他把我放到一个树旁边,挨着我坐下。对我说:“猪,你怎么不靠在我肩上了?”我羞涩地把头扭到一边。他轻轻地拉过我,我的头就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早来了?”我对他说。
他揽过我就开始吻,全然不顾路人的眼光。激烈,火热,缠绵,一点儿也不是他的风格了,原来他是含蓄的,温柔的。吻过之后,干脆地说:“走吧。”
我挽住他的胳膊,坚决的姿态。这里没有熟人,他没有推开我。我们一直走,走到语言大学的招待所里,他拿出钥匙开了门,没开灯,没有语言,把我按在墙上狂热地吻。
我们做爱,从门口一直到床上,我的每寸肌肤都注入了活力,是饥渴的,需要的。我没想过和袁可做爱会这般地神奇,这是我第一次达到高潮。抱着他的身体,我觉得我不用再和每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他了,现在他就在我身边,一伸手就可以触到。可是我在颠峰时刻,喊的却是宁的名字。
他摸我的脸。我想起来在电影院里看恐怖片,突然一个吓人的镜头,我往他怀里钻,他就是像现在这样用手摸我的脸,对我说:“没事儿,没事儿。”那时我的脸热得要命,因为幸福,更多因为这是第一次有异性抚摸我。
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原来准备好的一副无情的面具,现在都无法被戴起来。我哭了,我不想哭的,我对自己说,从你跟了费楠的那天起,你就不许哭。可是现在,我还是哭了,我不想让他发现,把他的手推开了。他叹了口气,他说:“猪,你过得好不好?”我哭得更厉害了,不稳固的床开始颤。他把我抱进怀里,我把他的胸口弄得一片湿。
“咱们开灯好吗?我想看到你。”
他扭亮了床头灯。我爬起来,细细地看他。为什么事情非要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和他躺在这里,不伦不类,什么都不是。我看到他就会心痛,他是我的初恋,我在他身上寄托了关于爱情的全部希望和幻想。可他只对我微笑,语言都没有,他用微笑对抗我,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认真?也许可以做爱,也许可以什么都不是。
我本有许多的话想对他说,可是现在面对他的时候,我觉得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他根本就不会在乎我在想些什么,把心里一直怀念的介意的说出来,也是枉然。我们只是在北京相遇,做了一场爱,然后各行其道。我可以在费楠面前和个妓女似的,就是不能在袁可面前失去一点儿的自尊。
他也看我。我是知道的,他一直都有这功夫,看着别人不眨眼,他就有实力营造暖昧。只是那个时候我不懂,我以为他喜欢我,被他看得满面通红。他的眼神是空洞的,就如我对费楠说我想你了的时候,我是没有感情的。我们都会把自己真实宝贵的东西抽离出来,留下一个躯壳去骗取关怀。
我开始穿衣服,他默默地看着我。全部穿好以后,我打开门出去,没有回头。
同学们都让我去和Aaron商量能不能请大家吃顿饭,我说为什么是我啊,他们都说因为Aaron喜欢你。
课间的时候,我看到Aaron站在饮水机前面,特别腼腆地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我就没有了在别人面前的自如,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我问:“Aaron,我们能聊聊吗?”
“好。”
“在这里学了这么长时间,我很感激你对我任何方面的指导。”
“Cat,我从一开始就在想,为什么你要用猫当你的名字。你说你为了逃亡来到这里,我总觉得不是一句玩笑。即使做为一个玩笑来看,它也没有丝毫可笑之处。Cat,我不知道你遭遇了怎样的事情,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自信。”
“现在,我比从前好多了,不是吗?”
Aaron摇摇头。
“我讲每个道理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懂,我的意思是,在我说之前你就明白。和大家做游戏的时候,你笑得挺开心,可是我觉得你不快乐。我不知道我说清楚没有。”
“Aaron,你说得对。”
“你很讨人喜欢,你没有理由不自信,甚至于自卑。”
“自卑?”
“不是吗?”他反问我。
“我回去好好想一下。Aaron,如果以后你有机会来太原,请给我打电话,我会陪你去看晋祠。
“好啊。很高兴有这样漂亮的女孩陪同。”
我低下头笑一下,接着说:“大家都很喜欢你。我们从不同的地方聚到这里不容易,明天就要分开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去聚餐?”
“好。我同意。我埋单。”
我觉得这是到目前为止,我遇到的最轻松的一件事情。
回到太原以后,我强烈地怀念Aaron,一起学口语的同学,还有那个在清晨领操的意大利老头。他们给了我阳光,让我觉得自己活得不是那么萎靡,至少还有这样的一种环境,只有学习和情谊。我蜷缩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开着电脑,挂在QQ里,隐身。不和别人说话,沉默地面对另一个世界。特别是晚上,周围的一切都沉寂下来的时候,网络上还有许多各色的人,他们不睡觉,就在那里,支撑着这个世界的运转。我觉得我只不过是希望永不停息。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37
二十三 男性动物笔记:特别伤害
对于特别的女孩子,她该领教的,应该是特别的伤害。许多女孩子从我身边离去的时候,她们或哭或笑,但仅限于男女私情,还叫不上快乐或是痛苦。刺猬就不一样了,她不在乎我,她要忘记我了,我该以特别的方式提醒她,我始终在她身边。我要让她的情感从颠峰而低谷,从快乐到痛苦,想像她的表情,她的脆弱,她的眼泪,我觉得,我为她付出那么多,至少我还能看到这样一出戏,知足吧。
本来以为,知道她的状态后,我会哈哈哈地笑起来。可我没有,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病态?是不是有些过份?对她付出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她现在那般地脆弱,我是不是太残酷了……我努力中止这样的思维,但始终没有,我无法因为这件事而高兴,我没有找到导演一出戏的快感,丝毫没有,我突然闪过这样一个想法:难道自己真的是爱上她了?
我不知道对她是爱还是占有欲还是责任感。如果没有我,她可能还是一个处女。她去郑州的时候,我特别不想让第二个人进入她的身体,因为我的自私。脑子里乱乱的,我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我开始骂自己,一个在肉欲中沉溺的人,何必在意一个女孩子的离去,我上过很多女孩子,也有许多处女,我却从没有因此觉得谁应该是我的,刺猬除外,在她之前,在她之后。我努力劝着自己:她有着小孩子一样的面容,小孩子一样的性格,不懂风情,不经世事,试图堕落都找不到途径,受伤害了都表现出天真,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玩的类型,我可以在意她,喜欢她,爱上她,但我不应该玩她,欺侮她,伤害她。
我他妈纯粹是在自寻烦恼。
把我能做的做到,补偿她一下,反正她对我的没什么意义了。没心没肺的我,到老年时回忆,至少对一个女孩真好过。
二十四 爱情该如何排练
费楠偶尔会过来接我吃饭,还有做爱,他是不会陪我逛街的,只给我钱,让我一个人去。每次我们都在伊豆门口见面,因为那里离我家很近,而我不想让费楠知道我住在哪里。他也没有兴趣知道,他说一开始认识我时,就特别希望我是一个外地的女孩子。他对我不好不坏,若即若离。他不给我发短信,只打电话,而常常说到一半就有事挂断了。我不缠他,只是每隔一段时间象征性地问问最近有没有想我。我们在一起做爱的时候,接到过几次他女儿打来的电话,不是学校让叫家长,就是家里停电了。费楠很快地穿上衣服,看来他女儿在他心里是很重要的,他对我说孩子没有母爱,所以自己得对她加倍地好。这个时候,我是喜欢费楠的,喜欢他对家庭的责任感,哪怕他因为孩子把我放到马路边,很黑的夜让我自己打车回去,我也是喜欢他的,因为我不想再多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
我开始晨炼,去南宫广场。虽然得走10分钟到1路车站,再坐15分钟的公车。我记得宁说过他喜欢在那里锻炼身体。去了以后,我不知道该做什么,看着许多头发花白的人打太极或者舞扇,我觉得我老了,比他们还老。我坐在那里,东张西望,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来,人们散去,上班族开始忙碌。然后从青年路口往南走,我希望会在这里遇到宁,只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我肯定不发一言。可是很长时间了,我得到的只是晒黑的皮肤。
有一天回家,发现防盗门上贴着一个纸包。捡起来打开看,第一张纸上是几行歪歪扭扭很丑的字:
我难过的是我怎么也忘不了你。把你搞到现在这种境地,不是我的初衷。我知道你恨我,你也看不起我,可是请原谅我爱你。也许你不相信,也对,我怎么配得上去爱你呢?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们的事情,我很后悔对你做过的一切。如果早知会有现在的结果,我发誓那天我不会和你聊天,只专心下载我的东西。可是时间不会倒退,我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几次到了你家门口都不敢按门铃,我把你药流时办的手续都给你拿来了,也许这些可以对弥补一些我的过失。
沙帆
里面果然有当时做检查的手续。我把它们胡乱扔到抽屉里,都现在了,还有用吗?
宁都不肯见我。
数着开学的日子,数到倒数第三天,费楠打过来电话说:“过几天就得好好学习了,今天出来吃顿饭吧。”放了电话,我想起每次开学前妈妈都会带我出去,说的话和费楠的一样,只是顺序不同,她说:“今天出去吃顿饭吧,开了学就得好好学了。”她侧重好好学习,费楠侧重吃饭。
“费楠,你为什么不换辆车?”
“舍不得。这车陪我很多年了。”
“有感情了?”
“对啊。”
我们去了三晋饭店的自助烧烤厅。互相给对方套上透明的塑料衣服。
费楠说:“和你在一起,来年轻的地方,过年轻的生活。”
我发现今天他系着我送他的领带,特别高兴地拉了拉。他说:“你怎么舍得买这么好的领带,我平时都是凑合着。除了要去一些正式场合。”
我心想羊毛出在羊身上,可是嘴上娇柔地问:“今天正式啊?”
他含笑点头说:“对啊。和你在一起,怎么能不正式?”
我噘起嘴说:“你和我生分了,我可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内人。”
他哈哈大笑,他说:“你知道什么是内人吗?瞎用。”
我说:“你看,我见你都衣衫褴褛的,多亲切啊。”
他看看我的衣服说:“你这可是在骂我呢,衣服是我给你买的,你这样形容它们啊?”
我讨乖地说:“因为我买的时候想给你省钱啊。”
他笑着摇头说:“我老了,说不过你。和个精豆似的。”
服务生过来给我烤了两条鱼,费楠说这东西肯定咸。我站起身去拿饮料,他说要喝西瓜味的。当我接两杯饮料往回走的时候,竟然看到吴叔,他对面坐着的,是妈妈。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穿着像个居家的女人,慢条斯理地吃着,时而停下来喝口饮料,我都能感觉到她的轻松。我见惯了她什么时候都皱着眉头,有不停的电话,职业装,手提包,吃饭像在抢时间,随时要走的样子。
坐回到座位上,费楠问:“怎么这么慢?”
我挤出一丝笑容说:“人多嘛。”
费楠给我讲他去德国时感受到的那里的文化,我一句都没听到心上。我一直想要不要拉着费楠,站到他们面前,让他们后悔做出的选择。想了许久,我本不想破坏他们的和谐的,可是我看到妈妈用纸巾给吴叔擦嘴,我就忍不住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生活,果真如她说的,除了房子的贷款,其它的一切,她都不负担了。
我知道费楠不会和我过去,若我负气把他卷入我的家事中,我和他,就没有可能继续,走出这个门,必定形同陌路了。想了想,我催费楠:“快点吃嘛,我想去玩沙弧球。”费楠宽容地笑,放下手里拿的肉串,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对我说:“由你,都由你。走吧。”我假装很快乐地挽住他的胳膊一同往前走。他有点意外,因为我们在公共场合,向来都一副清白的样子,我老实地走在他身边,别人看来,很普通的叔叔和侄女。
故意走过妈妈和吴叔旁边,临经过时还特别大声地对费楠说:“长这么大,数你对我最好了。”吴叔抬起头来,妈妈看到吴叔的神情也转过头来。我就那样花枝乱颤地挽着一个老男人从他们身边走过。
又想起来高中时的班主任的那句话:“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毁给人看。”
我看看驾车的费楠,我觉得我已经能够很容易就走近一幕悲剧,而我自己,却并不觉得难过。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38
开学那天,早早起来把电脑装了箱,到小区门口叫了辆出租车,然后一个人费力地把机箱和显示屏弄到门口,下楼的时候,我就把箱子拖在地上,很慢很小心地往下接,箱底和楼梯磨擦发出刺耳的响声。等我好不容易把这两个大箱子都挪到楼下打开楼门的时候,发现出租车已经离开了。
挤到人群里排队,交学费,住宿费,领收据。再排另一个长队,注册。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我们已经大四,是这个学校最老的男男女女。去超市,买洗衣粉,卫生纸,毛巾,洗发液,护发素。结帐时看到袁可,站在另一队的队尾,身边换了女子。他也看到我,等待我的目光与他的相交后,把头转向一边。用默然的方式提醒着对方自己的存在,也算是一种表达。
吕超给我发短信:“你们怎么也不请我这个媒人吃饭?偷偷地要把他放走。”
我回:“他走?什么时候?”
“你还能不知道?你们合伙赖饭是吧?那小子今天晚上的火车。你不去送?”
他还在太原,我以为他已经去了学校。从太原开往商丘的那列车,晚上开,我是知道的。想到他还和我在一个城市,想到我可以去火车站,我心里就腾升了一种希望,我还可以再见到他,在他没有完全忘记我之前。奋力跑回家,从抽屉里翻啊翻,终于找到药流时开的单子。我要告诉他,他有过一个没有成形的孩子。
很早我就到了火车站,进了候车室,坐在离检票口最近的地方,我想这样就不会落掉他。
过了一个多小时,形成熙熙攘攘的人群,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这趟车,是不是今天走,还是已经走了。开始检票了,人群涌动起来。我坐在那里,死死盯着每一个人,不敢眨眼,怕在那一刹那,宁就从我眼前闪过。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觉得特别沮丧,我想我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了。虽然这样想着,我还是望着候车厅的大门,希望他会神奇般地出现。
我看到他了,他和周围的人说着话。他说过的,每次走的时候全家都要过来送。我还看到了吕超,提着一个大包跟在后面。宁没有看到我,吕超看到了,扯了一下他的胳膊让他往前看。我站起来,宁的目光一落到我身上马上就转开了。
“你们赖我饭。”吕超说。嘻嘻哈哈地看看我又看看他。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手里攥着的单子都湿了。宁站在那里,一眼都不看我。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可能是他妈,催促他说:“还不快点走,看看都几点了。”然后他们就从我面前过去了。吕超边往前走边小声问我:“你们吵架了?”我把包从他手上接过来,对他说:“把你的站台票给我。”
头一次活得这么贱,跟在宁的后面,随着他家人上了火车,也称是送站的。我一直害怕宁把我赶下去,可他一句话也不对我说,好像我是空气。他家人围着他嘱咐这叮咛那,他们都没有时间问他关于我,我悄悄走开,躲到卫生间门口。
直到车快开了,他们才下车。我一步步走过去,看着宁的脸,把手里汗湿的纸递过去。
“干什么?”
“你看一下。求你了,就看一下。”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来看了。
“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
“我不懂。”
“我怀过孕,是你的。”
他愣住了,终于肯看我。他问我:“真的?”我狠狠地点头。
这时候,我发现车厢缓缓摇动。窗外的人开始倒退。我想完了,就往门口跑,宁也跟着跑过去,可是车已经开了,车门已关上。我转过身,看他。他失控地把我裹到怀里,我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呆呆地任他抱着,像梦一样。
他松开我的时候,我看到他满脸的泪痕,伸出手替他擦。他说:“其实我早就不怪你了。”
听到这句话,我笑了,我觉得我太惨了,真的。
“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不知道怎么来找你。”
就像我们从前的每次闹别扭,他总是不知怎么张口对我说别生气了。可是这次不同了,如果他能早点来找我,就不会有费楠,不会有北京之行,不会有与袁可的那夜,是我错过了他,还是他错过了我?
“你说话啊。”
“下一站是哪儿?我要下车。”
“你不能原谅我?”现在是他这样对我说。
我沉默着。他可以对我的从前不再计较了,可是我的现在呢?我的现在是自己都不能容忍的,他能吗?
“不要离开我。”他抱紧我。
这句话是这么得熟悉,我想起电话里他的低语,想起短信里的亲密,想起吵架后的彷徨和犹豫,想起我和别人谈起他时的幸福,想起他对我的诺言,想起我决定好好和他一辈子,想起难挨的等待,想起我们曾有过那样彼此珍惜的日子,想起他是唯一一个给我感情的男人。
“你还会娶我吗?”
“会。”
这一刻我的心里又被融入温暖的东西,宁还会娶我。我有幻觉他就像当年在我身边出现一样,再次挽救我的生活,带我离开我低靡的世界。
“跟我去郑州住几天,好吗?”
我哭着点头。我想我又得到了这个男人和他的温暖,他的宠,他的宽容,他的承诺,他的怀抱,他的人。可是当我再靠在他的身边时,为什么觉得这样不合适?
他去补票,列车员说没有卧铺了,只有硬座。他就让我在这里睡觉,他自己去硬席车厢。对我说:“明早我过来叫你起床。”
把自己缩到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就从一开始数,到最后终于迷糊了。我想不起来这是哪趟车。从太原去郑州的,还是从郑州回来的,去北京的,还是从北京回太原的。我在梦里看到过去:沙帆跟我上了火车;我在站台上提着裙子奔跑;背着双肩包排队进站;袁可的身影在我眼前一闪;费楠那中年人松软的身体。我迷茫着,我现在是要去哪里?
闻草 发表于 2005-5-12 09:39
再如何努力,和宁也回不到从前了,两个人多了许多的客气。他特意让我住进上次来时住的那个房间。我感激他做的这一切,也处处留意着拉近距离。可是,我觉得他根本不能做到不介意我的过去,虽然他一直说没什么,虽然他有时候还安慰我。我想对他说明,他阻止我说:“我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忘记吧,现在是我和你。”
到了他学校的那晚,我们都很卖力地看电视,原来我们连电视都不开的,一直相拥地不停地说话。我知道两个人都是在逃避那个难堪的时刻。看到一个台没有节目了,就换另一个。直到哪个频道都是雪花点。关掉电视,我们紧挨着躺下,过了很长时间,他也没有碰我。我哭着问他为什么,他很无奈地说他真的进入不了状态,让我再给他几天时间。早上他很早就起床了,洗漱完过来吻我,我醒着,但没有睁眼睛。最后听到他把门关上,我坐起来,我想我该走了,若和他再在一起,才是对他的欺骗。因为我有费楠,即使我放弃与他的联系,我的身体还记着我有费楠,还有袁可。我没有资格继续享受宁的感情。他应该找一个纯洁的女孩子,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带走的,昨天来的时候也只是一个手提包。看到宁散在床上的衣服,拿过来叠好放到枕边。把窗户打开,让清新的空气进来,现在已是初秋了。把被子叠好,床罩套上去,房间整洁,好像不曾有人住过。我站在门口看了看,我真的很留恋宁,可是,回头太难。
打开门往外走的时候正好撞上宁,手里提着面包和牛奶,他奇怪地问我:“你去哪?”
我不想看到他难过的样子,笑笑说:“到楼下买点吃的。”
“你就是个猪。给你买回来了。”他把吃的放到床头柜上。
“你怎么回来啦?”
“怕你走了呗。”他半开玩笑地说,把我抱到他怀里。
“去上课吧,刚开学,别落下功课。”
“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呆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不好好学习,以后怎么养我啊?”
他看着我说:“你放心,我会让你过最好的生活。”
中午的时候他带我去食堂吃饭。一路遇到同学,都冲他鬼笑。有熟识的,问:“你女朋友又来看你了?好幸福啊。”他让我坐在那里,自己去买饭,我说一起吧,他说:“你为我吃了那么多苦,我要好好照顾你。”他一趟趟地跑着,慢慢地,我面前摆了一堆食物。
下午要开会,他不能不去。他说:“要不你去计算机中心上网吧?”我说:“不了,我想睡觉。”他抱着我说:“一定等我回来。”
我想我还是给他留句话吧。从总台要了纸和笔,写下:
宁:
我们还是分手吧。
现在,我已经是别人的女人。
不要忘记,我们有过一个孩子,你是她的爸爸,我是她的妈妈。
对不起。
把纸条放在手机充电器下面,他很容易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