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医—— 老牛吃嫩草
这个故事发生在你的身后,那个影子的世界,它近似,却又不相同,也许。。。。。吧!吴岚国。暨历六七二一年三月。初春。
吴岚国都——白水城。
白水城的人,喜欢在初春季节漫步于东市。东市是吴岚国最美的植物——四色花树的集中地,每年的阳春三月,花云、树海,和穿梭其中的人潮车龙把东市烘托地热闹非凡。
雨后天青云破处,东市的天空异常绚丽,一阵微风吹过,漫天遍野飞舞着的四色花瓣上残留的露珠折射着云朗深处的阳光和东市熙熙攘攘的喜悦。
花树下,随意而有序得铺放着各有特色的小摊子,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和手工编织的工艺品随处可见。六岁的随知之紧紧抓着哥哥随知意的小手走在东市的石子路上。
随知之的个头儿和大他一岁的哥哥随知意差不多,眼眉竟有八分相似,宛如双孖兄弟。细看两人,都是一副精致瓜子脸,细细弯弯一对单凤眼,好似宝石镶嵌在宛如粉玉雕琢的嫩白脸庞上。随知之跟哥哥唯一的区别是在他的眉心正中位置有一颗红色的胎痣,却更是福气之相,可是知之并不喜欢那个胎痣,因为他觉得男孩子生有这样的胎痣有些女气。但是不管怎么讲,兄弟俩都是非常漂亮的孩子便是。
嫩绿色的义空学院幼年班的袍子穿在随知意的身上,引起无数行人的羡慕——未来的乐医大人啊!虽然知之的领口下也同样佩戴了随家的竖琴金扣,但是,仅仅就是那件义空袍子就从根本上区别了兄弟二人的社会地位。
在一家售卖糖果的摊子前,随知之停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五颜六色地糖果,抓着哥哥的那只小手紧紧的握了一下。
“要吃吗,吱吱?”随知意笑眯眯地看着弟弟,唤着他的小名,随知之生下来很小,就像个小耗子,所以家里的大人都叫他“耗子”,同龄亲切的兄弟姐妹都喊他“吱吱”,因为他不怎么爱说话,即使说话声音也很小,就像小耗子在“吱吱”地叫。
“恩。”知之的眼睛亮了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知意问身后的侍从要了一个亚塔,递给贩卖糖果的老者:“麻烦您,红色和三色的各要一个。”随知意很有教养和礼貌地对老者笑着说。
随知之有些失望,只是买两个吗?
随知意笑眯眯地看着弟弟。两个糖果,他全部给了弟弟,虽然他也很想如同弟弟一样站在四色花树下肆无忌惮的舔着糖果。但是那件嫩绿色的袍子显然在时刻警示着这个孩子,不可以做任何有损于这件袍子形象的行为。
“哥哥,不吃吗?”随知之觉得自己独享两份实在说不过去。他瞅瞅左右手,顿了顿,把最喜欢吃的那个三色糖果放到哥哥嘴巴下。
随知意拿出手帕帮弟弟擦了擦染上颜色的嘴角:“吱吱吃,哥哥牙疼。”
随知之眨巴着眼睛看下左右悄悄打量他们的行人,那些人的眼睛从各种角度瞄着这对兄弟,他们的眼神大都挂在随知意身上,盯得随知意微微僵硬了身体。随知之觉得这样的哥哥很可怜,连享受糖果的权利都没有。
啊,只是孩子单纯的想法罢了,他看不出来,哥哥眼底对自己的怜惜,家里侍卫眼底对自己的怜惜——知之是一个先天五音缺乏者,宫、商、角、徵、羽,他缺乏了三音。作为出生在乐医四大家族的孩子,他的出生就是个悲哀。
一阵带有丝丝阴气地风刮过,大片的四色花瓣席卷而起,花瓣上凝结的露珠簌簌地掉落下来,冷光散落,随知意打了个寒噤,他动了动鼻子,有种味道——一种腐烂的味道,他,非常不喜欢。
还举着糖果地随知之看着哥哥呆滞地表情,不禁问道:“哥,怎么了?”
随知意没有回答,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这种不安的感觉叫做——恐惧。
“有人暴虐了!!快跑!”
“快逃!是暴虐症患者!”
远方拥挤的人群一瞬间沸腾起来,漫无目的的四处逃散。
是暴虐症!
所有的人都知道“情感缺乏暴虐症”是多么地可怕!
情感缺乏暴虐症,也称“暴虐症”,这种病症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从出生就带有的疾病。起因是由于人类进化的过程中一味追求力量和智力的高度,而使得DNA出现缺陷。
这种疾病是可怕的,需要每周接受乐医的治疗,否则会逐渐出现三种病发表现:第一阶段,感情麻木、自闭;第二阶段,自残、焦躁;第三阶段,开始癫狂,血液逐渐凝结,思维混乱,开始失去人性。轻微的就自爆,严重的就伤人伤己。出现第三种情况的时候,力量,灵敏度,反应力是正常人的几十倍,甚至百倍。这些力量会在短时间内急速地爆发出来,人犹如丧尸一般失去所有感觉,即使是拿刀子一片一片地刮他的肉,他也毫无知觉。
卖糖果的大爷丢下摊子就跑,几个侍卫连忙抱起家里的两个小少爷离开。
“放下我,放下我!”随知意很不喜欢被这样抱着狼狈的逃跑,他大力地拍击着侍卫的臂膀,小脸涨红。
“知意少爷,那个人是三度暴虐症!”侍卫一边匆忙解释,一边脚不停步地奔跑着。
随知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侍卫一把抱起抗在肩头,糖果从手心跌落。“糖……”他伸出小手无奈的在空中的抓挠了几下,睁大眼睛看着晶亮的糖果落在地上混进四色花瓣里再也看不到。
侍卫们抱着两位小少爷跑了没几步,一个人的身躯“呼”地从身后飞了过来重重地撞击到了面前的花树树干上,漫天的四色花瓣随着风曼妙地飘飞起来,就像一簇四色的云彩,但是,这花树的美丽映衬着忙于逃命的人民,却显得异常诡异和妖娆。
随知之看到了,他一直盯着他的糖果,一直一直,看着糖果掉落的地方被无数人的脚踩踏过去,看着原来美丽地四色花瓣在地面上稀烂一团。
接着他看到了那个暴虐症患者,那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他浑身都是鲜血,连眼睛里都是。他的毛细血管开始爆裂,再过一会儿无法缓解的话,这个人会自爆的。男人痛苦地嘶叫,痛苦到想毁灭面前的一切!他一路横冲直撞,不停地抓起身边来不及逃跑的行人丢出去,人体撞击在树干上发出“嗵——嗵——”的闷响,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声一直灌进随知之的耳朵里。那个男人甚至啃咬着那些可怜的游人,把他们咬得鲜血淋漓,就跟他一样。随知之吓得紧紧抓住侍卫的肩膀,再也不敢去想他的三色糖果。可是就在一刹那,随知之的视线对上了那双血红的眼睛,这是他一生里第一次和暴虐症患者对视。
痛苦,哀嚎,想解脱,他在无声地挣扎,他想得到救赎,随知之觉得,他能听到那个人内心深处地啜泣,他需要帮助!随知之无声地伸出小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想帮那个人拉住什么,如果不拉住的话,有什么东西就会粉碎丢失……
暴虐症患者错开了视线,他快速的跳跃着,从这一颗花树灵敏地蹦到另外一颗花树的树干上,他的身体灵活无比,犹如猿猴一般,终于他蹦到了抱着随知意的护卫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抱着随知之的护卫一个惊慌,被隐藏在花瓣下的石头绊倒,随知之被丢了出去,膝盖重重地摔在地上,出了血。剧烈的疼痛让他大声的哭泣起来,他的声音吸引着那个暴虐症患者慢慢走向他,所有的人都绝望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他死定了!
侍卫们惊慌的想冲过去救小少爷,可是他们对付正常人还差不多,面对一个三度暴虐症患者,他们只有送死的份儿。
“随武,医器!医器!”随知意大声对着侍卫喊着。
“少爷,您还小,治疗不得当,会连累您的。”侍卫抱着随知意想继续跑。
焦躁症患者距离随知之越来越近,随知之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那个人。
随知意挣扎着,最后狠狠的咬了侍卫一口,侍卫呆了一下,随知意从他身上滑下来,转身冲着随知之跌倒地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吱吱快跑,吱吱快跑!”
随知之的世界里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着远处冲着他奔跑过来的哥哥,呆呆地看着眼前对着他伸出血淋淋手的男人,耳朵里,似乎只听到花瓣从树上跌落,缓缓地飘散在大地母亲的怀抱发出轻轻地,轻轻地沙沙声。
空气,继续缓缓地流动着。一首古老的童谣,悠悠地从东市传出。那首音乐的旋律叮咚鸣脆,声音可爱酣畅。游人们停止奔跑,慢慢地看向那个方向。
东市的四色花树下,一个穿着嫩绿色小袍子的少年,盘膝坐在那里弹奏着一个比他身体大了一倍的医器【古琴】。
随知意的小手异常灵活的在那具医器上翻动,眼神坚定,任何人此刻看到都不敢说这个孩子只有七岁,他的指法纯熟,犹如行云流水……
他要救弟弟!他要救吱吱!此刻,这是随知意唯一的想法……
随知意看着弟弟的方向,心脏跳到要崩裂,但是他还是强忍着要哭的欲望,因为那个暴虐症患者伸出的血淋淋的手距离弟弟不到半米远。
平和而充满童趣地琴音在东市上空流淌着,暴虐症患者立刻停止了癫狂,陷入呆滞的迷茫状态,他缓慢地转过身体,竟然慢慢向随知意这边走来,他不再大喊大叫,不再到处啃咬。
随知意额头的汗珠慢慢地从额角流淌到耳根,他很累,用精神力演奏不是他弱小地身躯可以承受的,这是他第一次演奏。七岁的稚龄,他还没有学到以神驱器,但是那个是吱吱啊。他的弟弟,他必须救他。
“你真的忘记了吗
那房间后面的小池塘。
暖暖的春风,
可爱的小蝌蚪。
绿色的水面,
蜻蜓在舞蹈。
童年记忆里的小池塘,
就在家的后院。。。。。。”【乐医,童趣启蒙练习曲第七小节】
焦躁症患者慢慢走到随知意不远处,慢慢的,竟然犹如孩童一般的趴在那里,双手撑着下巴,血淋淋的脸上露着狰狞的笑左右摇摆着。随知意很害怕,一种无助,恐惧的情绪蔓延在全身,他不停的用眼角看着发呆的弟弟,心里呐喊着:“吱吱,快跑。。。。。。快站起来啊!!”
知之呆呆的看着哥哥,他吓傻了……
随知意一遍又一遍的演奏着童趣,汗越来越多,他支撑不了多久了。他觉得腹内的精神力慢慢空虚起来,好累,真的很累……弹奏的节奏越来越慢,终于他缓缓的向后倒去,世界安静了,安静到只能听到随知之的大声呼叫哥哥的声音,他看到弟弟跑到了他的面前,伸开双臂护住他……嘶叫声……?奇怪的铃声……?敲击在花瓣中的鼓点……
谁来了……?
“哥哥……哥哥……”下雨了?吱吱在哭,随知意觉得许多雨水打在自己脸上,吱吱没有带伞吗?为什么又哭了。随知意慢慢睁开眼睛,一张犹如雷公一般的大脸赫然挂在他的面前。随知意吓了一跳,他挣扎的坐了起来,又无力的倒下去。
“吱吱!吱吱呢?”随知意吃力的问。
“哥哥,我在这里!”随知之大泪小泪的掉着,他摸着哥哥的脸,把哥哥的脑袋纠正到自己面前。随知意看着平安无事的弟弟露出笑容。再次倒头睡去。
“不亏是随家的孩子。呵呵。”抱着随知意的中年人笑眯眯的把随知意放到紧张的侍卫手里。
“精神力耗费过度,正常现象,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中年人安慰那些吓慌了的侍卫们。
随知之听到这位挽救了自己的大鼓叔叔的一番话,心终于安下。
“大鼓叔叔,哥哥没事了?对吧?”他又问到。随知之很担心。
中年人呆了下,大鼓叔叔,这个称呼从何谈起,中年人的女同伴哈哈大笑,说来也是,因为这位大叔真的背了一面巨大的铜鼓。那面铜鼓足足有他躯体的三倍大,不是大鼓叔叔又是什么?
随家的侍卫带着两个受惊的孩子远远的离开。中年人抓了两把头发对漂亮的女同伴叹息:“随家这一代了不得啊,七岁就能用精神力压制三级暴虐症。那个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帝行舟点点头,不过眼神却看着另外一个小小的身躯,在那样光辉的笼罩下,那个孩子的日子,并不会好过吧?
“跳大神的,这个可怜的家伙这么办?”钬行鼓弯腰看着那个可怜的焦躁症患者,此刻他已经全身冷冻。犹如一支大冰棒。
帝行舟无奈地看着满口胡说八道的钬行鼓,摇头,她的医器是阿诺铃,演奏的时候,需要腰身随着节奏晃动,所以那个混蛋,喊他跳大神的。当然,她也喊这个大猪头雷公。在乐医巡逻队,他们算是比较有特色的一对搭档。
“能怎么办?送到焦躁症总裁所,家属有钱的话,就支撑到年底听乐圣曲,没钱的话……人道毁灭。今天他也够本了,四条人命。”帝行舟看下那只大冰棒面无表情的说。
东市今年的花市早早地结束了,代价是四条人命,焦躁症的阴影已经浮动在这个世界九百多年,这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如感冒发烧一般。世界上的万物原本就是相生相克的,当焦躁症出现后,一个职业应运而生——乐医。虽然乐医们无法根治焦躁症。但是,可以延迟,舒缓。只要定期的接受乐医的治疗。人类的焦躁因子能始终保持在一个度上。乐医级别越高,暴虐症就能压制的越完美,中间间隔的时间越长。乐圣的级别可以把三度癫狂治疗回最低度,而且中间的间隔时间可以达到十年不复发。
乐医的级别是这样划分的,宫、商、角、徵、羽。五大等级。每级别分七音。比如,宫一音,是最低级别,商七音过度后就可以成为乐医了。乐医到达角的级别后,会拥有可怕的音乐攻击力。
那位叫随知意的少年,虽然年仅七岁,但是现在已经达到商七的级别。不能不称为天才。这样的天分即使放在四大家族,甚至整个吴岚国。也是凤毛麟角。就如钬行鼓所言,随家这一代,随知意是最有天分的孩子。 妈妈知道
随知之跪在随家的思过堂,前院很乱,膝盖很疼。被护卫远远的丢出去的他,膝盖被碰的鲜血淋淋。回到家中,站在门口的奶奶二话不说就掴了他一个巴掌,他的耳朵现在还在嗡嗡作响。
随知之悄悄看下身后的大门,没有人注意他,他轻轻的叹息了下,仰面躺在地板上,奶奶打他,他一点也不生气,只要哥哥没事情就好,哥哥从东市回来就一直在昏睡,随知之很担心,可是奶奶罚他没晚饭吃,要跪到半夜的。他看着天花板上的九仙合奏浮雕慢慢的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那双血红的控诉一般的眼睛还在脑海中交缠。久久挥散不去。
从小知之和家里的孩子就不同,家里的孩子从周岁音级测定后,就选定终身医器开始修炼,知之先天缺乏三音,对于这个家来说,虽然不能说是耻辱一般的存在,但是也多少有些笑话之意。人们常说,是随知意把妈妈娘胎中的所有精华都吸取完结,所以到了随知之这里的就只能是残渣,什么是残渣知之并不知道,可每当看到母亲无奈的神情,还有父亲没有感情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是不同的。
祖父常说:“随家旁支,出个缺音的孩子,也算正常,毕竟人是吃五谷杂粮,也属正常。可是随家的直系正枝子孙出现缺三音的孩子,一定是家门不幸。”
什么是不幸,随知之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能和哥哥同上一所学校,不能和哥哥一起住在启蒙院,他好难过。不过,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所有的孩子必须拘禁在小跨院痛苦的弹奏拨弦的时候,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有时候同龄人也是很羡慕他的。他不必背诵大量的古曲曲谱,不必保持一种姿态一站几个小时,他不用早起打坐,他不用十个指头鲜血淋淋的弹奏拨弦。随知之,是随家的特殊孩子。每个人都知道。
躺在地板上胡思乱想的随知之突然感受到了土地的震动,他迅速跪好。老老实实的作出对着祖先牌位忏悔的姿态。不久身后的木门被推开。一些人走了进来。随知之悄悄抬头看下坐在对面的一行人。奶奶,爷爷,父母,二婶婶,三婶婶,四婶婶。叹息,该来的都来了。
随知之不敢抬头,心里七上八下的,此刻哥哥正在昏睡,谁能来救他?没有人吧……绝望的情绪蔓延在他的小脑袋瓜里。
“取家法。”随家的家长随伯禄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随知之的父亲随景深。
随景深看着跪在面前的随知之,牙齿咬了几下,转身到祖先牌位前取下一面长一尺,宽十五厘米的戒尺,双手奉给父亲:“景深管教不严,请父亲代为责罚。”随景深一副生铁不成钢的语气。
随知之看了一下那面戒尺,小小身躯颤抖了一下,他没有象一般孩童一般大哭大闹,戚戚哀求,早习惯了。他认命地趴在地面上,等待着将要到来的家法惩罚。
乐医最珍贵的就是乐感和双手。所以不管多大,趴下被打屁股的尴尬刑罚一直被四大家族沿用的处罚方式。
“哼,用这面尺子打你,都是侮辱了这面尺子!”老太爷恨恨的说。今天的惊险真的无法想象,如果随知意出了一点点问题,随家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父亲,景深家教不严。一切都是我的错。”随景深看下乖乖的趴在地板上的儿子。心里想着却是另外一个儿子,那个孩子脸色苍白的被抱回来的时候,他吓的魂魄欲飞。他这一支人丁淡薄,二房,三房。四房哪家不是七八个孩子,早年他研究乐理耽误了结婚的年龄。四十五岁才结婚,虽然是正系,但是却只有三个孩子。其中还出了一个缺音的废物。知意是他的全部希望,他比自己强,强百倍。随家的未来就全看知意了。他是随家的骄傲。如今这么大的祸事,光是听,已经叫他汗毛耸立。
“父亲,知之还小,请手下留情。”知之的母亲连忙跪到知之前面,为孩子求情。
“倾童,你别管,这个畜生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蛊惑知意去混乱的东市,幸亏知意争气,要不然,要不然。。。。。”随景深看下妻子,语气很是不善。
“孩子懂得什么,他才六岁。”倾童看着丈夫和公公婆婆哀求。
“就是因为他小,才要早早教育。不然大了就晚了。这个孩子太任性,知意太善,太宠他了。早晚被他连累死。”婆婆冷冰冰的加了一句话。
“十板!”老太爷终于发话了。
思过堂里,啪啪的板子声传来,没有孩子的哭泣,知之会对哥哥哭,对妈妈哭,但是从来不对其他人哭,他没有怨恨哥哥,即使是哥哥的错,即使是哥哥要求去的东市,即使最后一刻他挺身挡在哥哥面前。即使……
知之咬着嘴唇,他和哥哥不同,他知道,他知道的。
漫长的痛苦的十板,父亲并没有客气,一些隐隐的血迹从裤子上印了出来。
如果知之此刻大声哭泣哀求,老太爷和父亲这口气出了,也许就不会打的这么狠,但是知之不是这样的人,也许这样的观念从小就根深蒂固。他只是沉默不语,从不哀求,用爷爷的话,一看这个混蛋孩子就是贼眉鼠眼满肚子坏水。他越不反抗,别人看着越来气,以为他不服软。
六岁的知之不知道满肚子坏水这个词的真正意思。反正是不好的事情就是了,爷爷从来不称呼他的名字,他喊他“那只耗子”,就是这样。
板子终于打完,老太爷看着孩子的血从裤子里隐隐的出来,多少也觉得过分了,他咳嗽了两声,准备说一些话,房间里却出来一阵铃声。老太爷摸了下耳朵上的微型电话。不久他那不阴不阳的声音:“是你们这三个老鬼啊……呵呵,那当然,我随家的孩子能跟你们家的那些个小废物比吗?……不服气,改日比下啊。我家随意啊,天生的宫八级的孩子……哈哈,那是,有本事你们也生出一个啊。知道,知道,就是这样……恩,我马上去。等着,不醉不归。好,好,我请客……”
老太爷关闭了微型电话,脸色大好,他得意洋洋的嘿嘿笑了几下。他看着自己的老婆笑眯眯的说:“那三个老混蛋喊我呢,咱们家小九(知意行九)争气。晚上就不回来了。”
老太太也是笑眯眯的点点头,两口子慢慢一起相跟着走了出去,看都没看趴在地上的知之。
随景深看着儿子,无奈的摇头问:“知之,你觉得父亲打你屈还是不屈?”
屈?这个又是什么意思?随知之跟着父亲的语气小声回答:“屈……”
“什么?”随景深一瞪眼。
小家伙一脸紧张,立刻摇头:“不屈,不屈……”
是啊,屈不得,委屈不得……
人们终于散开。母亲倾童慢慢抱起儿子,知之终于慢慢的哭泣起来。
“妈妈,不是我叫哥哥去东市的。”
“妈妈知道。”
“妈妈,我有保护哥哥。”
“妈妈知道。”
“妈妈,很疼啊。”
“睡一觉,就不疼了。爸爸不舍得使劲的。别怪爸爸,知道吗?爸爸吓坏了。爷爷也是为你好,以后记得,遇到危险的事情,吱吱要保护哥哥,哥哥对咱们家很重要,吱吱记得,永远不许违逆哥哥。要听哥哥的话,不要和哥哥撒娇,不许跟哥哥任性……”
“……吱吱知道。妈妈,屁股好疼……”
“妈妈知道。”
随伯禄坐在车上,心里按耐不住的得意洋洋,甚至还唱着小调,他急迫的想看那几个老鬼的嘴脸,在吴岚国,四大家族从九百年前第一代吴岚乐医起,就开始明争暗斗了。嘴巴上,表面上都是谦和的,心里天知道多么恨对方。虽然大家用的医器不同,但是大道同归。到随伯禄这一代真的很奇迹,自己的宝贝孙儿知意,从出生就测试出来有宫八的先天优势。那一年啊,随伯禄觉得自己放屁都顺畅无比。直到那个倒霉催的随知之出生,笑话一般,一样的胎腹养出两个极端。随伯禄有时候觉得真是造化弄人。
随伯禄愤恨的看了下外面的风景,心里想,要是自己家能出两个天才就好了,要是家里有两个知意这样的孩子,吴岚国要四大家族做什么,有随家一家就好了。可惜啊,可惜。随伯禄想着心事,表情一会阴沉,一会喜乐。司机老木小心地看着老太爷的表情,无奈的摇头。老太爷什么都好,平时多么温柔儒雅的君子,可是一遇到那三家的家主和家里的两位少爷,表情就会这么精彩。老木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小老百姓,这个国家自然是乐医越多大家越安全。虽然他从小侍奉这家人,可是内心还是会从平民的角度考虑。吴岚国的四大家族,在六国里是多么的出名啊。
就像帝家清音(清。指清晰、清纯、音色净而不浊,以音乐干净至情,至清为特色。帝家善用乐器以体鸣乐器为主,碰铃、腰铃。脚铃等等)钬家微音(微。指细腻精致,是这个世界技能指法操控最完美的家族。音乐大多以技巧性为主,他们善用膜鸣乐器如八音鼓、书鼓、火者、如咚、小鼓,十八盘套鼓)随家淡音(淡。恬淡自然。追求带有虚幻、空灵色彩的真空妙有境界。感情色彩少淡泊,音乐以曲调悠长,灵动八方为特色,随家以弦鸣乐器为主古琴、蝶筝、玄琴、水琴,浪琴,箜篌等)奉家远音(远。指意境幽远,象外有象,意外有意。该门是出乐器大工匠,谱曲人,的杂门,但是由于对乐器的了解优于其他三门,音乐很有超脱特色奉家以气鸣乐器为如横笛、排萧、短箫、筒箫。)
这些乐医大家,都是吴岚国的生命保证,举国上下,上到皇帝陛下,下到平头百姓,哪个不尊重。哪个不敬仰。老木觉得,十四少爷(知之行十四)多么好的孩子,有礼貌,讲道理,不爱训斥下人,会不会音乐倒是无所谓了。要是出生在平头百姓家,不知道多招惹人喜欢呢!所以说啊,人啊,出生要懂得选娘胎呢。一但选错,荣华富贵又如何呢?人啊,还是活个心里痛快的好。
身后,老太爷古怪的笑声再次传来,老木打了个冷战。悄悄的加快了速度,发癔的老太爷太可怕了。
知之的秘密
四色花败落的日子,知之在床铺上躺了三日就按捺不住想要往外跑。知意那日清醒后,抱着可怜的弟弟哭了个昏天地暗,他甚至跑到爷爷的卧室一副和爷爷拼命的样子,直到拉着爷爷给他的吱吱赔礼道歉之后才算完。这之后的几日,知意每天都抱着好玩地玩具、好吃地零食赖在弟弟这里。那副愧疚中的宠爱就不必说了。
知之很快就忘记了挨板子的痛苦,觉得每天哥哥可以和自己睡在一张床铺上很幸福。毕竟是孩子,那里来的那么大的怨气。
何况这几天家里又出了一件大事,倾童又怀孕了。所有人都是半喜半忧的,大房人丁单薄,多个孩子,多个保障,但是,万一再出个随知之呢?那样宁可不要也罢!可是,万一再出个天才随知意呢?这样的担心每个人都有,不安和欣喜的气氛笼罩在随家上空。
随家老太太这几天每日把大媳妇带在身边,全国上下的著名妇产医生找了无数。补药、营养素、优化细胞药物,哪个贵用哪个。
知之躺了三天,除了哥哥,没有人到他的小院子里来,这几天大家也很少顾及知意。学校那边两个孩子都请了半个月的假,一个脱力,一个受伤屁股疼,反正是哪个也上不了学。于是兄弟俩都很快活。
“哥哥,你说,妈妈肚子里会是妹妹还是弟弟?”知之趴在床上玩哥哥刚带上来的闪卡。
“妹妹!”知意很确定的回答。
“为什么?”知之好奇的看着哥哥,一脸崇拜,哥哥真厉害,连妈妈肚子里的宝宝是什么都知道。
“弟弟有吱吱一个就够了。肯定是妹妹。”知意把一个大大的甜甜的葡萄塞进弟弟的嘴巴。
知之的嘴巴咕酿,咕酿地吃着葡萄,嘴角流着紫色的葡萄汁:“嗯……妹妹好,我喜欢妹妹。我们要个妹妹……”知意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知意少爷,知意少爷!”小院里知意的随身保姆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知意抬头看下挂在墙面的百灵钟,叹息了下:“晚上我再来,你要好好躺着。知道吗?吱吱?”
知之没有抬头,继续玩他的闪卡。嘴巴里还伴奏着变了调子的声音,这孩子五音不全。听到哥哥的吩咐,他看着闪卡说:“哥哥,要坐窗户边的位置。”
知意笑了下,点点头:“知道了,天快黑,再来。”
知之点头应允。继续玩的不亦乐乎。
夜幕慢慢降临,知之小心地爬起来,要不怎么说小孩子皮厚呢,都是好了记吃不记打的主儿。知之慢慢穿好外裤,悄悄地推开房门,院子里很安静,他这里原本有几个保姆阿姨的,这几天都去妈妈那边了,如今知之是没人管的野孩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知之低声欢呼了下,捂着屁股悄悄地从月亮门溜出去,他贴着墙跟儿慢慢走着,没过多久,崭新的衣衫就脏了半边,穿过第二个小月亮门,穿过种满了劲松的松院,小小的身影隐没在通向闻音阁的方向……
要说知之这个孩子,虽然话少,但是,真的很皮!哪里不走人,他走哪里,明明身边就是汉白玉雕花路,他偏偏扒着假山走,即使屁股疼得要死,他还是不要循规蹈矩。
天色越来越暗,知之站在假山顶上看着远处的金色海岸,嘴巴里无声的叨咕了一阵什么话。接着他慢慢地爬下假山,顺着几十米长的彩色仿古房廊子慢慢向着哥哥学习的地方缓慢行进。待到夜色弥漫地时刻,知之终于来到了闻音阁。
闻音阁是随家孩子启蒙教育的地方。知之站在闻音阁的院门外,借着月色看了眼门楼下的对联。
上联是:清弦鸣一曲。下联:知音响三声。横批:闻音疑听。意思是什么,知之不懂得,反正这个是父亲十三岁的时候写的就是了。
知之看下四周,慢慢的推开院门,顿时,一阵阵的弦乐缓慢传来。这里是随家的孩子求知求解,融会贯通乐理的地方。
如果知之的五音完备,他两岁就该在这里上课。
知之并不羡慕那些孩子,成天的没个自由,他觉得这些哥哥姐姐就是关闭在这里的可怜地小动物。一日也不得自由,却不知道,大家看他的自由又何尝不是充满怜惜或者嘲笑之意呢?不过他是大房的孩子,别人不敢当面说,他也就不知道罢了。
知之继续贴着墙根儿,弯着腰慢慢地走到哥哥独立上课的小单间外面。他轻轻敲击了两下窗户的木板,不久一个精巧玲珑的小篮子被悄悄递了出来,知之心里一阵欢呼,这个可是随家闻音阁的点心,每当孩子演奏的好了,这种加了各种美味果脯的点心会作为奖励。这些点心是特殊的存在。也许直到成年,知之都无法从正当渠道吃到,但是那又如何?反正他有无敌哥哥。今天哥哥又得了一篮子呢,知之不由得洋洋得意一番。夜色越来越沉,知之转身慢慢继续蹂躏着衣衫的另外一边悄悄离开。
知意趴在窗台上看着鬼鬼祟祟离开的弟弟,脸上全是宠溺的神情。没天分又如何?不会医器又如何?他的吱吱就是这样可爱。
“那是小老鼠吧?”随家四叔随景致笑眯眯地看着远处的小耗子。
“四叔叔要保密,不然我不上你的课了。”知意立刻威胁。
“臭小子,学会威胁了,成啊。这首童趣二十拍,今日完结了,小耗子随便偷吃。”随景致笑嘻嘻地看着小侄子。
“真的,四叔确定?”知意兴奋的脸颊都红了。
随景致点点头,心下却对这两个侄儿的兄弟感情无比羡慕。四大家的孩子出生就在竞争的环境,他们兄弟姐妹六个,出生就开始斗,不互相踩就不错了。有时候他也想,要是小老鼠五音完备,兄弟两个的感情还会这样好吗?的
知之慢慢流窜出闻音阁,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他蹦跶了一下,接着呲牙咧嘴的摸下屁股。他看下左右,转身悄悄地溜了出去。
要说,这个玩音乐的人,总是觉得自己的心思透着一股子高深致远,就拿随家这部连接海面的电梯来说,就有个响亮的名字——“传音入云”。随家的大宅是几百年的老宅子,在白水西海弯,整个大宅是依山傍海修建成的古建筑群,随家老宅的后面是绝壁,从老宅到下面的九音海湾,有部上下几百米的电梯,这部电梯就叫“传音入云”。天知道这个破名字怎么来的。
“杨伯伯,我要下去。”知之踮着脚,敲敲看管电梯的杨伯伯小屋的玻璃窗。
老杨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家的十四少,随家大小的孩子,只有他喊自己伯伯,别的孩子,客气地就喊老杨,不客气地就喊什么的都有,老杨头,老山羊,老东西,等等之类。
“十四少,注意安全啊。”老杨头打开电梯。
“知道。”知之提着篮子慢慢走进去。
“早点回来啊。”老杨头一边按动电钮一边嘱咐。知之冲他点点头。
九音湾,随家的私人海湾,这里除了怪石,岩洞,就没有什么了,据说很久之前,有人在这里见过人鱼,天知道,人鱼是传说中的东西,传说是虚无飘渺的玩意儿,所以这里原本也叫人鱼湾的。
在那个传说中的故事里,一位被流放的人鱼就束缚在此。每当满月的日子,人鱼就会坐在岩石上对着月亮唱歌。后来随家的祖先觉得起个灭绝物种的名字不吉利。这里就叫九音湾了。
平日里,这里也没什么人来玩儿。毕竟,这里连一片好沙滩都没有,浪又那么高,谁爱来?这九音湾还有一层意思,取意“九弯”,就是说这里岩洞九曲十八弯,进去就别想出来。开始知之来这里,家里也担心过,尤其是知意。后来,大家都知道这个孩子性格怪癖,而且每次都会安全地回来,习惯养成,自然就没人再注意了。
知之慢慢走出电梯,穿过安全长廊,迎面隐隐着嗅到了海风吹来的腥咸,他伸伸小胳膊。叹息:“好舒服啊!!”
这只小耗子左顾右盼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确定安全后,竟然转身向着那几个巨大的岩洞慢慢走去,知之的屁股很疼,而且一只手提着篮子,一只手提着鞋子,走路得姿势颇为怪异。
他穿洞钻孔的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天然的岩洞。岩洞里有个巨大的水池。岩壁上散发着奇异的绿光,知之没有探究过这些绿光是怎么来的。他只是个孩子。有些问题他会好奇,有些问题他也绝不会想到。
岩洞中间的池面非常安静,静到连个波纹都没有。知之的脚步声在这里回音很大。“吧嗒……吧嗒……”这个岩洞是知之在一年前,被祖父责打后,负气找到的。原本想着再也不回那个家。但是和饥饿斗争后,他还是选择回去,可是怎么回去的,知之早忘记,反正,这里有个属于知之自己的秘密,知之连哥哥都没告诉的秘密。
知之坐在岸边,看下四周,抓起几个碎石向水里丢去。伴随着石头“咕咚”地入水声。可以听出池水非常非常地深……
被碎石击打的水面慢慢恢复平静后。知之打开篮子,微微叹息地拿出一块上面铺满果脯的点心,叹息:“你要不出来,我就自己吃了哦,月光!”这个孩子到底跟谁说话呢?难道他也暴虐了不成?
只见他一边吃,嘴巴里一面发出美味的咀嚼和赞叹声,安静的水面,突然抖动了几下,接着开始出现涟漪,接着水花越来越大,知之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多,涟漪过后,一条巨大的鱼尾巴带着一些愤怒的水花突然飞溅了出来,知之大叫一声,非常快速的把点心篮子护到怀抱里。开始畅快地大笑。知意如果看到,一定会惊讶,因为吱吱的世界里很少有这样畅快淋漓的笑声。
那条巨大的鱼尾巴非常地漂亮,蓝色的犹如流线一般的细腻的鳞片,曲线完美,当鱼尾慢慢进入水面后,一个带着一头瀑布一般蓝色发丝的平胸人鱼带着嗔怒缓缓升于水面。这位叫月光的人鱼就是知之的秘密。
属于知之自己的秘密。 被束缚的月光
被束缚的月光
巨大地岩洞,寂静地水面,从湖底向上射出的幽蓝光芒映照得整个岩洞分外妖娆。光滑的岩壁上映出一双影子,那是人鱼和知之坐在岸边吃着点心。清冷地可怕,但是让人心倍暖的是,空旷地岩洞里,那回响着的知之叽叽喳喳的字字句句。
知之絮絮叨叨地跟月光讲述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如果此刻知意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惊讶:因为大部分时间,知之是沉默无语的,虽然他会和大家做必要的交流,但是如此积极主动,表情丰富地攀谈,是知意所不认识的。岩洞里的知之,知意的知之,活泼与沉默,两个极端,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知之说着这三日的经历——惊险地东市,可怕地暴虐症患者,勇敢地哥哥,讨厌地奶奶,残忍地爷爷,冷酷地爸爸,无奈地妈妈……哎呀,还是不要提的好,知之开始还说得很高兴,最后,他暗淡地叹息了下,脱下自己的裤子露出青紫色地可怜地小屁股展示给人鱼看。
“看吧,看吧,然后就这样了。不过,月光,我没有哭啊,真的!”知之信誓旦旦的诉说着自己的勇敢。
人鱼月光怜惜地看着知之的小屁股,眼神里有着许多愤怒……
月光第一次见到知之,这个孩子就在哭泣,他坐在岸边,眼泪簌簌落下,温热的地泪水带着一种渴望爱的情愫不停地滑入水里,打动了沉睡着的月光。
当年月光被封印的时候,封印的咒语是这样的:“当遇到世界上最纯洁的眼泪,就是获得自由地时刻。”
许多年过去了,月光一直在等待救赎的眼泪。他甚至去到很多地方,寻求过无数的眼泪——轻生者、遇到海难者、寻宝者……那些眼泪里都有不甘、欲望。两千年了。他被封印在周围几百里的狭小海域不得离开,寂寞、无奈,当得知人鱼世界完全灭绝后,月光归于平淡,再也不去挣脱,开始沉睡。
知之的眼泪落入海底,月光获得自由。他终于知道,只有少年渴求爱的眼泪是纯洁的,这种欲望是真正的无暇。获得自由地那一刹那,月光明白了。他金色的鳞片变成了蓝色。如果人鱼的种族还存在的话,月光的级别已经是人鱼王的级别,假如可以回到那个年代,假如可以时光倒流,谁还能禁锢他呢?好在月光的世界单纯地多,所以他也快乐地多。人鱼是一种向前看的物种。
“疼……吗?”月光吃力地发着音,他学习人类的语言没有多久。
“昨天就不疼了,哥哥把闪卡全部给我之后,就再也不疼了。”知之笑嘻嘻的咽下点心。拍下身上的点心渣喂小鱼。
月光看着知之,心里很是疼惜,知之不知道,月光放出来的那一天,就在他身上许下一个誓言,他眉心那只是原本只是普通胎痣的东西,月光第一天释放后,就把一滴人鱼血滴在那里,现在。那个痣叫“人鱼的守护”。直到知之死亡,月光都会陪伴着他。守护者他的生命。
月光帮知之拉好裤子,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等会儿,知之点点头,月光从岸上无声的滑下水底。旋转了几个优美的圈子后,慢慢向深处游去。
时间缓慢地过去,知之开始还唱了会儿走了调子的童谣,接着他呆呆的看着水面。等了很久,终于,水底再次发出巨大的涟漪之后,月光的嘴巴里叼着一些海草坐回岸边,他示意知之趴下,知之满足地趴在他腰部的鳞片上叹息:“月光的味道,可好闻了。”是啊,月光给了知之足够的安全感。
月光把那些海草咀嚼成碎沫沫均匀地涂抹在知之屁股的淤青上。不久,知之隐隐作痛的屁股竟然完全不疼了,淤青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如果此刻洗去那些海草,知之的屁股一定又是又白又滑地老样子。
“月光,今天是满月哦。你要唱歌给我听。”知之趴在那里唠叨。
月光笑了笑,大眼睛看下岩洞顶端,这里根本看不到月亮,不过月光觉得有知之在的地方,那里都满月。
传说,人鱼原本是神,因为触犯了天条被贬入海中,成为半人半鱼的怪物;还有一种说法,人鱼有着世界上最美丽的歌喉,它们魅惑人心的歌声把无数的水手们引向不归路;还有,人鱼身上有个美丽的海螺,它可以唤起或平息海上的风暴……但是这些传说中的人鱼故事,都是以音乐为牵绊的,人鱼和音乐的牵绊。
月光喜欢唱歌,从几千年前他就喜欢唱歌,即使被禁锢的原因就是因为男性人鱼唱了女性人鱼的歌。月光不在意,人鱼灭绝了,转眼两千年过去,他依旧在唱。只是听众却只有知之。
月光的歌声很奇特,是无声的。那种特殊的频率只有知之可以听到。现实总是和传说存在差异,人鱼的歌声除了拥有人鱼血统的人鱼隐族可以听到外,只有他们认同的人才能听得到,因为,他们只唱给知音听。
月光抱着知之,慢慢张开嘴巴,无音的优美音波在知之的耳朵中回荡,那是一种微妙地声音。是月光吟唱的自然之歌。岩洞里的植物可以听到,水里的游鱼可以听到,知之可以听到。月光的歌声清丽曼妙,充满着对自然的倾倒。一片一片的鱼儿浮起水面,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诉说的情事;海藻飘飘摇摇引颈欢舞,婀娜多姿;岩壁上的海苔好像突然活了起来,片片磷光发射出绿宝石一样的光芒,和湖蓝色的粼粼波光以及湖面上小鱼儿身上银白色的点点鳞光相映成趣。然,这一切生动华美的光和影都在簇拥着那一对浑身散发着七彩光晕的人儿,久久不散……
可是,千年的孤独……月光的声音充满着寂寞地心酸。那歌声心酸到,鱼把海水都哭咸了……
知之紧紧抱着月光,久久不放开,他叹息:“月光,我会陪着你,月光再也不会寂寞了,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月光慢慢抚摸着知之的头发,露着微笑继续吟唱着,音波突然露出温馨如意——他快乐了!发自内心的鸣唱愉悦……知之陷入沉睡,鱼儿散去,海草慢慢卷起叶子……
收声的月光叹息了下,扶正沉睡的知之,他咬了一下中指,慢慢的把一滴血液滴入知之眉心的人鱼守护。
一股淡淡的,幸福的气息慢慢的笼罩着知之,他慢慢睁开眼睛,有些抱歉的看着月光,吐下舌头:“我又睡着了?对不起。”月光笑着摇头,指下外面。示意他该回去了。知之舍不得地坐起来,再次抱下他,接着恋恋不舍地离开那里。
“你去哪里了,吱吱?我等你好久了。”知意看着晚归的弟弟,不放心地追问。
知之抱歉的看下哥哥:“九音湾,吃点心去了。”
知意无奈地摇头,自己这个弟弟,性格孤僻,喜欢躲在角落里找快乐,比他大一岁的知意很明显地能感觉到,知之的个性和自己多少有些关系,但是如何有关,又不是他这个年纪能想得到的。他走过去看下知之湿嗒嗒的衣服说:“洗澡,睡觉吧。我看你上床后,就回跨院去。”
知之点点头,抱下哥哥,转身进了浴室。知意打开篮子,点心清仓完毕,他满意的笑了,知之吃到,比他自己吃到更加叫他开心。他是位好哥哥。
浴室里,知之慢慢的哼着奇怪的曲调,他的声音很小,若隐若现的。知意觉得非常好听,他隔着门问:“吱吱,你在唱什么?很好听。”
知之的歌声嘎然而止:“没。。。。。。没有唱啊?哥哥听错了。”
知意疑惑的眨巴下和知之一样的眼睛,听错了吗?他没有深究。只是想着心事,许久他终于开口说:“吱吱,哥哥要转学了。住校那种。”
浴室里流水的声音突然停止,知之慢慢打开浴室,露出一个脑袋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夜幕降临,随景深和刚刚怀孕的妻子躺在床上说着私房话。
“倾童,你说,这一胎有可能还是知意那样的孩子吗?”
妻子倾童笑了下,幸福地摸下依旧扁平的肚子:“这怎么知道啊,不过我有感觉,这个孩子来的很舒畅,没恶心,没找麻烦,一定是个丫头。而且是聪明的丫头。”
随景深叹息了下:“丫头也好,小子也好,只要不是知之那样的孩子,我就要酬神了。”
倾童有些不愿意:“说什么呢,知之怎么了,孩子懂事成那样,你们老随家做事也太势利了,老太爷手还真不是一般的黑,前几天我就想说了,他叫你打你就打吗?就不能轻点吗?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不是你的吗?”
面对妻子连串的指责。随景深坐了起来:“哎呀,哎呀,我这不是已经和你道歉了吗?还说,这个话题打住。”
倾童也坐了起来,看着丈夫:“原本,知意能转入有为空,是件求之不得的事情,毕竟人家校长是乐灵谷的乐圣大人,可是为什么要孩子住校呢?知意住校了,知之怎么办?孩子那么内向。还不得给那些个垃圾房的孩子欺负死啊!”
随景深看下妻子:“知意带着知之那样没乐感的孩子,早晚被拐带坏了,小苗要在适合他的土壤生长。有为空学院那边的环境适合知意,那里天才的孩子很多,现在,除了四大家族,民间的音乐天才也汇集在那里,知意就应该成长在那个环境里。知之有知之的命。知意却关系到我们整个家族的命。你比我清楚,对吧?”
倾童沉吟半响,抬头有些舍不得的说:“不然,也把知之的学校转学吧,他那个学校,许多人知道他是随家的孩子,知意不在会给欺负,跟我娘家的姓氏好了。我想老爷子不会在意。他就恨不得没知之这个孙子。”
随景深无所谓的点点头,关于知之的一切他都无所谓,在他的眼里,只有随知意,这就足够了。
多了个妹妹
随知之坐在母亲房外的假山上,妈妈给他生了个妹妹,知意哥哥说,要有个妹妹,妈妈就生了个妹妹。真是准啊,知之对哥哥的崇敬又加了一倍还多。知之看着院子里忙里忙外的人们,没有人会注意他,新降生的妹妹名字叫知暖,出生后乐医职级所鉴定为天生宫六级别的天才孩子,家里有了喜事呢。妹妹好,爷爷就高兴,爷爷一高兴,全家就高兴。
当然,知之也高兴,他只是单纯的孩子,完全不知道知暖的出生给自己带来的威胁。
知之此刻非常想念知意,哥哥都三个月没回来了,这下妹妹满周,哥哥总该回来了吧?
他站起来,看着家中大门的方向,眼睛里都是期盼。大门那边非常热闹,今天是妹妹的七日庆典,民间叫满周,今天会有许多好吃的呢。知之幻想连篇,想着坐在知意身边吃着美味,享受哥哥保护的感觉。他很想知意。
“十四少,你怎么站那么高,快下来。太太说给你准备了许多好吃的,叫你回房间吃。”知之的保姆在假山下招呼自己家少爷。
知之看着远方说:“我不去。我在等哥哥。哥哥今天该回来的。他说知暖满周就回来的。我等哥哥回来一起吃。”知之看着远处,带着期盼。他所有的好东西都希望能和知意分享。
保姆同情的看下自己侍奉的少爷。无奈的摇头:“九少早上回来了一下,看了下十九小姐(知暖排行十九)。就匆匆回学校了。九少很忙。您还是回自己房间吧。一会老太爷看到您又要说了。”
知之惊讶的转身看下保姆,带着不相信的眼神,这样的消息,对于幼年的他,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知之慢慢的爬下假山,拉着保姆的衣角小声问:“哥哥没问我吗?为什么哥哥不来看我。哥哥可有给我带礼物?”
“站在这里废什么话?还不回你房间里,一会儿被你爷爷看到,又要挨揍了!”随景深的声音突然从院子口传来。语气带着一股厌恶的味道。的
知之呆了下,他失望的看下母亲的房间,转身快步离开了母亲的院子。
奔跑,少年一直在奔跑着,他不相信哥哥连都问都不问他一句就离开,他不相信哥哥回来竟然没来看他。 他无意识地奔跑着,直到在拐角撞到一个老者,知之仰面摔倒在地板上。眼泪再也按捺不住喷涌而出。
“小家伙儿,怎么跑得这么急啊,哎呀,这个是谁家的孩子,还掉金豆呢?呵呵。”仰面摔倒的知之呆呆地看着这个胖胖地老公公,老公公的手里还拉着个比他大那么一点点的少年,那个少年的头发在夕阳的照射下,印出火焰一般的颜色。
知之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弯腰施礼:“抱歉,老爷爷,我没看到您。”
老公公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可摔疼了?”
知之从来没有被这样大的年龄的老公公疼爱过,于是心里更加的委屈,他摇摇嘴唇,弯腰,鞠躬,迅速离开了。
“那个孩子,溪节可认识?”这位老公公是钬家的族长钬加洛。他拉着的少年,是他最疼爱的孙子,钬家的小三少,钬溪节。
钬溪节迟疑了下:“好像是随知意,又好像不是?随知意竟然会哭?”
钬加洛微微点头,他想他知道那个孩子是谁了。以前他听说过,随家有个和天才长的一模一样的废柴孩子。那孩子就是吧……
知之慢慢的擦着墙壁走着,他的脚习惯性地向闻音阁走去。
“耗子,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几个少年的声音迎面传来,随知之打了个冷战,这个声音无比熟悉,二叔叔家的六哥,随知墨。每次被欺负都是他带的头儿,知之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四个孩子,三叔叔家的十姐姐知晨,十二姐姐知沅。四叔叔家的八哥哥知闲。
知之低下头,吸吸鼻子。眼泪刚才就干了,此刻,知之的年纪已经是七岁稚龄,他分得出好意还是歹意,尤其是这么明显的歹意。
“我只是路过。”知之解释。
“呿,耗子!你就装吧,是想闻音阁的点心了吧。你要是完整的给我唱一首歌,我就给你点心吃。”随之墨从身边的小篮子里拿出一块点心,象逗狗一样把玩着。
知之没有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以前这个孩子的表情好是丰富的。大概后来,不管哭也好,笑也好,总是叫某些人看着不顺眼,所以,他就没表情了。知之转身想离开。却被知沅一句话留住了脚步。
“知意哥哥送给我们的有为空学院的风景图片,真的很好看呢。”知沅带着小孩儿一般炫耀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知之转身,那四个孩子一人手里拿着一张精美的风景画片,炫耀着当小扇子一般忽闪着,知之依旧没有表情,他呆呆地看着那四个孩子,他们发出胜利一般的笑声……
孩子们啊,永远知道知之最害怕什么,比如尿床了,偷吃了葡萄等等之类。他们就是看知之不痛快,这么笨,为什么知意像爱护宝贝一样爱护他。知意应该和他们做朋友才是。
“知墨,知沅,知闲,知晨,站在门口做什么呢,今天的练习曲还没练呢。”四叔随景致的声音从院内传来。四个孩子互相吐下舌头,把那些画片放在门口的石台上。随家祖训,把玩嬉戏之物不得带进闻音阁。
随景致来到门口,看着沉默的侄子,他也没胆子把这个孩子带进院子里。他看下左右,从身后拿出个小篮子:“吱吱要吃吗?很好吃的点心哦。”
随知之看下随景致,平静的摇头:“不了,妹妹满周,妈妈说准备了许多好吃的,我回房间了,四叔再见。”
随景致看着知之慢慢远去的身影,许久之后无奈地摇头,亲生妹妹满周,别的孩子都可以上桌,亲生哥哥却只能呆在房间里吃饭。他对这个家多少有些无奈。随景致把篮子放在画片的石台上,转身进了闻音阁。
时间慢慢地过去,随知之从转角处转了出来,他看着那个点心篮子和篮子下的那几张刺眼的画片,他考虑了很久,终于脱下裤子露出小鸡鸡,对着那些画片和点心篮子畅快淋漓的撒了一泡尿。
接着他鄙视一般看下闻音阁的牌匾,转身离开。
岩洞中,月光听着知之解气的诉说着自己撒那泡尿的故事。他是无法理解知之撒尿的快乐,反正知之快乐了,他就快乐。月光跳入水中,不久抱着一具非常漂亮的雕刻着人鱼头的奇怪的美丽乐器钻出水面。
知之慢慢走到那个非常漂亮的乐器面前,出生于乐医世家的他,见过无数乐器,乐器也称为医器,但是这么漂亮的医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具乐器银漆镂花金装画台座,底座上有六个银色的雕花脚踏,知之慢慢走过去,想伸手摸一下,可是想起家里的人不允许他触碰任何乐器的禁令,他犹豫了。
月光笑了下,抓住他的手:“送给你。。。。。送给,吱吱!”
知之很高兴,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相信的问:“送给我的?”
月光点点头:“恩。。。。。吱吱长大,送给知之。现在,小。还不行。”
知之有些失望,但是还是走到这家漂亮的乐器前细细打量。这架乐器呈半弓形,可以竖抱于怀中。它非常的重,知之伸出双手,竟然够不到远处的琴弦,他明白为什么月光说长大才送自己了。他现在根本无法使用这个东西。出生在乐医世家的知之,是第一次触摸乐器,真的可以说是个笑话,说出去,真的无法叫人相信。可他就是第一次触摸乐器,知之的手抚动了下琴弦,亲身发出翁鸣。知之的眼泪哗啦啦的倾泻下来。
“一、二、三……哗,月光,好厉害,有六十六根琴弦呢。它叫什么名字?”知之兴奋的围绕着这家奇怪的乐器打转。他高兴极了。
月光笑了下,双手拨了拨琴弦,一阵清亮、浮泛、飘忽,袅袅婷婷之音徐徐传来。那种音色异常的优美高雅,声调饱满悠扬。知之咽下口水赞叹:“真美!”是的,真美,真正的美。
月光那双灵巧的手,犹如扶风揉柳一般动作着,犹如舞蹈一般,他看着沉醉在音乐中的知之说:“它是,人鱼的水琴……”
暨历六七二二年一月,随知暖满周之日,随知之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具乐器,很小。那是一个类似于竖琴一样的乐器,比月光手里的那架小了很多。只有二十五根琴弦,月光叫它人鱼的水琴,是月光送给知之先行把玩的乐器。当随知之第一次抚动琴弦的时候,他的心都要碎掉了,为水琴和他的寂寞之音而破碎。他觉得他懂得水琴的心,水琴也懂得他。随知之就那么毫无章法的坐在水边掉着眼泪整整弹奏了六个小时的水琴。音声难听无比。月光始终微笑着看着这个少年,他不知道,也不明白什么叫先天缺乏三音。他只知道,面前这个少年有着一颗完整的,纯粹的音乐之心。
暨历六七二二年一月,随知暖满周之日,随知之十指伤痕淋淋的回到房间,父亲在等着他,他没有因为孩子晚归而着急,只是因为闻音阁前面那一泡尿水狠狠的扇了随知之十多个耳光子,他一边掴一边怒吼:“我怎么生出个你这样的畜生,竟然跑到闻音阁门口做那等龌龊的事情,真想一巴掌抽死你这个畜生。”知之跌倒了。脑袋撞击在房间桌子的尖角上,鲜血喷溅到桌面,浸染在整整的一打崭新的风景画片上。
那之后,随知之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开口说话,医生说他得了心理听音障碍症,这个孩子关闭了这个世界的声音,不再对这个世界任何声音作出反应。因为这件事情,随知意也整整三年没有和父亲开口说话。
世界悄悄在发生着变化,随知之关闭了自己的世界,不准备再为任何人敞开。
韵的呼吸
【没有人能知道,音乐到底是个什么所在,或者说,它是个什么玩意儿。也许原本开始它就是个玩意儿,只是慢慢地,所谓的调侃多了,争论多了,名目也就多了;总结得多了,也就有了意思,有了意境。这个也许原本就是人类的虚荣心,或者其他的什么,毕竟,人是喜欢麻醉自己的精神,虚荣地生存的物种,没有虚荣又哪里来的争强好胜。人和他创造的东西都是奇怪的玩意儿,这个玩意儿就是意境。】
关于上诉种种,请忘记,压根这个书本上以嬉戏的语调述说音乐本质的一段话,完全是胡说八道的调侃,但是知之不知道,于是孩子很迷惑地发了一上午傻。这是知之在一本丢在家里书阁的角落里的杂书。书里的内容做不得真的。可是知之不明白。他在认真的思考。所有的人看着发呆的知之眼神里多少都带了些许的同情,十四少又发傻了。当然,十四少发傻是理所当然的。
九曲湾的冬季,海岸线并不如何寒冷,人们觉得难受的是,巨大的湿气夹杂着冷气透骨的难受味道,知之失学了,家里不想送他去残疾孩子上学的专门学校,对于他聋了的理由,实在无法解释清楚,如果不是随家,如果随景深不是随家的长男,此刻,他应该去蹲大牢。对于知之的意外有所有的人证都证明,这只是个事故,是知之自己不小心跌倒的,爷爷也这么说,奶奶也这么说,妈妈也这么说,甚至,知意都保持了沉默。没有人为这个孩子说半个字,说半分委屈。于是,他也只能是无意跌倒的。
知之的世界产生了变化。突然安生了,人们友善了许多,甚至在闻音阁,他有了个属于他角落的小屋子,内疚的四叔拍着胸脯表示,愿意做知之的家教,可是知之沉迷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即使人们如何的表示他们最大的善待,比如,现在他可以大方的出现在家里任何的饭桌上,爷爷每次都安排人去叫他,不过知之每次都以沉默对待,假装听不到。他那里也不想去,对于外面的世界,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里都没有安全感。他蜷缩在自己的小院子,除了去闻音阁消磨时间,就是提着篮子去九曲湾吃饭。
吴岚国的冬天海岸,伴随着冷雨夹杂着刺骨的寒气,知之提着大篮子,篮子里是他的晚餐,所有的人都知道随家十四少的古怪行径,不喜欢在人前吃饭。老杨头带着深深的怜悯帮十四少开那部古怪的电梯,现在再也没有人喊他伯伯了。老杨头很是遗憾,心里为十四少抱屈。
知之提着巨大的篮子进入岩洞,没有人跟他,他从来都是自由的。现在更加自由。他自己也满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小老鼠,虽然同样是动物,但是他肆无忌惮,他从动物们的笼子里隐秘穿行,从这里到那里,自由自在。
月光坐在水池的岸边安静祥和的闭着眼睛聆听着什么,他的神色空灵,带着微微的满足感,现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半人能听得懂海的歌声了。知之放下篮子,脱去外衣,一会他需要干爽的回去。现在那些人总是带着过度的,夸张的怜悯出现在他左右。他讨厌他们的虚伪。
月光和知之安静地聆听着。听了很久。直到知之终于按捺不住的问:“月光……听到了什么?”
不要惊讶,知之能听得到,能说话,他只是不想听,不想说而已。
音不再磕磕巴巴,他的声音很流畅,低缓。带着蛊惑之音:“大海不高兴。今天没有唱歌。”
知之点点头,外面天色阴暗,就连卷起的浪花都是沉闷的:“上午,看了一本书。书上说,音乐是虚荣的玩意儿。”
月光睁开眼睛,看着安静的水面:“音乐什么都不是,它是它自己。”
知之不懂得,人可以说他是他自己,但是,音乐怎么是它自己呢?月光没有回答,他的尾巴愉快的拍打着水面,一些水花飞到岸边,知之无奈地看着月光,多大的人了,总是无意间露出调皮的样子。
“水放到杯子里,就是杯子的形状,放进江河,就是长长的形状,水很温柔。总是知道如何生存。音乐不是,音乐从不同的地方散发出来,韵是它的骨头,没有骨头的音乐,不是它自己,真正的音乐是它自己。”月光慢慢地说着,知之一脸茫然。
月光不知道从那里摸出一个金色的海螺,他对着水面轻轻的吹了几下,水面突然愉快的翻滚起来,知之惊讶的看着月光玩弄的他的魔术或者戏法。月光把海螺递给知之,知之接过去对着水面吹了几下,水面平静毫无动静。
知之无奈的摇头,把海螺还给月光:“我不是人鱼,没有人鱼的力量。”
月光拍拍他的脑袋,抓起身边的两块石头有节奏的击打着,水面再次冒出水花。接着他叼着海草的根部吹了几下,还是有浪花。知之惊讶的看着月光,月光叹息着看着恢复平静的水面:“没有人鱼的力量,那些人鱼的力量是你们人类想象出来的东西,其实人鱼只是有一颗热爱音乐的心,有着愿意聆听万物的耳朵。所有的东西都有音乐,水、树木、石头,它们不是无声的,它们有歌声,你发现了,懂得了,它们就会和你合奏。水花就是水对我的回应。”
知之依旧茫然,似懂非懂:“月光,我不明白。不过,我想学,我也想和水和石头一起唱歌。”
月光看着水面,愉快的甩着他蓝色的尾巴:“不急,从聆听开始。慢慢听,慢慢感受,当摸到韵开始,就可以慢慢明白了。
是啊,知之还小,慢慢来就好。月光从来没有教育过人类的孩子,他按照人鱼的孩子一般教育知之。在他眼里没有笨蛋或者其他的关于人类划分等级的方式,知之他只是比较慢而已,没关系的,这位单纯的人鱼却不知道,人类学习音乐,会先从简单的音符开始,认识完音符,再学乐器,然后几十年如一日的追求纯熟的技法,而追求音乐原本的意境的人并不多,即使知道那些字面,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窥视到真正的门径。所以往往乐医到达徵这个级别后,就会止步不前,就拿知之的祖父随伯禄来说,五十年前他就是徵三,五十年后他依旧在徵三。徵是所有乐人的坎,六个国家只有不到十个人能窥入羽的门径。
月光不会教育孩子,他一开始就从人鱼的基础教育知之,人鱼对乐的基础是韵和意,摸到韵就能慢慢找到意。知之的音乐之路却是从人类最难的意境去学习的,他基本算倒着接触音乐。这份历程,真的不能不称为奇迹一般的存在了。
碧绿色的光线越来越亮,绿光映照在水面又折射出了蓝色。知之看着,心里觉得很宁静,今晚又是月圆之夜,月光又唱起人鱼的歌,知之觉得很美,心花都开了。
一把小刀,一根小竹竿,知之很坦然的坐在四叔面前,给竹竿打眼,他想做个竹笛送给月光,月光对陆地上的乐器很感兴趣,可惜知之很贫穷,口袋里连半个基门塔都没有。所以他决定亲自制作个竹笛送给月光,他雕刻的很认真,四叔随景致却一脸苦笑,堂堂弦乐随家,直系子孙却在课堂上做气鸣乐器。
随伯禄双手放在背后慢慢的在闻音阁的小院子里溜达,这个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有将近二百多个孩子在学习基础音乐,这里是随家的希望。他闭着眼睛,他的耳朵能从无数种弦乐乐器里区分出那个孩子在弹奏那个医器,那个音节是错误的。那个孩子需要如何纠正,这些声音真的很难听,不过,是随家的未来,大意不得呢。现在,随家能这样听音的人只有他一个人,未来也许知意那个孩子能做到。知意那个孩子对音乐的触感是非比寻常的。每当想起知意,随伯禄的眼睛里总是露着淡淡地满足地微笑。
随伯禄慢慢溜达着,终于溜达到知之的房间窗户,他看着正在认真的做竹笛的知之,没有发怒,没有象以前一般半点都容不得,他的表情是大度平静地。
随景致想提醒知之,随伯禄却摆了下手,随便这个孩子吧,只要他开心,想怎么就怎么吧。他们已经剥夺了他的耳朵,这辈子只要他高兴,随便他想做什么。随家有的是钱,只要知之高兴,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唯一能补偿的也就是这些了。他不爱这个孩子,他下面有两百多个孙子,随便哪个都比这个强,但是即使再讨厌的孩子,他也没有权利去剥夺他的耳朵,对于乐医,没有耳朵是最可怕的事情,比死了还可怕,知之现在还小,等他慢慢长大一定会无比愤恨吧。现在开始,慢慢软化他,也许一切都来得及。
随景致和父亲站在院子里,有些气闷的叹息:“爸,给知之换个专门的聋哑老师吧,我教不了了。他根本不看我,根本无法交流啊。”
随伯禄看着知之的背影,无奈的叹息:“会好的,他还小,等他忘记了。就会好的。耐心些,他不是喜欢吃闻音阁的点心吗?多给他做些,想吃多少就多少。”
随景致无奈的点头,转身回到教室,他拿起一本会计的专门基础书籍讨好的蹲在知之的面前:“小老鼠,我们玩数字游戏好不好?很好玩的!”
知之抬头看下他,冲他无害的笑下,接着继续低头雕刻他的笛子,再次切断了这个世界和他的联系。
随景致无奈的转身走开,一边走一边叹息:“小耗子,即使你想成为伟大的乐器师傅,可是你根本听不到,怎么能进入医器制作的殿堂呢?你连最基础的校音都做不到啊!”
知之看着随景致消失的背影放下小刀,嘴巴角淡淡的挂出一丝笑容心里想:“如何做不到,我在这里甚至能听出你家宝贝儿子,一首简单的流水音,一下午错了七次,这么简单的曲子都会出错,真是笨得要死,这样的错误知暖都不会犯。呿!”
随伯禄也许真的不会想到,也绝对不会想到,随家还有一个人能从两百多人的杂音里区分出人,区分出音,甚至,知之有比他还要准确地记忆,他可以记得某个人从练习某个曲子开始,一共错了多少次。他可以知道这个人是哪个指头有陋习,虽然他不知道该如何纠正,但是只有十岁的知之已经是比天才还厉害了,只是这份无比地荣耀,随家谁也不知道。多么遗憾的事情……
十岁的知之,也许指法真的不如家里的那些孩子,乐器也只会单一的人鱼水琴。可是他不同,因为在他的世界里,音乐就是音乐,是可以带着他的思绪飞翔在整个世界的东西。独独和乐医无关,乐器也不是医器。就像这个世界,它只是单一的它自己而已。十岁的知之在追求一种境界。他想找出音乐的韵,他想明白飞鸟从天空划过的音。十岁的知之对音乐只是简单的喜欢,他爱音乐,就是这样。这就是随知之的音乐世界。仅此而已。 随知之的世界
随家,吴岚帝国最古老的乐医世家之一,近千年的历史,出过成千上万的乐医。被世界推崇的古老氏族,随知之在这个世家是奇迹一般的存在,他不是哑巴,只是不想开口说话,他是听得到声音的聋子,但是他不想听。于是他就能切断一切不和谐的声音。他总是默默的微笑着,他无声的躲在古老氏族的牌位后面,犹如这个大大笼子里的小耗子一般生存着。
“吱吱!吱吱!!!!”一声声呼唤,从随知之的小院门口传来。
躺在院子里躺椅上的随知之没有动,他继续看着面前的书《乐的意境》,现在的他仍然看不明白。他知道是哥哥来了,可他不能给对方任何反应。
随知意跑到弟弟面前,露着大大的笑容,嘴巴夸张的作出唇形:“我回来了,吱吱!”
随知之放下手里的书本,真诚的拥抱下哥哥。表示很高兴。随知意从身边的包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大叠画片,放进弟弟的手里,随知之笑眯眯的看着画片表示很喜欢,随知意开心的坐在弟弟面前,拿起弟弟喝剩下的半盏茶水倒进干渴的喉咙,那件事情发生后,随知意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来弟弟这里报到。
“我去看妹妹了,吱吱要去吗?”随知意对着吱吱大声喊到。
随知之心里翻着白眼,耳朵都要给他震聋了。他微笑的点点头,竖下大拇指,表示好。随知之换下衣服,他打开抽屉,抽屉里有满满的一抽屉的画片,全部是崭新的,随知之把那些画片小心的放好。上面还盖了布,接着他走到卫生间,仔细用力的擦洗着十个修长漂亮的指头,记得他第一次想伸手拥抱妹妹的时候,妈妈轻轻的打了一下他的手,她以为知之听不到。可是知之完全,清晰完整的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别摸她,万一把不好的东西传染给知暖可怎么好。”知之知道什么是不好的,先天五音缺乏并不是他想要的。但是,母亲略微带着无奈和抵制的音调还是深深的刻在了知之的心里。他抬头看下妈妈。倾童有些尴尬的比划着解释:“知之在外面玩,手上会带着细菌,所以要好好洗手。手洗干净了,就能摸妹妹了。”知之点点头,大力的微笑,但是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触摸过知暖,甚至知意也是。他开始慢慢讨厌和任何人有肌肤上的接触。除了月光。
知暖四岁了,那张小嘴巴哦,能说会道,一把儿童琵琶弹奏的叮咚作响,因为她和家里的祖母使用同样的医器,所以除了爷爷,知暖最得老太太的爱。知之坐在假山的一边,离父母和哥哥妹妹距离只有几步,他不过去,父母也不会主动招呼他,知意不停地把知暖举高高,知暖笑的咯咯直笑。多么幸福地一家啊。
知意回头张着嘴形大声对知之说:“吱吱过来,抱下知暖。可好玩了。”
知暖嗲声嗲气的拒绝:“不要小哥哥抱,奶奶说,知之哥哥脏。”
知意面孔一冷,重重的把妹妹放到地上,接着冷冰冰的看着她。知暖看下父母,再看下哥哥,委屈的大声哭泣起来,倾童心疼了,带着一些责怪的语气对知意说:“妹妹还小,懂得什么。再说,知之也听不到。知暖说什么他也不明白的。别跟妹妹较真。”
随景深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的家人,自从知之听不到了,大儿子根本不和他说半个字。小儿子根本不对他的任何声音作出反应,外面人都说他如何如何心狠,他也曾经半夜想表示下父爱,比如给儿子盖下被子什么的。可惜不管他如何拍打,小儿子的门都不开,那个孩子听不到啊。不开门是正常的。关于随景深表父爱的行动也仅仅就那么一次而已,再也没有下次了。
随知之看着妹妹哭泣的样子,觉得很可怜,他笑嘻嘻的过去,想伸手哄下妹妹,知暖气哼哼的转身跑到妈妈的怀里小声叨咕:“不要小哥,小哥是笨蛋,笨蛋会传染。”
知之笑嘻嘻的看下妹妹,他什么也听不到,干吗伤心?他拍拍自己的肚子,表示饿了,知意想陪他吃饭,他大力拒绝,连比划带表情的说,哥哥回来不容易,要多多陪父母和妹妹。知意只好留下。
知之面无表情的从院子里走过,知墨和知闲远远的迎面过来,他们正在快乐的说着什么,不停地发出畅快淋漓的笑声。时间流逝,孩子们慢慢长大,知之的残疾使这些少年的心上多少留下了内疚,知闲远远地就冲知之打招呼,知墨也客气地微笑,知之面无表情的从他们几米远的地方转弯向另外的方向走去。他听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如果可以他宁愿看不到。
“哎,怎么走了呢?”知闲遗憾的唠叨。
“他又听不到,除非你跑到他面前说,耗子是聋子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一个少女提醒。
“闭嘴吧。不要你提醒。”知墨看下那个“好心”的少女,不客气地斥责。
“哎,我说,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怎么还放不开,把他打聋的是大伯父,又不是你们。”少女不服气的说。
知墨和知闲互相看了眼,放不开,怎么放开?只是一时的负气,跑到祖父面前添油加醋。是他们先挑逗的知之,四叔再三告诫不许说出去。要是不说就好了,现在,知意根本不和他们说话,知之无声的关闭了自己。他们还小,善恶感很强,每当看到知之,那份内疚就不必说了。
随知之走到随家的大厨房,打开点心柜子,毫不客气的把各种好吃的放进身边的篮子里,全部都是月光爱吃的啊。他的表情笑眯眯的,完全忽略了身后那些厨子们的不客气的话,什么没家教,可恶的聋子,知意少爷怎么摊上这么一位弟弟之类。听不到就不生气。
月光吃着点心,笑眯眯的看着知之的即兴表演,四年的历练,知之的弹奏也能吸引个十条八条小鱼小虾的倾听了,今天知之弹奏着的古琴,和知意的一模一样。琴是月光不知道从那里搞到的,比知意的那把还要好很多
“怎么样,月光,我刚从书本上学到的,好听吗?”知之讨好得对月光说,现在的他只对月光说话。
“依旧没有韵,没有心,只有技巧,不好。”月光不会说虚伪地话,他的批评很直接。
随知之没有得到期盼的夸奖,有些失望地走到月光面前,躺下:“带我走吧,月光,随便哪里!随便哪里……都比这里好。”
“现在……现在还不行。”月光抚摸着他眉心的人鱼守护说。
“什么时候,月光。你一直说不行不行的。”知之失望地叹息。
“吱吱身上有束缚,等你到达冷静、平和、清淡,解脱束缚。真正从心里放开一切的时候,就可以了。”月光慢条斯理地说。
知之看着反射着绿光的岩洞顶,冷静?平和?清淡?束缚?那是什么?他不懂得。又隐约地懂得一些。知之伸出双手,他的手型修长优雅,十个指头间全是茧子,那是苦练的结果,他比任何人都努力,辍学后的他有着比其他人更加多的时间练习。十个指头的茧子就是证明。
“下个星期,再给我加四根琴弦吧。好吗?月光。”知之摸着月光的头发问。水琴的弦子是月光的发丝做成的。
月光点点头。看着知之的眼睛:“知之很伤心?”
知之闭起眼睛,淡淡的说:“没有,没有伤心,月光看错了。”
时间缓慢地过去,岩洞中传来人鱼的叹息。
随知之很晚才回到房间,房间的灯光依然亮着,知之缓缓推开房门,知意靠着沙发看着他:“你去哪里了?”知之微笑,假装听不到。
“我去了九音湾,没有找到你。”知意继续问。
知之走到桌子前,拿出新的画片,一张一张的认真摆放起来。
知意在他身后叹息了下,他拍拍弟弟的脑袋:“抱歉,知之。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知之玩图片的手缓缓地停下,他不需要哥哥帮助他什么,甚至他想要一直一直保护哥哥,一直给自己爱的那个怀抱回馈一些什么,可是他什么也做不到。知之回头看着哥哥,冲他微笑。
知意从桌子上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到:“过两个月,我和钬家的钬溪节有场决斗。我们都是进入角五级的人了,钬溪节说钬家的鼓鸣乐器是最适合攻击的,我却不以为然。所以想比一下。到时候一定很精彩。”
知之有些紧张,乐医拿医器械斗,是绝对禁止的事情,这中间的处罚异常严厉,最低也是终身封印右手。当乐医级别到达角的级别后,音乐会有攻击之气,级别越高,攻击力越强,乐医追求的是最纯正的和谐之音,杀戮之气是绝对邪道。所以几百年来,用医器决斗是所有乐医法则里必须遵守谨记的第一条。
“不要去,哥哥,很危险,不允许的。”知之自然知道中间的厉害,他快速的抓过笔迅速写了几个字。
知意笑了下:“哎呀,我们是正式签署了决斗文书的。乐医仲裁所绝对不会说什么的,再说我们都会有分寸的。”
知之安心了不少,他写到:“哥哥,要小心。”
知意点点头,拥抱下弟弟:“吱吱,这次我回来,会带许多画片给你。许多的。”
知之微笑,心里却想,我早就不玩画片了,哥哥,我已经长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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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错发一章,这一章该是在这里的,今天晚上还有第二章!
随家十四少
随知之举着双手,保姆尽量把十四少的衣衫弄的妥帖。
这个孩子实在太皮了,有时候一天三套衣服都不够换的。都说一奶同胞多少有些相似,可这位十四少除了长相近似于九少爷,其他的任何地方,都是和九少走着相反的路线。
两位仆人抱着大镜子在随知之周身转了一圈。随知之没有去看镜子里那个漂亮的孩子,他的眼睛盯着桌子上放着的一副街上买的油画【人鱼的歌】。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上街购物。
随知之很少上街,今天是随知意的生日,他决定为哥哥挑选个礼物,这幅油画是随知之在古董店找到的,整整八十个卡逊塔。要知道吴岚的卡逊塔是六国最值钱的货币。就拿切尔汶的货币单位元来说,一千切尔汶元,才能换吴岚一个基门塔,而每一百个基门塔才能换一个亚塔,接着亚塔后面是卡逊塔,卡逊塔后面华塔是六国最最昂贵的货币,许多国家都拿华塔来说物品价值。从这个角度来看,吴岚的国力在六国中是比较强的。
这幅油画的价值甚至可以够普通老百姓的四口之家一年的开销。随知之没有价值观念,他觉得好,拿了就走,自然有人为他付钱。有时候也真是奇怪,随知之十一岁了,竟然不知道大面额的钱币长什么样子,他根本不会花钱。
随家的孩子出生后,一般身边都配备了两位保姆,两位侍卫,随着年龄增长,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乐医在各国都是紧俏人才,国家未来了拉拢四大家,甚至为这些家族垫付奶粉钱,区区几个保姆、侍卫更是不在话下。
随知之有六位随身侍从,却不是国家垫付的钱。他出生后,随家甚至没有在乐医仲裁所上报户籍,对于他这样的孩子,所有的开销都是从家族产业里出的。随知之封闭自己后,原本只有四位侍从的小院子又多了两个住客。随知之倒是无所谓,只要他们不跟着自己,不轻易进入他的世界,不要尝试和他沟通,他是不管他们,他们想躺着、卧着,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是只要有人想在他这里实现点什么私欲,随知之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把这人赶出自己的院子,半眼也不要看到。
知之自己想的倒是好,可惜家里的大人却不能这样做。现在随知之吸引了太多外面的话题,说什么的都有,比较难听的就是虐待儿童了,做人尖酸刻薄了,四大家最无情的一家人了之类的。
这人啊,就是活给别人看的,以前的随知之即使大家忽略他,也没饿着、冷着他半分,现在倒好,伴随着谣言越来越多,家里的人就如自己真的亲手拿了刀子割掉随知之的耳朵一般,仓惶得不知道该干什么。尤其是面对随知之,那是未语先带三分笑,不言肠内绕三圈,生怕一不小心落人口实。这上上下下的千八百口子人呢,谁知道会有什么谣言呢。
随知之胳膊下夹着油画,慢悠悠地向哥哥的前院走去,其实这家的孩子大部门都在启蒙院附近的院子住,正房的直系孩子都是有独立院子的。随家很大,光占地就有九千多亩,这里大到一些年龄相等的孩子互相都不认识。随家的外围住着的是外系子孙,每年三月,孩子们考试完毕后,只有最优秀的子孙才能进入闻音阁。随知之并不知道这些,他的世界只有他和哥哥的那个小圈子,比九千亩小了太多,长这么大,他连爷爷的卧室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十四少要坐车吗?”侍从对着随知之比口型,从这里到前院有段距离呢,尤其是中间还有三个跨院。随知之想了下,点点头,侍从没多久开来一辆微型车子,车子异常小,只能坐两个人。随知之坐了上去,小心的把油画护到面前。
启蒙院很大,齐刷刷的排列着犹如一个模子雕刻的数十个院落,住在这里的是随家的需要启蒙的孩子们。十五岁之前随家所有的孩子都必须在这里统一就寝、上学、学习音乐。这些孩子处境差一点的就十来个人住一个院子,只有直系子孙才会出生就有独立的院子。以前随知之很向往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的同龄人是最多的,后来知意不许他去,他也就再也没来过。今天不同,今天是哥哥生日呢。
随知之在启蒙院的大门廊那边下了车子,怀里依旧很珍惜的抱着那副画。他的记忆很好,记得哥哥房间的方向。他快步走着,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向他弯腰示意,他也习惯的点点头回礼,哥哥就是这么做的。正房的孩子地位向来不同,随家有排位的少爷小姐一共有二十一个,其他的都统一称呼为少爷、小姐,没有排位。
随知之慢慢地走了一段,迎面却看到奶奶带着一群家里的老太太溜达过来。是啊,今天是知意哥哥的生日呢。
“这不是知之吗?过来给奶奶瞧瞧,大冷天的怎么衣领都不扣好。”随家老太太亲切的抱住了知之,帮他把领子拉了几下,接着很是难过的对周围的人说:“我家知之,最是命苦,正是可怜见的孩子。我和他爷爷不知道背后掉了多少眼泪。”
周围那些老太太也跟着象征性的抹了几把不存在的泪表示同情。
知之从奶奶那里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没走几步,迎面的却又看到三婶婶带着知沅姐姐和知晨姐姐溜达出来。哦,启蒙院从来都是母亲们喜欢来的地。
“哎呀,这不是知之吗?过来给三婶子看看,大冷天的,衣领都不扣好。”三婶子上下的帮知之把身上的衣服整理妥帖,接着回头把知之可怜的随从一顿数落:“大冷天的,就这么伺候十四呢,别以为我们看不到。十四不会说,你们就没长眼睛吗?。。。。。。”
知之无奈的撇过头望着一边,知晨和知沅小心的过来:“知之抱的是什么,姐姐看下可以吗?”知之扭头看着另一边表示没看到。
三婶子无奈的看下自己家的女儿叹息:“你爷爷都说了,这个家早晚是知意的,乐医仲裁所那边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以前闯的祸事就不必说了。赶快把这个小祖宗给我整好了,你们弟弟明年就入学了,别叫你爸爸失望。”
知晨和知沅无奈的撇嘴,知意不再答理她们都快五年了。那件事情出了后,即使家里人不说,她们也内疚的不行,但是这份内疚并不是建立在大人期盼的基础上,她们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该做那件事情。
这是春天要到来的季节,其实天气没那么寒冷,但是知之一路走来,只是觉得渗的慌。那些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无意有意的都对自己的领子发生了兴趣,身后的人跟着自己受了无数的气。此刻没有剪刀,若是有的话,知之想直接剪掉这该死的领子去。
待他穿过一些小碎花石头小道后,知之终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身后的那些随从也毫不顾忌的放松叹息。
知之快步迈过小道,站在哥哥的院子门口,正要推门,却听到哥哥的院子里非常的热闹,少年的欢笑嬉闹声肆无忌惮的放射出院子。知之收回手抱着怀里的油画,他迟疑了。
哥哥的朋友们
年少、健康、家里宠溺、世人敬重,随知意的院子里,有着这样奢侈的一群少年人。随知之抱着油画,小心地看着哥哥的小院子。哥哥住的小院子外面看和周围没有区别,一进院子就能发现差别了。
院子左边是精巧的水池,蓝汪汪的水池上有座玉带桥。桥边是一尊白玉古琴雕像,雕像边全是一些珍贵的坠着蓝色花骨朵的花朵儿。这个季节,也不知道谁侍弄的小院子,竟能养出花儿来。院子的中间是水滴的图形路,图形非常讲究,一些高科技的模拟鱼儿竟然在路中间游来游去,有趣可爱。院子的另外一边,头顶是斜面的水晶顶子,整整的一面天然水晶。挡风又遮雨。
水晶顶子下,一桌小小的家宴正在举行,客人不过四位,随知意是个骄傲的人,能得到他的邀请那绝对是必须能叫他看入眼的人。
“吱吱?哎呀,哎呀。。。。。你怎么来了。我还说晚上去呢!”随知之的到来,对随知意来说,是个大大的惊喜。他几乎是很失态的连跑带蹦的扑了过来,先给了弟弟一个大大的拥抱后,随知意搂着弟弟的肩膀咧着嘴巴对同伴笑道:“这个是我的吱吱,怎么样,我们长的像吧!”
院子里的四位少年站了起来,打量着随知之。今天知之穿了一套绣了金丝花瓣的短上衣,下面是同套的裤子、短靴,外面套着的是银灰色的半身小细呢子斗篷,一路寒风吹来,小脸多少有些苍白,猛地一看,眉毛中间的胎痣就犹如宝石一般透亮。这是少年们第一次见到知之,觉得这个孩子是和知意完全不同的人。这个孩子就如一股看不到的微风一般,一不小心就擦身而过了。
知意带着知之,向里面走,知之隐约的能闻到知意身上陌生的酒味。哥哥竟然喝酒了?知之觉得很是诧异。
“吱吱,哥哥给你介绍,这个是奉游儿,我的学长,你要喊哥哥的。游儿,这个是我弟弟,我家吱吱。”知意今天没顾及弟弟的耳朵,他大声给朋友介绍着,心情很是爽利。
知之抬头看这位哥哥,他穿着一双没有任何雕饰的长靴,大冷天的就穿着一件衬衣,上衣的扣子扣了没几个,整个雪白的胸脯都露出来了,黑色的头发很长,但是没有梳理。虽然他努力把自己打扮的很是轻狂,但是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却无法掩饰他的精明。这位英俊的少年是奉家这一代的宝贝孙,奉家游儿。
“早就听知意唠叨。吱吱,吱吱的。我们原来都以为你是老鼠呢,呵呵,幸会,吱吱弟弟,我是奉游儿。”少年很有礼貌的伸出手
知之看着他,没有动,没有说话。奉游儿觉得有些尴尬。随知意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一般:“看我这个脑袋,抱歉抱歉,游儿,我家吱吱,他听不到。”
知之的瞳孔收缩了下,哥哥的朋友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个“聋子”是个“哑巴”?哥哥从来没提过吗?
几位少年都站了起来,他们是真正的一心学习的好孩子,这些闲言碎语的东西,很少出现在他们的世界,他们每个孩子都是家中的天之娇子,被家里保护的过分好的一群。对于知之的事情,他们确实不清楚。
少年们善意的,学着知意的样子跟知之介绍着自己
穿的非常整齐古板这位叫帝堂秋,是帝家的这一代金孙。他的话和他古板的外表完全呈现了两极分化,他是如此介绍自己的:“吱吱,刚才我们正谈论,“幸运”这个字眼,我还没说话呢,你就来了。今天真的是个幸运日,美丽灿烂的天气,和可爱的知意聊天,聆听季节的转换。。。。。。”他一边说,一边露出他那对大酒窝,啰嗦无比全无重点,直到他身后的那位腰身修长的漂亮人把他扯到一边才算完。
“我叫华莱西亚,允许你喊我姐姐。”这位头发带着微黄亚麻色一身男装打扮的人,竟然是个少女。
知意对着知之慢慢变换口型:“吱吱,华莱西亚是海外隐族,是人鱼的后代哦。”
吱吱的瞳孔再次收缩,人鱼吗?他打量着这位爽气利落的漂亮姐姐,他从她身上完全感受不出任何人鱼的味道。
华莱西亚笑着拍拍知意的肩膀:“哎呀,哎呀,别提了,我们到了这一代,那些所谓的血统,早就淡化的乱七八糟了。”
一头橙色头发的钬溪节走过来,对吱吱点点头:“我们见过。”
吱吱见过他,那是吱吱最后关闭心门的那一天,他见过这个人。
知意一脸好奇:“哎,钬溪节,你见过吱吱,我怎么不知道?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钬溪节点点头:“你妹妹,知暖满周那天,我记得那天他会说话,也能听到的。”
伙伴们惊讶的看着吱吱。知意眼神暗淡了下:“都怪我,那一天我早早就回学校了,老师找我有事情。后来吱吱出了一些事故,那之后他就再也不会说话了。”
“那天,他在哭,我看到了。”钬溪节盯着吱吱的眼睛说。
吱吱没有变表情,他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不明白是怎么了。大家都略微有些尴尬,尤其是知意,心里犹如小猫抓一般,他当然知道知之为什么会哭泣。
知之没让知意尴尬多久,他拉拉哥哥的胳膊,笑嘻嘻的把那副油画递给他。几位少年坐回椅子,知意很是高兴地打开包装,很夸张的高兴着,笑着,宝贝一般展览给他的朋友们看。
吱吱一个人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哥哥和朋友们推杯换盏,说着他不懂得的那个世界的话。
他们有理想,互相理解,热爱生活,懂得生活,他们的世界充满了色彩。吱吱觉得这样很好,如果哥哥能一辈子这样开心,真的很好,他替他高兴。
“我要和你哥哥决斗了。都说你哥哥是这一代的天才,我想我打败你哥哥后,我爷爷一定会高兴的。”钬溪节坐在知之身边小声说。他觉得知之听不到,然后又加入了敬酒的行列。
吱吱笑嘻嘻地看着哥哥,没有对钬溪节的话作出任何反应,心里却不以为然。少年们大笑着,互相捉弄、揭短。知之在他的世界打量着他们。这些属于他们的鲜活,属于他们喜悦的涌动,真的,叫人无比羡慕。
他们笑的多好听啊,那种毫无牵绊的放纵。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呢。
知之悄悄看下周围,慢慢站起来,擦着院子的角落离开了这个地方。
知之裹着斗篷,觉得今天真的是很冷,侍从们小心的看着随家十四少。他的脚步有些逃命一般的急促步调。他的身后,随知意的院子里,一些歌声远远的传来。
“
我们站在生命的起跑线。
世界的精彩在眼前浮现。
来自年轻勇往直前的尽头。
我们向前冲,
唱着青春激荡昂扬的歌声。
快乐在召唤。
音乐是我们的船桨,
友谊是罗盘东的方向。
向前冲,
向前冲。。。。。。。”
又是一年春来早(上)
吴岚。暨历六七二七年三月。初春
随知之坐在小院子里的长凳上,他的面前是一个昂贵的画架,他画的很投入,神情很认真,没有人打搅他。
随知之也不知道自己在画着什么,他不懂得画画,他觉得这样打发时间很好。对于知之来说,拿着画笔,把整版的画布图染成整版的绿色,蓝色也很好玩。他现在空闲了就在院子里染这些画布。开始四叔觉得知之做个画家还不错,但是看知之连续几个月的涂抹单调的画布,四叔再次无奈的放弃了。
早春的院落很安静,池子里的鱼儿愉快的冒尖,知之和它们的关系很好,不去九音湾的时候,他也喜欢趴在这里呆呆的看鱼儿。微风淡淡的吹拂着,一股春天的气息在院子里弥漫着。很舒服,很安静。。。。。。
倾童很少这么失态,她狼狈的向知之的院子奔跑着,她的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音,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沉重,急促。。。。。。
随知之依然在悠然的作画,倾童跑进院子的声音很大,他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吱吱,跟妈妈来。。。。。。!”倾童一把抓起小儿子的手,不管他是否同意,拉着他快速的奔跑起来。
有多少年了,妈妈没有拉过随知之的手。随知之呆呆看着妈妈的背影,任由她拉着跑。他看到一些汗珠从妈妈的脖颈流下,缓缓地没入衣衫,她的发丝凌乱,她的手指冰凉,一些冷汗湿湿潮潮的。
思过堂,旁边的屋子,奶奶,几个婶婶,甚至很少见面的两位姑姑都在这里,这些女眷们一起为知之换着衣服。倾童一边换,一边嘱咐自己的小儿子:“知之,他们不管问你什么,你都要承认,点头就好,记得,你是随知意,记得,你是随知意。。。。。。对不起,知之,妈妈也是没办法,原谅妈妈!原谅妈妈!
知之迷惑的看着身上那套,亮蓝色袍子,这不是知意的校服吗?
小屋的一边,突然传来:“呜。。。。。。呜。呜!”的急切的呜咽声,知之抬头看向角落,他看到了随知意,他的哥哥,最爱的哥哥。
随知意的身上被结实的捆扎了绳子,他的嘴巴被塞了东西,他瞪着弟弟剧烈的摇头,激烈地挣扎,他的眼睛里全是渴求,泪珠子一直在掉,眼球几乎崩出血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
倾童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剪刀,抓住小儿子额头的长发一剪子剪了下去。随知之呆呆的看着那些头发,伴随着碎发掉落在地面,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剪断了。倾童抚弄几下儿子额头的新刘海,直到完美的遮挡住那个胎痣
“知之,记得,你是知意,知道吗?”她再次嘱咐,嘴巴夸张的做着口型。
思过堂,四大家的族长都坐在两边,思过堂的中间三把椅子上,一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安静的坐在那里,他很随意的坐着,屋子里很安静。他穿着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一套古老的衣衫,雪白雪白的一件,一条淡蓝色的丝带在腰上盘着。这套衣衫和打扮,对于吴岚人和乐医世界的人来说,犹如神一般的存在,乐灵谷。乐医最高权力机构。
中年人身边的两人都穿了乐医仲裁所的制服,他们也不敢说话,只是小心的注意着中年人的表情。
“真是巧了,原本呢,想着多少年没回家了,就回去看下,却又遇到这样的事情。虽然两边年纪都不大,可是你们家孩子这手下的还真是黑呢。”中年人放下茶杯,露出淡淡的微笑俯视一边额头一直冒冷汗的随伯禄。
随伯禄站起来,声音有些颤抖:“老祖宗,您看,孩子还小,真的不懂事,我们平时教导也有疏漏,知意这孩子很有天分,您就给个机会吧!求您了。”随伯禄说完,竟然老泪纵横的跪倒在地哀求。
中年人依然是那副表情:“给你们随家知意机会,谁又给我们家溪节机会。我这也不是拿大欺负你们,今天乐医仲裁所的两位就在这里,我的要求不多,请秉公执法就好,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尊重乐医仲裁所的一切裁决。我不发表任何意见,我只是来看看,就是看看。”
随伯禄哀求的望向以前一起谈笑的三位老兄弟,可是他们都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说起来,这乐医界早就该整顿了,年纪轻轻,才什么级别,竟然做起决斗的事情,现在溪节昏迷不醒,要不是我赶得早,说不定连命都没了。有天分又如何,什么天才,乐灵谷这样的孩子,一把一把的。今儿个我也不妨直接告诉你们,虽然你们这些乐医世家家系深远,可是,在这个世界,在我们眼里,你们什么都不是!好了,就不要磨蹭了,你们家那位金孙随知意呢?赶快完结了这事情,我还要带钬溪节回乐灵谷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空气再度凝结,正坐在中间这位是钬家的老祖先,至于多大了,没人知道,就连钬家的族长都不清楚这位老祖宗的底,如今这位老祖宗就坐在这儿,随知意和钬溪节的决斗,那祸事闯的大了去了。
“随公,那个,我们也知道你心疼,可是不管如何,祸事是闯下了,您看这个事情?”乐医仲裁所的一位咳嗽了一下,客气的问随伯禄。随伯禄颤抖了下,心里凉到了底。
思过堂的门被猛的推开,屋子里的人一起看着外面,倾童紧紧抓着自己的小儿子,眼泪和汗珠混在了一起。随知之茫然地望着屋子里面,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呆呆的看着阳光透过窗棂穿越进来的光柱,那些光里飘散着灰尘的粒子。接着,他感觉母亲从后面推了他一把。
“随知意,来了。。。。。!”随知之听着到了母亲的声音,她把自己就这样推出来了。
随知之向屋子里走了几步,母亲从身后戴上门,她站在他后面,伸着手,好像要再推一把。
随伯禄惊愕地看着进来的随知之,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这个是随知之,怎么会是随知意呢?虽然他此刻心慌意乱,但是也没慌乱到宝贝孙都认不出来。
“夫人,我们这里在处理事情,您看,您能回避下吗?”乐医仲裁所的一位好心的提醒倾童。
倾童扑通跪下,狠狠的扎实的磕了几个响头,一丝鲜血慢慢从额头流下:“这位老祖宗,我不认识您,但是,今天是我儿子受罚,我是一位母亲,所以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我的孩子。求您怜悯。”
上面这位老祖宗,微微点头:“这位孙媳妇,到是有些胆识,罢了,看着吧,不许发出那些哀求的怪声。我见不得女人哭。”
倾童点点头,哀求的带着满额头鲜血看着自己家知之。
“你就是随知意?”老祖宗从这个少年进来,就觉得不对劲。这个少年身上带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那种味道是他惧怕的东西,好似这样的东西,他见到过,在乐灵岛,那几位岛主身上就有相同的东西。
随知之没有做声。
“对,这个就是我家儿子,随知意。”倾童回答。
“没有问你。我问的是他。”这位老祖宗斥责了倾童一句,转头继续问到:“你就是那个随知意?”
随知之看了看窗户外,又是春天了吗?也不知道东市的四色花是否依旧呢。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露出淡淡的微笑扭头看着这位所谓的老祖宗:“是的,我正是随知意。” 又是一年春来早(下)
倾童呆呆的看着儿子,随伯禄也呆呆的看着孙子,他们的心思是一样的。随知之的一句话带给他们的是多么大的震撼,原来这个孩子从来都会说话,原来他什么都听得到。
随知之看着坐在中间的这位中年人,他和这屋子里的其他人不同,他能感觉得出来。
中年人叹息了下:“随家知意,果然名不虚传。两位,事情就交给你们了。”他冲仲裁所的两位点点头。
钬家的族长,钬加洛上下打量着随知之,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随知意他上午还见到了呢,他站了起来,仔细地打量着随知之。
“加洛,你看什么呢?”中年人出口询问。
钬加洛回身对中年人恭敬的说:“回老祖宗话,我觉得这个孩子不对劲。”
中年人奇怪的看着他:“哪里不对劲了?”
钬加洛想了想,说:“随知意有个弟弟,叫什么我忘记了,不过据说,这个孩子出生五音缺三,是个音乐废柴。随家人一直把这个孩子藏着不给人看,那个孩子我到是见过一次,真的和随知意长的一模一样。我上午还见过随知意,我觉得,这个孩子,不是随知意,应该是随家另外一个孩子。”
听他这么肯定的说,倾童和随伯禄小心的对视了下,心里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身子都木了。
“我就是随知意。”随知之淡淡的说了句。
钬加洛冷笑:“你们随家这笔生意做的真合适,把那个天才藏起来,送个废柴送死,拿这样的废柴顶我家宝贝溪节,随伯禄啊,随伯禄,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你这肚子里还有这股子猫腻儿呢?”
中年人慢慢站立起来,走到随知之面前,上下看他。随知之也打量他,觉得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把你的手伸出来.”中年人吩咐到。
倾童呆了,一屁股坐到地面,练琴人的手和普通人的手怎么会一样呢,完了,全完了,这次不但保不住知意,连随家都可能连累进去了。
随知之瞅瞅母亲痴呆的表情,接着他慢慢的从袍子里伸出双手。屋子里的几个人一起走过去,仔细观看着知之的双手。
随知之的手型非常漂亮,手指修长,肌肤如玉,那是一双天生就该弹琴的手。他的十个指头上厚厚的结着一层老茧,快五年的苦练,他比任何人都努力,随知之也对自己的手非常的满意,那些茧子就如同他的勋章一般,每一个都是勤学苦练的结果。
“倒是个肯吃苦的孩子。多么漂亮的一双手,真是可惜了。”中年人赞叹。
随伯禄本来万念俱灰,当听到中年人的赞叹声之后,他赶紧凑到前面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孙子的双手。接着他犹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看着随知之。
“不对,这个绝对不是随知意,老祖宗您相信我,我确定他是这个家另外一个孩子。”老胖子钬加洛继续大叫起来。
中年人也无奈了,他看下随知之:“那么,你要如何证明你是随知意呢?”
随知之看下左右,在随家的牌位前,一具祖先留下的古琴被供奉在那里。随知之慢慢走过去双手抱起古琴走回中间:“我给大家弹奏一曲吧。”
这是随知之第一次在人前弹琴,到现在这个孩子都不明白,什么叫五音缺三,什么是级别。他爱音乐,从第一次听月光吟唱开始,他就如同打开了一扇陌生世界的大门。他感受音乐,他和音乐做朋友,他发自内心的去追求这种美好的事物。他爱,非常爱。。。
随知之望着外面的春光,想起很久之前哥哥给自己买的那两颗糖果,没有吃到真是可惜了呢。
琴,古老的古琴,它被供奉在这个地方,已经好几百年了。每天里它被精心的保护着,小心翼翼地保养着,但它在哭泣,几百年不鸣一曲,琴还是琴吗?随知之双手抚摸到古琴那一刹那,顿时一种淡淡的寂寞之情从心底蔓延开来,是啊,琴她寂寞了呢。随知之轻轻的抚摸,轻轻的安慰着。终于一声春鸣,春天的故事在人们的内心荡漾开来。
这是一首别人没有听过的古琴曲,在座的几位也算是乐医界里的大鳄了,但是都未曾听过这样的曲子。
随知之在弹琴,他坐在地板上,没有面对屋子里的任何人,他凝视着思过堂的方格子窗棂透出来的光,回忆着往事。那是很小的时候了,哥哥拉着自己的手,一起在东区的四色花树下漫步,那些花儿多么的漂亮。人们善意的冲他微笑,雨水过后的四色花折射着阳光,阳光是七色的,世界是彩色的。四色花树上,一些雀儿互相在嬉笑,哥哥说,有时候吱吱就是那么叽叽喳喳的。哥哥的手多么温暖啊,他总是怕自己丢了,他的眼睛总是在微笑着看着自己。
琴声很美,没有曲谱,这是知之为自己弹奏的关于最美的那个春天的记忆。他想到花树就弹奏出花树的感觉,他想到哥哥的手就弹出他要的温暖的曲调。屋子里静悄悄的,一边厢房中挣扎的随知意突然呆了,这个曲子,他认识,他记得,他知道,他懂得。。。。。。。那是他和知之的记忆,最温暖的记忆啊。
随知意的眼泪,犹如河流一般流淌着,也许全世界都说知之是个笨蛋,但他不觉得,也许全世界都觉得知之是个累赘,可他不认为,他只是个孩子,他就是单纯的喜欢着自己的弟弟,现在年纪一天一天长大,他有了新的世界,他依然爱着弟弟。但是有些东西和过去不同了。。。。。是的,不同了。
“那么,你们准备如何处置我呢?”随知之把那把古琴放归原处后问中年人。
屋子里的人,各有心事。随伯禄从知之的音乐里听出许多东西,这个孩子的造化早就超越了随知意,虽然他无法听出精神力,但是这个孩子的曲调能打动人类心底隐藏的最深的东西。这个孩子应该是随家真正的那个天才才是,随家祖先所谓的,恬淡自然、真空妙境、灵动八方今日竟然从这个孩子的曲子里一一表现了出来,他才多大,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你不解释吗?也许是个误会呢?”中年男人觉得很遗憾,虽然指法稚嫩,虽然还欠缺一些流畅感,可是这个孩子一首简单体现春天的曲调,竟然能进入意境的门径。
“您来这里,不是就是想要个结果吗?请快一点吧。”随知之语调竟然散发着一些轻快感,好像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他的语气带着愉悦的平淡,就像一个初恋的少年急切的要去赴约会一般。
中年人奇怪的看下少年,又看下身边两位乐医仲裁所的执法者。
“按照乐医管理条例,第一条,乐医不得以器袭人,后果严重者以命抵命,九少还小,按照最轻的办法处理,永久封印右手。”乐医仲裁所的仲裁者惋惜地看着这位随家天才,真的是太可惜了。
随知之抬起右手,看着它,什么是封印?
“少爷不必担心。只是这手以后会行动迟缓,习惯就好,只是这琴却永远弹不得了。”仲裁者以为知之在害怕。
再也不能弹琴了吗?知之看着自己的右手,幸亏不是知意哥哥,要是知意哥哥不能弹琴,骄傲的他会死掉吧。幸亏他是知之,能为知意哥哥最后做一件事情真是好呢。知之把手伸出去递给那位仲裁者:“那么,那个印,就封上来吧。”知之的语气没有任何色彩。
大家瞪视着知之,觉得很惊讶,他们见过无数的被封印者,这样的态度却是第一次见到。他们怎么晓得,对知之来说如果不能弹琴固然遗憾,但他还可以唱歌啊!像月光一样唱歌。音乐无所不在,这就是知之认知的音乐。如果能以一只手斩断过去的束缚、过去的期待的话,他觉得是值得的。此刻知之的意境无意间,竟然达到了羽的第一境(舍身空),虽然他的自身修炼没有达到,但是精神的世界,他足够了。
仲裁者叹息了,他从身边拿出一个小包,在桌子上铺开,包裹里是无数的细针。
倾童呆滞地盯着桌子,心里一直有个声音:“阻止他们,阻止他们。。。。。。”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
随伯禄默默的看着,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来吧,你们那个手艺会糟蹋了那么漂亮的,一双手。”中年人突然阻止了仲裁者。仲裁者点点头退下说:“那是最好了,您的手艺一定会把痛苦减轻到最低的。而且乐灵岛的封印比我们做的好看多了。”
鲜血,一滴一滴凋落在地板上,知之依旧面无表情,虽然不停的有人问他疼不疼,要不要休息下,知之一直摇头示意没什么,中年人的手非常快,他手里拿着最少四根钢针在知之的手上纹着什么。
时间慢慢的过去,中年终于叹息了下,拿起一边的消毒纱布帮知之擦干手背的一些血,封印会大量出血。封印是用精神力堵住被封印者的手部气脉。“好了。”中年人对知之说道,他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这个孩子,他甚至是痛惜的。
知之觉得手略微有些重,他用左手捧起右手看了下,那是一件乐器,那乐器的形状竟然是人鱼的水琴,一团火焰中燃烧着的银色人鱼水琴。封印纹身不大,一小段手肘和整个手背,图形精美协调,颇具艺术性。
“这就完了?”知之觉得很奇怪,不是右手从此不能灵活的动了吗?他把手放进斗篷里,上下抓了几把,依然灵活如常。他没看到呢,自己额头那个人鱼守护,竟然暗淡了许多。
“是,已经封印完了。孩子,音乐不是简单的器皿修炼,一颗爱音乐的心也是很重要的。所以请不要放弃音乐。”中年人有些遗憾的嘱咐。
“那么,我告辞了。”知之轻松的呼出一口气。他没再看任何人,径直的向门口走去。
“那首曲子,那首曲子的名字,能告诉我吗?你在哪里看到的?有曲谱吗?”中年人再次问。他是个乐痴。
随知之的身影停在门口,他轻轻打开房门看着门外的一派春光叹息到:“没有名字,没有曲谱,只是想到什么就弹了什么。”
少年离开了,在早春的阳光下,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像一阵微风,直至消失。。。。。。
中年人转身要离开,钬加洛连忙问:“老祖宗,您这是要去哪里?”
中年人很久没有说话,他呆呆的凝望着随家牌位上的古琴,终于无奈的摇摇头说:“大概,我毁了这几百年来,最完美的音乐良才,哎!”
中年人转身离开那个思过堂,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他走后没几分钟,随家思过堂的古琴,一琴十六弦全部断开,琴在哀鸣着,悲鸣到最后,琴身竟然也完整的断开了。
随知意呆楞地坐在那里,像个木桩,不言不动。他等了很久很久,终于,倾童慢慢走到他面前帮他把身上的绳子全部解开,这绳子是这个妈妈亲手带着一群家仆给儿子捆上的。随知意盯着母亲,眼睛里竟然全部是讥讽的冷笑,他从怀里抓出一个信封丢到倾童面前:“。。。。。。。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半句呢?您是妈妈啊?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解释呢?您的爱,真的太可怕。。。。。亲爱的妈妈!”
随知意大吼着转身向外跑去。。。。。。
随家老太太看着一直紧紧抓着信封的倾童,隐约着觉得哪里不对,她走过去接过信封慢慢打开,接着,她竟然呆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喃喃的说。
那信封里是一封协议书。这封协议书确定了,随知意和钬溪节的决斗合理合法,完全是双方自愿行为。
倾童一下子摊坐在地板上,那封协议书从她手上飘落,正正地摆在她眼前,她突然失心疯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笑话,这是个笑话。。。。。
随知之丢了,就如他的出生犹如玩笑一般,他悄悄的就那么消失在随家众人的视线中。。。。。。
随伯禄一封诉状直接把钬家还有那位钬家的老祖宗一起告到乐灵谷。这是乐灵谷人将近千年来第一桩官司,谁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随知之丢了,留下一曲残春,十二岁的梦幻一般的少年,就这么奇妙的消失在众人面前。。。。。。
随知意整整寻找了弟弟三十多天,接着大病一场,出院后他给自己改名:“随知之”
“既然吱吱代替了我,那么我就代替吱吱吧。找到他,我们再换回来。”随知意对爷爷说完后,离开了随家大宅就此消失。。。。。。。。
月亮下的掏埙
传说,乐神出生在每年的一月一日。所以依据传统每年的一月一日,明月开始转紫之时,六国新年就要来到了。
新年前一天,吴岚国上空的月亮如约泛出淡紫色,海水的水位开始慢慢升高。这之后的八日月亮会越来越紫,当月亮恢复成原本的白色新年就结束了。
鱼悦坐在店铺门口的栏杆上看着淡紫色的月亮,一如很久以前一般。仔细的聆听着,感受着。深夜的游乐场非常的安静,海风挂在摩天轮上,一些铁板的摩擦声隐约地传来。鱼悦慢慢地闭起眼睛,微微叹息。
吴岚国里。面朝大海的小店市,节奏游乐场。一家不大的陶埙店。鱼悦在小市场批发来这种价格低廉的泥巴乐器,他在土色陶埙上画着各种各样的月光,唱歌的月光,嬉戏的月光,坐在岩石上的月光。
小店铺的生意还不错,尤其是鱼悦的陶埙店开在小店镇的最大的游乐场里。每日四个亚塔的收入是足足的,在未来的八天里估计每天能卖到十个亚塔也说不定呢。这里是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鱼悦赖以生存的地方。
游乐场看门的格兰大爷,牵着他那条叫甜食的肥狗狗在做最后的巡逻,他腰上的那串钥匙相互撞击着,发出哗啦啦地声音。格兰大爷停在陶埙店不远处,看着那个穿着单薄毛衣的年轻人。
年轻人体格消瘦修长,修剪的干净利落的短发在微风中飞舞着,此刻游乐场的灯光已然逐渐黑暗,黑暗中少年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一副黑边眼镜挡住了少年半张面孔,格兰大爷觉得这个孩子就和夜的精灵一般,他看不清楚少年的眼睛,但是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做派他只能是鱼悦,没有人会在冬日的寒风中坐在栏杆上吹冷风,格兰大爷大声招呼到:“鱼悦,要关大门了,早点回家,不然你的奶奶该着急了!”
鱼悦睁开眼睛,微微笑了下,从栏杆上蹦下来:“嗯,这就关店子。”
格兰大爷把甜食栓在旁边的灯柱上过来帮忙,鱼悦的右手据说是不方便,他常年带着一只黑色的露指手套,一般那只手都垂在身旁,并不怎么使用。
鱼悦换下游乐场的桃红色的工作毛衣,游乐场对员工的制服有规定,夏天是薄薄的桃红色衬衣,冬天是桃红色的毛衣,说实话鱼悦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制服,但是讨生活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格兰大爷和鱼悦一起拉下店铺的卷扎门,两人说着白天生意上的事儿,要说鱼悦总是能招人喜爱,这孩子不爱说话,总是淡淡地笑着,吃了亏也从来不反抗,别人需要帮助了,他总是不做声的默默帮助别人,要说这节奏游乐场最有人缘的人,就是人鱼掏埙店的鱼悦了。
鱼悦跟好心的格兰大爷告别,捎带的摸了下甜食肥肥的脖子,逗弄了它几句,格兰大爷最喜欢别人夸奖他家甜食,每次得了夸奖比他自己得到夸奖还高兴呢,他哈哈大笑的拍着鱼悦的肩膀,鱼悦无奈的笑着摇头和格兰大爷告别。
小店市,人口不到十三万,海滩湾上的旅游城市,这里属于生态保护区,空气质量异常的好,加上附近有活火山,温泉也是城市的卖点之一,一个人口不到十三万的小城市,每年要接待来自世界各地游客五十万人次。
鱼悦穿着厚厚的黑色暗格子花纹大衣,半张面孔隐藏在手编围巾下面,他穿行在提前迎接新年到来的人群中,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这个青年并不起眼。鱼悦站在街边的熟食店买一些新年要准备的食材,好运肠是必须的,今天再不准备,明天就没得买了。他的身边,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下,一个不大的灯箱噼里啪啦闪烁着光,那里的灯管又坏了吧。
“寻眉心有一颗红色胎痣者,如见到,请打电话RT355XXX。如线索属实。酬谢三十万华塔。吱吱,自从你走失后,母亲伤痛欲绝,家人焦急万分,不管过去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是亲人,请速与我们联系。”
鱼悦没有去看那灯箱,十二年前这种寻人灯箱就出现在六国的无数角落,许多年前也出现过一阵寻人热潮,毕竟三十万的高额奖金,足够一个人奢侈的生活一辈子了。不过物是人非,时光荏苒,那个叫吱吱的走失的孩子,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十二年了,也许早就死了吧。
鱼悦小心地把熟食分类,仔细地分放到几个食物袋。他耳朵上的电话突然震动了两下。
“喂,啊,真的吗?太好了,我马上过去。”鱼悦的声音中露着一些喜色,他提着袋子转身向来的方向小步跑去,今日,他竟然奢侈的打了一辆价格不便宜的出租车。
出租车慢慢消失在街区,灯箱还在一闪一闪地,没人注意它,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了……时间太久了……
【爱琴岛】医器寄卖行。
鱼悦推开门,冲着正在柜台前仔细擦医器的老五笑了笑,老五一见鱼悦兴奋地鼻尖都红了,他站起来,对店里仅有的两位顾客说到:“提前关门,抱歉了,新年快乐……啊,不好意思啊,嘿嘿……提前关门。”
十分钟后,鱼悦坐在柜台前的桌子上,老五搓着手讨好地对他笑着说:“真是的,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啊,一年前你把琴放在这里,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卖出去呢。哎……这个世界还是有钱人多啊。”
鱼悦接过他倒的一杯热水,喝了两口,大约一年前,自己把制作的一把风音医器送到这里寄卖,当时自己开价十万华塔,这家伙看自己的眼神就和看神经病一般。
“钱呢?”鱼悦放下水杯问。
老五笑嘻嘻的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低给鱼悦:“按照规矩,这里是九万七千华塔。我没见过你,你也不认识我。”
鱼悦扫了几下支票,小心的折叠好放进钱包:“那么,我告辞了。”
老五点点头:“那么,对方好像有订货的意图呢。你怎么看。我的意思你多做几把,哥哥向你保证,这次,全部摆放到前面,位置是最好的。”
鱼悦想了下。从他笑笑:“四十万华塔,三个月之后交货。不过,一年一琴,再多我也做不出来了。”
老五的肥两再次抽动:“嘿,我等着……一把就一把,哥哥这家店几年的收入都没这单大。我等你!”
鱼悦冲他点点头,转身离开爱琴岛。
隐约的歌声从门的缝隙中传来,老五点燃香烟,想着一年前这个奇怪的年轻人,那日,他抱着一把有着蓝色琴弦的风音医器从店外来,那架医器造型很古老,根本不是流行的款式,他报了老五这辈子都没听过的价格。老五记得那个时候他看他的脸就如看一个疯子一般。可是真的没想到呢,竟然脱手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鱼悦坐上出租车后,脸上露着笑容,可以买新房子了,可以和奶奶住到更好的地方了,这是个好消息,实在好的消息。
鱼家奶奶
小店市,政府廉价公屋区,城市里最无助地人就汇集在这里。
鱼家奶奶站在公屋区门口,等着自己的孙子回家,一些晚归的人看着这个老妇人,他们就和她愉快地打着招呼,鱼家这对祖孙是公屋区口碑很好的祖孙两人,从来不干扰谁,对所有人都是乐呵呵的。温和,善良。
鱼家奶奶默默地看着路上的人影,今天,鱼悦回来晚了,她实在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孙子是上天恩赐的,许多人都说鱼悦孝顺,懂事,可是那些人不知道,这对祖孙的缘分是从两年前开始的。
鱼家奶奶永远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夜,她小心的从银行取出一笔钱,她心中的烦闷怎么也掩盖不了,必须接受乐医的治疗,再不去看乐医就要出事了,鱼家奶奶在寒风中缓慢的挪动着,这个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一个亲人也没有。小的时候她是个弃婴,年轻的时候她是个弃妇,现在老了还要靠政府的接济,她默默承受一生,甚少抱怨,麻木了。早就麻木了。
那一天,也是新年的前几天吧,鱼家奶奶回忆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抢走了她最后的希望,最后一笔救命钱,几十年来她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她无法想象她竟然有变成焦躁症患者的一天,刚烈了一辈子的她决定到海边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是个不愿意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一辈子为心无愧。
“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那天,那个孩子就站在山崖的那边问鱼家奶奶。
“一个人,太寂寞,太可怜,太凄凉,不如早些交代了。也许另外一个世界比这里暖和。”鱼家奶奶看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说到。
“您,一个人吗?”他问。
“是。”她回答。
“真巧,我也是呢。”他回答。
“你也来,也来寻找另外一个世界吗?你如此年轻,还有希望。”她问。她劝。
“不,我在此送一个要远行的朋友。”他回答。
“比我好,一生了,因为贫穷,我没有办法拥有一个朋友。朋友是奢侈的东西。你比我好,要活下去,要想得开。”她继续规劝着。完全忘记自己是个要寻死的人。
“您想要个孙子吗?"他突然问她,语气里多少有些期盼。的8757150decbd89b0f5442c
“啊?”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6a10bbd480e4c5573d8f3af73ae0454b
“我是个害怕寂寞的人,真的,今后的日子,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我都会孤独一人了,您说的对,一个人,太寂寞,太可怜,太凄凉。假如可以,您想要个孙子吗?……”
世界就是这样奇妙,那一天开始,她成了鱼家奶奶,有了一个叫鱼悦的孙子,鱼悦说,他要在这里等一个亲人,她从来也没问过他从那里来,他也没追问她过去的故事,他们有个约定。一起在此等待远行的一个家人,他们有个梦想,买一栋面朝大海,看潮起潮落的房子。一起安心的过日子。
“奶奶。我回来了。”鱼悦下车后,就看到寒风中等门的奶奶。他解下围巾帮奶奶围上。
“饿了吗?”鱼家奶奶一边问,一边抓起他的手摩擦了两下,天气太冷,这孩子的手冰凉。
“恩,饿惨了。”鱼悦扶着奶奶一起向廉价屋走去。
寒风中,祖孙亲切的对话隐约的传来。。。。。。
鱼悦放下汤碗,奶奶煲的汤真的很好喝。他脱下右手的手套,一个漂亮的“烈焰焚水琴”图案的纹身露了出来,奶奶坐在沙发上看新年肥皂剧,鱼悦收拾碗筷,他双手灵活的拾掇着,完全看不出右手不方便的样子。那副难看的大眼镜被放在一边。如果格兰爷爷看到此刻的鱼悦一定会惊讶万分,因为这个年轻人生得真是漂亮,挺直好看的鼻子,嫩白如玉的肌肤,亮晶晶的一双笑瞳。
鱼悦把碗筷整齐的放进碗柜,抓起放在一边篮子里的一块果脯蛋糕咬着坐在了奶奶身边。
“吃完了?”鱼家奶奶看了他一眼问。
“恩,汤很好喝。”鱼悦眼睛看着电视回答。
“吃的太快,对胃不好,记得细嚼慢咽。”鱼家奶奶笑着看着孙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恩,知道了,演到那里了。”这套剧集,祖孙都喜欢看。
“王筝(剧集中的主角)的恋情被丈夫发现了,路南(剧集的角色)提出了离婚。母女被婆婆赶出了祖宅……”鱼家奶奶给孙子介绍剧情。
“真是可怜。孩子还那么小。”鱼悦叹息。
“是啊。要是是个男孩,也许王筝的婆婆不会赶她的。”鱼家奶奶分析剧情。
……
“奶奶。”鱼悦。
“恩?”鱼家奶奶。
“我们要搬家了,下个星期我去找房子。”鱼悦看着电视说。
“琴?卖了?”鱼家奶奶很高兴的看着孙子。
“恩,卖了,他们又定了一把。下个月我要上山去找音箱的板材。”鱼悦说。
“上山危险吗?”鱼家奶奶不放心。
“一点也不。”鱼悦回答。
“其实,不必一定要搬家啊。住在这里什么都便宜,政府还有补贴。”鱼家奶奶舍不得孙子受罪。
“这里治安不好,而且,一点也不累啊,奶奶,我想好了,在新房子门口开一家小小的乐器店,奶奶可以帮我看着店子,我就安心的做乐器,新房子啊,我想要个大大的工作室,对了,还要给奶奶买个按摩椅,最贵的那种!……”
电视剧好像被忘记了,不管那位叫王筝的弃妇哭的多么凄凉,祖孙俩的脸上都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快乐地谈论着,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起,新的一年到来了……
海边小楼
一架梨型医器摆放在田葛桌面上,名曰【风音】、琴长两尺多一些,琴弦五根。古朴的云花雕刻是唯一的点缀,田葛拿着一块洁白的丝绢仔细的擦拭着。一年前,自己那架老风音在捉拿焦躁症患者的时候寿终正寝,原本以为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琴了。没想到那么不起眼的一家小店,竟然有这么好的东西,价格又是想不到的便宜。田葛几乎觉得自己一生的好运气都在那一天用完了。
田葛,二十五岁。吴岚国中山门的角七级乐医,吴岚国出名的流浪乐医,他没有向传统乐医一般,开一家乐医馆子坐在家里赚省心钱,他只接受政府暗地的委托,出一些特别难的任务,田葛喜欢冒险,就像他的父亲一般。喜欢单独接受任务,要说乐医这个行当,在六国,来钱是最快的,可是危险系数也很大,没有到达角级的乐医,体力和精神力和医器也就无法达到更大的契合度,这个时候的乐医就如雏鸡一般,一但遇到三级焦躁症,鲜少有生还者。所以,乐医喜欢雇佣“乐盾”
乐盾,一种以身体掩护乐医的职业,他们负责吸引焦躁症的注意,以身体为盾保护乐医的安全,田葛的父亲就是乐盾出身,父亲去世后,那位好心的乐医收养了他和他的妹妹。对于父亲的记忆,田葛没有多少,但是从他成为乐医那一天开始,一次也没使用过乐盾。这也许是田葛最出名的地方吧。一个以自身做盾的乐医。
“哥。”田牧笑嘻嘻的推开哥哥的书房门,手里端了一盏热茶。
“放假了?”田葛笑嘻嘻的看着妹妹,是啊,放假了呢。自己的妹妹从来就比自己有出息,她是接受正统乐医训练长大的孩子,二十岁就考取了吴岚国的【自醒空】学院。对于这个唯一的亲人,田葛看的比什么都重。
“恩,一个月年假。”田牧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看着哥哥的新医器,眼睛一亮。她轻轻的呼叫了声,走过去小心的抱起来,随意的拨弄了一下,一股风的啸音传出,田牧低头打量了一会赞叹:“吴岚平派风音。三百年以上牙木背料,竟然是整版的背料。。。。。。哗,这个琴头竟然是一整块的奔鱼牙雕刻的,做工真好。哎?这个琴弦有些古怪呢?……尖、堂、松、脆、爆五音圆润,饱满。哥,你那里找的这么好的风音?天,这要多少钱啊?我们家破产了吧?”
田葛小心的从妹妹的手里取过风音,颇有些得意的说:“不愧是自醒空出身,行家。嘿,你猜猜?要多少钱。”
田牧低头想了下抬头答:“怎么得,也要上百万的华塔吧?哥。你那里来的钱?”
田葛摇摇头。小心的把风音放到箱子里:“十万华塔。还是一口价。”
田牧猛的站起来:“骗人。”
田葛看下妹妹,眼睛里的那股得意的笑意浓到按耐不住:“真的,我是无意发现的,对方竟然接受订货呢,那家老板真是极品,我买的时候,他竟然不相信这个能卖出来,编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故事,鬼才相信呢,你看,光这一整块的牙木板料也不止这个价格了。知道吗,以前那把风音只能和我的精神达到百分之七十的契合,还是器盟会出品呢。贵的要死。这把不同,我觉得怎么也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以前一次任务精神力消耗的厉害,现在连过去一半都用不到。”
田牧走到桌子边,轻柔的抚摸着风音,眼睛里赞叹不住的羡慕,一个乐医,一把好的医器有多重要,作为学院的高材生,她比谁都清楚。
田葛伸手摸了几下妹妹的头发:“别羡慕了,我帮你定了一把。不过这次这个老板学乖了,要五十万华塔,三个月后交货,我算着这个月多做几次任务,先和银行贷款,再把以前买的几套房子卖了,加上存款足够了。这些赚钱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担心了,有了这架好风音,我能比过去接加一倍的任务,而且它对修炼实在是好,我们应该万幸呢。”
田牧看下哥哥,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看着哥哥下颚那道寸长的疤痕,眼睛湿润了:“哥,我现在的风音也很好,本来你养我就很吃力了。五十万啊,哥哥多少年的心血呢。我不要了。以后我毕业了赚钱了,再去买。”
田葛看着懂事的妹妹,欣慰的笑了下:“说什么呢,这个世界就我们两个人了,再说了,等你毕业,这样的风音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那家老板说,那位大师一年只卖一把琴,以后有没有这样的机缘就说不定了。房子可以再买,钱可以再赚。一把好的医器关系到你的未来,这个钱不能节省。”
鱼悦并不知道自己那把风音对于这对兄妹意味着什么,做乐器也只是他换取生活来源的一种方式,以前他根本不知道钱有多重要,从新回到现实当中,抬腿出门就是钱,他的收益是跟月光学的,人鱼族流传了千年的制作乐器的方式加上鱼悦自己对乐器的领悟。一把风音之前他报废过最少三十多把,这些材料都是他自己上山下海收集到的,几乎是无本钱的买卖。他并不打算多做。足够他和奶奶生活就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一种讨生活的方式,两把风音,给这个时代的器盟会带来多么大的冲击。
新年第五天,田葛在海边的一套小房子被定下,价格一万华塔,对方没有过分啰嗦,面都没见就在直接在网上交易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缘分天定。田葛买了鱼悦的风音,鱼悦买了田葛的房子,命运在这一刻有了牵绊。
田葛和田牧站在小楼前最后看一眼房子,这套房子是田葛成为乐医第一年的全部收入买到的,他的那道疤痕也是那一天印上的,所以海边这套不大的小红楼对这对兄妹意义格外不同,毕竟那是他们第一次拥有的家。
“哥,不然,咱别卖了,风音我还是不要了。”田牧的眼睛有些泛红。
“好了,老妹,以后有了钱再买回来就好了,都要交钥匙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呢。明年你就要毕业,学校的免费风音再也不能用了,我田葛的妹妹,怎么能没有一架好风音呢。”田葛嘴巴里轻松无比的调侃,心里何尝不心疼。
鱼悦骑着他那辆二手单车,中午才到新居拿钥匙,新年了,店铺的生意实在是好,能多赚一个是一个,原本他以为是房屋中介来送钥匙,也就耽误了一下,可是没成想,他到达新居后,却是房主亲自来交钥匙的。
鱼悦把单车放到一边的大树下,锁都没锁,他一年串的抱歉声:“真是不好意思,店里生意脱不开。”
田葛没和这位穿着一套桃红色毛衣,大衣上全是水彩痕迹的邋遢年轻人过多的废话,他依然看着这套不大的小楼。舍不得啊。。。。。
“那个,钥匙……?抱歉?”鱼悦迟疑的再问了一次,可惜对面那对根本不甩他,甚至,那个穿了一身精干的嫩黄套装的长辫子少女,没好气的对他说到:“我们两个小时都等得了,你再等一会又如何?”
鱼悦抿下嘴巴,好吧,自己迟到在先,就等等看好了,于是他靠着大树远远的看着那对穿着高档,男帅女娇的房主,他们身上有着他熟悉的味道,这两年,鱼悦习惯性的和这样的人保持距离。他一直很小心的活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鱼悦甚至趁着这个机会打了个盹,他这个人就是觉好,那里也能打瞌睡。
田葛和田牧在屋子里缅怀了很久,夜幕快黑的时候,才想起,这房子的新主人在外面等了好几个小时。
“以后,只能在梦里再见到它了。田牧把钥匙给人家吧,人家都等了很久了。”田葛终于放开了,他把钥匙递给妹妹。田牧回头看下小楼,咬了下嘴唇转身来到大树下。
鱼悦做了个梦,他梦到和月光在人鱼城遗迹嬉戏,他们在水中自由自在的遨游,畅快无比。
田牧借着月色看着这个在寒风里都能打盹的奇怪人,这样也能睡着?夜幕下的尖下巴。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这人嘴角泛出的笑容叫她的心微微动了一下,那是非常满足温暖的一种笑。田牧弯腰看了很久。接着她小声招呼自己哥哥。
“哥哥,过来看。”
田牧的一声招呼,把睡梦中的鱼悦惊醒,他睁开眼睛站起来,大大的打了个喷嚏。着凉了!
“抱歉,久等了。”田牧把钥匙放进他的手心。
“呃……没什么。我该道歉才对。”鱼悦抓抓头发,本来就很乱的头发,更加像个鸟巢一般。
“请好好照顾它,这套房子对我们兄妹意义不同。它曾经是我们最温暖的家。”田牧真诚的对这个有着温暖微笑的人鞠躬。
鱼悦看着那对兄妹离开的车尾灯,接着他看下手里的钥匙,那是一把被磨的没了标记的老钥匙,钥匙尾部栓了个手工编制的冒险大蒜娃娃,娃娃憨态可掬,很是可爱。
“温暖的家吗?真好……”鱼悦叹息满足的把钥匙放进口袋。这个温暖的家今后就属于他和奶奶了。
“哥,那个人的笑容很温暖,是个好人。放心吧。”坐在哥哥身边的田牧突然说了一句话。
田葛笑了下,没有回应妹妹的安慰,他有他的追求,这些小细节的东西不是他需要关注的,他有很崇高的梦想,那就是登上梦想中的乐灵岛。即使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鱼悦也有梦想,原来,他想要一所面朝大海,看潮起潮落的房子,他要种植许多四色花树在屋子的前方。当四色花树开放的日子,等待的那个人就该回来了吧。也许……
入山
小店市在吴岚国的海岸线边缘,它的后方有一片延绵上千公里的原始森林,名叫【常青】。从上空看,整个常青山常年雾气缭绕,充满神秘感。这里是吴岚国最大的原始森林,也称为吴岚皇冠上的绿宝石。
鱼悦安排好鱼家奶奶,背着行李从小店市东区出发,坐了四个小时的公车才到达目的地,他这一次的目的是去寻找一棵树龄最少在三百年以上的牙木。
制作风音,需要上好的牙木,何为好的牙木?首先木头的质地要韧且软,整个面板上不许有结眼,轮间要隔宽,条纹要明显,一把绝佳的好风音,板材的选料异常重要,鱼悦出售的第一把风音就是在常青找的牙木板材。的
下了车的鱼悦步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在常青入口处却看到许多登山冒险者在那里谈论着什么。
“为什么不叫入山?我们可是从很远的城市来的,这都封山半个月了!”一位登山者抱怨到。
“如果不想给暴虐症患者袭击,你就进去好了。”另外一位登山者调侃到。
“拜托,这里是原始森林啊?”显然有人不相信。
那位传播消息的登山者,看下四周一副神秘的样子低声说:“我听说,几个月前有一支登山队在里面迷路了。你们想啊,几个月没经过乐医治疗,那还不全部暴虐了,回头吧!”那位仁兄说完,和伙伴一起向来路走去。
鱼悦作出弯腰检查登山工具的样子,对于那些登山者的话,多少有些半信半疑,即使暴虐了,几个月的时间,早就自爆了吧?这会儿尸体应该连渣都不剩了。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烟雾弹(吸引野兽注意的东西),压缩干粮,登山镐,伐木工具,三十米左右的大捆登山绳,一般他是徒手攀岩,绳子是用来吊木头的,牙木在几百米的深渊中,背着大段的木头徒手攀岩有危险,所以他只能一段一段的向上拉。
进山?还是折返?鱼悦想了很久,封山倒是不怕,他知道进山的捷径,但是进入常青,万一遇到乐医怎么办?如果真的有暴虐症怎么办?
“你确定你要做诱饵吗?”萧克羌看着田葛不放心的再次问,作为这次乐医仲裁所直接任命的行动总指挥,他实在不放心。要知道,这次面对的不是人类的暴虐症患者,是两只从生物科学院跑出来的实验兽。
自从有了暴虐症,人类一直在寻求彻底清除暴虐症的方式,由于无法拿人类做实验,科学院就找了一些动物做基因实验。科学实验是很微妙的东西,几百年下来,暴虐症没找到解决的方式,科学院却培养出一些基因越来越完全,机能进化越来越完美的实验兽。
田葛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地图,脑袋里却咒骂着科学院的笨蛋,这么可怕的实验兽,是怎么跑出来的?不是说科学院的防御绝对没问题吗?现在,这些东西就流窜在常青里,一但进入城市,破坏力可想而之。田葛对实验兽的态度的是矛盾的,自己需要钱,迫切需要,但是,这是野兽不是人类啊!这种实验兽光身形就大过人类十多倍,他自己的心也是上下坎坷的,可是一想到妹妹的风音,他确定冒这个险。毕竟只要出这一次任务,钱就足够了,顾不得那么多了。
“要找乐盾吗?”萧克羌再次问到。
田葛摇头,他没有余钱雇佣乐盾,况且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田葛是不使用乐盾的。
萧克羌无奈的摇头,他也是没办法了,他上下看着这个身材修长健壮的青年人,他和那些娇生惯养的乐医不同,他的身上有一种孤傲的气质。民间成长的乐医大部分是这样的,他们的道路比那些出生正统,受过正规教育的乐医艰难几十倍,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走过来的。
“这个是求救弹,万一有危险,就求救,在我眼里一个乐医的价值要比一百只实验兽还要珍贵,万一情况不对,记得,就一个字‘逃’!钱可以再赚,生命无法再获得的,记得了吗?”
萧克羌再三嘱咐,这令田葛很是感动。他拍拍萧克羌的肩膀:“我去看下围剿圈子,安全第一呢!”
“这边的乐医,实力是有的,尽管安心,他们就是胆子小点,不过……也是能够理解的。咱们乐医,本身并没有多大的防御力,一个乐医能独立执行任务,这中间要经历多少年的苦修啊……”萧克羌一边卷地图一边说,当他抬头再看田葛的时候,那人早就离开了。
萧克羌无奈地摇了摇头。
鱼悦进山了,从常青的一条隐秘河流的下游,悄悄地进入的,过几天要搬家,他需要早点完成一些准备工作,今后,有得忙了。
他绕了很远的路,以前入山走四个小时的道路,现在竟然走了九个多小时。到达山涧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简单的吃了一些压缩饼干后,他找到了夜宿的地方,一棵非常高大的古树。
夜晚的常青林,各种古怪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才刚刚入夜,森林的深处就慢慢的蔓延着诡异地雾气,鱼悦在大树上随便挂了个悬空帐篷,接着他站立在树杈上远远的眺望着,这里真的有问题,许多他熟悉的气息蔓延着,从常青的远处山脚。
他伸出右手从口袋里抓出一个扁平的酒壶,拧开盖子开始灌了两口,他有很大的酒瘾。刚和月光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忍受不了海面的寒风,吃了不少苦。十二岁每天两斤烈酒驱寒,他人生第一个奇迹。额头的人鱼守护因为抵抗封印力量后自动脱落后,无法在海底呼吸,还有可怕的海水压力,最搞笑的是,他根本不会游泳。现在想起来,做梦一样,他们就那样在海岸线周围流浪,犹如海上流浪汉。
为了生存,鱼悦第一次懂得钱的重要。晚上,他睡在藏在海崖下的小船里,船是从九音湾找到的,多年没用,竟然还没有漏水。白天,他就抱着月光从海底找到的巨大贝壳在海岸线推销给游客,换了钱,买食物,买酒。那个时候,过的实在辛苦,不过……精神上是快乐的,一种挣脱一切束缚的快乐。除了偶尔会思念知意之外,他真的没有眷恋了,甚至他希望自己是一条鱼,一条可以潜入深海的游鱼,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由自在。
一阵夜风吹来,鱼悦收拢了一下领口,钻进了悬空帐篷,不久进入了梦乡……
“你确定没有问题吗?你确定它足够结实吗?”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乐医,不停的问身边的警察,他是乐医队安设在陷阱周围的一位乐医。
这是一个五星形状的陷阱,在陷阱周围有大约十五个钢铁制造的笼子,这是为了防御森林内的野兽,和将要面对的实验兽而设置的。乐医们明天将会进入各自的笼子,当田葛把守护兽引诱到这里之后,他们会一起攻击。暴虐症患者和普通的罪犯不同,他们不怕枪击,以前也有人用武器对待过暴虐症,但是损失相当大。那些人,即使脑袋被切割掉,肢体还是会移动,灵活性又太高,乐医的音乐音波正好是抑制暴虐因子的最好方式。
这次不同,这次面对的是一种未被公开的新生的物种,虽然它还没有被命名,但是,通过短暂的接触后,使用武器直接灭杀的计划被推翻了,它进化了,除了拥有暴虐症的破坏力,灵敏能力,这种动物竟然开始学会思考,学会隐藏。在森林里它们巧妙的躲避着人类的追捕,开始是人类在猎杀它们,最后竟然成了它们猎杀人类。
警察先生,拿起一把随身携带的军用匕首,狠狠的向笼子砍去,几声脆响,笼子只留下几个白印,看样子真的很结实,很安全,老乐医安心了。他笑着对警察先生点点头,转身向自己的专用帐篷走去。
田葛叼着一根香烟,眼神藐视地看着那位老乐医的背影。
“森林里,是禁烟的,引发火灾就不得了了。”萧克羌不客气的对田葛发出警告。
田葛看了他一眼,从随身的口袋拿出一个盒子拧掉香烟,盖好盖子放回口袋。
“知道吗,这个星球,原本有千亿的动植物,随着时代的变迁,不适合的在灭绝,适合它的物种诞生,这是大自然的规律。”田葛突然开口。
萧克羌坐在一边的树根上,从口袋拿出一根香烟,没有点燃,只是叼在嘴巴里:“你是说,那些实验兽,不该被消灭?”
“不是吗?它们比我们更加适合生存在这个星球。”田葛实话实说。
“它们来晚了,它们的存在威胁到我们了,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萧克羌回答。
田葛没有说话,脑袋里胡思乱想。远处的山涧,不知名的野兽在嚎叫着,声音犹如哀哭一般…… 漏网之鱼
田葛起的很早,一夜无眠,没有恐惧,出奇的平静,人生第一次恐惧,在面对第一位暴虐症那一刻已经被丢弃。现在,只是在刮胡子的时候,偶尔他会抚摸那道疤痕,纪念下自己的那段不堪岁月。
记忆里,总是泛起十个血淋淋的指头,还有躲避在家中墙角小声哭泣的记忆,很疼,很委屈。这么大了,偶尔想起来依然委屈,会掉泪,会心酸,醒了,会发现枕巾都是湿的。
坐在帐篷口的马扎上,田葛轻轻擦拭风音,此刻,他对此琴爱若生命。再过两个小时,他要把生命交付给它,他信它,于是虔诚的擦拭,不放过任何细小之处。
“给,私家秘制。”萧克羌递给田葛一杯热的白水,山区里就这条件,热水已经不错。
田葛低头,看到水里飘着几片补气的人参片。
他感激的看了萧克羌一眼,小心的把风音放到身边的盒子里道谢,接了杯子过去。他真的有些冷,不论是身,还是心。
虽然一直面无表情,故作平静,大战前夕,未知的必然是可怕的,何况面对的不是人,是兽。
“好东西。”萧克羌突然赞叹。
每个乐医,一生求的除了境界之外,就是寻求一把好的医器,萧克羌自己也是乐医,怎么能看不出来那把医器的珍贵之处,即使它此刻半音未发,一弦未弹。
喝了一口热饮的田葛露出一丝骄傲的神情,他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医器,尤其是他这把风音,它就如他的第二生命一般。
“可以看看吗?”萧克羌眼睛死死盯着那把医器,眼里全部都是渴望。
“恩,看吧。”田葛对萧克羌印象不错,一般能进入仲裁所的人,大部分拥有好的出身,还有就是正宗学院出身的乐医。如田葛这样后天养成,全靠勤奋晋级的乐医,常被那些人看不起。
萧克羌不同,他懂得为他人着想,很有领导才干,是个天生做官的主。
萧克羌抱起医器,上下仔细观看,他没有象田牧一般去弹奏,他的流派不同。他伸出两根手指弹了几下医器的背后板材:“好东西。。。。。。”再次的赞叹声响起。
田葛放下杯子,看着那人左看右敲,隐约着有些后悔。那是医器,不是西瓜!一些不悦的神色在眼睛里不遮掩的带出来。
“呵,抱歉,抱歉。。。。。因为,我家和器盟会有些牵扯,所以,多少了解一些。那个,恕我冒昧,这个印记,以前没看到过,新流派吗?”萧克羌讪讪的笑了下,把医器交还给田葛。
“不知道,我也是偶然得到的。”田葛轻描淡写。
萧克羌笑笑,并不追问。
那具风音的背后最下方,一个非常小的雕花镌刻在那里,非常普通的一条小鱼的图形。这印记是个奇妙存在,因为,真正的医器工匠是不会留下这样的印记。
在六国,所有的医器制造工匠,都在器盟会有备案。从学艺开始就有详细的档案记录,一但记录终身跟随。
“器盟会”,医器制造者的最大机构,它不同于乐医。乐医有许多流派,有海外遗族,血统说,也有家宗学,乐医学院,正统科班等等。
乐医很早就能开班,独立开流派,只要你手里有特别的玩意。
但,医器工匠不许,工匠必须是归附在器盟会之下。而器盟会又是以简单的(利、衰、毁、誉、称、讥、苦、乐)来划分,一但进入这个领域,从学徒开始,就拥有级别,初级学徒,统一称呼为“利”徒,到达“毁”之后称呼为造,接着到达“称”之后称呼为匠,最后两个级别,才能叫师。看似简单,这个行当却是相当苛刻的,在“誉”之前,所做医器是不允许留下印记的,只有达到“誉造”之后,师傅才允许他在乐器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但是师傅若在世,必须留下两个印记,师上,徒下,此种规矩延续将近八百多年,从没改变过。也因为如此,器盟会控制了医器价格,一把普通材料的医器,都会几十倍,上百倍的涨价。
还有,徒弟制造出来的医器红利,只要师傅建在,必须有十分之一供奉给师傅,十分之一上交器盟会,派学研究费,器盟会福利倒补费。
在器盟界有这样一首工匠歌,说的就是一位医器工匠的心酸一生。
“ 利台无名入工刀 衰脑半生方进门。
毁心呕血人不识,誉名无声白双鬓。
称我六十方有印,讥你不识行盟狠。
苦吾方得玉满堂。乐叹行锯握不稳。 ”
一具有印医器,工匠半生血泪。医器工艺传至现在,门槛越来越多,从制造出来,要经过工匠自己的定价,师傅评级,器盟会出具鉴定书,才能正式上市。算是经过了层层的盘剥,所以平民家的孩子,即使能够学习乐医,有天分,可是,却买不起一把基本的医器,这也是乐医的悲哀,这个怪圈的原始存在现象。所以现在有规模的乐医学院都会提供学生免费使用学校公共医器的福利,学生能带学校的医器出去打工,在社会实践中通过这样的方式,赚取购买医器的资金。
还有,工匠的印章都在乐器的特殊地方,“琴颈,鼓心,笛尾。。。。。。。”盖印非常讲究。比如风音,按照传统,它的印章应该在颈之上。可田葛的这把风音没有,它的印记在尾上,这大大的颠覆了医器的规律。所以只要是乐医,就看着这个医器浑身会露出舒爽,大有解气之意,田葛,萧克羌都有这样的想法。
“漏网之鱼,有趣的东西。。。。。。呵呵。”萧克羌笑嘻嘻的调侃,田葛也笑了,要知道,乐医和器盟会是一对冤家,互相离不得,又互相仇视,器盟会垄断医器,医器又必须依赖乐医。突然出现的这把风音,从乐医的角度来看,是个奇妙所在。。。。这种感觉,很微妙。
“我该走了。”田葛站起来,伸伸懒腰,放松了许多。
“多保重。”萧克羌再次嘱咐。
田葛微微点头,抱起风音,转身入山,再没回头。
萧克羌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觉得颇有一些,壮士已去,不复返矣的意境。
当田葛和萧克羌谈论风音时,那条所谓的漏网小鱼,已然悄悄的从一条犹如一线天一般的断壁中间慢慢向下攀岩。他们距离不到五公里,命运便是如此,总是擦肩。
鱼悦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慢慢向下小心移动着,他移动的速度不快不慢,身体协调万分。受过人鱼守护的他,本身比正常人要灵活的多,但是,这里是常青的一线天,它的山壁着力点非常少,天险一样的地方,这也是鱼悦要带绳子的原因,他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万分小心,这山崖之下,便是牙木生长之地。
牙木,一种奇怪的树木,它的光泽强,纹理直,结构细而均匀,重量却是板材中最轻的。大部分的树木都必须接受日照,牙木不同,牙木是在非常潮湿,非常阴暗的地方生长的树木。它的生长期缓慢非常,一棵树,一年最多能长高一厘米,所以,牙木也称黄金树。
鱼悦也是靠着机缘发现那几棵牙木树的,当初,鱼悦初绘陶埙,为了找出和月光鳞片近似的颜色,他尝试过无数的古方,密录,后来他发现,莹贝壳磨成粉加几种特殊矿物,可以达到那种效果。一年多之前在寻找矿石的时候,在一线天阴暗的角落,发现了寥寥不过二十几棵牙木,那些牙木棵棵树龄都在几百年。
鱼悦发现牙木后,没有如同外面的那些工匠一般,全部采伐,他不贪婪,他只是在不伤主躯干的情况下,取了不大的一块,做了第一把牙木风音。在那之前,他用的都是不值钱的板材。对于他,做风音或者其他的医器,只是打发时间,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这样。
为什么会一直一直的研究医器,鱼悦没想过那么多,他回避这个话题。他自我解释为,他也需要好好的生存,奶奶需要个好的环境,而且,许多年前,鱼悦在老宅的书楼里,看到过一位乐医先辈这样写,一个合格的乐医,如果想和自己的医器完成百分百契合,首先要明白,你的医器所有的构造,了解它的每一道纹路,每一条曲线。。。。。。。
月光也说过,要和自己的乐器融合,了解它至关重要。月光的乐器就是自己制作的,他和鱼悦从不把乐器当作工具,他们把乐器当作生活中的伙伴。他们就叫它乐器,带来快乐喜悦的乐具,而不是医器,这就是是鱼悦和月光与所有乐者不同的地方。
鱼悦一直不明白一件事情,为什么医和器要分家,乐医和制作工匠能分化成两种社会圈,这些问题他没有想通,也不爱去想,只是知道。
鱼悦只做他觉得做的对的事情,一块木材,几根发丝,经过精心加工,成为乐器,拥有饱满的音乐生命。这是个快乐的过程,鱼悦制作乐器的乐趣,无外乎如此,他的世界从出生就注定不同。
时间缓慢流逝,鱼悦终于到达崖底,他把绳子挂在附近的树杈上,慢慢的沿着崖底的小溪向上游慢慢走去。却不知道,这一去,竟然遇到了十二年来,最不忍看到的事情。一些隐藏了十二年的封锁的记忆,就此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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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多少有些错字,最近,几位改错字的朋友都很忙,亲们看到不必理会,过几天有朋友来修改!
兽穴
短靴踏在泥泞崖底的声音,开路刀砍杂木的咔嚓声,一些在崖底生存的鸟类,扑啦啦的从巢穴里被惊扰着冲天飞去,它们不喜欢外来的客人。
崖底没有路,这里几百年鲜有人类的涉足。杂草,奇怪的树木肆无忌惮的伸延着阻挡着鱼悦的道路。
鱼悦其实很喜欢这崖底的特殊风光,因为能在这里生存的动植物,在他的眼里都是强者。生不易,存更难,这是大自然的定律。
今天这里很奇怪,除了惊飞的鸟类,以前来的时候,可以看到的小动物,那些攀岩在绝壁上的岩鼠,小兔子,到水池边饮水的野羊,竟然一只都没有。鱼悦停下脚步,四处看了下,崖底有种非常不好的味道,越往里走,这种臭气越浓郁,他停下脚步摸了下手里的开路刀,危险的第六感从他的内心蔓延开来。
这种感觉,他不喜欢。
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有什么奇怪的未知的事情发生了。鱼悦左右看下,焦躁不安的感觉不停的蔓延着,那种感觉就像野蜂的巢穴被惊扰,上千只野蜂在没目的的乱飞一般。他用力吸了两口这种不舒服的味道后,为了抑制这样的焦躁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件事情。
他用开山刀从身边的一棵树木上砍伐下一根旁枝,找了一块裸露的石头坐下,拿出身上带着的工具,集中思想,他开始做一只简陋的木笛。每次有心事了,焦躁了,他就会画画,或者做乐器。
天色越来越亮,崖底每日难得的两个小时的日照时段来临了。伴随着崖底雾气的退散,鱼悦站起身站立在石头上四下观察,他的手里,一只简陋的木笛已然做好
果然发生了事情,伴随着视线越来越清晰,鱼悦看到一些树干有些明显的折断痕迹,那种折断是粗暴的,大片的灌木丛被硬生生的塌断,露出白色的伤杆。
他跳下石头,顺着那些痕迹向里走,大约走了两三百米后,痕迹越加的清晰,他看到了地面上的凌乱的爪印。
鱼悦蹲下身体,仔细观看着,他不是资深猎人,也不是动物学家,即使如此,他仍旧看出来,这动物的爪印,绝对不一般。首先,这动物的爪印巨大,光前掌就能放进鱼悦的三个脚,它的脚弓很细。着力点大部分在前掌,这是一只善于跳跃的动物,动物爪痕前方,有六个细长尖锐的利爪,从地面的凹陷可以看出,它是尖锐锋利的。鱼悦弯腰,捡起一些散落的黑色发亮的毛发闻了下,接着他大声咳嗽起来,没错了,正是这种味道,臭的人几乎昏晕的味道。
要向前走吗?鱼悦迟疑了,面对未知的猛兽,鱼悦看了下手里的木笛,深深呼吸了下,决定继续前行。。。。。。。
又是几百米的距离,猛兽的足迹已经完全掩盖不住,鱼悦惊讶的发现,这种野兽,竟然是靠着双足行走跳跃的。从足印的大小来看,一共有两只左右,随着脚印逐渐清晰,鱼悦再次发现了一件令他惊讶的事情,在杂草堆中,他看到了半条属于人类的残肢,鱼悦呆呆的看着那半条残肢,它是被啃咬下来的不大的一块,小臂连接着半块手掌,显然此刻,蛆虫已然把它当成了巢穴,它们在上面繁殖蠕动。一些未被啃烂的皮肤上,模糊的可以看到纹身的残痕。那是一家冒险俱乐部的字母缩写。
鱼悦想起,那几个登山者冒险者的交谈,几个月前有一支登山队在森林里迷失,鱼悦想,他找到他们了,在这里。他们留下最后痕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遇到了什么样的动物。
一股穿崖风吹过,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铺面而来,鱼悦扶住身边的灌木,干呕了一会。。。。。。他看下时间,距离日照时间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当然,即使一片漆黑,他也是不怕的,因为,他在最黑暗的海底生存过。他好奇,还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的感觉。
路途在延伸,一些拖拽的痕迹慢慢被明显的留在了潮湿的崖底,丢弃的水壶,挂在树枝上的布条,残肢,干涸的血渍。。。。。。
这几只动物竟然在狩猎人类,因为现场残骸只有人类的。鱼悦把开路刀紧紧握着,小心翼翼的顺着拖拉的痕迹继续寻找,他此刻已经忘记了他的目的,寻找牙木。
要称呼这些奇迹为大自然的奇迹吗?鱼悦惊讶着看着面前的成堆的粪便,这种未知的动物,竟然懂得不在巢穴里排泄,而是在专门的地点排泄。。。。。。他确定这些动物智商并不低。在粪便不远处。鱼悦呆呆的站立。再次的惊呆了。
它竟然会伪装巢穴。。。。。。。。
鱼悦面前是一个三人多高,两米多宽的洞口,这个洞口是他熟悉的,因为他以前在这里夜宿过,这些不是重点,如果以前鱼悦没来过,面对这些枝杈,树叶的伪装,如果没仔细观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这个洞口。这里。。。。。。。是野兽的巢穴吗?
他迟疑了一会,从口袋里找出一块大手帕,折成三角形掩盖在嘴巴和鼻子上。接着,他剥开那些伪装,决定向里探寻一下,他必须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开路刀被他放到洞口,他不需要那个,有乐器,只要有乐器,有乐器就足够了。。。。。。
未知是恐惧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脚步踩在碎石上,山洞的空旷回声。鱼悦向里走了大约十五米左右后,再次被面前的惨况所震撼。那些消失的探险队,全员都在这里了吧?只是,他无法分别出谁是谁。当然,他也不认识他们,这里没一具完整的,残肢断臂,被丢弃在每个角落,肢体已泛白马上会腐烂,显然,这些野兽不喜欢啃咬肉量比较少的四肢,这里,多少有些挑食的感觉。
看着,满洞的,到处丢弃的残骸。鱼悦深深叹息了下,他什么也做不了。
鱼悦自己认为,自己是个比较冷心的人,没有什么东西能触动到他,面前这些肢体,他告诉自己,要麻木的看,开始他只是麻木的看,直到,他看到了那只手,那只属于女人的手。
这是一位女队员最后在这个世界上的信息,纤细的手指,手指上带着结婚戒指,握紧的拳头里紧紧的抓着一张残缺的照片。鱼悦费了很大的力才从那只手里拽出照片,那个女人,在经历了野兽袭击,被拖拽到深渊黑洞,经历了可怕的一段路程,即使如此,她依旧紧紧抓着照片,死也没有松开。
那是一张带着幸福微笑的全家福。爸爸已经看不清楚模样了,一对穿着卡通娃娃衣衫的双胞胎兄弟正依偎在父母的怀里幸福着微笑,他们的小手紧紧的拉着,一家四口,穿着一样的粉红色的衣服。四个脑袋拥挤在一起。曾经——幸福的一家人。
鱼悦看着那双紧紧握着的小手。一些什么东西触动了他。
他在巢穴里等待了很久,什么也没等到。第一次,鱼悦有了杀心。。。。。。。。为那双紧紧握着的小手。
时间缓慢的过去,鱼悦终于忍受不住那股恶臭,离开了洞穴,外面天色已然全黑,他看下四周,那几颗牙木就在不远处,竟然依旧是老样子,他叹息了下,把木笛塞到裤子口袋。转身进洞,拿手帕包裹住那只断手,埋藏在牙木树下。
田葛听到了那可怕的声音,在他在森林里兜兜转转了六个小时之后,外围的警察一直在放枪驱赶,包围圈越来越小,那声令人战栗的声音终于远远传来,那是实验兽的嘶鸣,那种声音好像沉闷的怪笑一般,连绵不绝越来越近。
它终于来了。。。。。。。。。
鱼悦仰头看着岩顶。他转身把采集好的牙木板材背到身后,来不及考虑安全了,因为那种怪笑一样的嚎叫,竟然深深的传入谷底,飞鸟再次惊恐的四处乱飞着,鱼悦没有走熟悉的路线,他就近找了距离最近的上山岩道向上迅速的攀岩了上去。
不管他是什么怪物,鱼悦都不准备放过它。因为,那双紧握的小手。。。。。。。。
绞杀
田葛和实验兽对视着,他们都没有动,只是单纯的对视,并且上下打量,这只守护兽比他想象的要大,他在照片上仔细看过它,那个时候,它束缚在笼子里,蜷缩在角落,虽然身形巨大,但是并没有危机感。此刻他浑身爆发着暴虐因子,那种掩饰不住的暴虐症的血臭不停的翻出来,很恶心,臭到极点。
怪物的身体,如今完全的舒展开,它直立着,三米多高,它的头部并不大,甚至它是不协调的小,借着树叶中的光线,田葛看到了它的利爪,还有锋利的牙齿边缘留下的长长的哈喇子。它的舌头是粉红色的,它下垂在牙齿外面,田葛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童话故事里大灰狼的舌头和牙齿。恩,就是这个样子。那怪物突然冲田葛一呲牙,它竟然在笑,田葛一身冷汗,他第一次看到动物的笑容。田葛内心抽动,从骨髓里开始长毛,他预感到,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能思考到的界限。这只怪物给他的压迫感是从来没有过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对视结束,毫无预兆。实验兽突然跳跃了过来,锋利的爪子对着田葛就是猛的那么一捞。田葛灵活的向后退了几步,他反手抓过背在后背的风音,神情凝重。他的右手快速的波动了一下琴弦,常青林中突然荡漾起“诱惑”之曲。
淡白色的音乐因子,在空气里缓慢的流动,它们越来越多,当聚成一团之后,它们开始围绕着实验兽迅速旋转,诱惑。。。。。。
田葛虽然不是正宗的流派传人,但是他努力,比别人努力许多倍。十九岁平民乐医出身,六年挣扎在生死边缘。他的付出,那一次不是在和死神对抗。这首诱饵的他最少弹拨了上万遍。田葛的音乐是为了生存,是为了活下去,他从不大意。
喧嚣着的实验兽,眼神闪过一阵寒光,接着露出迷茫的样子,田葛缓慢的回头,成功了吗?他尝试向前迈步,实验兽缓缓抬起脚。它开始跟随,诱惑成功了吗?田葛一滴冷汗缓慢落下,成功了吗?太简单了,可是,对方是野兽吧?田葛晃下脑袋,开始慢慢的向包围圈走去。
是“诱惑”之音?
背着牙木攀爬上悬崖的鱼悦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乐医的曲调了,他站在崖头看下四周,不远处,一只兔子盲目的呆立了一会,接着朝着一个方向慢慢的蹦跶过去。鱼悦听了会,轻轻的点下头,这首曲子,并非完全的“诱惑”,最起码在流派家,没有这样弹奏的,它加进了一些民间的小拨弦。所谓“以音之精义应乎意之深微”这曲中颇有这个样的意境,也算是有了些“弦外之响”的味道。是一段夹杂了大量的自身体会,完美的把原曲和民间曲调融合的“诱惑”。
这是一个不错的乐医,鱼悦评价。心下更加好奇。
被诱惑的兔子消失在视线,鱼悦呆立了会,把身后的牙木捆好,慢慢的顺着音声寻找过去。
田葛在前行,一种有苦难言的味道涌上心头。越来越多的动物跟随着,其中不乏猛兽之类,事情好像没有按照事先演练的剧本进行,这是在森林里。。。。。。原本就是野兽横行,这里,不太适合诱惑吧?动物本身精神力就偏低,不像人类,会区分敌我。
越来越多的被诱惑“者”。田葛的步履越来越慢,弹拨琴弦的手,竟然有血丝缓缓留下,要知道,原本那些指尖上全部是厚茧。他不敢停止,也不能停止,此刻停下,即使实验兽不攻击他,这些被诱惑的猛兽也会一拥而上,把他扯成碎片。
鱼悦站在树杈上跳跃,他的身体机能原本就比正常人类高许多,十二年的海底生活,他每天第一要面对的事情是大海的压力和阻力。当回到陆地,他发现,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能算正常人了,比如,现在,他比猴子还灵敏的从这个树跳到那棵树上。
鱼悦停下,看着那个诱惑者,还有跟在他后面庞大的队伍。突然觉得世界很美好,惹人发笑的事情真的有很多,他在干什么啊?在森林的深处。庞大的追随队伍,他是傻瓜吗?于是,他也想起一个童话,吹笛子诱惑老鼠者,鱼悦无奈的摇头,眼睛锁定了那个双足行走的实验兽。
这只实验兽,头部好像放大的狐犬,它的鼻子很长可见嗅觉是灵敏的,它的身形健硕切庞大,鱼悦觉得很奇怪,原本在崖底看到的毛色是发黑的,这里,这只实验兽的毛色怎么有些发绿,难道它会变色不成,他却不知道,为了抑制暴虐症,那些生物学家,基因学家,一直繁殖着最优秀的实验兽,想从它的身上找出人类暴虐的本因,这只实验兽是目前最强的,它的确会根据环境隐藏自己毛色。而且已经冲过临界点,成年后它开始拥有低等的智力。
田葛的琴声突然出现断音,他不行了吗?鱼悦跳跃着跟随。
巨大的怪兽,眼神突然露出亮光,竟然再次发出那种笑声一般的啸音,它不想玩了。它回过头。看了下站在树枝上的鱼悦,那种眼神就像鱼悦已经是它的猎物一般。
田葛突然发现,面前的光线消失了,身体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阴影里,完了。。。。。。。。
他这样想着,接着。。。。。。
他飞了出去,身体撞击在前方的大树上,发出巨大的“咚!”的一声,田葛觉得没有痛苦的感觉,只是起不来,他的背后好像有人沉闷的给了他一记重锤,他在寻找着自己的呼吸,挣扎着去摸放在靴子里的求救信号。可是,为什么手怎么也伸不过去。。。。。
结束了?田葛苦笑,脑袋里突然响起,许多声音,还有妹妹田牧的样子,约好的,下个星期帮她庆祝生日呢,如果自己不去,她会伤心吧?会把。。。。。。
诱惑之音突然停止,动物们先是恢复了清明,接着它们互相看了一眼,大惊失色!
田葛所想的一但音乐停止,动物们会把他撕扯成碎片的预想没有实现,显然,它们吓了一跳,不管是多么大的猛兽,突然清醒后,发现自己站在陌生的地方,身前身后全部是动物。。。。。。。。于是它们开始四处奔跑,惊慌失措。
实验兽的前进步伐被慌不择路的动物阻挡,它不停的捞起当在面前的动物丢出去,它对那些动物不感兴趣,它喜欢猎杀的是人,人类身体里那种它需要的特殊元素,是它生存的必须品,还有就是,它对人类恨之入骨。它所有的噩梦都和人类有关。
田葛的身下,鲜血慢慢流淌出来,圆圆的向外扩展,越来越多,土地被染成红色。
鱼悦并不知道田葛在想什么,他看着地面上被丢在一边的风音,那是他亲手所制,算是,缘分吗?
只是几秒的犹豫,实验兽已然冲到田葛面前,鱼悦飞身下树,他先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冲着实验兽丢了过去,接着他抓起了掉落在一边的风音,再借着惯性次飞身上树。
巨大的实验兽愤怒了,竟然被身躯那么小的人类,它的食物挑衅。
鱼悦笑了一下,感觉到手里的风音似乎很愉快,回到了原主人手里的他,愉快的闻闻作响。
昂扬的“杀戮”突然响起。。。。。
鱼悦并没有压制实验兽的神智,他和它对视。。。。。。。露着微笑,他喜欢正面对敌,他,也喜欢做游戏。。。。。
实验兽停下脚步,瞪视他。。。。。。
鱼悦脸上露着蔑视的笑容,手指越来越快,在如此气氛,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肃杀的感觉,从心底蔓延。愤怒吗?
危险,动物从来都比人类能先感觉到危险,实验兽缓缓回身想离开,它突然发现它竟然迈不动脚步。于是它开始嚎叫,大声的嚎叫,那些受惊的动物吓的跑的更加快速。
“他是谁?这是什么曲调?怎么如此昂扬,音乐里满是愤怒血腥的味道?为什么如此愤怒,因为自己吗?”田葛迷迷糊糊的看着那边的树杈,他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他就是动不了,他吃力的昂起头,那边的树上,一个人站立在光环里。是谁?
神吗?
实验兽挣扎着,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寸步难行,它惊恐了,浑身的暴虐因子全部消失无踪,在那个声音的笼罩下,它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小蚂蚁,被人类轻易就能捻死的小蚂蚁。它慢慢蹲下身体,缩成一团。犹如当初在科学院,在那个巨大的铁笼子里。
远处的山凹,一些人跑动和巨大的鸣枪警告声,鱼悦看下远方。来的真快呢,可惜了,他玩的并不尽兴,他看下已然完全被压制住的实验兽,脑海再次放过那些残骸,那张幸福的兄弟的笑脸:
“死吧!”
他轻轻喝了一声,手指突然拨谈出一曲带着肃杀之气的绞杀之曲。蜷缩的实验兽猛的一惊,再次站立,接着它惊恐的看到,面前飞来的无数目光可以见到的音刃。那些带着白色光芒的音刃,快速的从它身体穿越过去,消失不见。
鱼悦放下风音,看着树下的实验兽,它呆了呆,竟然没看自己,而是冲着远处的山峦发出悲鸣。。。。。。。
“嚎!!!!!!”
接着。。。。。。实验兽的身体开始分解开来,犹如被锋利的切割机均匀的切过一般,它的身体成了一片一片的分解物,轰然倒下。鲜血犹如血雾一般骤然飞射开。
“嚎!!!!!”
远处的山峦。还回来的悲鸣声,犹如哭泣一般。声音越来越远。
鸣枪声,人群跑动声,越来越近,鱼悦再次飞身下树,走到田葛面前,低头看了下他,他把那把风音放到他怀抱扶正他的身体,笑了下:“恩,就算你杀的好了。”
明显的伪造现场。
替罪者似乎没有反对,田葛昏死过去,鱼悦只当他默许了。
实验兽死了,身体被切割成几十块,四周所有的物体上都挂满血液,这里犹如人间炼狱一般,田葛浑身鲜血靠在大树上,怀里抱着他最珍惜的风音,赶到现场的人呆若木鸡。
这里是,恶魔光临过的屠宰场。。。。。。
归家
今夜的常青,到处是扫射的探照灯,灯光的上空,巡逻飞机在到处飞翔,仔细看去竟然有十几架。
谁也不是笨蛋,以田葛的能力,绞杀如此皮糙肉厚的实验兽,几率是零。显然,鱼悦的诬陷计划完全失败了,此刻他一脸苦笑的穿梭在常青森林。这个算自找麻烦吗?满世界的人不找另外的实验兽,找自己干吗?
在接近公路边上的时候,鱼悦借着月光四处探查了一下。没人注意。他机灵地跳下大树,找到一棵树洞,闪身躲了进去。先是把牙木套进随身的一个巨大的口袋内,然后仔细的上下巡视下自己。花花绿绿的伪装登山服,连帽的。他把帽檐向下拉了一下,接着找出一瓶防止蚊虫叮咬的药剂玩命地在身上喷射,一直喷到他自己都呛得咳嗽起来。他上下仔细闻了会儿,觉得没问题了,这才摸出那幅奇丑无比的黑框眼镜带在脸上。
一群因为无法入山的登山者,大约有三四十位,他们在公路边上燃烧起一些取暖的篝火。这些人互相并不认识,他们是被那些警察驱赶到这里的,原本他们守候在山下看热闹,毕竟啊,人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好奇心。
悄悄闪出树洞,鱼悦端详着森林外围的隔离圈。那是一些简陋的触发警报器,这些警报器挂着细细的长线上。恩?倒是下了大本钱的,入山的时候可没看到这个呢。他向后退了十几步,从腰间抓出一根登山绳在手臂上绕了几圈切割下来抓在手里。接着他开始快速的助跑,在到达警戒线的不远处时猛地跳起来,半空中用力把登山绳甩出去挂住路边的另外一棵大树,借着跳跃前冲的惯性鱼悦飞了起来,身体荡起,犹如飞猿一般越过挂着警报器的长线。
干净利落的屈膝落地,半滚一圈消去冲力。
成功逃离!鱼悦回头看看那些被他躲避过的警报器,露出孩子气的微笑。接着,他慢慢卷起登山绳贴身放好,悄悄的接近那些篝火边上的人群,他找了一棵距离人群不远不近的大树靠着树干慢慢坐下,犹如原本他就属于这里一般。
实验兽的残片被装进一块巨大的裹尸布,堆放在萧克羌的帐篷内。现在,这里做主的不再是他了,一些他不认识的仲裁所的高层占领他的帐篷,甚至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萧促严都谦卑的在那里哼哼哈哈着一副奴才的样子。萧克羌眼神暗淡了一下,转身走出帐篷。他再也不能看下去了。
以前,萧克羌进入仲裁所的时候,别人都说他父亲是个阴阳脸,对下一个样子,对上一个样子。那个时候,萧克羌为此和别人打过无数架。慢慢的他麻木了,他以为他麻木了,可是。。。。。。还是不想看到。
父亲在萧克羌的眼里是高大的,是威严的代言人,是小店市的仲裁所长。从小,萧克羌就看着父亲一步一步的多么艰难的爬到那个位置,他从来没有在放学的时候看到过父亲,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能感觉到父亲给他盖被子的暖意。父亲的伤疤,父亲的努力,父亲的威严,父亲的成就,一直是萧克羌引以为傲的东西。于是,他义无反顾的走上父亲的道路,就如父亲所说,“要成为一位万人敬仰的乐医”。
然而当他走进父亲的世界,父亲的另一面完全颠覆了萧克羌的认知。这就是“万人敬仰的乐医?”嘲讽地笑笑,萧克羌点了一支烟。
“队长,田葛有危险,我们必须把他转入城里的医院,他背后的伤口不收口。”一位士兵走过来报告。
萧克羌看下天空:“马上送过去。不惜一切力量,一定要救他。”
田葛现在已经成为一级保护对象,被切割的野兽,还有那把风音,都叫他成为今日的大热门。
“克羌。”萧促严看着靠着大树吸烟的儿子呼唤。记忆里,儿子很少这样失态。他根本不会吸烟。
“父亲。”萧克羌丢下烟头,踩在上面狠狠地捻了两脚。
“你跟那位叫田葛的乐医一起回去吧,还有公路边上的人也要清理干净。”萧促严吩咐。
“好的,父亲。”萧克羌点点头。
“那个田葛,希望你能和他成为朋友,他身上有秘密。还有,那把风音的制作者。经过鉴定,没有“苦”的级别根本无法制造出那样的医器,有些其他的东西不方便说,但是,希望你能找到他,器盟会的长老对他很感兴趣。这对你的前途有好处,记得了吗?”萧促严吩咐。
“。。。。。。。好!“萧克羌转身要走。他没有看父亲那双凝视他的眼睛。
“克羌,我令你失望了吗?”萧促严突然问儿子。
“您是个有能力的人,父亲。”萧克羌脑袋里翻滚着父亲谦卑讨好的样子,压抑着说。
“克羌,小店,是个小地方,你应该走向更高的阶梯,只有站在更高的地方,才能把你扶到更高的山峰,儿子,世界很大,大到你不敢想象。你。。。。。去吧!”萧促严带着压抑的语气对儿子说到。
常青不平静的夜还在继续着。。。。。。
鱼悦坐在政府派遣的下山旅行车上,他身边的男人不停的吹着牛。什么他看到山里有炸弹的亮光;其实这次不是什么暴虐症,只是政府在此做特殊的实验;还有据说有宇宙人在此登陆,未来几十年,人类将会和宇宙人共存等等。。。。。。
鱼悦笑嘻嘻的大有兴趣的听着,身体放松了许多,身边这人是个趣人,他从口袋里摸出酒壶灌了好几口。今天晚上他弹得很是过瘾,好像压抑了许久的东西被爆发出去了一般。
长长的下山车队,车队最前方,田葛插了一身的管子,心跳几次停止,命在旦夕。他的瞳孔快速的转动着,脑波乱成一团。萧克羌伸手握住他没有插点滴的手,后悔之意难以言表,都怪自己太过轻敌?还是太过相信父亲的资料?他也说不清楚了,这辈子,他踩过无数踏板,但是这一次,隐约着,觉得,自己毁了一个不该毁的东西。
“但愿,你能从新站立起来。。。。。。抱歉。”他喃喃的说。
政府廉价住宅区,鱼家奶奶正在为搬家做准备。鱼悦那个孩子出去两天一夜了,她多少有些担心,即使那个孩子一直很稳重她还是担心的。
她把屋子里的杂物一件一件的分类放进搬家的纸箱子。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什么东西都存了些,不搬家还不知道呢。一些早就被她忘记的久远的东西,都被翻找了出来。鱼悦对于那些杂物的态度就一个字“扔”,可鱼家奶奶舍不得啊,到底是跟了几十年的东西。于是,最后就成了,鱼悦丢出去,鱼家奶奶再捡回来。几次三番,最后鱼悦自己都无奈了,只好由着她去。
一张老照片被鱼家奶奶反复摩擦着,她很多年不敢看这张照片了。在成为弃妇之前,她也有个幸福的家的,英俊的丈夫,活泼可爱的儿子,不过那已经是过去了,现在她有鱼悦。
鱼家奶奶看了一会照片,小心的把照片从相框后面取出来,她把相片卷好放进纸箱子里,这张东西很重要,不能丢失。
鱼悦推开房门时,鱼家奶奶正拿着透明胶带给那些箱子打封,她看到鱼悦回来,安下心一般走过来,帮他接行李。上下不停的打量,仔细非常。
“先去洗澡吧,这里我都准备好了。”鱼家奶奶的语气难免有些骄傲的声调。是啊,房屋不大,但是收拾起来麻烦非常,鱼家奶奶一个人整理出了二十多个大箱子呢。
“怎么不叫我啊。”鱼悦看下四周不满的抱怨。
“又不费什么力气,一点一点的,就收拾完了。”鱼家奶奶用有些抱歉的语调说。
“过去都买新的好了,许多东西根本用不到。”鱼悦一边脱衣服,一边说。
“过日子那能这样呢。。。。。。。。哎?悦儿?你受伤了?”鱼家奶奶的声音有些惊惧,她瞪着鱼悦的身后。
鱼悦回头,他的后腰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了巴掌大的一块血渍。
“没有,这个是动物的血。”鱼悦连忙解释。是啊,那只怪兽倒地后,血渍四处飞溅,只是没想到会飞溅到这里呢。
鱼家奶奶看着鱼悦没有任何创口的后腰,放下心。她看了眼放照片的纸箱,转身去做饭。
鱼家奶奶切熏肉的手,按捺不住的抽动,她看下浴室,使劲拍打了下自己的手背,她害怕,害怕失去鱼悦,不为别的,就为这一辈子才得到的亲情。
夜晚的廉价公屋,鱼悦在院子里烧那件登山服。鱼家奶奶把照片换了好几个地方藏。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秘密,即使最亲近的人,也需要隐瞒。
奉游儿
田葛在死神的边缘徘徊了整整三个月,当他能慢慢从床铺上坐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四个月后的事情。这次仲裁所很大方,全部帮他付了医药费,安排了最好的病房。
大概是觉得理亏吧,利用了一个级别如此之低的乐医去送死。作为原本的国家机器的他们,因为惧怕而退缩,安逸的日子过多了,谁还会去送死呢?
田葛坐在床上,从窗户的窗口向外看去,觉得世界很奇妙。
只是单纯的睡了一觉而已。外面竟然绿树成荫,完全没有记忆的三个月,瞬间一样过去。记忆中的空白期,唯一还有印象的是光环中的影子和守护兽那双血红的带着不舍的近似于人类的悲哀情愫的眼睛。
“请进。”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田葛拉拉杯子,翻身躺下。
萧克羌一脸无奈的走了进来,他抱歉的从田葛笑了下,他的身后,两位穿着国家乐医仲裁所蓝色带金边长袍制服的人一起走了进来。
前头这位位二十出头,黑发,长度很长,他竟然结了一条松散的发辫。袍子随意的穿着,扣子都没系好。他的袖子上绣了四条金边,田葛惊讶,他的记忆里,这是见到的最高级别了。
他笑眯眯的看着田葛,他的身后还有一位六十多岁,长相普通的中年人,袖子上有三条金边。如果不是他的金边,他到适合做电视剧里的路人甲,路人乙什么的,他的存在感很小。
了不得的大人物啊。田葛惊讶的看下萧克羌。
萧克羌刚想开口,那位笑眯眯的年轻人快步走过来,伸手抓起田葛的手上下热烈的握了两下:“奉游儿。国家仲裁所。幸会,幸会!”真是个热情的人。
田葛尴尬的看着他,自来熟吗?
萧克羌搬过椅子,奉游儿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萧克羌和中年人小心的站在他的身后。这个人坐着,他们怎么敢一起坐呢。
“幸会。。。。。。有何。。。。。。贵干?”田葛看着面前这个人,姓奉的?他什么时候竟然成了这么红的人了。这样贵重的姓氏竟然屈尊降贵来看他,他何德何能?
奉游儿嘿嘿笑了下,伸手抓起他的一只手,田葛挣扎.
“别动。会爆炸哦。。。。。”奉游儿笑嘻嘻的说,田葛的动作嘎然而止,接着一股暖和和的气流慢慢从他的手心进入,接着在他身体里游走。好强大的精神气,田葛呆呆的看着这个看上去随便懒散的年轻人。
“不会爆炸,骗你的,哈哈!”奉游儿放下手,露出得意的笑容。田葛觉得一滴冷汗从脑盖子缓缓流淌到脖子里。
完全不觉得好笑。
“记录下,阿亮。”奉游儿对那个中年人说到。
阿亮?这个人最少也有六十多岁了吧?这个奉游儿竟然如此称呼别人,是四大家族目中无人吗?
“是,师叔祖。”中年回答后,从身上拿出一个本子,站在那里记录。原来如此,是辈分问题。
“民间乐者。年龄。。。。。哦,那个,你贵庚?”奉游儿抓抓脑袋回头抱歉的问田葛。
田葛更加困惑了:“二十五岁。”他无奈的回答。
“哦,民间乐者,年龄:二十五岁,医器:风音,恩,那是一把好医器。级别角四,该乐者血脉宽厚,有很大的发展前景,可吸收。但是,常青林中的实验兽绝对不会是该乐医所杀。嫌疑解除,汇报完毕。奉游儿。”
奉游儿一长串肆无忌惮的汇报说出,家里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有水吗?我渴了。。。。。哗,巨乳,恩。。。。恩恩!喜欢。。。”奉游儿翘起二郎腿伸手从身边的桌子拿过一本杂志翻看,一边翻看还一边对上面的美女发出赞叹声,他的吩咐是随意的,萧克羌无奈的看下左右,伸手拿着个杯子想倒水。
“我要喝果汁,要百分百天然的。最好是杨桃子口味。”奉游儿没回头的继续要求。
萧克羌无奈,放下杯子,转身出门。
当萧克羌关门的声音传来,奉游儿放下杂志看下田葛:“有意思进入国家乐医仲裁所吗?”
“哈?”田葛惊讶的看着奉游儿。
奉游儿掰着指头开始算:“薪水高,福利好。能免费坐公车,还有配套住房,生病吃药不花钱,免费的乐盾。好泡妞,衣服钱都节省了。真的不错哦!考虑下。”
田葛没说话,只要是乐医,谁不想进入仲裁所,这里还说的是国家仲裁所。诱惑,极大的诱惑。
奉游儿从杂志上扯下一片纸片,劈手拿过那位中年人手里的笔写下一长串的号码,他把纸片放到田葛的枕头下做了个嘘的手势:“恩,保密哦,出院后好好考虑下,如果来,奉家的资源随时会为你敞开。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萧克羌一脸郁闷的推开门,田葛坐在床铺上,无语的看着他,屋子里显然只剩下他一人。
“又是这样?”萧克羌无奈的嘟囔了句,看样子被丢下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他老子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伺候好,他才懒得搭理那个缺根弦的花花公子呢。
“恩,刚才走的。”田葛冲他笑了下,看这个作风严谨的人失态是很有趣的。
“那么,我也告辞了,哦,这个,这个是这次的佣金,我帮你申请到了。”萧克羌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支票递给田葛。
田葛惊讶,他以为,他任务失败,绝对无法拿到佣金。的
“恩,不管是谁杀的,任务总是完成了。所以,帮你申请到了,还有额外的补偿,只是。。。。。。你那把风音,还能多借器盟会一个月吗?他们会付租金的。”萧克羌虽然问田葛。但是,语气多少带了一些以大欺小的成分。
“哦,随便,不要损坏就好。”田葛无所谓的点头,能说什么?
“那,谢谢了。后天,你出院,我们去喝一杯如何?”萧克羌走到门口突然问。
“我是病人吧?”田葛不客气的拒绝。
“呵呵,我忘记了,那么等你好了,我们去喝一杯。”萧克羌说完没等田葛回答,拉开病房的门离开。
田葛听着走廊的脚步声,当声音远去,他打开信封,看着上面的数字,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卖命钱,原本以为卖命了也拿不到的。
妹妹的医器总算有了着落。他相信能睡个好觉了。现在各路人马都盯的很紧,要吩咐田牧小心行事。第二把医器越少人知道越好。
“爱琴岛”大门紧闭,门口挂了不营业的牌子。
老五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几乎要趴到鱼悦送来的风音上亲吻了,鱼悦在他眼睛里,赫然成为活着的财神爷。订货人的钱昨天到账的,今天鱼悦就送来了医器。老五赞叹自己前辈子一定做了好事。祖坟青烟绕三绕。他如今是快乐的不得了。
“这是最后一把风音了。”鱼悦突然冒了句。
“啊?为什么?哎呀兄弟,价格可以好商量,要是觉得钱少,我可以帮你加啊!”老五慌忙说。
鱼悦站在柜台前,看着那里摆放的医器:“器盟会。”鱼悦淡淡的说了句。
老五停下劝说,器盟会,是,他也不想见那些人,做民间医器流通的最恨的就是器盟会。老五不在劝说。他点点头:“那么,我想办法把钱洗干净再给你打过去,说实话,这次我提了不少价格,够我养老的了。还是古话说的对啊,意外之财不可得。”
“抱歉,连累你了。”鱼悦真诚的表示抱歉。
“可别,钱这个东西,多了,引火烧身,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的,小兄弟,这话我也送给你,你手艺不错,虽然我不懂得,可是器盟会那个地方,真的不适合你。以后还是找个更加安全的地方交易吧。”老五看着鱼悦说。
“恩,多谢,我不准备再卖琴了。钱无需多,够用就好。”鱼悦点头,看下老五转身要走。
“等下。”老五突然喊住他。
鱼悦奇怪的看着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老五冲他笑了下,转身弯腰钻进柜台,开始翻动起来,大约十多分钟后,他抱着一大堆古籍一样的东西堆放在柜台上从鱼悦说:“拿去吧,这是这些年被寄卖的古籍,虽然我和乐医界没关系,这些东西我也看不懂。我想对你有用。相交一场,留个念想吧。”
鱼悦走过去,翻动了两下:“好东西。”
好东西,真的是好东西,古曲曲谱。成堆的难得一见的古曲曲谱。
“那是。我老五好歹在这条街经营了三十年了,好坏还是分得清楚的。我就走过一回眼,还是在你这里。”老五冲他得意的笑下,转身拿了个大袋子帮鱼悦把那些古籍装好递给他。
“恩,谢谢了。”鱼悦接过袋子,冲这位可爱的胖子笑了下。
“小子,我没见过你,我们不认识。”老五的声音,再次在鱼悦身后传来。
“正是如此。”鱼悦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那个地方。
老五站起来,四下看下自己经营了几十年的店子,嘴巴里喃喃的说:“老爸,你儿子没出息,这辈子都完成不了你的期盼,成不了乐医,不过,那个小子人不错,祖先的期盼,我这辈子都无法完成,咱没这个天分。所以啊,东西呢,我帮你找了好传人,你就瞑目吧。不瞑目我也没办法。现在啊。我还是去乡下,娶个大咪咪,给您生一窝孙子来的正经。。。。。。。嘿嘿!”
鱼家奶奶的肉粽子
鱼家搬家了,在左邻右舍的羡慕目光中,鱼家奶奶很满足。能离开这里,做梦一样。
她把房子让给一户邻居,那家儿子马上要结婚了,全家七口还拥挤在一房一厅的小屋。能占到鱼家奶奶的房子,对他们来说就像天上掉馅饼一般的喜事。所以鱼家搬家,得到他们全家的大力支援。
新居,对鱼家的奶孙俩来说,过于大,鱼家奶奶打开所有的窗户,一直在掉泪,一直在唠叨着:“真好,真好。”
奶奶喜欢阳光,所以住到了一楼光线最好的房子,鱼悦住在二楼,他给自己布置了隔音室,工作室。对于新居鱼悦砸钱的速度叫鱼家奶奶心惊肉跳。那顿唠叨就不用提了。
鱼悦一直微笑着听着奶奶数落,什么不会过日子,什么不知道留后路了等等之类。虽然是唠叨,他听着心里很是受用,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原本在游乐场的店铺被鱼悦结束了,他买了两部自动售卖机,一部他放进游乐场。人鱼陶埙投币就能买,这样每个星期去补货就好。另外一部他摆放在家里门脸的方向。那里以前开过店子,很大的一间半的大门脸房子。
鱼家奶奶看着大间的门脸被闲置,觉得很是可惜,出租鱼悦又不同意,这小楼的不远处就是大片的居民住宅区,在这个样的地方,就是开个杂货铺子也是赚钱的,辛苦了一辈子的奶奶,决定开一家买肉粽子的店铺。在老人家的眼睛里,浪费是可耻的,能动就要为将来做打算。
鱼悦没有干涉鱼家奶奶贴补家用的计划,只要她开心,活不太累就好。一天两百个肉粽,还有免费的茶水。只是小本生意,鱼家奶奶打发时间的游戏,他是这样认为的。
没想到的是,奶奶的手艺那么好,几片箬叶,鱼家奶奶亲手烹制的熏肉,还有蛋黄,各种豆子,红枣。上好的粟米,经过鱼家奶奶的巧手组合,竟然成为一个又一个精巧漂亮美味非常的粽子。甚至,奶奶还找人画了一个非常好的招牌
【鱼家肉粽店】
鱼悦无奈的看着自信满满的奶奶,老太太一上午的拿个小计算器,算成本,算毛利。好吧!好吧!只要她高兴就好。。。。。
晴朗的天气,鱼家奶奶和鱼悦坐在后院包肉粽,鱼悦打着帮忙包粽子的旗号,一边包一边偷吃鱼家奶奶秘制熏肉,半个小时,鱼家奶奶身边的盆子都包满了,他才包出一个奇丑无比的多边形的怪物。嘴巴到是吃的满嘴流油,惬意无比。
“少吃一些肉食,不好消化。”鱼家奶奶看下孙子,无奈的笑着摇头。这个孩子啊,有时候是很有趣的。
鱼悦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怪物,嘴巴里还在上下咀嚼。
“奶奶,这个要帮我煮了,人生第一的粽子,我要自己吃。”鱼悦咽下熏肉讪讪的说,这样的东西拿出去,会砸了奶奶的招牌。
“太大了吧?你到底放了多少东西进去?”鱼家奶奶看着那只巨大无比的巨无霸粽子。
“恩。我想想。蛋黄,豆子,所有的果脯,这个是极品粽子。”鱼悦很是骄傲的语调。全部都是好料啊。货真价实的上等肉粽,他这样认为。
鱼家奶奶拿过粽子,捏了几下问:“糯米呢?”
“哎?。。。。。必须放粟米吗?这样不可以吗?”鱼悦看着鱼家奶奶。
“好了,你还是去画你的陶埙吧,跟这里尽帮倒忙。”鱼家奶奶无奈的摇头笑着说。
鱼悦站起来,趴在后院栏杆上看着大海,这里的视线真是好。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海面。买这套房子就是为了那片海。
鱼家奶奶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计,她没有看鱼悦,这孩子就喜欢趴在那里看着大海的远处,他在等人,她知道。那个人,才是鱼悦心里最最重要的人吧!
阳光越来越强烈,海边的气温总是很高,鱼悦收回心思,回过身,小院依旧安静整洁,新种植好的几颗不知名的花草已经慢慢钻出。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了。
鱼悦深深懒腰,在家里,他喜欢肆无忌惮的用自己的右手,但是手套他从来没除下过,那上面的纹身即使奶奶也没给看过。老人家心里不能藏事,会睡不着。
“干活,干活。。。。。”鱼悦拍了几下脸颊。慢慢顺着楼梯向二楼隔音室走去。
新装修的隔音室,墙壁上贴满了隔音板,上面都是凹凸均匀的钱币大的小坑。这是最好,最高级的隔音板,鱼悦需要一个好的修炼之处。
关闭起房门,隔断从楼下传来的煮肉粽的香气,鱼悦环视了下房间,他的对面墙壁上,挂着四五具医器。正中的是一张考究的平台,台子上是一具新做的水琴,鱼悦直到现在也没有赶上月光,不管练的多么刻苦,也只能操六十六根琴弦,不能再多了。所以他的水琴只有六十六根弦子,这架水琴不是月光亲手所做,月光做的鱼悦小心的藏匿,他怕自己损害到它,那个人离开后,那架水琴是唯一的念想了。
鱼悦缓缓坐下,从一边的壁柜内小心的取出已经修补好的,老五送给他的那些曲谱。
曲谱,他研究了许多天,在过去他所接触的世界里,他见过无数的曲谱,这样的,却是第一次见到。音乐这东西,曲是根本。
鱼悦来回翻看着,这曲谱透着一种古怪,因为靠一个人,两只手,根本无法完成整曲的操控,即使乐医级别最高的大乐圣。也许也无法连贯的的把它完美的弹奏出来,整整一打十二本曲谱,首首都是这样的东西,曲无名,更别说注解
十二首,全部都是节奏激昂的快速非常的调子,快节奏的练习曲,古曲,鱼悦见的多了,但是这里的曲子。。。。。。人要有四只以上的手快速协调的弹奏才能完美的演奏出来。而且这些曲子大部分都是辉煌的,激昂的,充满肃杀之意的曲调,虽然曲子和鱼悦的根性多少有些不符。但是,他很想尝试一下。只是尝试。
鱼悦慢慢呼吸了下,打开曲谱的第一页,除去手套,活动了下手腕,参照谱曲开始练习。
先是一段轻快的慢拍,鱼悦轻易完成。
接着节奏突然加快,鱼悦的手慢慢加快速度。越来越快。。。。
练习房内,刺耳尖锐的声音突然无法遮掩的穿出来。。。。。。鱼悦尝试把精神力加入其中,速度加快,更加快。。。。。。
“呛!”
水琴的弦子突然断了,鱼悦捂住左手,看着曲谱,眉头皱成一团,三天了,连最小的一个章节都无法完成。这么多年了,多少无法达到的巅峰他都一一跨过,可是,现在,连序曲都无法完成。
左手的无名指的指肚被琴弦切割开,鲜血慢慢流了出来。
鱼悦没有在意,死死盯看着曲谱,创造它的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曲谱出现,鱼悦再次翻动了两下曲谱,他现在的速度,再加上精神力全开,还是无法完成。
他无奈的合起曲谱,叹息了下。抬起头,呆了。
刚刚装修好的最高级的隔音壁板,那上面,无数道微小的,犹如雷电劈过的痕迹,一道道的犹如尖刀划过,那些伤痕均匀的铺在隔音板上。什么时候被划上去的?鱼悦看着断了的琴弦,左手无名指突然抽搐了下,好疼,十指连心。
鱼悦捂着心口,突然觉得有一阵难耐的憋闷,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被人认定五音缺三的时候,任何曲子只要到他手里,不管怎么练习,都弹奏出一种奇怪的平音。当时,哥哥说,能把音乐如此弹奏也算一份难得的天分。今天,那种奇怪的音调好像叫他找到以前的感觉。自己真的是没天分吗?鱼悦黯然的收回曲谱,放进柜子。
时间是最大的创造者,也是毁灭者,心灰的鱼悦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个简单的时间误会。
曲谱全名叫【斗士十二乐章】!
这十二本曲谱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这套乐章需要十二个人合奏才能完整的演绎出来。它是合奏曲。
很久之前,乐医的流派很多,合奏是一种演绎方式,随着时光飞逝,斗士十二乐章慢慢消失在人海,乐医的职业越来越倾向于独奏,大量的合奏曲被淹没,消失。
除了民间没有精神力的普通纯音乐,在乐医界,合奏,成为一个完全被遗忘的东西,社会不需要它,消失也是正常的。
当老五把曲谱放进鱼悦手中的时候,它流失的只剩下可怜的三分之一。加上古曲注释方式特殊。
它残缺的无比巧妙,巧妙到,鱼悦竟然看不出,这里需要十二个人去演奏。这算是命运开的一个大大的玩笑吧?大概?
现在,鱼悦竟然准备一个人演奏出十二个人合奏的曲谱。这,可能吗?
谁知道呢。。。。。。
鱼家奶奶开店第一天,精巧可爱,美味的肉粽,受到了附近小区上班族的欢迎。不到一小时,200个全部卖完。共赚十五个亚塔。
鱼家奶奶开店第一天,鱼悦伤了左手,断了一根琴弦,换了一堵墙的隔音板,共消费360卡逊塔。
当鱼家奶奶反复把赚取到的钱币,反复的熟了一遍又一遍的时候。
鱼悦在床铺上也在反复的翻转,思绪转入死角,不得开解。。。。。, 我是收保护费的
懒洋洋的下午,鱼悦趴在柜台上看店子,这是他的新职业。
鱼家奶奶不知道最近从那里找的两节子别人不要的柜台,刷刷油漆,摆放了一些生活用品。鱼悦也不知道自己家的店子到底成了什么店,卖粽子兼卖陶埙,外加柴米油盐,生活日杂,变成真正的杂货铺。
自己家奶奶充满斗志的过着赚钱的生活,前两天一直很会节省的奶奶竟然买了一件价格昂贵的上衣给他。
鱼悦发现,现在即使不賣医器,不做陶埙,他们也能靠着杂货铺子过着还算宽裕的日子,不愁吃,不愁穿,很滋润的生活,不是吗?
“嘿!醒醒!”巨大的敲击柜台的声音。
练习了好几天,身体极其疲惫的鱼悦迷迷糊糊的抬头,刺眼的阳光一下进入眼帘,他伸出胳膊下意识遮挡了下,抬头看顾客。
咿?
这是一队,穿着很是拉风的年轻人,一色的黑色大背心子,大裤衩子,骑着整齐划一的摩托车。敲击柜台的是个小胖子,小眼胖鼻头,累加的三重肉下巴,一副狗仗人势的鼠辈样样儿。
“买陶埙在门口。。。。。肉粽子卖完了,杂货自己拿,钱丢到钱柜里!谢谢光临!”鱼悦困惑的看下他,迷糊的说出一番话后,继续趴伏到柜台上补眠,他累。
小胖子愤怒了,抓起手里的黑色胶皮棍子,使劲敲击了几下柜台,鱼悦再次抬头,他看着柜台上的豁口,心里很是不悦。
这可是刚刷的油漆,奶奶都有份帮忙的。
“我是,不对,我们是收保护费的,在这片小区,所有做生意的都要给我们榔头哥上供,知道吗?”小胖子一副威胁的样子。
鱼悦困惑了,做生意还要烧香上供吗?他的世界很单纯,以前的,现在的。
“我家不信教。买陶埙在门口,肉粽子卖完了,杂货自己拿,钱放到钱柜里,谢谢光临!”鱼悦看着小胖子很仔细的又说了一次。
汗!!!!!!在场的人都有流汗的感觉,这个人,外星来的吗?
“我说,我们是收保护费的!保护费,你装的?还是弱智?怎么这么不识相。。。。。。”小胖子声嘶力竭大喊着。
鱼悦眨巴下眼睛:“你把我家柜台磕坏了。”
“我说,我是收保护费的!保护费!”小胖子无语了,要不是榔头哥叫他不要欺负平民,他早一棍子敲到鱼悦脑袋上了。
“肥龙,回来!”队伍中,一个头发凌乱,身穿一件皱巴巴,脏兮兮的大黑背心,他的背心后背还有个夸张的血淋淋的大榔头,长短不一的肥裤衩,外加一双非常个性的七彩拖鞋的胡子拉茬,不修边幅的年轻人叫小胖子。
原来这个小胖子叫肥龙。
肥龙答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走到年轻人面前:“榔头哥,这傻瓜不开窍,不然。。。。。。。”他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这位叫榔头哥的人,歪歪嘴巴,吐出嘴巴里的烟蒂,他晃悠悠的走到还在发木的鱼悦面前。鱼悦依旧缠绕在浓浓的睡意里,他困惑的想,这些人,怎么还不走啊?
“这个世界,有着各种各样的规矩,对吧?”榔头哥靠着柜台,敲击下那个豁口。
鱼悦不明白,但是还是点点头。
“做生意呢?要给国家上税,要给警察交治安费,还有卫生费对吧?”榔头哥显然很有耐心,他细细的解释。
鱼悦点点头,这个人到底想说什么?
“这一片呢?是小店市西区,西区所有的商铺都要给【魍礁头】交保护费,是多年来的潜规矩。做生意都要图个平平安安的,你想下,半夜家门口被泼油漆,突然好好经营的店铺着火,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只要交出小小的一笔钱,我榔头保证,你就是半夜不关门,也没人敢进你们家偷鸡摸狗。就是这样,非常合算,想下是不是?”
这位榔头哥哥一顿细心教导。鱼悦站在那里打瞌睡,晃晃悠悠。
“对不住,这位大哥?我们不知道规矩。”鱼家奶奶听到响动,从后屋走出来,一连串的抱歉。
榔头哥看着打晃的鱼悦,有些困惑。这家伙别真是个弱智吧,他榔头竟然堕落到欺负弱小,威胁老人的地步了,他无奈的摇头。
“您看交多少合适,我们交。我家孙孙不怎么会和人交流,您看,您宰相肚子撑船队。。。。”鱼家奶奶可是有见识的,也许是着急,有些嘴巴跑车。
榔头哥打了个响指,他对着胖子指指鱼家奶奶,只要完成任务就好办了,其他的话他也不想多说。
小胖子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他先从口袋拿出一卷皮尺,开始丈量门面,接着他竟然拿出一个计算机开始算屋子里的货物,这工具倒是准备的齐全。
榔头细细打量着一家人,老的老,这位打晃的身体不好吧?看下他,一只手好像不方便,能动的这只,手指上全部缠着胶布。他点燃一根香烟,闲聊一般问鱼家奶奶:“你们家,还有别人吗?”
鱼家奶奶陪着笑说:“就我们祖孙俩。”
鱼悦晃了会,抓抓头发,终于清醒了。
“奶奶,他们是做什么的?”他问鱼家奶奶。
鱼家奶奶冲他笑了下:“小悦累了吧,去休息吧,这里我处理就好。”
“榔头哥,算好了,一个月五百基塔。”胖子走过来说。
“怎么这么多?”榔头显然也觉得意外,看下这家寒酸的小店。
“您刚来,不清楚,按照面积计费是老规矩了。”胖子陪着笑脸看着自己家老大。
鱼悦算是明白他们是做什么的了,电视里经常曝光的恶势力,专门欺负弱小的暴力分子,总的来说,不是好人。
他晃下脑袋,转身走到自动贩卖机前,拿出钥匙打开投币柜,哗啦啦倒出一堆的零钱,接着他打开柜台再次把一天的收入拿出来,祖孙俩坐在一起一五一十的数了起来。
榔头眼睛黯然了一下,脸上烧烧的,自己躲避到这个乡下地方,不再涉及集团的事物,原本以为生活会无比简单,现在看来,还不如过以前提心吊胆,命悬一线的日子呢。他摸下自己口袋那些少的可怜的零花钱,黯然的叹息了下。
时间慢慢的过去,鱼悦把零钱放进一个袋子里递给胖子:“还缺五十个基塔,你们明天来吧。”他是真的没零钱,家里也不放钱,他怕麻烦,也不想招惹谁,他只想安心的过日子。
小胖子眼睛眨巴了下,看下榔头哥,榔头点点头,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罐装的喷射器,对着鱼家刚刚刷白的雪白,雪白的墙壁,大大的喷了个大榔头图案,也许内疚吧,那个榔头额外的喷的格外的大:“生意兴隆哈!”
榔头说完回过头,却发现,那位老奶奶不见了,付钱这位继续趴在柜台上睡觉。
被无视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香的箬叶和糯米的味道,榔头走到柜台前敲击了几下,想告诉这位,不着急交钱,迟两天都是可以的。
鱼悦才刚刚进入梦想,听到响动后,他再次迷糊的抬起脑袋: “买陶埙在门口。。。。。肉粽子卖完了,杂货自己拿,钱丢到钱柜里!谢谢光临!”说完继续补眠。
榔头哥彻底困惑了。。。。。
傍晚,饥肠辘辘的榔头跟上面收账的人纠葛完毕,心情郁闷的塔拉着他的七彩拖鞋溜达,他知道属下怎么说,别人跟大哥,他们也跟大哥,别人是吃香喝辣,他这个大哥连汽油费都给小弟出不起,混黑道,混到晚餐费都没有的老大,他也算头一号了。
榔头顺着小区的路慢悠悠的走着,摸出烟盒却发现,最后一根粮草都没有了,以前没缺过钱,根本不会过日子的他,站在鱼悦店门口闻着里面的饭菜香,心里酸楚起来。
鱼悦喜欢和奶奶一起守着货物堆放的满满柜台吃饭。
一张小圆桌,两把用装修后剩余材料做成的小板凳,丰盛的晚餐,这是鱼悦喜欢的小市民生活,当然,如果门口这个人不死死盯着他们的晚餐,那么会更加美好了。
鱼家奶奶倒是认识这个落单的大哥大,她看下鱼悦,走出去问他:“您,您买东西吗?”
榔头尴尬的笑了下,摸下可怜的口袋里的有数的零钱,终于还是开口了,人生第一次,比第一次出任务还紧张:“那个,可以,可以赊账吗?”
鱼家奶奶看下他,这个人不坏,她能感觉的到的,最起码,下午的时候,他没仗势欺人,虽然柜台被磕坏了,可是这孩子的眼睛没那么恶毒,甚至,她能看出来,他是落寂的。
“可以啊,你要什么?”鱼家奶奶笑了下,自己是难过来的,现在也见不得别人受难为。
本来尴尬着涨红了脸的榔头,意外的抬起头。
一条香烟,一大包卫生纸,一箱子方便面,黑社会老大也要上厕所,也要吃饭。
榔头接过东西,有些感动的冲着鱼家奶奶鞠躬:“谢谢您,有钱我就还您。”说完他想离开。
鱼家奶奶拉住他的衣服笑眯眯的问:“晚饭吃了吗?我做的太多了,天气热,不吃就浪费了。”
肉粽的外卖生意
鱼悦最近很忙,非常的忙,自己家奶奶的肉粽生意越来越好,好到奶奶根本做不了那么多,必须把活包出去了。好吃美味的肉粽,价格又那么低,吸引了许多人来品尝。这一尝,附近的小区住户,路过的上班族,还有做游客生意的店铺,许多人都要了店里的电话订购。鱼家肉粽一时间已经成了附近热门的食品,一天能卖出三千个就是证据。这时候鱼家奶奶好像突然散发出了巨大的青春活力,她找到原来廉价屋的一些老街坊,奉献出配方,还手把手的教别人,这才保证了肉粽的供应。
鱼悦不会包肉粽,但是清闲了,还是会帮奶奶去送外卖。今天就是一家儿童音乐练习教室,一下子订购了五十只肉粽。鱼悦主动要求帮忙送外卖,他最近练习练的实在烦躁。
在吴岚,许多人家都喜欢把有些天分的孩子,早早送入音乐教室启蒙。能走上乐医的黄金大道,是许多人家对孩子的期盼。鱼悦今天来的这家音乐教室正是这些期望的起点。
鱼悦接过工作人员付的钱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提着外卖的保温箱站在音乐教室的门口,看着那些刻苦练习的孩子,思维多少有些神游太虚。这里和以前那个家是不同的,孩子们弹奏着简陋的乐器,就是那种固定在桌子上的多用模拟器,音色一般,手感也不好。民间的孩子根本无法和他出生的世家相比,他们家的孩子,出生后就会拥有价格昂贵、制作精美的医器,而且为了找到最适合的医器,从小到大不知道要换多少具。可是那些民间的孩子,却只能用模拟器,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摸到真正的医器。
“哟,肉粽小哥,生意兴隆啊!”榔头哥从不远的街区慢慢溜达过来,他的胳膊缠着几圈绷带,一些血渍浸透了薄薄的纱布露了出来。他的摩托大队今天似乎不在,只有他一个人在溜达。
鱼悦不觉得自己是肉粽小哥,所以他没回应榔头哥,他的眼睛盯着教室内一个被处罚的孩子。
榔头哥走过来,顺着鱼悦的眼睛向里看:“看什么呢?”
“嘘!”鱼悦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榔头哥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每次见都一样的古怪。
教室里,老师在训斥那个可怜的孩子:“你才多大,基础都没打好,就去练习不适合自己的东西。这首快速的曲子,是靠大指的指根关节拨弦,是以拇指与手掌的连接处为动点,带动全指运动,在弹奏时不需食指挨着大指,所有手指都是完全放松的,保持弹奏时的自然放松手型。你才多大了,就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我叫你从每根弦子上摇四个音,然后再逐渐、逐渐的加大,你倒好,一次就加至十二个音,你连基础都没打好,能弹好吗?要记得,弹奏时指甲触弦的角度、深浅及是否正确发力都对摇指的音色、音量都有直接的影响。你啊。。。。。。。要想弹奏的流畅自如是需要下一定功夫的。 所以,现在开始一切要从基础开始,老师相信你。。。。。”
“对啊!基础。。。。。基础!”鱼悦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大声说到。
训斥学生的老师呆住了,他瞧瞧站在门口大喊的鱼悦,有些不悦的想说点什么,但是他一眼看到同样困惑,但是一脸凶相,胳膊上还缠着绷带的榔头哥。决定闭嘴。
“谢谢老师,受益匪浅!”鱼悦走到这位老师面前,深深的鞠躬,转身快步叨念着:“基础,基础。。。。。。”这两个字离开。
鱼悦跑出没多久,转身又奔回音乐教室门口,他把他的破单车忘记在这里了。
榔头哥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看着鱼悦唠叨、鞠躬、跑开、折回来、骑车子走人。然后,他像个傻瓜一般站在那里开心的大笑,这个肉粽小哥真是个有趣的人呢,看他这样他满心的烦闷全都飞跑了。
鱼悦从头到尾,都没把榔头纳入自己的视线和世界,他好像找到了破解那些残本的方法。一直以来他太自信了,太急于求成了。他原本就基础不好,这些年一直追求更加高的境界,完全忘记了基础的重要性。没有弹好曲子,不是曲谱的问题,他需要更加,更加努力的去训练,尤其是基础,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他决定抛开过去所有的东西,一切从基础开始。想到这一点,他就心情愉快,连破车子也骑得一溜冒烟。
田葛穿着一件蓝色金边袍子,他的胳膊袖子上如今一道金边都无,还是个白板。如今他是国家仲裁所驻小店市特派员奉游儿先生的贴身。。。。。打杂的。
奉游儿一脸兴奋的逛着大街,他完全忽视自己身上那套高贵的制服,一副流氓色胚子样满大街的搭讪。跟在他后面,田葛觉得无比丢脸,他此刻想起前任打杂的阿亮先生同情的眼神。
早知道跟了这样一位丢脸的上司,田葛觉得自己不如回头做一位流浪乐医的好,即使现在的薪水是过去的三倍,田葛依然觉得生活简直烂透了。
“小甜甜(田葛的新称呼,奉游儿专用),过来,过来,告诉她,我可是正牌的乐医。”奉游儿冲着田葛一声招呼,田葛闻声望去,奉游儿正拦住一位有着一对硕大巨乳的妹妹指天画地信誓旦旦的发誓,他绝对不是假冒的,他真的真的是正牌的国家级乐医。
田葛无奈地朝天翻个白眼,他走过去对那位巨乳小姐微微点头:“那个,抱歉,我们真的是假冒的。”
巨乳妹妹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奉游儿一脸遗憾的看着她的背影咽口水,他开始哀嚎: “嘿,小甜甜,你怎么能这样说啊?”这个该死的小甜甜,最喜欢和自己作对,自己说东,他绝对说西,从早到晚,一脸他欠了他几吊大钱的衰样。
田葛没搭理哀嚎的奉游儿,他接通了耳朵上的电话,听了一会儿变了脸色:“恩,知道了,我们立刻过去。”
“出事了,大人。”田葛的脸色变的苍白无比,他望着奉游儿干涩地说。
血红的眼睛,黑夜中的嘲笑声,最后悲哀的嘶鸣,漫天的血雾,三个月的黑暗期。没有人知道,那场战斗给田葛留下了多么大的心理障碍,直到现在,每当半夜,他都会突然大叫着坐起,接着冷汗连连。
“什么事情?”奉游儿收起痞子样,自己这个新助手他是了解的,冷静、果断、对任何事情都有很豁达的态度,会这样失态绝对不是小事情。
田葛晃悠了一下,他抓住身边的街头栏杆稳了稳身体,一字一句地说:“常青林,发现了实验兽的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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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由于牛嫂近期工作繁忙,暂时由某接手乐医的更新事宜,今后五天内将由某准点准时一天一更,牛嫂工作繁忙期过后会将精力放回到写文上,请各位亲们放心~
PS:本章本来应该午夜12点后更新,不过某明天要五点起来上班,所以提前更新了,牛嫂麦介意啊~~今后五天某都会在夜间九点前更新滴~
啊?你问某是谁?某是短期义务编辑某扬~谢谢各位亲们捧场~请今后也继续支持牛嫂的文,谢谢!
胎盘
难得的轻松天气,鱼悦蹲在门口观察对面那只天天来他家报到的肥猫。每天午饭时间这只猫就会准时来报到,鱼家奶奶会把剩下的熏肉给它吃,这家伙没心没肝的,吃了就走。
“小老板,麻烦拿两包卫生巾,要最好的牌子。”住在小区的一位名产,明灿灿明律师大姐大人把身子探出她的小蛤蟆车大声喊叫。
原本靠在店内喝饮料的榔头哥“噗嗤”一口饮料喷到对面小胖子脸上。肥龙面无表情地抹一把脸,和榔头哥一起把脑袋扭到鱼悦的角度,斜着眼睛看热闹。最近他们极爱来这里看热闹凑热闹。
鱼悦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走到放柴米油盐的货架边,无奈的摇头。自己家奶奶真的是生意人,没几天柜台成了四节,柴米油盐边上多了日用百货。他伸手准确地拿了最贵的卫生巾,捏在手上,转身走到车边递给明灿灿。
“小悦,你最好了。”明灿灿很是高兴地接过东西。
“5个基门塔。”鱼悦没表情,声音没波动的说,一点都没被甜言蜜语打动。
明灿灿也见怪不怪了,从包里抽出一张大面额的在鱼悦眼前晃晃,慢慢放进久等的手心里。
正巧鱼家奶奶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看下明灿灿手里的东西,有些责怪的说:“哎,灿灿啊,我家悦儿还没结婚呢。你可是个女孩子家啊,要记得矜持啊!”
明灿灿原本很嚣张的脸立刻变成了温顺的小女孩,她害羞似地吐吐舌头:“奶奶,我肚子疼。”
鱼悦接过钱走到柜台找零钱。肥龙走过来冲他竖起大拇指:“猛男。你厉害。”
榔头穿着他的七色拖鞋塔拉出店子,这条街居然还有这样的猛女人,他倒想看下是个什么样子的。
这女人在装嫩吧?头一眼看到明灿灿,榔头这样认为。穿那么嫩的粉红色衣服,背后还有个大蝴蝶结,皮肤倒是很白,如果不说话的话,倒是长的很甜,不过一开口嘛。。。。。榔头撇撇嘴。
没一会儿,鱼悦把找好的零钱还有自己的一件衣服递给明灿灿。
明灿灿眨巴一下眼睛,疑问。
鱼悦:“白裤子比较明显吧,下车遮挡下。”
榔头靠着门廊,哈哈大笑起来。明灿灿接过衣服冲鱼悦笑了下,脸竟然红了,不过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接着这女人扭头,恶狠狠的冲榔头骂道:“妈的,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来月经,干!”
榔头呆了,鱼悦斜眼看了下他,转身走到一边去收那只肥猫没吃完的猫食盆。当明灿灿架车一溜烟的开出去的时候,榔头哥才反应了过来,大喊了一句:“我操!”
开远了的蛤蟆车随即打开车窗,一条玉臂伸了出来,粉嫩的拳头很是嚣张的比出了个国际通用手势。
“靠!”榔头跳起来就要追。
“嘿,榔头哥,别生气,好男不和女斗。”肥龙赶忙来劝。却被郁闷的榔头踢到了一边。
“呵.......”鱼悦终于忍耐不住了,他笑了出来,这是榔头他们第一次听到粽子店家小老板发出笑声。
“原来你会笑啊?”榔头突然冒了句。
鱼悦再次斜了他一眼,一副你是白痴的样子,转身抓着猫盆进屋了。
榔头突然觉得憋的慌,他狠狠的对着门廊踢了一脚,“啪!”一下,拖鞋飞了出去,接着榔头抱着他可怜的脚开始哀嚎:“我操,我是招惹谁了?”
彩虹鞋飞出很远,惊跑了街边还在徘徊的肥猫。肥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帮榔头捡回拖鞋,结果是又挨了一脚。榔头回身看下屋子里无奈的唠叨:“回家,回家,今天出门不利。”边嘀咕着边套上拖鞋,扯着肥龙转身就走。
鱼悦出来的时候,榔头和肥龙已经走了,当然,仍然没付账,老规矩,钱从保护费里扣。鱼悦望着远处的身影,眼睛里闪出一丝羡慕,这样的活着也许真的不错。
田葛趴在医院解剖室外大吐特吐,这是第三次来了,但他仍然吐得脸色苍白。奉游儿靠在解剖室外面同情的看着他,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了。
解剖室内,一具被撕咬成碎片的木实验兽的残骸,还有胎衣被反复解剖、检验。腐烂了很久的野兽的尸体,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臭味。
“觉得厌恶?”奉游儿从一边的台子上拿过纸巾盒递给田葛。
田葛点点头,大力的扯下一团纸巾,他一边擦嘴巴,一边继续干呕。
“那是位好母亲,虽然她是实验兽,人类的母亲会拿自己的躯体喂食孩子吗?”奉游儿突然说了句。
田葛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为什么不能?人类是比野兽更加懂得感情的吧?
奉游儿隔着玻璃窗看着实验室里面,没再说话。大约半个小时过去,法医从屋子里出来,煞白着脸递给奉游儿一份检验报告。奉游儿看了一会,脸色也白了:“你确定?”他盯着法医问。
法医肯定地点点头:“最少四只,而且,这不是最坏的消息。”
奉游儿合起检验报告,双眼凝视着前方,他伸出手对田葛晃悠了下:“烟!”
田葛很少见到这位奉游儿先生一本正经的样子,一刹那,那个人和自己的距离真的好远。他从怀里拿出香烟递过去,帮他点上。
奉游儿面色凝重地吸了一会烟,把只燃烧了一半的烟头丢在地上,拿脚重重地碾磨了几下,然后伸手打开耳朵上的电话,语气依旧那个痞子样:“是我,恩,没死呢。。。。。。扛不住了,你们打报告吧,那个玩意,进化了。现在的我,恐怕不是它的对手。。。。。。哼,没开玩笑,说起来。。。。。。人类,人类才是该被大自然灭绝的吧?都上千年没改变了。好了,好了!报告完毕,我等你们来。”
医院秘密解剖室的走廊,田葛慢慢跟在奉游儿的身后,突然,他快走几步,挡在了奉游儿的前方:“告诉我,我希望知道真相。”
奉游儿深深凝视着面前这个一脸坚毅的男人:“知道真相又如何?”
田葛猛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推到一边,脊背撞击走廊墙壁,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为了这个,到现在都无法摸医器,每一天,每一天我都无法入眠,我几乎死在它们手里,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那东西的可怕,它根本不怕乐医 ,它根本是在玩弄我。 我要知道,知道一切,不然我就完了,就完了。知道吗?求求你,告诉我。。。。。。”
沉默半响,奉游儿拍拍他抓在自己胸前的手:“哦, 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呃?”田葛被他的轻而易举惊呆了。
几个小时候后,一家儿童甜食店,田葛无奈的尽量把身体缩在窗帘后。就在他的面前,奉游儿吃到第十二只香蕉船。他是铁肚子吗?店铺里,一些小朋友捂着嘴巴笑着,真是的,那么大了,还吃儿童套餐,真不害臊。
奉游儿完全不觉得害臊,他美的的冒泡,心情好得开始哼曲调。田葛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按住奉游儿还要叫餐的手:“先告诉我,再吃。”
奉游儿点点头,从桌子上拿过一张菜单,扯了一页,拿起一边的儿童画笔,刷刷刷!飞快的画了几下,丢给田葛。接着他回头:“麻烦你,漂亮阿姨, 我还要个香蕉船。。。。。。。”
田葛接过那张纸,纸上画了一条直线,直线上画了三道长短不一的竖线。这是什么啊?田葛愤怒了,他把纸“砰”的拍回桌面愤怒的喊:“你在玩我吗?”
奉游儿无辜地眨巴下眼睛,突然抱住送香蕉船的服务员:“阿姨,爸爸欺负我。。。。。。。。。”
商店里所有的人都大滴,大滴的冒着冷汗。田葛满头黑线地拿出钱包,丢了一张大钞在桌面,拽了奉游儿就走,奉游儿很是不甘愿地用撒娇的语气哀嚎:“我。。。。。。。我的香蕉船。。。。。!”
午后的天气,说变就变,一场没有预兆的瓢泼大雨突然落了下来,街角的卖饮料的太阳伞下,奉游儿和田葛双双蹲在那里,买饮料的收了摊子跑了,此处非常安静。
田葛瞪着奉游儿,眼睛里压抑不住的愤怒,他从口袋抓出那张破纸丢到地面,飞溅进来的雨水,迅速打湿了它,不渗水的画笔画出的横竖线条在湿漉漉的纸上特别的鲜明。
奉游儿叹息着摇头:“好了。好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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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哇。。。。刚刚不小心按错键多了个空白章节。。。赶紧改赶紧改。。。
同志们~~下面一章是弄错了的空白章节啊~到这里就打住不用往下点了啊!
真相
一张破纸,简陋的画着竖道。田葛死死盯着奉游儿,奉游儿却抱着膝盖,四下张望:“这地,八面透风的,真是很冷,我最怕冷了。”奉游儿觉得,身为上司,被人犹如抓家雀一般丢来丢去,十分的不爽,他决定,死也不说。于是他吹着口哨看着远处马路边上冒雨奔跑的人们,心情很是快乐。
田葛还是死死地盯着奉游儿,可这家伙东张西望楞是不开金口,只听得尖锐的口哨声。半晌,田葛无奈了,语调里多了一些哀求: “您到底要我怎么做,您才会说?”
奉游儿立刻回头,露出贼贼的笑容:“听说,你又得了一把好医器,我要看下。”
他怎么知道的?田葛眼神,迅速闪了下:“我那把,你们还没还我呢。”
奉游儿撇撇嘴:“东西拿到我老爹那里了,安心,安心,肯定还给你的。你想想,目前乐医界的最大的秘密,换你个小秘密,你不吃亏,我们还付钱看你家琴了呢。”
田葛低头沉吟了下:“好。但是,你必须告诉我消息来源,你怎么知道我家有了一把新风音?”
奉游儿站起来,伸手接雨:“先是你帐户上的钱突然没了,接着你妹妹最好的朋友告诉她最好的朋友,你妹妹多了把新的风音,就是这样。”
猛地跳起来,田葛浑身颤抖:“你监视我的家人?”
奉游儿的眼神,突然露出悲哀的神色,侧过头用睥睨的角度看向田葛:“好稀奇吗?我每天都被人监视着活。习惯就好,这。。。。就是人生啊!”
雨依旧在下,田葛沉默了一下突然走出太阳伞,冒雨向家走去。走了一会,他觉得非常奇怪,因为雨水没落到他身上,他抬起头,一把巨大的广告太阳伞遮挡在他脑袋顶。回过头,奉游儿扛着不锈钢伞把,嬉皮笑脸地看着他。田葛心里那股气一下子全泄掉了。
“你偷人家雨伞,你可是乐医,奉大人!”
“我给钱了。”
“那里根本没人”
“我塞地面那个洞里了。”
“。。。。。。去我家吧。”
“哎?不生气了?”
“。。。。。。。”
田葛的新居并不大,在一家公寓的顶层,以前的房子都卖了,这个房子是租的。也许是奉游儿第一次到平民的家里,他对什么都感兴趣,甚至贴在冰箱上的磁铁都拿下来玩了。
田葛找了两套干衣服,一套递给奉游儿,一套自己穿,等奉游儿穿好衣服出来,田葛看着他噗嗤乐了 。原来奉游儿比他高,他的裤子穿在他身上,硬是露了一小节小腿,好好的长裤给他穿成了不伦不类的九分裤。乐呵了一阵,田葛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觉得这个人高过自己?这是为什么呢?
奉游儿跪坐在田葛家的榻榻米上,新居实在小,连个像样的桌子都没有。他的面前,田葛认真的摆放了一套绘图的工具。田葛是个过于认真的人,这让奉游儿咬着铅笔头,很是思考了一阵。终于下笔,还是刷刷几下就画完,他把图递给田葛。
“这。。。。。。。这不是和那之前的一样吗?” 就是画的线条直了一些而已。田葛愤怒,要不是怕拍坏桌子,他真想再拍一巴掌。
“你到底想问什么啊?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奉游儿靠着墙壁发出奇怪的语调。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乐医根本无法控制它。”田葛咬着牙,逐字逐句重复自己的问题。
“就是图画上面的东西了,最后那条最长的线。”奉游儿扬扬下巴。
“我不明白.”田葛无奈的叹息,他觉得这个世界上,能弄明白奉游儿这本天书的人,真的是不多。
奉游儿趴到小桌子上,指着那张图表解释:“这条横线是一个界限,横线以上是正常人的精神数值,横线以下就是焦躁症。(他指着第一条贯穿的最短线)这是普通人,看吧,一切正常,(他再指第二条)这是乐医的精神数值线,正就是正常人,负就是焦躁症,而这条最长的,上下持平的线就是那个怪物,他的精神素质和乐医是同等的,它的焦躁数值和三度、不应该是更要强最起码有四度焦躁着是持平的,所以,它不怕你。”
田葛低头,看了很久,一脸的不相信。奉游儿叹息了下,没看他,他靠回墙角望着天花板说:“我们乐医,从出生就会鉴定五音。所谓五音,就是我们的头手脚,如果说情绪的话,又代表,喜怒哀乐欲。我们乐医有一条特殊的音脉,如果一条不通,乐医的特殊精神力就无法贯通。那个怪物,天生就是五脉全通,天才一般,除了没有人性。”
田葛紧紧的把图表揉成一团攒在手里:“到底是谁制造出来的这个怪物?”
奉游儿:“几百年了,那些遗传学家,生物学家,基因学家,几代人一直寻求消除焦躁症,多少人一生的心血。他们是无罪的,这里到底谁错了,我也说不清楚。答案吗?答案就是,大约三十年前。遗传学家,从各大家族找出了最完美的遗传因子,称为(N25)。这些细胞被进行提炼后注入了实验兽体内,原来的本意是希望能提炼出破解基因。可是大家都没想到,这个东西,它的基因内隐藏了比三度暴虐症还可怕的潜在因子,它自己完全可以平衡它,但是人类不可以。现在,无论身体条件还是精神能力,它都是最适合在这个星球生存的,它在进化,进化中的最大摄入物,就是人类,人类身体中的特殊蛋白质为它提供了进化最好的食物。刚才在医院,他们找到了脐带,这个怪物的第三代已经出生了,它再次进化了。我想,以我目前的水准真的无法单独面对它,后果和你是相同的,不过。。。。。。。。我想也许没事。”
田葛疑惑地看下他:“为什么?也许?没事?”
奉游儿苦笑:“啊,也许,我和那些怪物是兄弟,或者亲戚啊。三十年前,第一代(N25)的遗传因子,是四大家族提供的。也许它看我是亲戚能放过我呢,呵呵。。。。。。”
田葛呆了,这个秘密,真的太震撼了。他瞪大了眼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很久之后才问到:“那么。。。。。它,谁还能对付它?”
奉游儿摸下下巴:“那天,你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个人可以,我加上另外两个伙伴也许可以,因为一但精神力成倍大过它,就能消灭它,还有就是乐灵岛的人。再有吗??十二年前也许有两个,现在也许那个人已经到达能独立对待它的程度了吧,以他的话绝对没问题的。”
田葛不明白:“哪个他?”
奉游儿伸了个懒腰:“恩,一个改名叫老鼠的家伙。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消失了十二年了,真他妈的没义气!”他说完,突然露出田葛没有见到过的神色。田葛自从和奉游儿在一起,这个人一天能变化一百种情绪,但是这些情绪都是虚伪的。突然暴怒的奉游儿现在露出的气愤的情绪,田葛能感觉到,好像是真正属于他的。
“这是什么东西?”鱼悦拿着一张黑色的请柬一样的东西,看着把这东西交给他的榔头。那张黑柬上大喇喇的写了八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月圆之日,粽店之顶】。
榔头咽下一口肉粽回头:“这个是决斗书。”
鱼悦眯下眼睛:“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榔头走过来用很熟稔的样子,搂住他肩膀说:“因为要借你家屋顶用下啊!你没看到吗?粽店之顶,这附近只有你一家粽子店吧?老弟帮忙了,大家兄弟一场。”
鱼悦挣开榔头的臭手,用看怪物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榔头,他觉得自己就算是个奇怪的生物了,可这个家伙连生物都算不上。他把那张黑色的东西丢还给榔头:“决斗完,如果没死的话,记得修我家屋顶。”说完,鱼悦转身上楼。
榔头一脸遗憾的晃晃黑柬,冲鱼悦的背影喊:“你干吗不问我,为什么要去屋顶决斗啊?我还以为你会好奇的说。为什么?为什么?因为,那个家伙他有恐高症。啊哈哈!!!!”
鱼悦站在楼梯口,向下俯视着那个抱着肚子,笑的很开心的榔头。他无奈的摇头,不过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月圆之日,粽店之顶(上)
鱼悦和鱼家奶奶一人搬一把椅子坐在家里的后院,今天就是月圆之日。先前的黑色请柬,鱼悦以为这不过是一场玩笑而已。
榔头这个人,看上去,真的是属于那种邋遢得要死、没心没肝外加满嘴跑车的家伙,但是这次他没说谎,他真是来决斗的。那种黑贴是江湖——好吧,这个时代那里来的江湖,简单的说,那个就是地痞流氓升级版,黑社会的升级版,简称集团。当你混进集团后,再进行决斗就不能做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了,挑人家地盘要用黑贴,其实就是以前拉屎用报纸,现在用了卫生纸,都是邋遢事情就对了。
鱼悦仰头看着蹲在他家屋顶,脚丫子上依旧穿着那双彩虹拖鞋的榔头。他的右手,握着一把在夜色中无法反光的的刀具。这把刀具可了不起了,它来自鱼家奶奶的后厨,职业是专切鱼家奶奶特制腊肉。
“小悦,这孩子在咱们家屋顶发什么疯呢?”鱼家奶奶很是困惑。
“不知道,奶奶,晚上的电视剧您要耽误了。”鱼悦音乐着觉得有些不对,他劝奶奶进屋。
“对啊。那我回去了。”鱼家奶奶平生第一大事,肥皂剧一集也不许拉。
“奶奶,晚上要下雨,打雷。您看电池电视吧,带耳机那种。”鱼悦不放心地嘱咐。
鱼家奶奶点点头,抬头看下榔头:“榔头,你一会把菜刀帮我放回厨房啊。记得锁门,那只猫最近会开冰箱了。”
榔头扭头对鱼家奶奶嘿嘿一笑,夜色中,露出一口醒目的大白牙:“知道了,奶奶。”
今天晚上的天气,带着莫名的凉风。榔头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口袋里的香烟全部吸完,可怜鱼家的屋顶,到处都是烟屁股。榔头看下靠在院子里躺椅上吹风的鱼悦可怜兮兮的问:“那个,小老板,再赊我盒烟呗?”
鱼悦坐起来,看着这个半夜抽风,蹲在他家屋顶的可怜人:“等着。”他不怎么拒绝这个人,他不讨厌他,这个人,总是能叫他笑。他说完,转身进屋,走到家里货架前,犹豫了会,还是伸手拿了榔头最喜欢吸,却又不便宜的那种很长的黑杆子香烟。
当鱼悦拿了东西走到后院,准备把香烟丢给屋顶上的榔头时,却突然发现,屋顶上多了个人。鱼悦眨巴下眼睛,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他慢慢走回椅子,坐在那里观察着他们。
突然出现的人,大约二十出头,和榔头可以说是两个极端。这人一身的银灰色精干帅气的西装,皮鞋锃亮得能映照出月亮来,虽然今天晚上没月亮。这人长相很帅气,属于清俊型,那种,那种什么诗歌来着,什么歌颂松树的,竹子的,兰花的诗歌,尤其是歌颂竹子的就能套用到这位身上。鱼悦觉得世界很奇妙啊,榔头这个连生物都不是的家伙居然能认识这么个人物。
“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了!魍礁十三太保中的银蛇,响当当的人物,现在简直成了垃圾。”这根俊秀的竹子突然开口,满脸讥讽。
榔头没搭理,他脑袋左右扭动,等看到下面的鱼悦时异常的高兴地大喊:“小老板,烟。。。。。烟!”鱼悦站起来把烟丢上去。
榔头身手敏捷地接住,作出一个非常傻的谢谢姿势,接着他看着香烟盒,笑了:“垃圾不垃圾的,不是你说我是,我就是了。在我看来,你也不过就是个穿着名牌的衣冠禽兽而已。”榔头说完,开始拆烟盒,点香烟,摸样下作非常。
俊秀的竹子似乎很生气,他伸出手指指着榔头:“博爷爷养你一场,最疼爱的就是你,最喜欢的就是你,对你的期望最大。你这样做对得起养大你的博爷爷吗?你太叫他失望了。当然。。。。我们对你也很失望。”
榔头本来是蹲着的,听了俊秀的竹子那番话,他竟然一屁股坐下了:“啊,我还对他失望呢,我十一岁为他卖命,身上为他挡过三枪,其他的伤疤就不算了。我以为他是个大善人,我靠,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娶了我那个水性杨花的妈。娘的,还是电视上说的对,好人别进黑社会,你也退了吧,就你这样脸,说不定也能混个啥三栖动物啥的。听我的。没错的。”
俊秀的竹子身体晃悠了下,气的浑身发抖:“哥!你怎么成了这样了?”他大声喊了声。
榔头也颤抖了下,他伸手挖下耳朵,吊儿郎当地说:“别,我没你这个弟弟,我高攀不起。”
俊秀的竹子瞄一眼坐在院子里,面无表情看月亮的鱼悦,转头对榔头继续说:“博爷爷说了,只要你不退出,还调你回总部,他没子嗣,百年后魍礁集团就是你的。”
榔头继续挖他的耳朵:“恩,他有没有告诉你,我要是非要退出,他准备怎么处理我?”
俊秀的竹子沉默地站立了会:“今天晚上,不是我一个人来的。”
榔头看着他,没有说话。接着鱼悦看到了更多的人,加上竹子足足有八个,而且。。。哗!人会飞哎!鱼悦真的想过去找找看他们有没有吊钢丝。
“呵,真是的,这么大的阵势?还说最疼我,最喜欢我?啊!这就是人生啊?反复无常的人生啊。。。。。”榔头继续无奈,一边叹息,一边又点了一根香烟。
“哥,我们一起长大的,我们不想看到你这样,跟我们回去吧!回去,你还是我们敬重的一哥,还是集团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另外一根竹子劝说,几乎声泪俱下。
“呵,那些敲诈普通平民的钱买来的东西,我怕吃了噎死,那些从**那里收的抽成卖来的东西,我怕用了生儿子长八个屁眼,那些放高利贷拿回来的钱,我用了,我怕下辈子做他们爸爸还一辈子的债,所以啊,没门!”榔头不客气的回绝。
“那么,只要哥能接住我们共同合击三次,那么,以后就和我们再也没有瓜葛,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俊秀的竹子狠了狠心发话。
榔头一歪嘴,吐出最后的烟屁股,他没有看对手,却冲着看着大海发呆的鱼悦喊了句:“小老板,谢谢你叫我赊账!”
鱼悦没有回头,不久之后,一些金属撞击的叮当声传了过来。 月圆之日,粽店之顶(下)
以前,看习惯电视的鱼悦觉得,黑社会械斗嘛,总要点个火,开个枪什么的。当他回头之后,却发现,那些人攻击榔头的不过也是一些金属武器,只是,比起榔头的菜刀他们的武器更加好看而已。
随着榔头菜刀的挥舞,鱼悦渐渐有了惊讶之色,古武吗?原来真的不是吊着钢丝飞的。
那根最初出现的俊秀的竹子,双手拿着两把冒着寒光的匕首,速度飞快的跃起冲着榔头的眉心和肚子就是五连刺,那么短的兵刃挥动时竟然带出了刷刷声。榔头好像很随意的挥舞着菜刀,他没有还击,只是用刀背防御,嘴巴里还默默唧唧的调侃:“你还是喜欢这些浮华的东西,攻击讲究效果,弄这么多光出来做什么?”
俊秀的竹子气的浑身发抖,看下同伴,那些竹子互相看了眼一起说到:“对不住了哥!”说完竟然一起围上来。
鱼悦安静地欣赏着屋顶上的刀光(菜刀光)剑影(假想的,木有剑)。
榔头看似打的很随意,不但随意,而且很懒散,可是,他在使用的是一股巧力,鱼悦从来不知道,穿拖鞋能打得那么漂亮。榔头犹如游鱼一般穿插在那些人当中,活跃非常。鱼悦突然觉得那个人其实很善良,虽说嘴巴是恶毒了点,但他始终用的是刀背,从没有用刀口对着那些人。接下来的事情,突然超乎鱼悦的意料,天空中竟然出现了暗器。
好吧,在这个时代,出现那种带着红绸带的飞镖的确犹如看到外星人一般的令人惊讶,而且接下来的一句话,把鱼悦呛得差点没从栏杆上翻下去。
只见一根竹子,站在屋顶的一边突然喊了句:“看镖!”接着,唰!唰!唰!唰!四把银光闪闪的飞镖冲着正在应战的榔头飞了过去。那个招式没问题,飞镖的速度也是超快的,很好看的古武。问题是,鱼悦突然觉得自己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不可思议的时代。那句“看镖”,很好笑,非常好笑,尤其是从一个穿着一套西装的竹子的嘴巴里说出来,就格外的不可思议了。
榔头以右脚为重心,身体突然做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动作,有点像舞蹈中的什么大回旋,或者杂技内的跟斗。菜刀晃了几下,飞镖被击打开。
现场越来越乱,楼顶上唰来唰去的刀光剑影(再次说,木有刀剑,只有菜刀),楼下,鱼家奶奶带着耳机,看着悲情剧,同情得泪流满面。
鱼悦是不懂得什么叫三次连击,但是,随着时间缓缓过去,榔头不行了,动作有了迟缓。毕竟一人对八,他又不是神仙,他完全是靠着过去对这些人的了解和无比熟悉他们的进攻方式才取的巧,一个不小心,一把飞镖擦着榔头的腿飞了出去,一些鲜血缓缓的从他的裤管流了出来。
当是时天空一个闷雷,鱼悦抬头,觉得老天爷很有做导演的优秀血统,这样的武打片段,不下点雨真的不怎么符合剧情呢。鱼悦望望天空回头再看榔头,他如今已经有些力竭的感觉,他的动作缓慢了,从漂亮的游鱼变成了乌龟,不过刀背已然换成刀刃,那些竹子也伤了几个。
雨水哗啦啦地下了下来,从一开始的毛毛雨到现在的大水滴。榔头的意识开始模糊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他也不清楚,他感觉不到疼,只有麻木。这是几连击了?他突然计较起来。
鱼悦看到榔头向右边一个错步,一只手拍开一根竹子的三棱刺。他的手没有什么力度,三棱刺从表皮擦过,带出一股血液,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的一脚突然踏在他的后腰,榔头晃悠了下,软软的倒在地上。俊秀的竹子的双刀冲着他的脸就扎了过去,他不想这样的,着急之下他大喊着:“躲啊!”
榔头笑了,慢慢闭上眼睛,他不想躲,也没力气躲了。他认命了!
一个粽子,一个包着腊肉的鱼家奶奶粽子,突然不合时宜的飞到了俊秀竹的子兵刃之上。非常意外的,也是意料之中的,俊秀的竹子竟然借着粽子飞来的力度,兵刃向右歪了一下,擦着榔头的耳朵扎在了鱼家粽子店的屋顶。
“哇!竟然打到了!”院子里,鱼悦手里拿着另外几个粽子,惊讶的看着那些竹子,竹子们也看着他。大家都吓了一跳。
在一大帮人的眼睛底下,鱼悦慢慢伸出手:“真的是凑巧,我发誓。那个。。。。。。。早过了那个三什么了吧?”
一个外行人的提醒,好像是,竹子们突然想起来,真的早过了,大家只是越打越上火,最后竟然成了搏命,最可恨的是地上这个昏迷过去的家伙,他竟然骄傲的不提醒。
俊秀的竹子抱起榔头,飞身下了屋顶。他把他小心的放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榔头此刻已经成了血人。
“就麻烦你照顾他了。”俊秀的竹子说。
鱼悦拼命摆着那只不带手套的手:“我和他不熟。”
“那?为什么他会越在你家屋顶?”俊秀竹子很好奇。
鱼悦老实的回答:“他说你有恐高症。”
原本很紧张的现场,有几根竹子竟然笑出声。
“那,我们不方便带他回去,而且,以后不是一家人了。”俊秀的竹子黯然说,那些竹子都板起脸。
“你们可以做朋友啊。快带他走吧!他欠我的帐也不用还了。”鱼悦觉得榔头是个大麻烦。
“对啊!我们可以做朋友的!”俊秀的竹子露出惊喜的表情,唠叨着朋友这个词,转身离开。
“喂,你们好歹带他走啊,我跟他不熟悉,而且他要死了。”鱼悦真的没辙了,这都什么人啊?
“安心,祸害活千年的。”那些竹子,就像古装大剧一般,咻——!的一下全部消失了。
鱼悦无奈了,他弯下腰,看着胡子拉茬、邋遢得要死、一身伤口、彩虹拖鞋只剩一只的麻烦叹息,自从认识这个人,好像多了一点什么?
雨越下越大,空气里,救护车的声音远远传来。。。。。。
医院
小店市机场,贵宾休息室,奉游儿拿着一部手掌大的游戏机玩的不亦乐乎。
萧促严、萧克羌、田葛、小店市的一些头头脑脑都站在一边,故作焦急的看着天空。偌大的贵宾休息室,安静万分,连个小声交谈的人都没有,偶尔发出的是,奉游儿游戏机的声音。
田葛站在奉游儿身后,那日知道真相后,他就一直沉浸在深深的思绪当中。他的心,很乱。
萧促严悄悄用眼角打量着穿着整齐的蓝色金边制服的田葛,眼神里闪过一些羡慕和懊恼。自己家儿子哪里差了?这个奉游儿竟然不选他,真是没大脑。萧克羌看着父亲的表情,心里泛起一阵无奈,他侧身阻挡了下父亲的眼神。萧促严看下儿子,回头继续看外面的天空。
“萧所长,您看,怎么安排?我们准备了本市最好的酒店,楼顶四层全部清空,最好的总统套间,您看您还满意吗?”小店市长很是巴结的问萧促严,当然他的声音略微大了些。萧促严要巴结,但是他也必须告诉那边的那位乐医大人,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是耗费了相当多心思的。
如今的六国,有种微妙的政治气氛。在一个国家里,乐医的地位等同军队,甚至乐医的数量直接影响到一个国家的安定。一个大总统或者,也许他能直接控制军队,但是控制不了乐医,早在九百年前,乐医机构就不和当地政权挂钩。这些人虽然也在内斗,可是一旦出现实质性的问题、涉及到乐医利益的时候,那个枪口绝对一致对外,这是有历史佐证的。
大约是四百三十年前,原本是有七国的,那个时候有个国家,叫额恁,就是因为想控制乐医,引起乐医大反弹,一个月里全国乐医大量撤出。其后不到半年,额恁民众因为失去了乐医的安抚,没有安全感,开始全国大移民,额恁这个国家就这样快速地消失了,前后不到八个月。
在暴虐症的威胁下,乐医想毁灭一个国家是相当简单的。
所以,研究暴虐症,成为了每个国家最大的科学难题。当然,乐医们对各国的举动是非常支持的。乐医机构,名义上,他们打着的是以医者大仁的幌子,骨子里,其实是个超然所在,尤其是近百年,乐医机构的触角早就涉及到了政治当中。至于涉及到什么深度,简单的说,一个国家总统的任选,只要这个机构伸手,那么世界绝对会先以乐医的意志为转移,而不是以名义。毕竟,生存是最基本的需要,这个道理谁都清楚。
“哦,再安排一层,我的侍从官也需要和我住在一起。”奉游儿没有抬头的说。市长先生的“好意”他听到了。
“好的,我马上为您安排。”市长先生非常开心地、情绪带着一丝激动地向外小步跑去。
又玩了一会儿,奉游儿放下游戏机站了起来,人群自动分开,他慢慢走到巨大的玻璃前看着天空:“他们,来了。”
鱼悦托着腮帮,仔细端详着还在昏迷中的榔头。有意思,非常有意思。那天夜里,他笑那些人是俊秀的竹子,如今,躺在病床上的榔头,头发被修理的干净清秀,胡子完全被剔去,不但上面没毛,为了防止伤口感染,他那个话儿周围也被修理的分外干净啊。四个小护士把这个家伙,从上到下洗白白,洗完很是有成就感的还悄悄拍照留念。鱼悦看到也只当没看到。关他什么事情。
竹子,病床上,榔头成了一根,比那天晚上的俊秀的竹子还俊秀的样子。以前鱼悦觉得这个家伙最少有三十多岁了,尤其是那天晚上,俊秀的竹子都喊他哥的,现在看来,世界绝对是混乱了。这个家伙,清秀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昏迷中的他,脆弱、娇嫩?对,就是这个词,好好的男人你怎么长这么白?
白?哦,这个不算,这个是失血过多。很少有男人眉毛能生的如此漂亮:修长的柳叶眉,这大睫毛子和蒲扇一样,鱼悦觉得下次热了可以叫他不停眨巴眼睛,就凉快了。恩,是个很漂亮的男人,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鱼悦觉得,也许他比自己还要小。大概吧。
榔头很安静的躺着,他不闹,不像一般高受创后物理发烧的病人,嘴巴里胡言乱语的,安静得像个熟睡中的乖宝宝。
鱼悦用手指戳戳榔头烧红的脸蛋,眉毛物理反应一般,一下就皱了起来。手放下,眉毛舒展,变成乖宝宝。再戳下,再皱起来。再放下,成为乖宝宝,再戳下。。。。。鱼悦玩的不亦乐乎,直到身后传来咳嗽的声音。
鱼悦连忙站起来,哗。呼啦啦的一屋子人。那天晚上的竹子们都来了,竹子前面还有颗老松树,老松树边还有一朵妖娆的野玫瑰。。。。好吧,鱼悦同学对于不知名的物体和人类,喜欢用第一感觉称呼之。
进来的这些人,打头的两位:
博爷:全名,博有仁。年龄六十八岁。性别男。魍礁集团教父,吴岚百鑫银行董事长
袁芹:小名,亲亲。年龄四十七岁。性别女,过去任,榔头的水性杨花妈咪。现任,吴岚百鑫银行副董事长,兼任博有仁第三任妻子。
这两人身后跟着竹子八根。。。。。。。
鱼悦尴尬的转身靠墙壁站着,心里想,这些人看上去很有钱,能不能把他垫付的医药费还他啊?
“宝宝.......!我的天,怎么伤的这么重?”袁芹顷刻间泪如雨下,从提包里揪出洁白丝帕一条,扑向儿子。
宝宝?鱼悦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背靠着墙壁,一只手藏在身后使劲在墙壁上抓挠。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亲亲,都怪我们,没有跟孩子说清楚,我没有想到他反弹得这么大。”博有仁轻轻拍打下爱妻的肩膀。
袁芹伸手拍开博有仁的手,她抹下眼泪。转身对着博有仁扬手一个大耳光子。“啪!”的一声脆响。
原本因为那句“亲亲”继续挠墙的鱼悦顿时呆了,他木然回头,只见门口那群竹子一副见怪不怪的摸样。最后那位倒是会看脸色,反手关好房门。
屋子里,安静非常。袁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嘴巴里的话却是泼辣非常:“我告诉你,博有仁,老娘这辈子最恨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跟你私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看重老娘什么,你无外乎看中老娘的美貌、看中老娘的高智商,你家就缺个免费奴隶!原本老娘以为,一个黑社会教父,怎么着,也是个叱诧风云的人物。你倒好,你就是个应声虫!你除了是是是,对对对,你还会说什么?这些也就算了,宝宝在孤儿院呆得好好的,你非把他拉入你家的墨汁池子里,还一瞒老娘十多年,我们娘俩欠你的怎么得?好啊,多好,儿子帮你挡枪,老娘帮你赚钱,你个老乌龟在外面威风,你当我们是什么?博有仁,宝宝这个样子,你今天不给老娘个交代,我就没完!”
地球被火星人侵入了吗?鱼悦就是这样的感觉。
“是是是!亲亲说的对,都是我的错,我不是看你想孩子吗?这事情一多不是忘记了吗。。。。。。”博有仁一连声的道歉、解释。
“放屁!”袁芹。
“是是是,放屁,亲亲你看,宝宝不想在帮里呆着,总要给那些人个交代,帮规的事情,你知道的,我这个不是也是没办法吗?宝宝这不是没事吗?安心,我一定好好补偿你们娘俩,我一个儿子都没,我的还不是宝宝的吗?”博有仁继续虔诚道歉,连亲带哄。
袁芹擦下眼泪,变魔术一般从小手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啪的甩到病房桌子上。
“签了!”袁芹。
“什么?”博有仁。
“遗嘱!”袁芹。
“呃?亲亲,我还活着呢?”博有仁面有难色。
“要是一会你出去给车撞死了呢?”袁芹
。。。。。。。。
时间缓慢过去,博有仁自知理亏的在遗嘱上签字。鱼悦看奇迹一般看着这场不可思议的事件。等博有仁签完了大叠文件,袁芹终于破涕为笑,她把文件放好,抓起儿子的手拍了两下:“宝宝,你在外面自由自在的玩几年,妈妈去帮你谋博有仁家财产。过几天,妈妈再来看你,可怜的。。。。。”
这些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去了。犹如风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鱼悦呆呆地看着打开的大门,很久之后才想起来,这个医药费谁出啊?他没发现,他的背后,榔头睁开眼睛冰冷的看下门口,又看下他,接着缓缓再次闭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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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早点更新早点去看奥运开幕式~~~
聚集
帝堂秋从浴室出来,下身只围着条毛巾,他一边擦头发一边看那边沙发。华莱西亚穿着一套男式的睡衣坐在那里,头发随意散着,奉游儿懒洋洋地躺在她的腿上。她拔下一根头发,钻进奉游儿的耳朵里,轻轻一捻,奉游儿舒服的直哼哼,很是受用的样子。这是他(她)们的交流方式,俗称“打耳朵”。
帝堂秋瞥他们一眼,一句话没说的走进旁边的卧室换衣服。十二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这些年里,奉游儿越来越会装,华莱西亚越来越像个男人,而他这个当年的唠叨大王,竟然变的惜字如金。人总归是会变的,尤其是这个号称学院最坚硬的团体。
随知意消失后,钬溪节从昏迷中清醒,得知祖父借着自己受伤除去了随家两个天才。这个少年一怒之下,也消失了。当年的五人党,如今只剩下三人。那之后,乐医界最大的官司一直打到了乐灵岛。
当年那位封印随知之的钬家老祖宗,名叫钬孟公,那么有名望的一代乐圣,为了挽回这件事被流放出乐灵岛,直至找回丢失的三位少年,否则他都不得再跨入乐灵岛一步。
还有随家,钬家两位老族长,随伯禄和钬加洛,双双被罚面壁五年,直至消除名利心。至于两家新的族长,由两家长子顺位继承。世界真的很悲哀,这个报应不用等下辈子,随家没有继承人,因为随知意,随知之全部丢失,钬家也没有,因为钬溪节也丢了。
十二年里事情一波又一波,漫长的时间磨砺,少年们被淬炼成熟,慢慢地改变着自己,力求和这个世界同步。
“游儿,你能不能成熟点,华莱西亚毕竟是个姑娘家,你这样叫她以后怎么找婆家?”帝堂秋讥讽道。
“嫁不出去?那嫁我好了!”奉游儿无所谓地说。
“我是男人,怎么嫁人?”华莱西亚很无辜的笑笑。。
奉游儿叹口气坐起来,无奈的晃下脑袋:“你是女人。”
“找到钬溪节和随知意之前,我就是男人。”华莱西亚凝视着奉游儿,语气不容置疑。
这场嘴上官司,打了多少年,依旧没个结果,奉游儿懒得再和她争论。全世界都知道,这个女人在等钬溪节。随便她吧。
“咚咚咚”三声轻重适宜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华莱西亚对着门说了句。
随家代表随知闲慢慢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也是这次的组员,几大世家只有钬家没有委派代表。这些年,他们一直在寻找丢失的三个少年,直到寻找到三人之前,他们都不得出任务。这是乐灵岛的惩罚。
随知闲扫视了下屋子里无所谓的三人,心里一阵黯然。论天分,他根本比不上他们,能进入这个团体,还是因为借了知意的光。当年他加入这个团体,父亲是很高兴的以为儿子终于有出息了,只是走入这里之后,随知闲才明白当年随知之的感觉。天才光环下被阴影笼罩着的人,真的不如一只老鼠。自卑,压抑,无法呼吸。这就是他十二年来不断重复的感觉,他自信他付出了百倍努力,但是,他就是跟不上。当年他和知墨从来都对随知意不服气,现在,随知墨看他不顺眼。谁知道呢,假如可以,他真的想跟知墨换一下。
心里默默叹息,随知闲走到桌边,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桌子上:“我拿来了资料。”
“看资料说不清楚,明天一起去医院吧,我给你们现场解释下。这次的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但失败,我们都活不成。”奉游儿完全无视随知闲几个小时的努力,一句话就否决了他。那些东西,他们看都没看的欲望
随知闲面无表情,拿起纸袋放回腋下:“那么,各位早点休息。”他冲他们客套的点头,转身离去。低垂的眼睑遮掩下的眼神,火焰一般燃烧着。
“奉游儿,你何必呢?他是知意的哥哥。”帝堂秋责备道。
“这个位置是知意的。”奉游儿瞪着他,眼神里闪着愤怒。
“以前,我带队,什么都可以。可是,这次是乐灵岛的四季婆婆。未出战,内先乱,难道还想被乐灵岛的人看笑话吗?”帝堂秋怒视回去。
“哼。乐灵岛乐灵岛,你们就知道乐灵岛!离开乐灵岛,这个星球不转了是不是?啊?”奉游儿大吼着甩出一句话,转身重重的摔门而去。
华莱西亚站起来,把那根头发丢进烟灰缸:“今后,我就是级别到了也不会进入乐灵岛。当年的誓言,你忘记了吗?创立我们自己的乐医世界。好了,好好休息。明天见。”她说完,转身离开了。
重重地叹口气,帝堂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俯视着灯火辉煌的夜景。“忘记?怎么可能。十二年了,知意,你丢下的担子,我扛得好累,就要承受不了了,随知意,你。。。。究竟在那里?”他喃喃的说着,声音疲惫之极。
榔头瞪着鱼悦,眼神很是不善。他很迷惑,这个人真的是来陪床的?不是来陪吃的吗?
鱼悦大口大口吃着美味的水果,他的眼睛盯着对面的电视,他身边的垃圾桶里堆满了榔头的慰问品残骸。大约是怕了某个小心眼的护短,众竹子这几天没少往这里上供,可惜榔头半个也没捞到吃,全部进了鱼悦的肚子。
榔头觉得,这辈子,他看人从来没错过,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的真面目呢?以前的鱼悦,在他的眼睛里是多么的可爱,话少、善良、懂事、含蓄、知趣,可看看现在的小老板,整个一个周剥皮!那些零食全部吃了也就算了,他好歹是病人吧?可怜他到现在还虚弱到无法坐起,一直可怜兮兮的发着低烧。他需要安静的卧床休息,这是基本的。
“不!你不能抛弃我,我怀了你的孩子啊!!!!!”电视里,一个女人凄凉的哀嚎着。榔头浑身颤抖了下,就是这个该死的女人,每天在不同的频道怀孕,肚子从小变大,从大到小,怀了又怀,生了又生,反反复复,他要崩溃了!
“小老板。。。。。。”榔头虚弱的喊了声。鱼悦没回头,一边伤心,一边在身边的礼篮里挑水果,他悲哀的想,真是人间悲剧啊!
“小老板。。。。。。。。。。。。!”榔头使出吃奶的力气,可惜声音犹如蚊子叫。鱼悦咬水果的脆响都比他的声音大。
榔头无奈的仰面躺在那里,喃喃的喊:“救命啊!救命啊!!”
“你要死了吗?太好了!”鱼悦的声音突然从床头传来,榔头眼珠子转动了下,看着脚头的鱼悦。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脸痛苦的表情。
“什么为什么?”鱼悦大大的咬了一口水果,上下咀嚼,口齿不清的问。
“你很吵!”榔头怒吼,可惜声音依然如蚊子叫。
“我故意的。”鱼悦很开心的说。
“为什么?”榔头问。
“你欠我钱,还踩烂我家屋顶。”鱼悦说。
榔头没再言语,无奈的撇过头装聋子。咀嚼声再次传来:“想吃吗?”鱼悦调戏一般的语调。
榔头眼睛亮了下,他两天没吃了,真他妈的饿啊。他看着鱼悦,眼神充满期满。亮闪闪的能挤出水来。
鱼悦看都没看身后,果核一甩,正中垃圾桶,他指指榔头插在手上的点滴:“你吃液体就够了。”
榔头气疯了,大力的喘息,挣扎着要起来。鱼悦这才走过去,按住他:“哎,你多大了,为个水果生气。”他的语气带着笑意。
“哼。。。。。。。”榔头负气地扭头,也没发现自己有多孩子气。
“第一,手术完毕,没有放屁不得进食;第二,你的胃暂时无法消化水果;第三,等你能吃了,那些东西就烂了,浪费可耻。知道吗?”鱼悦耐心的解释。
榔头扭转回头,满脸的不相信。刚想开口,一声沉闷的,悠长的放屁声从被窝下传了出来。
鱼悦眨巴下眼睛,看下他:“恭喜你,终于放屁了!”
擦肩
榔头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的,这辈子都没这样丢脸过。放屁被恭喜,也算奇迹了。
鱼悦笑嘻嘻的从床铺下摸出一个保温杯放到床头:“奶奶炖了鱼汤,很补的。我去叫下医生,医生允许了,你就能吃了。”他说完转身出去。
榔头尴尬得一头冷汗。妈的,丢人死了!
鱼悦找到护士台,看了看。咦?人呢?走廊上,平时扎堆的病友这会儿也都消失了。
榔头的病房在医院的一楼,平时这里是很热闹的。鱼悦觉得有些奇怪,他顺着走廊慢慢的向大门那边走去。才走到入口,鱼悦发现那里聚集了无数的人,大家都安静非常,低着头站在走廊两边,中间路出长长的一条走道,一些穿着仲裁所制服的人正从那里穿过。
鱼悦站在那里,远远望着那些人,久远的记忆翻江倒海似的冒了出来。奉游儿,他还是这么放荡不羁;华莱西亚,这个人鱼后裔,依旧一身男人的打扮;走在前面的那个是帝堂秋吗?他,怎么变得如此稳重?还有。。。。。那个,是知闲?
哥呢?知意哥呢?鱼悦眼睛突然睁大,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知意出事了?鱼悦烦躁万分,一股凌厉的气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帝堂秋他们突然集体停下,向这边张望过来。意识到自己暴露了,鱼悦迅速隐藏进人群。
“你们也感觉到了?”帝行舟盯着人群的方向问。
“是,窥视。还有级别很高的乐医精神气。”奉游儿张望着。
那里只是一些露着迷漫表情的人群,每个人都非常普通。但是那股毫不遮掩的、巨大的精神气,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田葛?”奉游儿对走在最后的田葛叫道。
“在。”田葛走到前面。
“小店市,有隐居的乐医前辈吗?”奉游儿问他。
田葛想了下:“据我所知,没有,也许萧克羌知道。”
帝堂秋再次扫视下人群,依旧一无所获,他有些失望地对伙伴们说:“走吧,也许是不知名的前辈,先把手里的工作解决完毕再说。”
鱼悦藏在人群里,目送着他们离开。十二年了,他们如同陌路,十二年之前,也同样是陌路。片刻后,人群散去,鱼悦跟着几位护士回到护士站。在那里,他呆呆的站立了很久,直到别人问起,才终于想起病房内,有个饿的要发疯的榔头。
“那个。。。。。。小老板?”榔头无奈的声音。
发呆的鱼悦被打断沉思:“啊?”他扭头,自己的汤匙离可怜的病人还有一段距离,病人努力撑起脑袋,在距离汤匙一寸的地方再也挪不动了。榔头看着鱼悦,可怜巴巴地。
“哦,抱歉。”鱼悦把椅子向前拽了下,这次是看着榔头,小心地喂的。榔头胃口很好,是真的饿了,一保温桶鱼汤渣都没剩下。
喂完了汤,鱼悦走在卫生间里刷保温桶。他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人。过长的刘海被拉得很低,直到眼帘,巨大的黑框眼镜盖住了眼镜,常年在海底不受日晒而苍白的皮肤。鱼悦伸手缓缓摘下眼镜,看着没有眼镜的自己,眉心的红痣早就脱落。十二年前,他象随知意,十二年后,他竟然越长越像月光,一个男人居然生成这样。。。。。。鱼悦多少有些黯然,不过这些不是重点,他上下的详细的打量自己,他们应该认不出来了吧?他已经不再是那只老鼠了,不再是了。。。。。。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的流淌着,鱼悦突然弯腰,双手接着一捧一捧往脸上打去。要冷静,要冷静,知意是非常厉害的人,他不会有任何事情,绝对不会。
榔头仰面躺着,医生不许他枕枕头,他的脖子和脑袋要乏得崩溃掉。他伸手想叫护士,扭头却看到靠着窗台发呆的鱼悦。刚才他就想问了,他是去洗保温桶?还是去洗澡了?从卫生间出来,浑身水淋淋的,接着就靠着窗台发呆。
他真美,榔头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小老板第一次在他面前没带那副丑得要死的眼镜,他靠在那里,微风吹起眼帘前的头发,侧面看去,那个人就犹如一副古老意境中的水墨画。很美,很飘逸。榔头忘记了自己可怜的脖子,呆呆的看着。
“那个。。。。。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但是秘密放久了,就如伤口一般,遮掩的再好,也会化脓,会溃烂。”寂静的房间里,榔头的声音,突然响起。
鱼悦回过头,看着榔头:“什么?”
“哦,那个。。。。。我,我是说,谢谢,其实,我早该道谢了,谢谢你救了我,帮我叫救护车,还有那个。。。。。。医药费。”榔头越说声音越小。
鱼悦慢慢走过来,一只手扶着榔头的上半身,一只手轻轻的揉他的脖颈。他的手很凉,很舒服。。。。。
“你的手,你的手,不是不能动吗?”榔头惊讶极了。
“谁说的?”鱼悦的声音有些耍花招后得逞的笑意。
是啊,从来没人说过,只是他们就那么认为了。
“我只是懒得动它,我在训练左手,我希望左右一样灵活。”鱼悦停了会还是回答了榔头这个问题。
“喔。。。。。。”榔头点点头,闭起眼睛,被放松的脖颈,很舒服。他没有去追问,为什么要训练左手这个问题。
“前面,最前面说的那句话,再重复一次。”鱼悦的声音从他脑袋顶传来。
“。。。。。。以前,我很小就觉得自己是个孤儿,别人给我饭吃,对我好,我该以性命报答。因为,做人要是没有良心,还叫人吗?那个时候许多回和死神就是一擦肩的事儿,说实话,我觉得能活着,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健康的活着,即使是自私点,也没什么,人只能活一次对吧。”榔头没有再重复之前的话,也许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再说一次那么肉麻的劝说言吧.
鱼悦的手停了下,略带点困惑地说:“那么,我现在也给你饭吃,还给你付医药费,你是不是也以性命报答呢?”
榔头噗嗤乐了:“我想活得自私点,这一次,我要为自己活着,像个人一样。不过,还是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用我力所能及的方式。”
鱼悦沉默了一会儿,放下他的脑袋,关起窗户:“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他收拾了下桌子上的果壳,调整好室内的灯光,转身欲去。
“小老板,你的眼镜。”榔头也觉得有些累了,他迷糊的闭上眼睛提醒。
“我不再需要它了。”鱼悦温和的帮他拉好被。
病房的门,缓缓的关闭。榔头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他觉得他会有一个好梦,睡一个好觉,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做到了,他舍弃,他得到。
夕阳西下,鱼悦靠着一楼的墙。他在等待,护士台依旧没过去的兴奋传递给他一个消息:那些乐医,他们还没出来,只是一刹那的想法,鱼悦决定和这些人面对面的接触一次。
帝堂秋脱去手套丢到一边,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的多。那些实验兽的各项数值已经到了可怕的程度,从切片分析来看,无论是正面的精神值,还有负面的,都达到了巅峰——两种数值不可思议的平衡了。
奉游儿看着帝堂秋从解剖室里走出来,他迎接过去:“我们,我们恐怕这次真的无法完成任务了。”
帝堂秋点点头:“是。”
华莱西亚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们:“没这么严重吧?这些年,再艰难大家也熬过来了。”
帝堂秋坐到她身边叹息了下:“我们三人,加上知闲,也许能困住一只,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根本没有确切数字,只是个大约的估算。如果突然冒出来另外的,我想,我们一个也活不下去。”
“申请,申请最高乐盾吧。我想安全第一的好。”奉游儿出声说。
帝堂秋看了他一眼:“只好这样了。明天,四季婆婆到达后,也许有更好的建议。”
克莱西亚站起来,看下同伴:“该来的躲不过,现在,还是先回酒店休息吧。这个城市不错,晚上,我们出去喝一杯如何?”
帝堂秋和奉游儿对视了一下,笑着点点头。只有随知闲从头到尾没有说话。那个圈子,他进不去,也不想进去。
鱼悦闭着眼睛,躲在黑暗的角落,他等待了很久。当夜幕完全笼罩,黑暗中,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来了,他能感觉得到那些人的气息,不管分别多少年,即使双方有几百米的距离,他就是知道,他们,来了!
他站直了脊梁,慢慢走到电梯口,露出温和的笑容,作出等待电梯的样子。
伴随着“叮”的一声提示,电梯门缓缓打开。鱼悦抬头,他看着电梯里的人,里面的人也在看着他。毕竟刚从恶心的解剖室出来,突然遇到这样赏心悦目的美色,多少有些洗涤心里的感觉。那些人眼神闪了下。但是,他们看鱼悦的眼神,绝对就如看陌生人一般。显然,鱼悦成功了。
就如普通人一般,鱼悦迅速让到一边,里面的人习以为常的径直向外走。奉游儿还多看了鱼悦一眼,只是一眼,完全是欣赏的眼神而已。
鱼悦表情平静,接着他看到了最后出现的田葛,刹那间,另外一个念头升起。他作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夸张地大喊一声:“啊!葛先生?”
田葛站住,看着鱼悦,迅速搜罗了一下记忆,显然,对于这个人,他没有任何的记忆。
鱼悦微笑着,语气带着惊讶:“葛先生您忘记了,我是买您房子的人啊!那套海景小楼。记起来了吗?”
田葛恍然大悟,他也是惊讶的上下打量鱼悦,上一次见到这个人,他好像很不起眼,很普通的。“是你啊。你好。”他客套着回道。
鱼悦倒是很热情:“真是没想到呢,您竟然是乐医大人呢!哦,那所房子很好,我奶奶很喜欢,那个,家里开了一家粽子店,您哪天清闲了就过来吃吃看。”
鱼悦的语句里,格外加重了对奶奶这个词的语调,他甚至拿出一张粽子店的外买卡递给田葛。
田葛接过去,对他微笑了下:“恩,闲了,一定回去。”
鱼悦露着惊喜,受宠若惊的神情:“啊,一定要来,奶奶包的肉粽子真的很好吃,那么不耽误您了,再见。”
鱼悦走进电梯,按动关门的按钮。田葛低头看着名片。
帝堂秋倒是若有所思,他看下田葛:“认识?”
田葛低头回答:“是的,家里的一所老房子卖给了他们家。”
走廊里,脚步声慢慢远去。很晚了,这里已然安静,看热闹的人没几个。帝堂秋想着刚才那个人,只是觉得哪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但一些东西,他没有抓到。
鱼悦双眼无神地盯着缓缓上升的楼层数字,十二年了,世界在变,我们都在变。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如看陌生人一般。是啊,陌生人。 藏匿
深夜的医院,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恐怖传说,当然,这个只是传说。。。。。。而已?
一条黑色的影子,快速、熟练地攀爬上医院的外墙。它最初出现在医院的下水道口,它的动作非常小心,小心到,当它搬动水井盖的时候,周围草丛的虫鸣都没被惊扰。
一汪明月穿过乌云,月色突然笼罩到黑影身上。天哪,那是一只什么样子的怪物!它的外皮犹如被剃光羊毛的光毛净羊,粉红透明,一些粗大的血管裸露在薄薄的外皮下。它的骨架很明显,不,也不是明显,它太瘦了吧,突出的绷在皮外的肩胛骨分外显眼。它的脊椎很长,上面裸露着奇怪的带着尖刺的未名骨骼,整整一排从大到小的均匀排列,从脖颈的部分一直延伸到尾椎。怪物的髋骨很瘦,从背后看去,它的上半身就如一个倒置的三角形。
月亮再次钻入云层,最后一抹月光照射在怪物的脸上。这是新的医院恐怖传说吗?这怪物竟然长着半人半兽的形态!它有着长长的嘴巴,犬科的兽牙暴露在唇外,尖锐,雪白。它的鼻犹如狐犬,耳朵也是三角形,但是他的眼睛怎么和人类如此相似?除了形状大得多之外,它竟然有一副双眼皮。怪物小心的窥视,竟然作出人类的蹑手蹑脚的形态,当月亮再次钻出,它的眼睛突然再次的变化了,偌大的眼球突然暴突出来,呈现三百六度旋转,它在小心翼翼地探查四周。
它微微的向下蹲,猛然跃起,整个身体呈现弓的形状,这一跃竟然有二十多米高!它的下落是无声无息的,只有身体破风的声音。
它小心翼翼的攀爬上楼房墙壁,一直攀爬到了解剖室外的窗台上,接着它趴在窗户上向里窥视,眼睛不停旋转。它的腹腔轻轻地发出咕咕的哀鸣,眼睛里竟然有液体流下,解剖室内,未及掩盖的母实验兽的残骸暴露在空气里,深夜中雪白的骨头露着诡异。
怪物窥视了一会,并没有去触动窗户上的任何东西,它只是窥视。
虫子的鸣叫声越来越大,怪物缓缓的离开了解剖室的窗户,它向右攀爬了一会,停在了另一个窗户上。那里是医院的尸体停放处,一些无人认领、或者用于医学解剖的尸体就存放在那里,这家医院是小店市最大的医院,在它的停尸间的冷库内,存放着各种各样无法焚烧、或者是有其他用处的尸体。
这怪物难道是来偷尸体的?
但是,怪物的身形没有停止,它竟然穿越过了停尸间。它在楼口折了个弯,最后看了眼解剖室的方向,在楼角又是一跃,再次向上攀爬。
每个城市,都有个暴虐症患者冷冻室,一般未及处理的三度暴虐症患者,因为各种原因被收拢在这里,家属出钱存放。如果家属不付钱,这些人会被秘密的人道毁灭,毕竟乐圣,没有多少,大批量的压制、恢复是个浩大的工程。本着人性的最基本原则,政府其实还是悄悄出了这笔钱,这些人被秘密的停在这些地方,身体完全冷冻处理。为了不惊扰到市民,冷冻室的存在是秘密的,大家都知道有这个地方,但是就是不知道在那。
许多年的等待,许多年的堆放,哪个城市没有几百甚至上千的暴虐症患者,他们就聚集在此,在爆体之前,等待着最后的救赎。漫长的无期限的等待,人类的尊严早就不复存在,他们被装在黑色的裹尸体的袋子里,犹如货架上的商品被摆放起来,一排排,一层层。。。。。
怪物停在了巨大的通风口处,它安静下来,侧耳听了会,接着钻了进去。又是漫长的十多分。
它缓慢的从那里爬出,接着一只手攀住通风管道,一只手拖拽出一个裹尸袋。
背负一只裹尸袋的怪物,依旧灵活,速度不降,它快速的借着夜色来到楼下,再次进入下水道,接着井盖缓缓关闭一切恢复如常。
睡梦中的榔头,突然睁开眼睛。他练古武出身,黑暗的过去、朝不保夕的日子使得他身体本身就比普通人敏感。他想坐起,却又无奈的躺下。黑夜中,榔头的双眼充满着戒备,他盯着窗户,一丝月色映照在那里,似乎有东西在外面,就在窗帘的后面。他睁大眼睛,那种战栗来自内心,从胃部向外翻着鸡皮疙瘩。他一直胡思乱想到天明,才困乏的睡下。
四季婆婆,乐灵岛的代表,叫她婆婆不过是一种尊称,因为乐灵岛的辈分讲究,她早就成了超然所在。现实里,四季婆婆不到五十岁的样子,容貌保持的非常好,无论谁来看,这个女人最多三十多岁。虽然相貌不显眼、穿着也很普通,就是上下一套的檀色袍子,头发也是齐耳朵短发,模样只能清秀,但就是如邻居家的姐姐一般的人物,让人不知不觉中放下心来。
一直很狂傲的奉游儿,酷酷的帝行舟他们安静的站在她的面前,他们不敢坐下。这不是规矩,只是尊重。
四季婆婆看着那些照片,还有大叠的资料。多少年了,她一直在潜修,从来没涉及过世事,稳重、冷静、考虑周详是她的特点。现在乐灵岛委派代表越来越慎重,毕竟一场未解的官司,几家悲哀,几家愁。乐灵岛再也不能付出任何代价了。
四季婆婆没有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她放下资料,看下面前的年轻人,很快区分出他们的头领。她看向帝堂秋:“你怎么看?”
帝堂秋向前走了一步,思考了一下:“很棘手。”
四季婆婆点点头:“我想听下你目前的想法,你怎么看待,看待这个叫实验兽的东西。还有,你准备怎么处理它。原本的计划我也想知道。”
帝堂秋刚要开口,四季婆婆挥挥手,亲切的笑了下:“别跟那里杵成一根棍子,过来坐下。于情我是长辈,于理,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我希望我们能更深的了解下。”
屋子里的一行人,互相对视了下,终于坐下。田葛到一边为大家倒来热饮,这是他目前的工作。
帝堂秋思考了会,终于开口:“在乐医界,出生的婴儿,除了五音,还有个精神数值的测试。在测定图标内,精神力跨越三百,就是天才乐医,在这里没有五音等级,我们都知道。通过解剖,和各项数值的分析,新一代实验兽的精神力,初步推算在一百八十左右,而且那些活的细胞在不停生长,它的精神力是可以根据成长慢慢增加的,这一点很可怕。它们和乐医的天才临界点,越来越拉近了,但是,在负值上,它的数值又远远超越三度暴虐症,甚至是爆体前的暴虐症的情绪负值,也就是说,暴虐症有了新的度数,四级——五级。我们都知道,乐医的基本条件就是,以强大的精神力驱器,只有超越出对方的精神力才能压制对方。而这个东西,它的一切形态都是依附着大自然最需要的形态而成长的,不客气的说,它比我们更加适合这个世界。它的骨骼优化,通过解剖前代实验兽,它浑身的骨骼里,有二十二个可借力的骨骼可以折叠、扭曲,这大大提高了它的跳跃力,这还是上一代,这一代,我们不知道。它的进化速度是可怕的,而且每三个月它会发情一次,近亲繁殖。。。。。。我不敢想象未来会如何。我想,如果不及时处理,未来,它生,我们毁灭,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帝堂秋停下声音,缓了一下。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四季婆婆看下这个条理清楚的年轻人:“继续说。”
帝堂秋用手点点照片:“我分析了几天,从身体机能、精神力上来看,我们无法讨到便宜——我指我们这样的人,除非乐灵岛的前辈们愿意干涉这事情。不久前,第一代实验兽被绞杀的时候,当时我们以为是乐灵岛的前辈出手,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在过去从来没有进入过我们的视线?这是个疑问。还有那个怪物。我想以婆婆您的精神力,完全可以绞杀它。但是,实质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它在哪里。这些日子,没有人口失踪报告书,这就呈现出一个诡异的问题:它们潜伏在哪里?以什么为食?人类在它眼里就是食物,这点不容置疑,有什么东西被我们忽略了,我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想,现在我们的人力、物力都出现严重欠缺,可不可以越级向您求助呢?我们需要更多的乐圣级前辈的帮助。婆婆,事关人类的存亡!”
四季婆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乐灵岛,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新生力量进入了。人的生命是有限度的,人口老化,没有后继人,老一代都闭关修炼境界,那个岛不是你们想象的人潮涌动。孩子们啊,能出来帮忙的人不超越三十个,实验兽重要,那些冰冻了十年以上没有得到压制的暴虐症患者就不重要了吗?你们的要求有理,但乐灵岛也有乐灵岛的难,几十万的乐医大军,三十年出不了羽,这才是最需要忧愁的事情。坦白的说,我并不想隐瞒你们,如今乐圣已经不到六十位了。这个问题希望大家保密,毕竟外面知道了,会引起民众恐慌。那么,我想知道你最初的设想。坦白说,我并没有多少战斗经验,这次的智慧还算你吧,帝家的堂球儿。”
堂秋儿?糖球儿?奉游儿抿下嘴巴看着脚尖。
帝堂秋没有笑,依旧没有表情。很久之后,他再次开口:“目前我能找出来的唯一弱点,就是它的低智慧。它没有我们聪明,我们经历了几千万年的进化,它们是后天产物,为食而生,为食而死。虽然任何身体条件都超越我们,可它不会算计,而算计才是我们人类发育最完全的东西。还有一点,他们是没有成长完全的小兽。这一点至关重要,早一点找到它们,人类就多一份安全。”
四季婆婆笑了下:“详细计划?”
七彩拖鞋
帝堂秋站起来,深深凝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小店市,他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全市戒严,进行宵禁,小店市全线封闭,找到那个人,那个杀了第一代实验兽的人。有他在,我们的胜算多出三倍。他就是不出来,也要逼他出来。还有进行小店市人口大普查,追其三代,只要和乐医有关系的家族全部要筛检。全市所有人多的聚集区安装三百六度旋转监控器,警察局、驻扎在附近的部队、低级乐医三家联合巡逻。一日不根除实验兽,小店市不许解封。天上地下,我要它们无所遁形。”
“动作太大了,这样会给这里带来巨大损失。”田葛惊怖的看着帝堂秋。毕竟他是这个城市出生的人,第一个角度是为这里的人们着想。
“这是乐医仲裁所最高红色警报,无论是地方还是国家,必须全力配合。未来的日子,我要把这里变成孤城。那个东西的细胞成长度你们看到的,当两个月的幼年期过去,在繁殖期到来之前,它需要摄取大量的人类蛋白质。死只能死这一个城,这个代价已经是最低了。”
帝堂秋一番话说完,屋子再次陷入死寂,大家各有所思。四季婆婆忽然站了起来,坐着的人也连忙跟着一起站立。
“你们都是不错的孩子,三十多年了,希望再次返回乐灵岛的时候,我能带一些新鲜的血液回去,这个是老圣师(乐灵岛的岛主)期望的。说起来,我还真的很想知道你们说的那个叫随知意的孩子,岛里对他、还有那个随知之以及你们都很感兴趣。可以跟我说一些吗?”四季婆婆尽量缓和大家的气氛。
年轻人们互相看了眼,他们不想提。随知意和钬溪节都是他们的伤。
未知的恐惧并未笼罩在普通人的脸上,人们都坦然自在的周而复始地活着。那些祸事,等降临到身上后,也许人类才会悲叹,为什么?我分明是如此的善良?其实,灾难从来不分好坏人,来了便来了。
鱼家奶奶和几个新认识的街坊在聊天,粽子店的免费凉茶把这里弄成了婆婆妈妈的聚集点。
“鱼家奶奶啊,你们家小悦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了吧?”一位婆婆好心的提醒。
鱼家奶奶看着一边帮忙的鱼悦,眼睛幸福成一条缝:“我也想啊,可这孩子自己都不着急,我又着什么急呢。年轻人,由他吧!”
闲话隐约着传进鱼悦的耳朵,他无奈的笑着摇头。结婚?这辈子,他都不会结婚,这个念头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今天的鱼悦,身穿明亮的天蓝色衬衣,那件衬衣的袖子很长,他的右手依旧掩盖在袖口之下。整齐休闲的水磨石帆布裤子,简短的利落发型出自鱼家奶奶之手,今天的他看上去格外的赏心悦目。
明灿灿大姐赖在柜台,非常热情的买了一堆东西不说,还一直和他搭话。鱼悦始终笑着应付,没有任何不耐。
明灿灿小心的打量这个突然变身的粽子店小老板,心肝儿跳得噗通,噗通的。
好吧,即使以前别人说自己是色女又如何,美色自然是人人喜欢的!真是没想到啊,这样的普通小街,竟然有极品出现,不好好地接触下,对不起她律师楼女狼头的称号
瞄到这边情况,鱼家奶奶转头看下厨房的方向对鱼悦喊道:“小悦,汤好了,赶快去给榔头那孩子送去吧。”
鱼悦应了声,转身进屋,明灿灿大姐一脸遗憾,眼光一路追着他的背影直到进屋。鱼家奶奶走过来应付她,自己家小悦要找,也要找温柔娴淑的女子,那孩子性格安静,这个女人,鱼家奶奶不喜欢她。
“明小姐要结账吗?”鱼家奶奶笑着问她。
“呃,好!”明灿灿尴尬地看着一柜台的东西,只好统统买下。
鱼悦提着一保温壶的新炖鱼汤,慢慢走在市区的公路地下通道里,一位以音乐乞讨的流浪人坐在那里,他敲着几个空铁盒,唱得好不开心。鱼悦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说实话,这人没有任何音乐天分,但是他就是很开心地唱着,高音上不去他就滑下来,低音下不去,他就变个声。他的面前,摆放着十多对用塑料袋放着的拖鞋,看啊,人家也算生意人,卖拖鞋,听歌是奉送的。
鱼悦蹲下来,他看到了一双和榔头脚上一模一样的拖鞋,七色的彩虹拖鞋。榔头原来那对,在打斗中丢失了一只。鱼悦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额的纸钞,十个基门塔,递给唱歌的人,唱歌的那位流浪人没有接钱。
“多谢。多。。。。。。谢惠顾啊,钱。。。。。。丢到摊子,摊子上吧!啦啦啦!”他竟然唱着说话。
鱼悦觉得真的很开心,他笑出了声,丢下零钱,拿起拖鞋转身离开,他的身后,古怪的乐曲再次传来:“谢谢,谢谢,啦啦啦,惠顾啊!”
已经是快中午时分,当鱼悦推开病房门,榔头还在沉睡。鱼悦看着他一脸疲倦的神色,脸色更加苍白了。晚上没有休息好吗?
鱼悦放下保温壶,转身出去跟值班大夫领了个枕头,今天开始,榔头可以枕枕头了。
恍惚中,榔头觉得有人轻轻扶起自己的脑袋,接着他躺到了松软的枕头上。真是舒服啊,榔头叹息了下。
“抱歉,惊醒你了?”鱼悦冲他笑笑。
榔头摇头,他看下鱼悦:“没有,只是昨天晚上一夜没闭眼。”
“伤口疼吗?”鱼悦取出干净的瓷碗,倒鱼汤。
榔头扭头看下外面:“不知道,我总觉得,外面有东西,说不出来的东西。”
鱼悦的手停了下,继续倒汤:“失血过多的缘故吧,医生说你过去不太保护身体,身体损耗得厉害,多喝些奶奶炖的鱼汤,慢慢会好的。”
榔头点点头:“我想起来。”
鱼悦想了下:“你扶下伤口,我把床抬高。”
榔头今天没输液,他一只手扶着腹部的伤口,一只手拿着汤匙喝汤,他斜眼看着桌子上的塑胶袋:“那是什么?”
鱼悦笑了下,打开袋子,亮出一双彩虹拖鞋给他看:“你的战靴。”
榔头呵呵笑了起来,他捂着肚子,哎呦了两下:“不要逗我笑。”
鱼悦心情不错,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闲话。
聊了一会儿,榔头再次睡下,鱼悦拉好窗帘悄悄地走出去,他沿着医院的四周走着,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乐医突然出现在医院,榔头说的那些危险的感觉,都令他有种不一般的感觉。一下子出动了四大家族的精英,还有那只被他杀死的怪物。。。。。。怪物还剩下一只他是知道的,但是,鱼悦不知道也想象不到,事情已经超越出他的预想,远远的超出。
寻找了一圈一无所获的鱼悦向病房的方向走去,在一楼的入口处,再次遇到了来拿资料的田葛。两人匆匆擦肩,鱼悦看到那个人紧锁的眉头,一种发自内心的凝重感笼罩在这个人的头上。
迎面走过,田葛冲着鱼悦微微点头,擦肩走了几步后,他突然叫住鱼悦:“那个,最近夜晚不要外出。”
也许是,这算是田葛对新居主人的私下照顾吧。鱼悦点点头,看着那个人快步离开,他的怀里抱着的档案袋上,红色的音符记号很明显的被鱼悦看到。
红色警报档案?
朝着田葛离开的方向,鱼悦在那里站立了很久。有些东西他必须去探寻一下了。
探寻
鱼悦坐在工作室,最近这首从基础练起的【十二勇士】之曲,第一乐章已经能被他连贯的弹奏出来了。没人知道为此他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从基础的指法开始反复地练习,他如今的手速,即使最快的乐医也不及他的三分之一。
当人付出加倍的努力,总是能有些意外的收获。一人弹奏十二人的曲子,从不可能演变成可能,鱼悦得到的收获是,一份乐医的攻击力,他变化出了十二种。如果说,以前他驱器音符,打出来的攻击是一条一条的横线切割型,那么现在,只要控制好,鱼悦可以以成倍叠加的方格网切割。
假如是别的乐医获得这种力量,他一定会窃喜无比,但是鱼悦不会,他坐在那里思考。音乐的本意,原本就是把人内心的快乐之感展现出来,感染别人,为什么他现在竟然弹奏出这么残酷的音乐。放弃?鱼悦也曾想过,但是一种来自内心的欲望又笼罩着他,驱使他继续下去。
鱼悦的心越来越烦躁,他终于停下手,看着乐谱,深深的叹息了一下。
老人家总是浅眠,鱼家奶奶被鱼悦工作室的响动惊醒,她披了外衣上楼,在陶埙的工房,鱼家奶奶看到鱼悦坐在那里拿出许多陶埙慢慢上色。每次这个孩子心情烦闷就会在这里不停的画人鱼。
鱼家奶奶悄悄下楼,端了一杯热茶放到鱼悦身边,接着坐到他身边的位置笑眯眯地陪着他。
鱼悦画人鱼的时候很少说话,他只是专心的把那些焦躁的心情化成某种力量,转化到作画当中。他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画着月光,坐着的月光、看着月亮的月光。。。。。。
时间慢慢流逝,上好色的陶埙堆了一地,鱼悦终于恢复平静,抬头就看到笑眯眯地看着他的鱼家奶奶。
“奶奶?”鱼悦看下外面的夜色,再看下奶奶。
“有心事?”鱼家奶奶轻声问。
“恩。”鱼悦把那些陶埙放在架子上,一个一个排列整齐。
“小悦,你知道,森罗万象吗?”鱼家奶奶突然在他身后问。
鱼悦回头,看着鱼家奶奶,奶奶很少说这些有所指的词汇,她只是个普通的老年人。
“森罗万象啊,就是天地万物,在天地万物中,我们只是很小的存在,根本什么都不是,在我们看来很大的事情,不过是森罗万象中很细小的一件事情而已。明白吗?”鱼家奶奶解释。
鱼悦点点头,抬头看下自己家奶奶有些疑惑:“为什么奶奶要说这些?”
鱼家奶奶笑了下,站起来:“因为,小悦剪了头发,轻松了许多,奶奶希望你能更加快乐下去。人是互相依靠的活着的。”
鱼悦点点头,过去扶着奶奶下楼,天色已晚,该休息了。
【六国绿洲】大酒店,小店市最拿得出来的酒店。乐医们就在此歇息。
鱼悦很少穿西装,最起码边上这一套蓝色的,是他买的人生中的第一套西装。那家该死的六国酒店,不穿西装不给进去。鱼悦看着洗手台边上的一套顺便在酒店附近的,后巷的,地摊上买的假名牌。看着不错啊,他自己就分不出什么叫好西装、坏西装。能穿就可以了。
六国绿洲大酒店一层,右面走廊过去,有家很大的酒吧,客人们会在这里小歇,或者聊个天什么的,鱼悦要找的就是这里。
鱼悦慢慢走进酒吧,他向下拉了一下头顶上的圆顶复古绅士帽。好像今年很流行复古,酒吧里,许多人这么穿,在这些人里,他并不显眼。
鱼悦做到吧台前,他很随意,完全不觉得自己身上那套便宜货有什么丢人的。
“谢谢,麻烦来一杯“梦幻晨曦”不加薄荷,不加白兰地,不加干姜汁,谢谢。”鱼悦到。
酒保诧异地看看这位奇怪的先生,他的上半张脸隐藏在帽檐下,但是唇形很漂亮,下巴尖尖的,不过,他点的东西还真是奇怪。酒保笑着摇摇头,转身倒了一杯纯净水加樱桃给鱼悦。
“梦想晨曦”不加薄荷,不加白兰地,不加干姜汁,剩下的就只有清水了。
鱼悦的酒量很好,但是他喜欢又纯又烈的东西,尤其是街头很便宜的那种大众酒。
一杯不参料的清水,打发了很久的时间,直到午夜。鱼悦缩在吧台的角落,静静地等待着时机,很快,他们就要来了。
六国绿洲顶层,奉游儿他们依旧在讨论,随知闲早早的回了房间,他是个沉默的人,参与不进这场讨论,四季婆婆倒是很有兴趣的听着少年们的讨论。
奉游儿趴在茶几上,随着对四季婆婆的熟悉,他多少有些恢复本色:“单挑打不过,集体上还是没胜算,糖球儿(这几天帝堂秋的新外号)。你最聪明,快想办法。”
帝堂秋最恨这个外号,他抬起头,冷冰冰的盯着奉游儿:“有办法。”
奉游儿猛的坐直,两眼放光:“什么?什么办法?”
帝堂秋还是那副样子:“你可以加入它和它做朋友,或者,你可以爱它。”
华莱西亚手里的书籍,突然掉到地毯上,开始呵呵的捂着嘴笑。四季婆婆也莞尔。
几天烦躁的气氛,被帝堂秋这个冷面笑匠图染的有些轻松了些。
四季婆婆突然做了噤声的手势,屋子里的人一惊,立刻安静下来。四季婆婆闭起眼睛聆听着,突然站起来:“不好。”说完她向外面快步走去。
随知闲靠着走廊的地毯,睡的很香的样子。他住在最下一层,原本这里是田葛住的,但是随知闲说他不喜欢高,非要换。其实他是想和帝堂秋他们保持距离,尤其是田葛住到他楼上,正是他所期盼的。
帝堂秋他们赶到的时候,随知闲在的那一整层的人都在呼呼大睡。电梯口的警卫、住在随知闲附近的乐盾、正在送宵夜的侍者。。。。。一个都没有逃脱,这里寂静的可怕。
一见这情景,奉游儿转身就要追下去。
“不用追了,追到了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四季婆婆阻止道。
“是谁?”帝堂秋看着四季婆婆。
“不知道,只是。。。。。。。事情真的复杂了。”四季婆婆一脸惊怖。她能不惊吗?多少年了,她终于听到了“亦有亦空”之音,她自认连她都无法做到,这种无声之乐,这种,她一直跨不过去的坎。小店市,还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呢。
鱼悦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很茫然,即使海边多变的雨水都没浇灌清醒他。哥哥和他一起失踪了十二年了!竟然十二年了!那个家,那个地方,最后一丝思念原来真的就在十二年前被割舍掉了。
随知闲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的眼前,奉游、,帝堂秋、华莱西亚外加四季婆婆全都俯身看着他。
“啊!”随知闲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
“有无不适?”四季婆婆关心的问。
随知闲四下看了看,这里是他的房间,但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他看着屋子里的人,一脸迷茫。
“你被催眠了。”四季婆婆递给他一杯水。
随知闲终于恢复了清明,他失声问:“是谁?”
四季婆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没有恶意,他只是想知道一些东西而已。你住在最下一层,也许他觉得这样下手方便,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我不明白的是,以这个人的级别,他可以找任何我们这里内部相关人员问,这次的计划,在仲裁所成员里你不是唯一知道的。我很好奇,为什么他要大动干戈的催眠一个楼层的人,却选择你做深度催眠。”
随知闲晃晃脑袋拼命回忆,但是他的大脑一阵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帝堂秋呆立了会,突然打开大门冲了出去。监控!是的,整个楼层新安装的三百六十度旋转监控,那个人只要进入这里,一定会被录下来的,一定会!
盾
鱼悦将近凌晨才离开酒吧,当时酒吧空无一人,为了方便最后的客人,这里凌晨都没关门。鱼悦没有付账,酒保很郁闷的告诉他,白水不要钱,樱桃奉送。看着酒保精彩的表情,鱼悦笑了,他指着酒柜上一瓶展示酒说:“我买那瓶。”
二十分钟后,酒吧里的酒保呆呆的看着吧台上的空瓶子,一个要了白水的男人,花了4000华塔买走店里的一瓶摆放多年的所谓的镇店之宝。
所谓镇店之宝,不过就是卖不出去的东西,时间长了就成了镇店之宝,酒保不觉得那酒有什么好,只是,年份久远了而已。
那瓶九十年的烈酒,客人当下开瓶灌了随身携带的金属扁酒壶,剩下的就着瓶子喝了。他喝酒的样子很是粗鲁,酒瓶倒置,灌白开水一般。
夜是邪恶的,很邪恶。客人离开后,善良的酒保呆立很久,张望下四周,悄悄的打开柜台里另外一瓶酒,倒进镇店之宝的空瓶。他慌乱无比,慌乱到,吧台丢失了两只昂贵的小水晶酒杯都不知道。
镇店之宝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它还是镇店之宝,只是酒保先生不再善良质朴了。
电梯里,鱼悦手里玩弄着两只最小号的水晶酒盅,酒盅是他从酒吧顺来的。
电梯门缓缓打开,鱼悦向下压了下帽檐。
“先生,您走错楼层了。”那是随知闲的警卫。
鱼悦的左手夹着两只小酒杯,手指微动,空气里传出几声酒杯撞击的悦耳脆响。
【当你学会倾听,找到它的频率,那么你可以和任何东西产生共鸣——————月光】
“没有错。”鱼悦轻轻的说,他没有迈出电梯,空气里再次传出脆响,走廊里的监控器突然四分五裂。。。。。。
随知闲呆滞地望着夜色阑珊的小店市,他是个不快乐的人,没人在乎他,他总是在在乎着自己,如同今天晚上一般,早早的下楼,站在这里发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十二年了,被那些天才压制的人格渐渐扭曲,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得了一级暴虐症,他开始感情麻木,接着自闭。
“客房服务。”有人突然进来。
很意外的声音,那些该死的警卫呢,乐盾呢?这家酒店怎么这么没水准,门都不会敲吗?随知闲冒着火气正想回头,耳朵里却突然听到悦耳的“叮!”的一声,紧接着,一些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
鱼悦遗憾地看着那对原本精巧可爱的小酒盅化成碎片,真不结实。恩,不怪它,怪自己,低估了随知闲了。毕竟是随知意之后,随家第二被看好的孩子。
鱼悦看了看呆立着的随知闲,他的瞳孔没有焦距,茫然地就是呆立着。
“跟我来。”鱼悦对随知闲说道。他对自己的这位曾经的八哥没有多大的怨恨,幼年的记忆,早就被他忘却,他无需在意那些东西,他抛弃的很干净。现在,他甚至多少有些同情他,帝堂秋他们袖口的四道金线,随知闲袖口的两道金线,仲裁所不会看你的家事出身,那是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随知闲的日子不好过,傻瓜都能看出来,随知意的光环是随家这一代的魔咒,他是第一代受害者,随知闲是第二代。有所区别的是,他爱随知意,但随知闲?谁知道呢。
“随知意呢?”站在房间走廊,鱼悦问出了心里早就憋的难受的问题。
。。。。。。。。。。。。。
夜晚的小店市,弥漫着危险前的最后安宁,这样的日子不多了。小雨中,鱼悦来到海边,那里有一块地方,是他经常去的,他坐在那里瞭望大海,那里的视线实在是好。
鱼悦来到岩石上,却发现专属座位上坐了一个人,他看着这个人。
犹如磐石一般坚韧,这个人的脊梁是笔直的,即使坐着,他依然显得很高大伟岸。
“你的地盘?”那人回头,夜色中,他的脸上有着狰狞的两条伤疤。
他是盾,鱼悦认出来了,这个人是乐盾,挡在乐医前面的岩石。虽然不知道他是属于何人的乐盾,但是,从他稳若泰山的气质上,鱼悦能看到“安全”这两个字。这人身经百战,是面好盾。
小时候,鱼悦见过许多盾,属于哥哥的,父亲的,那些哥哥姐姐的,甚至,母亲倾童都有属于自己的盾,可他没有,所以以前很羡慕。有一段时间,他骑在家里的院墙上看着那些人训练,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拿着自己的血肉之躯撞击巨大的皮人、木人、石头人。那些人身形都非常高大而且沉默寡言。
“吱吱,他们是我的影子,我的乐盾。”十岁的随知意坐在乐盾的肩膀上得意洋洋地对弟弟介绍。十岁的随知意,获得了十个家族中最好的乐盾。
乐盾不属于自己,他们从发誓做乐盾那一天开始,就成为乐医的影子、乐医的盾牌。
奇怪的世界,奇怪的人,奇怪的想法,奇怪的存在,现在的鱼悦就是这样认为的。
鱼悦坐到了岩石的另外一边,拿出酒壶,大口的灌下半瓶子,酒不错,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酒。
“你不怕我?”那个乐盾突然又冒了句。普通人光看他狰狞的伤疤就战栗了。
“恩。”鱼悦随口回答,心里却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奇怪的人。”乐盾自言自语。
你才奇怪吧,这么多话的乐盾,鱼悦心里叨咕着,继续喝酒。
“给我来两口。”乐盾突然要求。
鱼悦仰头大口的灌了会,接着把瓶子丢给那个乐盾,乐盾接过去也学着他的样子,仰头灌。。。。。。可惜,真的只有两口啊。鱼悦从来不是大方人,有时候他很斤斤计较,给两口就不错了。
“有趣的孩子。”乐盾再次评价,把酒壶丢还给鱼悦。鱼悦没有回头,反手接过。
“这里视线很好,我很喜欢。”乐盾再次说。
“恩。”鱼悦。
“我喜欢大海,看了几十年都不厌倦。”乐盾。
“哦。”鱼悦应付着,心里却想,活了几十年四肢还健全的乐盾真的不多,当然这么多言的乐盾也不多。
“你是个有趣的孩子,很有趣,非常有趣。”那个人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鱼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我是个好听众。”乐盾突然改行做心理咨询师。
“哦。”鱼悦无奈了,他怎么这么多话,原本自己是想安静的,结果出来这么一位。
“年轻、帅气、奢侈的年纪,应该去泡妞、去放荡、去犯错。不应该大半夜的来瞭望大海玩气质。”乐盾站了起来。
“再见。”鱼悦以为他要走。
“我没有想走,只是坐得累了。”乐盾解释。
鱼悦也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他不走,自己走好了。
“你是乐医吧。我能闻出你的味道。”身后,乐盾的声音再次传来。
鱼悦回头:“乐医?那是什么东西。”对,他就是不稀罕,从来没稀罕过。他恨这个称呼。
四季婆婆安抚着一直神智恍惚的随知闲睡下,他的心神受伤了,需要好好休息几天。这种事情在这个时候,真是雪上加霜。帝堂秋走进来,一脸的失望。所有的监控都从内部爆开,那个人没留下一点痕迹。
四季婆婆刚想开口,属于她的老乐盾鹄立神情愉快地走了进来。他举起手里的塑料袋对四季婆婆说:“我在海边捡到不少小螃蟹。”
“鹄立很开心呢。”四季婆婆笑眯眯的看着他。替他开心。乐医对自己的乐盾有着特殊的感情,时间越久,越加深厚。因为他们是一体的。
与我无关
鱼悦雇了一辆小货车去接榔头出院,这段时间,榔头一直在医院睡不安稳,刚能下床就叫唤着出院。为了出院,他可算是出尽洋相,光昨天一下午,就上演了四次大逃离事件,最后主治医生无奈,只好给开了出院证明。
榔头坐在轮椅上,看着小货车上那满满的一车子的粮食、水,还有罐头蔬菜、日用品。
“咱们家要开粮店?”他傻乎乎地问。
鱼悦看了他一眼。咱们家?他说什么呢。要不是他欠债没还,他才懒得管。话说回来,自从认识这个家伙,日子里就充满了麻烦。他在鱼悦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要不是、要不是。。。。。。。要不是什么?没人要求自己管他的。
榔头扶着鱼悦的肩膀慢慢挪动身体,坐到车厢里。连车厢里都堆着大量的能存放很久的食物,他不得不艰难地摆放了个很委屈的位置。
车子缓缓开动,榔头伸手从车前面抓过一包小饼干打开,放在嘴巴里咀嚼。对于鱼悦,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不讹别人,非要赖他、那个人。。。。。榔头回头,从车厢的瞭望窗看着坐在货斗内面无表情的人。他不高兴,榔头能感觉到,因为自己吗?
这个城市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个国家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们死了活了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他已经管了不少了。不是说好的吗,乖乖的就在这里等待,一直等到月光回来,带他离开。
鱼悦的脑袋里,不停地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自我安慰着。随知意什么都比自己强,他离开了十二年也可以活的很好,他不是甘于寂寞的人,他属于那个世界,他是站在巅峰的人,从出生就是。自己只是老鼠而已,在寒冷的冬季到来之前,储存粮食。当大地结冻,老鼠在温暖的窝里,幸福的等待春天的来临。鱼悦决定遵从老鼠的习性,存储粮食,关门闭户,度过这个城市难耐的将要到来的日子。
警察局的审判室,酒保先生一脸冷汗。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裤子,整个身体微微地打着颤。错已经犯下,他完了,这辈子完了。
“你无需紧张,只要你能帮我们把那个人找出来,以前的错误,我们可以当它没有发生。”帝堂秋温和的对这个可怜人说。
“我。。。。。。。我尽量。”酒保磕磕巴巴地说,紧张地盯着对面的人。
“你记得他的样子吗?”帝堂秋问。
“酒吧的光线一直是很昏暗的。看不太清楚。”酒保。
“他大约是几点进来的。”帝堂秋。
“上半夜。。。。。大约十点,那个时候客人最多。说实话。。。。。那位客人很奇怪,他要了一杯“梦幻晨曦”不加薄荷,不加白兰地。不加干姜汁,我当时还想,他直接叫清水不就得了。”酒保回忆道。
奉游儿噗嗤乐了。帝堂秋瞪了他一眼,奉游儿乖乖闭了嘴。
“你能叙述出他的外形、年龄和特点吗?好好回忆下,这对我们很重要。”帝堂秋。
“。。。。。。看不清他的样子,他的帽子。。。。。帽子压得很低。原来我以为他很穷的,因为他的西装是假货,我们这些人,眼神多少练过,您知道的,我们看别人的眼色吃饭。可是他用现金,他从口袋里拿出大把的千元华塔的钞票。。。。。。我当时都惊呆了。”酒保喃喃地说。
帝堂秋鼓励道:“继续,说下去。”
酒保十分努力地想了会:“他年龄应该不大,西装的款式很俗气,下巴尖尖的,嘴唇上下一般的整齐,皮肤很白,当时我还想呢,别是个女人吧?喝酒的时候也是背对着我,对了,对了!先生,那个人有很大的酒瘾,我是做酒保的,还没见过他那样的。那瓶酒本身就度数很高,九十年的陈酒不勾兑,就那么喝下半瓶去,他就和喝水一样,他随身带着酒壶,酒壶磨的很亮了。”酒保尽量回忆,但是就是说不出那晚上那位客人更多的特点。
帝堂秋把玩着手里的笔,闭着眼睛想了会:“还有吗?”
酒保微微抬头:“他没给小费。”
奉游儿捶着桌子哈哈大笑。华莱西亚从后面打了他的后脑勺。他只好再次闭嘴。
酒保尴尬地再次低头:“那个。。。。。。一般酒店,要给百分之十的小费。虽然不能主动要。又因为那位先生那么晚打烊,先生,我想那位先生根本没来过酒吧,虽然他很有钱,很能喝酒。”
帝堂秋笑了:“很好,说下去。”
受到鼓励的酒保看下帝堂秋:“他一直呆在阴影里,好像长时间这样。他。。。。。他就像只老鼠。常年,常年躲避在暗处的老鼠。”
本来还窃笑的奉游儿突然抬头,屋子里几个人均是神情一变。他们互相看着。老鼠这个词汇,折磨了大家十二年。
酒保的话得到重视,他多少对自己的形容词有些得意。
“真的,乐医大人,我能感觉到的。他是来自暗处的丑恶生物。。。。。。。他!”他刚要继续形容。
“你给我闭嘴!放你的屁,什么丑恶生物。。。。。”奉游儿突然骂了出来。
酒保吓得闭了嘴,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
“那个人,那个人,眉心,眉心是不是有个红痣?”奉游儿盯着他的眼睛,不明的火焰在闪。
“先生。。。。。不是,乐医大人,我根本看不到他。我说过了。。。。。”酒保快被对方的眼神焚化了。
“游儿,冷静些。”帝堂秋拉住奉游儿,硬是把他按得坐了下来。
“还有吗?”帝堂秋继续问。
“没了。没有了。”酒保只盼着立刻离开这里,那位一直笑的乐医大人,发起怒气真是可怕。他宁愿面对拘押室的墙壁,也不想对着他。
帝堂秋按了下面前的按钮,两位警察进来要带走这个倒霉的酒保。酒保慢悠悠站起来,身体起到一半的时候小声说了句:“好像,好像,他的右手不方便,他一直在用左手。。。。。。”
空气突然被冻住一般,屋子里,原本各有情绪的三个乐医,突然间凝固了。
接纳
榔头看着自个儿今后的屋子,房间不大,甚至没有他过去的浴室大,一米四宽的单人床,铺的盖的全部是新买的;细网白纱蚊帐,雪白雪白的;床头挂着一副手绘的合家欢娃娃图,靠窗那儿还有个不大的竖立着的衣柜,家具全都是崭新的。
鱼悦推开窗户,一阵带着凉气的海风吹进来。这里望出去,能看到日出日落,潮涨潮息。
“你暂时就住这里吧。”鱼悦对坐在轮椅上的榔头说。
榔头嘴巴动了下:“谢。谢谢。”
鱼悦笑了下,转身出去帮司机卸货。鱼家奶奶走进来,把床铺铺好:“你多躺几天,想吃什么就说。对了,不要榔头榔头的,那个名我听着怎么不吉利。”
榔头看着那个老人的背影,心里暖和和的,但是对于鱼家祖孙很随意的接纳他实在困惑。原本他想了好几种办法的,却是一个都没有用上,这样就住进来太简单,也太不可思议了。
“那个,奶奶,叫我成穹吧。”榔头说出被舍弃了很久的名字。
鱼家奶奶重复的叨念了几次,抬头看说自己叫成穹的榔头。
“很好记得,您这样想,曾(成)经穷(穹)过,后来富了。”榔头笑嘻嘻地说。
鱼家奶奶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这点好,小悦就没你这么活络。对了,二楼不要上去,尽量不要去,去了也不要随便进小悦房间,尤其是最里面那间,那里小悦都连我都不许碰的。”
一边说着,鱼家奶奶扶着榔头躺到床上。海边蚊子总是多,鱼家奶奶帮榔头扣好蚊帐说:“原本着,小悦和我商量帮你找个别的地住,那个孩子后来说,你也没家了,又受了伤,没人照顾实在不方便。正好这家太大,我和小悦也住得寂寞,有个人照顾着也好。你啊,小悦倒是没说什么,可是,我想劝下你孩子,以后可不带这么不珍惜自己的。。。。。。”
出院的一番折腾,榔头有些筋疲力尽,但他强打着精神听着。棉被很干爽、暖和,大海有节奏的拍击声犹如催眠曲一般,不久他安心地进入梦乡。
鱼家奶奶悄悄带好门,出来正看到鱼悦提着一大箱的食用油向里走。
“怎么进这么多货,一年都卖不完。”鱼家奶奶奇怪地看着鱼悦。
“奶奶,这不是卖的,是我们吃的、用的。”鱼悦笑笑向里走。鱼家奶奶跟着他向后院的小储藏室走去。
“那里吃得了那么多,小穹那个孩子,我看他不怎么能吃啊?”鱼家奶奶。
“小穹?”鱼悦疑惑。
“哦,就你捡回来的那个榔头,他说他叫成穹,还什么曾经穷过,后来富了。”鱼家奶奶。
“哦,他啊。”鱼悦漫不经心地应着,把最后的一箱货物丢进杂物间,反手锁好门。
午后的蝉鸣,没半刻的消停。鱼家奶奶找了根长杆子打飞好几只,鱼悦靠在柜台里,手里反复着摸着一张旅行社的表格。从随知闲那里得到的消息,这里马上要封市了,他也想一走了之,可是现在又有了榔头这个负担。再有,也许他真的不想走吧。
“有心事?”鱼家奶奶看着自己家孙子。
鱼悦抬头,很随意地说:“也没什么,早上到商店区去买东西,碰上抽奖,中了个一等。”说完他把旅行社的表格递给鱼家奶奶。
鱼家奶奶疑惑地接过去,表格上是她的名字。她看了会,把表格还给鱼悦:“半价卖了吧,也得值不少钱,我这把老骨头,出那么远的门,还不得把骨头颠碎了。再说一走三月我也不放心,要不然小悦你去。”
鱼悦陪着笑脸,满嘴冒着谎话:“那是老太太旅行团,到处拜庙烧香给家人求平安的团,奶奶您说我去那里做什么?”
鱼家奶奶对那句给家人求平安倒在意了。鱼悦粘过去:“据说啊,许多寺庙特别灵验呢,我填表的时候,人家给我高价,我都没出让。这次可是豪华旅行团绝对不受罪的。奶奶,这两年,咱们过得越来越好,我觉得一定是有啥保佑咱了。。。。。。”
鱼悦这顿唠叨,鱼家奶奶总算是相信了,老人家,这辈子都没出过小店市,不想去那是假的。看到老人答应下来,鱼悦总算安下心。
榔头是被熟悉的粽子香扰醒的,饥肠辘辘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着。以前他就喜欢闻鱼悦家的这股子生活味道。他慢慢睁开眼睛,缓缓坐起来。很久没这样好睡了,医院那个地,还真是阴郁,自从住进去,没安生过一夜。
“起来了?”鱼悦端着托盘推门进来。
“恩。”榔头撩开蚊帐想下地。
“躺着吧,医生说,还得卧床半个月呢。”鱼悦把托盘递给他。
一阵子汤匙碰碗盘的声音,榔头吃的很沉默,一肚子的话没说出口。原本想着无赖点,死皮点,先赖着再说的。沉默的一顿饭,鱼悦和榔头各有心事。
鱼悦给鱼家奶奶买了一件大红色的毛坎肩,怕她出门冷,鱼家奶奶看那件毛衣喜人,还没出门,就上了身,可惜那些老街坊却是不怎么来了,没别的原因,就因为鱼家多了这位有着不光彩过去的榔头哥。
鱼家奶奶倒是没觉得怎么着,疑惑了两天,她也隐约着感觉有事情被瞒着,可鱼悦嘴巴紧,她也没试探出来。
“奶奶,您不热啊?”榔头躺在门口的竹躺椅上,裸露着缠满绷带的上半身。还没两天呢,一身痞子气就露了出来。他躺着倒是舒服了,客人却不敢来了。
鱼家奶奶笑了下,转身回屋换了毛坎肩,拿了把蒲扇拽了个小凳子坐在榔头身边。榔头嘴巴甜,会哄她,她也爱和这个孩子唠话。
“小悦那孩子有心事瞒着我。”鱼家奶奶和新成员说出心事。
“您没问他?”榔头拧了香烟。
“他不说,我就没问,我觉得他是故意打发我的。”鱼家奶奶有些难过。
“看您说的,我保证,没这回子事情,您说中奖吧,我亲眼看到的,但是我还想呢,怎么什么好运气都给他沾上了。以前我也经常买奖券,连最末等都没中过,说起这中奖的事情。。。。。。。”榔头这顿吹得鱼家奶奶忘了前头的话题。
隐藏在货架后的鱼悦慢慢露出笑容,也算没白收容这个家伙,还顶个用处。
奉游儿靠在沙发上,想着心事,屋里其他人也沉默着。那酒保的一番话,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大家不停地在分析着,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随家知之。但如果不是呢,现在把这个消息捅回去 ,万一,不是呢。随家为了丢失的两个孩子,这些年都在阴云的笼罩下活着。
奉游儿他们从小就爱去随家玩,随家的倾童妈妈对他们是一等一的好。随知意丢了后,那位夫人见到他们就哭。连声说着自己的不是,眼见着一年比一年苍老。开始这几个孩子还经常去安慰别人,等到后来,面对越来越神经质的倾童,他们也怕了。
一只隐藏在暗处,右手不方便的老鼠,假如他真的是随知之,那么随知闲被袭击,就能解释的清楚了。他恨随家人,可是,四季婆婆说,那个人的精神力很强大,一只手残废的随知之虽然大家推算他有着过人之处,但是,境界如此的高,有可能吗?
田葛推开房门,看着房间一边餐桌上的食物,失望地摇头。这些人两餐没吃,就躺这里发呆。
“田葛,命令下了了吗?”帝堂秋抬头问他。
“恩,下了,后天一封市,协查中心那边,会把全市的右手有残疾的人统一寻访下。”田葛低头回答。
“事关重大。务必要仔细再仔细。”奉游儿难得如此严肃。
“恩,我会带队去的。”田葛点头。
“那个人的眉心,有一颗红色胎痣,右手的手背上有着一副燃烧的水琴封印,如果找到了,千万别惊扰他,立刻报告给我们就好。”帝堂秋嘱咐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再次安排下。。。。。”田葛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转身离开。
田葛离开了一会儿,帝堂秋站了起来:“不管他是谁,既然有线索了,我们尽力就是,我们有比他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吃饭吧。”
华莱西亚看下奉游儿转身向饭桌走去。奉游儿站起来,看了下两个吃冷饭的朋友:“我出去走下,憋的慌。”
封市
鱼悦把大包的水果放到小护士手里,奶奶出门他还是不放心,所以雇佣了个护士学校实习生跟着。临出门上车了才告诉奶奶,鱼家奶奶再次肉疼了。不过挨着人,硬是没唠叨出来。
邻座的老太太倒是很羡慕,可着劲的夸奖鱼家奶奶两个孙子漂亮俊秀,又孝顺。鱼家奶奶原本出门上下坎坷的的心,此刻是完全放下了。
榔头抬头看下这一车的老头老太太,只是觉得有趣。他刚要张嘴说话,鱼悦抓着他的衣领给他按回轮椅上。这个家伙满嘴跑车,他是痛快了,可不能丢了奶奶的面子。
“回去吧,我到了地,就打电话给你们。”鱼家奶奶瞅着鱼悦满眼的心疼。
“恩,一会就回。”鱼悦点头。
“我熏了半扇的腊肠,记得看好了,那只猫防不住,还不跟一根上咬。”车开动,鱼家奶奶探出身子嘱咐。
“衣服别自己洗,送洗衣店吧。你不会分类,总是染了。”鱼家奶奶。
“知道。”鱼悦。
“别老吃粽子,不好消化。还有,店铺不想看着就关了。晚上别熬夜。有事情给奶奶电话。。。。。。”说着说着,鱼家奶奶哽咽了。
“奶奶。您看您。”鱼悦无奈,眼眶发着那股酸。两年了,一直的这么相处着,互相给着全部能给的温暖,这会儿要分开了,总是不舍得。
车缓缓开走,鱼悦一直那么目送着,直到榔头抓了下他的衣袖:“回家再伤心。我晒得慌,还饿了。”
鱼悦看下他,推着他向街区走。
鱼家奶奶离开家后的第一顿饭,鱼悦和榔头是在附近的饭店吃的。鱼悦心情不好,吃的不多,刚入五月的天气,烦躁得他也不想吃,他靠着商店里的玻璃窗呆呆的望着外面。身边一阵诡异的歌声传来,鱼悦惊讶的回头看看榔头。
“宝贝,宝贝,别撒娇,挑食不是好宝宝,吃青菜,长得快,个子一窜比天高。。。。。。。。”榔头夹着一块油汪汪的红烧肉对着鱼悦唱着,饭店隐约的笑声穿了出来。
鱼悦啼笑皆非:“你傻不傻。”
“看您说的,如今您是衣食父母,我吃您的穿您的,我是身无分文,只好卖唱报恩。”榔头筷子一拐,红烧肉进了自己的肚子。
鱼悦凝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半响叹了口气:“离开这里,离开小店市。”他突然说。
榔头筷子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良心发现了?”
鱼悦奇怪地看着他,榔头喝了一口水望向外面:“就要封市了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鱼悦惊了。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吧?一家普通店铺的小老板,竟然比我这个混过的人还要早得到消息。我那个水性杨花的老妈是今天早上通知我的,人家那个是在仲裁所有眼线,花了大价钱得的消息,可是你给奶奶旅行单却是前天。”榔头点燃香烟开始冒圈。
“先生,这里禁烟。”服务员过来警告。
榔头白了服务员一眼:“我是残疾人。”
服务员无奈:“先生。。。。。这里禁烟。”
鱼悦探身一把把榔头嘴巴上的香烟拽下来递给服务员:“抱歉。”榔头无所谓地耸耸肩。
“为什么不走?”鱼悦轻声问。
“走?去那啊?以前我没家,后来我有家了,又发现是个玩笑,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地了,还残疾了,你叫我走那里去啊。”榔头拽过轮椅,艰难的捂着肚子向上挪。
鱼悦站起来,托着他的上半身帮他坐好,离开了餐厅。
“我这伤受的真不是时候,我这辈子,没后悔过,现在多少有些后悔了。”榔头。
“那个东西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鱼悦。
“那你去对付。”榔头。
“我也是残疾人。”鱼悦。
“你那是装的。”榔头。
鱼悦和榔头说着闲话,慢慢返家。他们一路浏览着街区最后的繁华,明天,这些将不复存在。
。。。。。。。。。。。。。。。。
五月十一日,吴岚小店市,由吴岚国家乐医仲裁所下达了红色警报封市令,无限期封市。虽然政府准备得当,但这期间,全市停学,停止上班,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店,全市大宵禁。每晚八点起,不得在大街游荡。
乐医仲裁所下达的封市令,没有解释过多的原因,但是一定跟暴虐症有关系。五月十一日,小店市附近入驻军队八万多人,每个街口、岔道全部拦截了铁丝网,警察、驻军、乐医仲裁所三家联合检查。市民每日必须进行电话报备,一但有市民超过十二小时不报备,将予以严处。市民每日会得到最基本给养,水电和能源费全部免费供给,吴岚政府提醒市民,相信国家,相信乐医仲裁所。。。。。。。。
榔头躺在家门口的竹椅上,看着脚丫子上的七彩拖鞋:“我说,我是残疾人啊。。。。。”他的声音很小,被人群的吵杂声淹没了。鱼悦家小小的杂货店,出现了恐怖的抢购风潮。
大约一个小时后,鱼悦家可怜的货架,空空如也。榔头调侃道:“生意真好。”鱼悦看下他,笑了下:“是啊。奶奶一定很高兴。”
榔头笑了:“老人家非常不高兴,刚才还电话数落了我一顿,祸是你闯的,为什么我挨骂?”
鱼悦拖出另外一把躺椅,惬意的躺在上面:“你欠我钱,帮我挨骂,应该的吧!大不了少算你利息。”
榔头捏下空了的烟盒突然看下鱼悦:“烟,你卖完了?”
鱼悦:“恩,半根没剩。”
“不会吧!!!!!!”榔头哀嚎。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了吗。
“你就装吧。”鱼悦闭起眼睛,不理会他。
“真的卖完了?”榔头可怜兮兮地问。
“你床底下呢,三十条,抽死你。”鱼悦瞥他一眼,恨恨地说。
“好兄弟,讲义气。”榔头说完,扶着墙慢慢进去寻找他的精神食粮去了。
帝堂秋坐在指挥中心,这里挤满了人,都是政府委派来的重要部门的头头脑脑。大家都盯着面前几十部的监控器。
几千名外地游客冲击城市出口处。。。。。。。
全市各地出现抢购风潮,蜡烛价格上涨了二十倍。。。。。。
一些奇怪组织冒出来谴责政府忽视人权、非法禁锢,并且准备静坐示威。。。。。。
警察和一些居民区民众出现冲突。。。。。。。。
居民大量储存纯净水。。。。。。
部队驻军在海岸截获偷渡船三十多条。。。。。
到处是一派慌乱的景象,帝堂秋等人没有那些政府官员如临大敌的慌乱,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场面,今后还会见到这样的场景,或许,会更混乱 封市第三日
暴虐症患者冷藏室,气温低得吓人。帝堂秋等人,看着一排排空位,久久没有说话。一些做痕迹检查的人正在那里拍照,检验。
整整丢失了一百多具,居然直到今天才汇报上来。帝堂秋的脸色阴郁得吓人,医院院长一头冷汗,谁能想到啊,偷什么不好,还有偷这个的。他陪着笑脸寻找着帝堂秋身后陪同的政府要人,以前他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他求救一般看着那些人。
“滚,以后回家吃自己的吧。”奉游儿咬牙冒出一句话,真的是愤怒到了顶点。这些人只是低温冷冻,他们是活着的,不是尸体!一百多条人命就没么没了影,管理机构竟然还不知道。要不是封市大协查,真不敢想象还会有多少人命葬送在这里。
“马上转移吧,把这家医院全面清空。”华莱西亚建议道。
“不必了,那个东西,最怕惊,恐怕不会再来了。”帝堂秋转身离开。
医院下水道口,黄色的警戒线拦截在那里。那些工作人员多半躲避在一边呕吐,当水井盖子打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恶臭隐隐的发了出来后,人根本下不去。
帝堂秋蹲在井盖口向下看,不久,一个带着防毒面具的人缓缓爬了上来。
那人一上来就把面具丢到一边,大口地喘息着。是田葛。奉游儿亲自给他拿了一瓶水递过去,田葛接过去,没有喝,拧开盖子从头往下浇灌。
“下面如何?”帝堂秋看着田葛,有点急切地问。这人是个人才,话少,但是有担当。
田葛喘息了下.伸出五根指头:“找到窝了,大约五公里处,所有的裹尸袋都在,那些人,恐怕一个不剩了。现场很干净,只采集到了毛发样本。它们应该还在下面,只是这地下迷宫似的四通八达,不好找。”
华莱西亚慢慢走过来:“那里太过狭窄,即使,我们都下去,也根本无法围剿。对于地形,那个怪物比我们还要熟悉吧,毕竟,现在那里是他们的家。”
田葛点点头。奉游儿在一边一只手托着胳膊,一只手点着下巴,想了下说:“那个,我到有个办法。”
帝堂秋他们顿时一起望向他。奉游儿看下井口:“两个办法,一个,在裸露的地下入口安放音响,放诱惑曲引诱它出来。第二个,大量的向地下水道冲水淹死它们,淹不死,也能逼它们出来。”
就这?帝堂秋无奈的看着奉游儿:“第一,乐医曲通过电子音频转换,全无效果,必须面对面医疗,这是我们入学的时候就学过的;第二,地下水道就是排水所用,万一冲到我们无法控制的地区,或者冲散了它们怎么办?”
奉游儿一脸惊讶:“我们学过吗?我怎么不知道。”
众人一脸的受不了,转身走开。
黑暗的地下水道,高约三米多,很狭窄,到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臭味。几只实验兽的幼年兽在没命的奔跑,它们的速度非常快,身形在圆形的管道区上下飞跃,犹如几道幻影。跑了大约三十多分钟后,实验兽停到了几条管道连接的岔道口。它们互相对视,咕咕地低鸣,一只大一点的实验兽伸出舌头舔了一会其他的小一点的实验兽,声音很是悲哀。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实验兽们突然分开了,它们各找了一个入口,呜咽着分离。
夜深,海边依旧多雨,整个城市都处于宵禁状态,三日的混乱后,今天市民们好似已经习惯了足不出户的生活。鱼悦这边分外的安静,小楼距离住宅区有段距离,不然就可以学那里的市民坐在阳台和门对门的聊天了。
鱼悦伸手接了下雨水,接着弯腰把黑色裤腿向长靴里面按,一边,榔头端着方便面一脸委屈地看着鱼悦。这个人,大半夜的穿着一声黑色的作训服一样的衣服,要出去打劫吗?
“你去那里?”榔头终于忍不住问。
鱼悦没回头,从桌子上抓起一个乐器包一样的长长的箱子背在身后:“下水道一日游,免费闻臭味,奉送沼气二十公斤,去吗?”
“慢走。”榔头翻个白眼把方便面放在腿上,转身回了卧室。
鱼悦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下,抓起桌子上前几天买的防毒面具带好。那些家伙在下水道,他下午得的消息。消息来源是肥龙那个死胖子,他说政府在居民区的下水道上焊钢板。
小楼是套很老的房子,过去扩展院子的时候,正好把政府的资源围到了院子里。鱼悦没有申报入口,他需要这个入口。
很久没打开的下水道,一但翻开,一股子淤泥的味道传来,榔头靠着窗台看着鱼悦下去:“再等几天,我陪你下去吧。”
鱼悦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防毒面具后传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榔头耻笑:“你就是。”
鱼悦呆了下,低低的笑声传来:“我也不是。”
“榔头哥!榔头哥!”肥龙的声音从店门口传来,榔头看着消失的身影,眼神闪过一些担忧。
“哥,有烟吗?给兄弟几根,妈的,到处都买不到了。”肥龙一脸失望地骂骂咧咧。
榔头低头唏哩哗啦地吃着泡面,没搭理他那个茬。
“哥,你说的,一日为大哥,终身是大哥的。”肥龙的话语里带着央求。这小子,自从榔头退出后,就成为这边的收账人,做收账人没几天就监守自盗,要不是别人看榔头面子,这家伙手指头都保不住了,看他这幅贪婪样,显然混得不咋地
“政府不是有基本配发品吗?”榔头把泡面盒丢尽垃圾桶擦下嘴巴。
“嘿,大哥,您又不是不知道,咱是黑户,前几年的通缉令还在呢。”肥龙讪讪地笑了下。
榔头瞄一眼这家伙,他也配得张通缉令?指不定是不是帮社团背的黑锅呢。榔头伸手掏兜,抓出一盒香烟丢给他,胖子一声欢呼。接着两人在家门口说起了闲话。
鱼悦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响在地下水道,他没有用手电,防毒面具是可夜视的,正宗的黑市军品。
他到底还是来了,鱼悦无声地耻笑着自己的立场,说了一堆事不关己的话,到头来还是来趟这趟浑水了。
田葛带了一组二十人的小队,慢慢在地下水道搜寻,象他们这样的队伍,现在有几十支。不管那个东西到底多可怕,总需要有人面对不是,帝堂秋都带队下了,谁敢说不下。
哗啦啦的淌水声,听得田葛按耐不住的厌恶,这些东西是大便,是尿液。这些声音一直在他脑海里翻滚,如果不是防毒面具的过滤,大概此刻早就沼气中毒了吧。田葛想着,脚下一滑,身后的人一个激灵托住他:“先生,您小心。”
“我没事。”田葛站稳身体,看下身后的壮汉,他是田葛的乐盾。田葛苦笑,自己何德何能,现在也能得到国家供养的乐盾了。
鱼悦越走越深,远处若有若无的脚步声缓慢传来,鱼悦左右看了下,转身进了岔道。
“你感觉到了吗?”田葛突然问身后的人。
“什么?”身后的乐盾问。
“黑暗的冷风。”田葛停下脚步。
“。。。。。。。并没有。”乐盾回答。
田葛有种感觉,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自常青林的感觉又回到他的身体里。田葛哀叹了下,不会运势强到这么好吧,出去是不是应该买张爱国奖券,得了头奖,一辈子就再不必冒这样的危险了。
“强光灯。”田葛冲身后伸手。
一个警察署的队员递过一把手提的强光灯,田葛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来,猛然打开强光灯。黑暗的下水道前方,突然亮得吓人。什么都没有。田葛松了一口气,他刚想把强光灯递回后面,头皮发了一下麻,接着鬼使神差一般,田葛把强光灯对准了头顶。
鱼悦一直等不到那些人过去,脚步离他很近,甚至他能看到强光灯的光线,但就是不见人过来。他想转身快速离开,却听到了巨大的惨叫声,嘶声力竭。
十二勇士
田葛缓缓的把强光灯向头顶照射上去。地下水道里,突然吹过来自地底的冷风,所有人都看到它了,多么丑陋的生物,就像地狱泥沼中泛出的丑恶之物。
怪物也在看着田葛他们,强光的突然出现给了它一些震慑,长时间的在地下生存,它有些不适应强光,它也在惧怕,它的眼球快速转动着,背后的骨刺根根直立起来。这只实验兽不大,没有它的父辈一半大,它没有父辈的长毛,却有着比长矛更好的尖锐脊椎骨刺。它的皮肤是粉白色,尤其是现在,在灯光的照射下,更加白。它的十指紧扣着没有任何凸出物的水管壁,锋利的尖爪竟然切入了水泥钢筋里。
所有的人都动弹不得,犹如被泥沼吸住一般。死寂,一段令人恐惧的死寂,接着一个胆小的队员发出惨叫转身就跑。
“不要动!”田葛大声阻止,显然,那人没有在意他的话,不是不在意,是听不到了。
实验兽已经饿了三日,自来到它认为家园的地下水道,到处是可怕的声音,对于未知的恐惧,它比人类要多,饱受惊吓后,它遇到了最大的艰难,很饿,非常饿。
实验兽的目光无法穿透刺目的强光,它看不清楚,但是在慢慢适应。当那个人发出巨大的惨叫,跑出强光圈的时候,实验兽看到了盼望已久的东西,属于它的,一盘美味的开胃小蛋糕,于是它什么都顾不得了。它扑了出去,用匪夷所思的速度,目力根本无法跟的上。
实验兽消失了大约五秒,田葛才反应过来,他迅速把灯光向身后照射过去。
一段属于人类的大肠头,缓缓的弹出挂在了附近的管壁上。怪物的眼睛紧盯着灯光后的人们,它的嘴巴大到一个奇怪的度,整整撑开了半张脸。人类坚韧的骨骼,就如酥脆的蔬菜一般,嘎嘣!嘎嘣!发出脆响。刹那间一个生命就如此消逝,躯体分解。
枪声,成片的枪声,怪物的用餐被打搅到了,它转过身体,开始它还迅速的躲避了几下,但是,随着第一颗子弹的撞击,高速的子弹头显然没有给它造成伤害。于是它不再躲避,安心用餐。
实验兽很聪明,它已经试探出,面前这成堆的活着的食物,对自己无法造成任何危害。
田葛抓过身后的医器风音:“一会,我压制住它,你们分开跑。”
两位乐盾没说话,一起站到了田葛前方。
“对我来说,生命是一样的,所以我没用过乐盾,保住你们的命,去过更好的生活。”田葛拒绝了大家的好意,一晃身站到了乐盾前方。
【诱惑】依旧是诱惑,这是田葛最近苦练的新的诱惑,他要再次实验一下,以生命做赌注。
黑暗中,也许是这些普通士兵第一次见到乐医的精神波,淡淡的,犹如烟雾一般的白色,一圈又一圈的散开,犹如涟漪一般。田葛是个好乐医。
又是自己的风音吗?鱼悦无奈的摇头,他和这位叫田葛的乐医倒是颇有缘分。
实验兽大口的咀嚼着,丝毫不为田葛的音波所影响。田葛的音乐越来越急促,周围的人们完全被实验兽吓得半步都不敢动弹。一个人,就犹如一盘豆腐一般,不停的被拆分,拆分,一小块,一小块的被吃了下去。
它的精神力已经超过二百的临界点了,它已经在向着优秀乐医的B2线进化,它比它的父辈厉害得多。田葛更加集中注意力,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精神力从五音缓缓惯出,他的手指弹拨得越来越急促。
实验兽吃得很是高兴,高兴到看着对面的人发出咕咕的笑声。又是两个人按捺不住大叫着向前跑。它怎么能忍受食物跑掉呢,实验兽迅速晃动,只一眨眼那两人被切割开来,分成若干块。
田葛这些年一直徘徊在角四的状态,无论多么努力都不能寸进。师傅说的冷静、平和、清淡、深层,这些基础的东西,他都跨越不了,他无法做到真平和。今天晚上,直接的再次面对死亡,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一瞬间这一曲【诱惑】竟然像涓涓细流与长江大河会和,他做到了真正的平静,平和,真平静,真平和。
鱼悦慢慢地走到那群人的身后,觉得世界真的很有趣,这个乐者,竟然在这个地方晋级了,从角四直接飞跃到角七。他没有打搅他,作为乐者他想听到畅快淋漓的演奏,这是一种越级的悟,平时难得听到的,即使是只有一点获益,对他来说也是获益。
实验兽被越级的诱惑吸引得迟缓了下,但是只是几秒的时间,它立刻清醒了,它的眼球盯着前方越来越亮的乐者音波,耳朵听着影响食欲的声音,它决定消除一切不和谐的东西慢慢地享受美味。
它动了,快速地在右面的管壁上撞击了一下,身体模糊成一团影子,利爪带起一道寒光,笔直地朝田葛冲去。田葛来不及躲避,他闭起眼睛想:“总归是什么都做不到吗?”
但是事情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发展,两个乐盾义无反顾地向前拿身体冲击,执行身为盾的责任。田葛大叫了一声:“回来。”顺手就是个缠音。冲出去的乐盾被音波缠得一步都动不得。
只是刹那的时间,田葛冲到乐盾前方。他田葛,一生时间短暂,少年丧父,父亲一条人命换了他兄妹学习的机会,他田葛曾经发誓,此生都不要别人的父亲以身做盾!生命时间不长,此刻是结束了吧,田葛闭起眼,手指愉快的拨弄琴弦,无欲无求,随意自在。级别再次从角七直接飞跃到了徵,奇迹一般。
实验兽停了下来,迷惑的望着田葛。它再次寻找着平衡波,这是一场精神力的斗争。
听着田葛再次越级弹奏的乐曲,鱼悦也觉得非常快乐。身后的【云雷】(犹如琵琶一般的医器。)竟然发出愉快的回音,它想出来。
而另一边,那实验兽的精神力迅速地上升着,田葛的音乐此刻已然在它身后划出了细小的口子,一些暗红色的血涌了出来。早就被吓得动弹不得人们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这怪物的血,竟然也是红的。
田葛忘情地弹奏着,实验兽越来越迷茫,大难不死的人,互相看着,突然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但是,这样的念头还没落下,实验兽发出一阵奇怪的咕咕哀鸣,犹如呼叫一般,只是没到十几秒的时间,另外一道黑影竟然冲击过来,这是另外一只实验兽,它要大得多。
田葛觉得无所谓了,这辈子,可以这样愉悦地弹奏音乐,他很快乐,即使这地方是个下水道,即使此地臭不可闻,即使命在旦夕,那又如何。他看着暗处冲他飞快伸来的爪,心道,此生足矣。
一声来自战场的微颤音,这是勇士出征前的叫阵,将军擂鼓点将,战场萧瑟安静,突然擂鼓声,叫阵壮势。。。。。
突然伸过来的利爪被凌空的、犹如旋转的风扇一般的音波之刀收割。一声哀鸣,实验兽掉落在地面。
田葛惊讶地回头,所有人都惊讶地回头,他们看到了那个人,一身黑色的和他们款式差不多的衣衫,头戴防毒面具,看不到面孔。他竟然犹如走在平地一般快速地在管壁上来回跃动,只一瞬,他来到人们面前,一个标准的横劈一字马,轻盈地从人们上空越过,犹如黑色的低飞燕儿一般。
这人的手速真快,音符犹如数把云雷和鸣。看此人演奏,简直犹如看杂技一般,匪夷所思的快。
“弹你的,不要停。”鱼悦好心地提醒田葛。
田葛哦了一声,再次弹奏,可惜感觉这东西犹如蛛丝,一跃而过,他再也前进不了半步了。
鱼悦懒得去弹什么诱惑,他和别的乐医不同,有些时候他像田葛,他不需要乐盾。田葛是为了争一口气,而鱼悦却是在大海中,在海水的强大的阻力和水压下生存了十二年的人,他没有天生的优越条件,但是,他耐得苦,面对痛苦和磨难他从来勇往直前。
空气里,皮靴踢打肌肉的声音,鱼悦和那两只实验兽交起了手。也不能说手,他就是换着花样飞踢着,三连踢,凌空飞踢。实验兽也不能说两只,田葛牵绊住一只,另外一只被袭击得突然,失去一只手,显然,它没找到平衡。动作迟缓了许多。
鱼悦一边弹奏云雷,一边翻腾跳跃,犹如大雨欲来低飞的燕子,快速、惬意、灵敏非常。
这人竟然是进攻着的乐医,浑身为器,利器之器。从来没有乐医能做到这一点。即使是大乐圣也不会这么面对敌人,这也许是这些人人生第一次看到如此的精彩对战。万幸、爽快、痛快、畅快淋漓就是此刻的感觉。
单手的实验兽,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鱼悦在用精神力切割它。以前在海底,他能通过海水的阻力杀死比它大许多倍数的有着坚硬鳞片的鱼,可是这是实验兽,它连子弹都不怕。鱼悦切割得非常费力,甚至他是取巧的,他在使用叠加伤口的层切,所以实验兽看上去血淋淋的。鱼悦自己也不好受,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满。这家伙还真是厉害呢,比森林里那一只厉害得多。
“吼!!!!!!!”实验兽终于耐不住一声惨叫,它没有攻击鱼悦,翻身冲向被田葛缠住那一只,对着它就是一爪子。巨大伤口,巨大的疼痛,小的那一只突然猛醒。鱼悦暗叫一声不好。
奇怪的咕咕声,它们竟然在交流,必须阻止它们!鱼悦手速越来越快,那边打光的众人完全看不到他的手了。
一声低沉的号角,听众感觉到了无比雄壮的,整齐的爆发声,勇士交锋,踏碎一切,即使你是钢铁,人们心潮澎湃只想学那实验兽发出长啸。
实验兽动了,再次的动了,两只一起齐齐冲向鱼悦。
田葛飞身上前想阻挡,奈何距离太远,鱼悦看着那实验兽竟然作出乐盾的动作,他向后猛的一纵身,大喝了一声:“碎!”
接着奇迹一般的一声断金碎玉的凛冽杀气喷发出来。
这一天,人们看到了两个奇迹。
单手实验兽用剩下的一只利爪,抓起它的伙伴远远的丢了出去。
神秘人,一曲勇士,刹那间把一只子弹都打不透的实验兽切割成了无数方块一般的残骸。鱼悦快速向后跳跃了两下,接着漫天盖地的血喷发着。一地的切割均匀的肉块,逃匿远去的实验兽的哀鸣。
然后,鱼悦重重地摔了下来,筋疲力尽。
寻
切割成碎块的实验兽,突然停止的音乐声,地下水道里刹那陷入静默。两位乐医全部跪倒在地面上,单手抓着医器,急促的喘息声,刺耳万分。
田葛晃悠了两下,翻身倒下,再也顾不得这里是不是地下水道。
两位乐盾到底是见过一些市面,他们一个抱起田葛,一个向鱼悦走去,想帮下他。
“别过来!不然。。。。。不客气了。”鱼悦警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先生,我们没有恶意,您需要帮助。”那位乐盾停下脚步。鱼悦身上杀气未散,那种发自内心的战栗,叫他不敢再向前。
“管好。。。。。管好你们自己吧。”鱼悦扶着墙壁,喘息了一会,满眼的金星。
下水道另一边的深处,凌乱的脚步声、鸣枪声传来。鱼悦向他们身后看了下,撑了一口气,快速离开。没有人敢跟着他,这场血淋淋的诛杀才刚刚完毕,这个人犹如地狱来的杀神,完全不像个乐医。
榔头和肥龙聊天,聊了很久,直到凌晨一点,那只胖子才熬不住告辞而去。
榔头从轮椅上慢慢站起,他恢复了很多,鱼家对他的照顾非常好。
关门,上锁。榔头来到后院,他搬着躺椅仰望着小雨阴云过去的天空,默默地给鱼悦等门。
大约是凌晨三点,下水道的井盖缓缓被推开,迷迷糊糊的榔头睁开眼,坐起来看着那里。难以忍受的恶臭味道,血腥味若隐若现。
榔头熟悉血腥味,他连忙走过去,先是一把云雷被缓缓地推出来,榔头接了过去,接着鱼悦慢慢爬出,动作非常缓慢。
“哇靠,真他妈的臭。你掏大粪去了?”榔头抱怨着,想拉鱼悦一把。
鱼悦很讨厌和别人触碰,他习惯性地拍开他的手。
“盖好井盖。我很累。。。。。。不要打搅我。”鱼悦从榔头手里拿过云雷,转身向屋里踉跄地走去。
“哎,我是残疾人啊。”榔头抱怨着,认命地把井盖盖好。身后却传来身鱼悦身体倒地的闷声。
田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浑身乏力,他想撑起上半身,竟然做不到。喉咙犹如冒烟一般,他呻吟了下说道:“水。。。。。。”
似乎有人扶起他,端了一杯冷热刚好的水喂他,田葛大口大口地喝了一杯。回头看去,竟然是顶头上司奉游儿捧着杯子望着他。他扫视下四周,眨巴下眼睛,四季婆婆、帝堂秋、随知闲、华纳西亚,还有一个满脸是疤的男人都关切地看着他。
喝饱了的田葛缓缓闭上眼睛,他很累,只想再次睡去。
奉游儿晃了两下田葛:“喂!田葛,不要睡,有重要的事情问你。”
田葛强撑了眼睛看下他:“是那个人,在。。。。。。。在常青林救我的人,我的恩人。”说完又要闭眼。
奉游儿不甘心,又晃。
田葛再次睁眼,一脸怒气:“妈的,老子挣你家多钱?再晃我拍死你。。。。。。。”
下一刻,沉重的呼噜声传来,房间的人都呆了,互相看了眼。奉游儿大是尴尬,却没生气。所有人都对田葛有一种爱才之心,一夜之间连过四级,看破两境,这孩子,将来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呢。只是这个脾气,难道过去他竟然是伪装的?
“臭小子,敢骂上司了!等你醒了的。。。。。。”奉游儿无奈地帮他拉好被。
“精神力消耗完,是很痛苦的,才一天一夜怎么恢复得过来。让他休息吧。”四季婆婆帮田葛切了下脉搏,笑了笑对大家说。
无论如何,实验兽死一只就少一层威胁。不管心里有多么大的疑问,此刻着急是没用的。只能等田葛恢复一些,对于境界分析,也许有更加详细的叙述。目前能确定的是,此人的出现,已然在乐医这个世界掀起轩然大波,这一点不容置疑。
劳师动众
鱼悦没有像田葛睡那么久,他的精神力要恢复得快很多,对于他,一夜好睡已经是足够。
睁开眼睛,鱼悦掀了下被子:“我的衣服呢?”浑身被脱了个精光,不知道谁带自己洗了个澡。他转头看下四周,这里是榔头的房间。
“你臭死了,只好拿水管浇了你半天,你还真厉害,那么冲都不醒。”榔头一副欠扁的样子晃荡进来。
鱼悦慢慢坐起来,抬起手,手套不见了:“你都看见了?”他抬头看下榔头。
榔头无所谓地举了下手里的几包泡面:“恩,看到了,你要杀我灭口吗?吃什么口味的?”
“随便。”鱼悦躺回被窝发懒,榔头转身捂着肚子去劳动。
第一次遇到这么难对付的敌人,鱼悦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那只怪兽最后的哀鸣,不断地不断地在耳朵边响起。就是为了它们,小店市封市,可是,为什么要封市?鱼悦一直对仲裁所这个计划感到疑惑,一定还有什么人们不知道的秘密隐藏在背后。
昨天夜里的一场激斗,并没有震动多少人,对于小店市人来说,更可怕的事情是,昨天晚上,有人失踪了,就从自己家里。谣言愈演愈烈,政府的几个入口被市民不断地冲击着。
帝堂秋抱着胳膊望着小店市的入口处,市民们拿着燃烧的酒瓶子,还有石块向管卡台上丢,一些儿童在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他(她)们离开?这不是放这些人送死吗?帝堂秋,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华莱西亚有些看不下去了。
帝堂秋回头看下一边静坐的四季婆婆,没有说话。四季婆婆微微睁开眼睛:“不怪他。这是乐灵岛和科学院,还有仲裁所高层的决定。”
华莱西亚看着沉默不语的帝堂秋:“我要知道原因。”
四季婆婆站起来:“乐医的音乐可以压制暴虐症,实验兽的啸音却可以引发暴虐症。我们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了那个啸音,只要听到,三个月内,暴虐症早晚会爆发的。即使实验兽全部被消灭了,这里依旧要封市,直到潜伏期完全过去。”
华莱西亚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走廊里,她看到依旧在昏迷中的田葛被推向实验室:“带他去哪里?”华纳西亚问。
“我去帮他治疗,昨天晚上所有听到啸声的队员都必须接受治疗。”四季婆婆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奉游儿趴在玻璃窗上看着房间里那些被催眠的队员们,以前他对乐灵岛的音乐一直感兴趣,现在他无心顾及,只是提这些被蒙在骨子里的人感到悲哀。
“奉生。”有人叫了下奉游儿。在仲裁所,大家都这样称呼两条杠以上的乐医,前姓后面加生。
奉游儿回头,却是他委派给田葛的两个乐盾。他笑了下:“怎么不休息?”
两个乐盾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开口:“奉生,我们想跟随田先生。”
奉游儿抬头看下还在沉睡的田葛,身后,那人继续说:“我们入伍后,从几万人里被政府挑选出来成为乐盾,我们唯一的使命就是成为盾,不好听的话,我们是乐医的替死鬼,这个是国家赋予我们的使命,我们没后悔。可是,我们这样的人最悲哀的是,即使死了,有时候乐医都不知道我们的姓名。昨天,田先生叫我们看到了希望,一个挡在乐盾前面的乐医。还有那位无名先生,他拿身体去和实验兽碰撞,这样的人,这样的乐医,是我们真正愿意付出,愿意为他们死的人。我们是奉生的乐盾,这样说,希望您不要生气,我们想成为田生的影子,成为他的盾牌。”
奉游儿很久没有说话,过了会他点点头:“我同意,还有,谢谢你们这些年一直挡在我的前面。”
两位乐盾互相对视了下,笑了,很开心:“谢谢奉生。还有,您也是位好乐医。”
他们转身要走,奉游儿叫住他们:“那个,抱歉,你们的姓名。告诉我好吗?”
“吴岚十字军,天盾营,校官罗宽,校官刘君。再见奉生。”随着那两人的脚步远去。奉游儿敲击了两下玻璃,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看了下手表,再转头看看外面。帝堂秋和华莱西亚正慢慢的向这边走来,时间到了,那些人应该到了。
小店市机场。萧克羌和他的父亲萧促严、华莱西亚、奉游儿,还有帝堂秋在此等人。 萧克羌小心地打量着这些人,他们好像神情很严肃,就连那个奉游儿竟然也是一脸肃穆。
“克羌,别东张西望的。”萧促严看一眼儿子,有些不悦的说。
“到底是谁来了?”萧克羌小声问。
“一会你就知道了。”萧促严声音压得更加的小。
上午时间十点,两架巨大的豪华专机降落于小店市机场,专机的尾巴上,吴岚随氏大大的标记赫然在上面印着。
贵宾走廊里,随伯禄慢慢走在最前边。老人家看上去还很是健康,只是头发全部白了。如今,随家的族长随景深小心地跟随在父亲身后不敢逾越。即使他成为这一代的族长,随家做主的仍旧是随伯禄。
随家一波正系全然通过后,后面跟随的是大约三四百位级别在角四之上的乐医。这些人都穿了随家的本家制服,黑色金边音符袍。乐医过去后,是大批的护卫、乐盾、随身保姆。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壮观非常。
“哗。随家这次倾巢出动啊,帝堂秋,你干了什么?”奉游儿对自己伙伴的大胆有些瞠目结舌。
帝堂秋突然露出无比亲切的笑容,对着随伯禄就迎接了过去,奉游儿打了了寒战。
“随爷爷,您老身体还好吧?我们都很想你呢。”帝堂秋说着过去拥抱了下随伯禄。
随伯禄对帝家这个孩子一向是喜欢的,他拍拍帝堂秋的脑袋:“恩,堂秋最孝顺了,不像我们家那两个,尤其是知意,亏我那么疼他。。。。。。不管如何,爷爷相信你。但愿这次别叫我失望。唉,真害怕死了都见不到知之,不能跟那个孩子说句对不起。”
帝堂秋扶着随伯禄:“爷爷,您别担心,我想这次的线索是这十二年来最符合的了。所以我相信,知之弟弟就在小店市。”
随伯禄拍拍他的脑袋:“有心了,唉!”
老人家带着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帝堂秋看下表,继续等待。不久,另外一架客机降落于机场,这次的飞机是没有标记的,属于仲裁所。帝堂秋的神情却比刚才紧张。
被乐灵岛流放在外面的钬孟公带着前钬家族长钬加洛,还有三十个随从慢悠悠地踱出来。这些年为了弥补十二年前的错误,钬孟公走遍了六国各个角落,钬家更加是倾巢出动,却都是无功而返。这人世间的事情原本就是这样。钬加洛的一时贪婪造就两家悲剧,连累三代人。看看他,神情萎顿,看样子压力大得很。
帝堂秋带奉游儿他们深深鞠躬:“老祖宗,没想到您来了。”
钬孟公叹息了下:“不来,不来成吗?有愧啊!”他无奈地摇头,向外走去。
机场一阵的忙乱后,逐渐恢复了平静。华莱西亚走到帝堂秋面前:“要是找不到,你怎么交代。”她很担心。
帝堂秋这个时候突然软了一般,瘫在机场排椅上:“啊,随便啊,小店市这么多市民,比一个人要重要吧?再说我有感觉,那三人总有一个在这里。”
奉游儿看着帝堂秋,这家伙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想利用随家、钬家的力量解决小店市的人力不足问题。自己这个伙伴,越来越叫自己看不透了。
普查
鱼悦不知道,也绝对不会想到,一直没有被注意,一直被忽略的他,竟然能引起如此巨大的关注。此刻,鱼悦正在发愁,他对着镜子看着眉心那个红痣的地方,原来凸出的红痣脱落后,这里原本和平常人一样了,什么都没。但是劳累过度,精神力消耗巨大之后,这里会出现一个又红又圆的红印。虽然只有绿豆大小,但是看上去娇艳非常。鱼悦苦笑,两天前的一场大战,精神力消耗殆尽,现在还在慢慢恢复,这个东西可怎么办?就为这个,他都两天没下楼了。
“小老板!你吃什么味道的泡面。”榔头的声音再次从楼下传来。鱼悦一脸厌恶,他讨厌吃泡面,可是他自己也不会做饭的。
鱼悦找了一顶棒球帽子反带着下了楼,榔头在家门口的小桌子上放了两碗泡面。鱼悦坐下准备开吃。榔头奇怪地看着他的帽子:“今天有三十五度以上吧?”
“我喜欢棒球运动。”鱼悦搪塞着,拿起筷子戳了下浮在方便面上的两颗荷包蛋,一些没煮熟的蛋黄缓缓地流了出来,他顿时胃口全无。
“这是最营养的吃法了。”榔头开始唏哩哗啦地吃他的面。
“大哥,救命啊。。。。。。”肥龙突然跑了进来,一把抱住榔头的腿。
榔头哎呦一声:“操,你抱好的这条好不好。”
肥龙连忙换了一条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开始说了起来。今天开始,全市人口大普查。他是个没工作,没户口的黑户,一但抓住,肯定是要被关进收容所,进收容所算好的,他还背了案子,算个在逃犯,保不准就要去吃公家饭了。
“帮不了,老子自己还是借住呢。”榔头一脸厌恶地看着这个小人。他嚣张那段时间怎么不见他来找自己这个前大哥?
肥龙又是一顿鬼哭狼嚎。鱼悦没参与他们的苦情戏,他拿着一根筷子在戳那个流着蛋黄的荷包蛋。他的脑袋里对于政府这次进行的人口大普查多少有些疑虑,隐约地觉得哪里不对。
“肥龙,你会做饭吗?”鱼悦盯着方便面问。
肥龙抹了把鼻涕:“会啊,我老爹就是个厨子。”
“一千基门塔,晚上你睡店面的躺椅,三餐饭、洗衣、打扫全包给你。一直到奶奶回来。”鱼悦看下肥龙。
肥龙一脸惊喜:“我,我可以留下来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鱼悦严肃地看着榔头一脸诧异的表情:“我讨厌吃泡面!”
就这样,肥龙留在了粽子店,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打杂厨子。当肥龙捧出第一顿丰盛的晚餐,榔头觉得,自己这个前小弟真是亲切极了。
午夜,鱼悦对着镜子慢慢地换着那套衣服,榔头靠着门廊看他:“又要去?”
鱼悦点点头。这几天,每天晚上他都会悄悄地穿行在下水道里。那天晚上,一首十二勇士让他收益颇多。他本身是不懂得乐医的级别分划的,但是,他觉得和两只野兽对战,精神力消耗的非常干净,等精神力缓缓再生后,比起以前更加流畅宽厚,很是舒畅。那野兽的嚎叫,对他是一种特殊的刺激,还有田葛的越级演奏,这些对鱼悦都是一种不同角度的触动。有种模糊的感觉,他想抓住,又不知道是什么。
榔头想了下,从身后拔出一把枪递给他:“要小心。”
鱼悦笑了,没有接:“哪里来的?”
榔头看下楼下:“那小子的。我没收的。”
“枪没用。”鱼悦拒绝。
“其实,早想问了,你的手,是乐医的封印吧?以前听说有过,也在资料上见过,这样的还是第一次。”榔头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被封印的乐医,本身就是被乐医机构抛弃的存在,不过乐灵岛的封印,在现世存在不多。
鱼悦看下手背笑了下:“很好看吧。”的
榔头没表情:“当时,一定非常的疼对吗?”
鱼悦想了下,毫不在意:“很久了,忘记了。大概很疼。”
榔头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大海,伸手把枪丢了出去,鱼悦整理了下背囊,转身下楼。
城市人口失踪得越来越多,它就如传说里的饕餮一般,越来越贪婪,越来越能吃。伴随着人口成倍的丢失,人们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每晚,来自城市上空的怪兽嚎叫越来越嚣张,被嚎叫音引发的暴虐症,也逐渐逐渐开始增多。小店市几乎成为了一个怪物的都市。
惊慌失措的市民,想出了新的办法,乐医聚集驻点的六国绿洲外到处挂的是帐篷。还有部队的营地、小店市的仲裁所,这些人住在外面搭棚撑铺,大大影响了乐医们的工作效率。万般无奈,政府委派驻军开始驱赶人群。
六国绿洲会议室,非常难得的,随伯禄和钬加洛、钬孟公都坐到了一起。两边人马虽然互相不说话,但是能平和地坐在一起就不错了。
帝堂秋打开灯,刚才他把资料准备成了幻灯片,很是形象地讲述了当天晚上的事情。
“具体的资料就是这么多了,目前小店市如此的混乱,如果知之弟弟真的在这里。我想,一定很危险吧。”帝堂秋说道。
钬加洛突然讥讽的冒了句:“帝家的小子,你想利用我们就直说,别打着随知之的旗号。这小店市乱成这样,你是自己罩不住了吧?我就奇怪了,你怎么不找你帝家的人呢?”
这老爷子这几年生活艰难,说话是越来越刻薄。人道相由心生,原来老菩萨一般的人物,如今却成了尖酸刻薄的人,脸倒是越来越尖了。
钬孟公看了自己家这个不肖子孙一眼,钬加洛闭了嘴巴。
“没错,确实是罩不住了。这次不止小店市,莱彦那边已经连封三城,灾情比我们这里还严重。帝家在国内的只有我一人了。”帝堂秋没有遮掩。
“乐医原本就是以消除暴虐症为己任的,帝家小子这样做也是没错。不管如何,能得到知之的一点线索也是好的,我们随家不会放弃。不过,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我们也很好奇,堂秋,你把他的情况也说下吧。知闲倒是跟我们说了不少,这样的乐医我们随家很感兴趣。”随伯禄突然冒了句。
的确,那个神秘人的资料,人人都想知道,乐医世家,原本也在到处招揽人才,提升实力。随伯禄这个人,即使到了现在,依旧以家族利益为先,他毫不遮掩他对人才的渴望度。
帝堂秋想了下抬头:“乐灵岛已经先要这个人了,随爷爷。”
随伯禄笑了下:“你先说说看,那是个大活人,也许他愿意来我们随家呢。”
“你随家有什么好,这么大言不惭。”钬加洛继续刻薄。的
“我随家再不好,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卑鄙无耻,下流龌龊。”随伯禄不动声色的还击,他压根不在意钬孟公,这件事,随家的委屈大了去了。
帝堂秋无奈地坐下,看着两边人再次开始争吵。两大世家的族长竟然和几岁顽童一般互相骂架,好不热闹。
鱼悦一连两天扑了个空,这几天他就和夜行动物一般,昼伏夜出。现在已然是下午三点,他依旧闷头大睡。正睡的香甜的时候,楼下却传来榔头的声音:“小老板,仲裁所的人在前街做人口调查。”
小豆
鱼悦换了下衣服,从家里后院离开。有些人不想看到,不想知道,不想接触。
“小老板。接住。”榔头从窗户里丢出一包东西,鱼悦伸手接住。
“什么?”鱼悦
“小老板的午餐,你还没吃饭吧?”榔头冲他笑着摆摆手。
鱼悦看着那包东西,巧克力条?三色糖?动物饼干?他当自己是小孩子吗?
被封印的都市,犹如一座寂寞的孤城,鱼悦漫步在小区街头,一路浏览人们不安的神情。他慢慢地穿过他们,来到小区公园,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望着那群不知道忧愁的顽童嬉戏着。这个城市只剩下这群快乐人了。
“走开!不加你!”
“你去那边,你好脏!”
“走开,你那么笨,会传染。。。。。。”
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子,被排斥在了游戏圈的外面。鱼悦的目光穿过游乐场的秋千远远看着那个带着委屈的小孩子,他慢慢地站起来,走到那个带着泪花笑得憨憨的少年身边。他坐在他的身边,上下打量着这个孤独的孩子。
脏兮兮的小背心,他的脖子很脏,小手也是这样,膝盖上全是各种青紫的伤痕,是个没被爸爸妈妈照顾好的孩子。
一旁孩子的嬉戏声越来越大,响彻在游乐场上空。鱼悦看着他,幼年的孤独身影好似重叠了一般。
“吃吗?”鱼悦从包包里拿出一包巧克力条递给他。
孩子呆了下,抬头看着他的手,没动。封城十五天了,巧克力已经成为紧俏物资。孩子犹豫了下,伸手接过巧克力条,没有道谢,显然没有人教他。
“你叫什么?”鱼悦看他打开包装,舍不得地一点一点舔着巧克力。
“小豆。”原来,他叫小豆。
小豆舔了会,也许那边的孩子们发现了他有零食吃,于是大声呼叫他的名字。小豆很高兴,于是冲过去,显然,那个团体暂时认同他了,当然,代价是一起舔那包巧克力条。
鱼悦看着那些孩童一起游戏。小豆真的不聪明,每次都接不上同伴的口令,他被指使来指使去,同伴不客气的指责他听了只是憨憨地笑着,讨好的笑着。终于那包巧克力条的魔法解除,小豆再次被开除出去。
小豆慢慢走回阴凉地,抱着腿小声哭泣了会。鱼悦只看着他,想起在闻音阁外,自己眼巴巴地瞅着那些吃着香甜点心的哥哥姐姐们,他们故意的在他面前大声咀嚼,直到把他逗哭,这个时候知意哥哥总是挥舞着教室的大拖把出来保护他。这孩子没有他幸运呢。
小豆抬起头,黄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成了黑色,他不是个讨人喜欢的漂亮孩子,鱼悦却看得很顺眼。他伸手从口袋拿出他雪白的手帕,帮他擦去眼泪、鼻涕,接着打开三色糖的包装递给他。
“别人对你好,得到别人的帮助,小豆要说谢谢。”鱼悦坐在他身边耐心地教他。
小豆没有说话,继续吃着三色糖,他甚至站起来,大声地吧嗒嘴巴,希望引起伙伴的注意。鱼悦笑着摇摇头,不笨嘛。
时间慢慢的过去,小豆不停地参与进去,被赶出来,拿到鱼悦的零食再和同伴分享,再一起游戏。鱼悦就那么看着,直到夕阳泛红,小区的妈妈们,站在窗户和角落招呼孩子们。
“小豆,明天还来吗?”一个孩子冲着孤独没有人喊的小豆叫唤。也许,他们觉得今天的小豆还是可以一起玩的。
被开除出去很久的小豆,站起来使劲挥舞手臂:“来的哦!来的哦!”
鱼悦看着他,这个时间,还没有人接他吗?
“你不回家吗?”鱼悦看着他。
小豆抱着膝盖:“妈妈很忙。”
“爸爸呢?”鱼悦问。
“死了。”小豆无所谓地说。
“哦。”鱼悦没有再问。
“谢谢,哥哥。”小豆突然仰起脏脸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好心的哥哥。
鱼悦突然觉得很羞愧,他转头望着另外的方向,没有说话,脸却红了。
“小豆啊!小豆啊!......”女人呼叫孩子的声音,鱼悦目送小豆快乐地拉着妈妈说着自己快乐的经历。他的母亲是这个小区里收垃圾的工作人员。
对于小豆来说,今天是个愉快的下午,对于鱼悦,他看到自己的童年,不断地在延续,自己不是最悲伤的。。。。。那个小孩,不知道他的未来又是怎样。的
鱼悦慢慢站起来,看下表,戒严时间就要来到了,他顺着大道往回走,夕阳照得他的影子很长很长。
“小老板,这几位先生,说务必要见到你。”榔头见到慢悠悠回来的鱼悦,先那些人一步开口。
鱼悦上下打量着这几人,穿着蓝袍子的仲裁所工作人员?警察?还有政府官员?
“是鱼悦先生吗?是这样,我们针对全市的右手有残疾的市民,有个优惠政策,要本人的签名。”一位穿着警察制服的先生过来伸出手。
鱼悦很自然的伸出右手有力度地和他握了下,他笑着说:“抱歉,我想你们误会了,我的右手只是皮肤烫伤,并没有残疾。”
那些人互相惊讶地看了眼,鱼悦随意的扒拉了一下眉心的乱发。他的眉毛中间,什么都没有,那些人眼神里全部都是失望的神色。接着他们连告辞都不愿意说就离开了这里。
鱼悦躺到了家门口的竹椅上,仰望天空慢慢浮现的星星。厨房里,肥龙满得不亦乐乎。
“你好像心情很好?对吧?”榔头坐到一边,咬着一片西瓜。
鱼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哪里来的西瓜?”
榔头笑嘻嘻地从桌子上拿了一块递给他:“换的,拿后面的方便面换的。你不是不爱吃吗?给你改善一下。”
“是你自己想吃吧?”鱼悦笑了下接过西瓜啃了起来。
“他们。。。。。是找你的吗?”榔头突然问。
鱼悦犹豫了下:“恩。”
“他们好像很着急。”榔头看着手里的西瓜。
“他们只是缺少工具而已。”鱼悦。
“以前,小老板,不快乐吗?”榔头。
“快乐啊,有许多快乐的记忆。寂寞了就回忆一下。”鱼悦躺回躺椅。
“可以问一件事情吗?”榔头。
“说。”鱼悦。
“你手上。。。。。”榔头。
“乐灵岛的封印。”鱼悦。的
“我看你没什么事情。没那么简单吧?”榔头小心地说。
鱼悦很久没说话,当一阵海面的凉风吹来,鱼悦的声音响起:“大概。。。。。我是被神偏爱的小孩吧。”
帝堂秋看着面前的资料,全部的人力,花了时间去寻找,整整两天,结果答案是否定的。难道,那个人,已经不在小店了吗?他靠在办公椅上落入沉思。事情越来越多,没有丝毫进展。一直在杀人的实验兽,现在已经摆脱小兽状态,再过两个月就会进入发情期了吧?它们现在在哪里?那个袭击随知闲的人没有找到,那个两次杀死实验兽的人石沉大海。他守着这座孤城,好像所有的压力都重重的压制在他身上,很累,很累。
随伯禄敲了两下帝堂秋打开的办公室的门,帝堂秋抬头,连忙坐起来:“爷爷,您来了。”
随伯禄笑了下:“陪爷爷一起去饮茶吧,面对这样的孤城,能饮茶虽然是一种犯罪,但是,有时候人需要放松一下。”
帝堂秋也笑了下,跟着老人走出办公室。
六国绿洲天台角落,随伯禄和帝堂秋一起吹着夜风。小店市的夜景,已经失去喧闹,到处都是死寂。
“明天,别再找知之了。”随伯禄很随意地说。
“抱歉爷爷,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帝堂秋有些羞愧,把这样一个老人折腾来。他还是内疚了。
“你这只小狐狸啊,跟我这里道什么歉啊。我也是尽人事,对于知之那个孩子的罪过,只是随家的事情,我们尽力就好,有时候我想啊,找到他,如何面对他?我想了十二年,那孩子的样子越来越模糊,模糊得都要忘记了。”随伯禄叹息。
“会找到的。”帝堂秋觉得老人有些过分哀伤。
“我也这么想。会找到的,不过堂秋啊,我们既然来了,一定会帮忙的。随家本来就是乐医,不是找失踪人口的警察,有些事情还是交给警察吧。”随伯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
帝堂秋看着随伯禄,这个老人的一生都是传说,但是此刻却无比脆弱。
随伯禄没有在意帝堂秋的眼神,他自己在那里唠叨,也许,他真的是老了:“白天我还想着,找到知之,我走到他面前,我对他说,知之跟爷爷回家吧,过去的就叫他过去?嘿!这话,我说不出,也做不到。还有知意,我们那个时候的智力连十三岁的孩子都不如,利益蒙蔽了我们的眼睛,叫我们忘记亲情,报应啊,堂秋。。。。。。。”
一声实验兽的嚎叫打断了随伯禄的唠叨,他们互相对视了下。帝堂秋整理了下衣服,他有要做的事情。随伯禄站在他身后说:“明天,随家所有的乐医,都会帮忙,我们乐医是为了挽救人而诞生的。所以我们做乐医当做的事情吧。”
帝堂秋点点头,回头看下随伯禄,他深深鞠躬:“正是如此,我们是乐医,我们该做当做的事情。” 惶恐
田葛带着伤工作了,原本光光的袖口,上了三道金边,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此刻,他满脑袋都是寻找那些野兽的念头,找到它们,杀死它们。它们是田葛的心魔。
萧克羌作为田葛唯一的朋友,他带着紧俏的香槟准备帮田葛庆祝下。原本,萧克羌根本不想来,他自己也是骄傲的人,现在田葛的崛起,叫他很伤自尊。
“是你?快进来。”田葛打开门,看着举着香槟的萧克羌。
萧克羌走进屋子,四下打量着田葛不大的会客室,到处悬挂着城市的地图、地下水道路线图,还有一些奇怪的资料,沙发上、桌子上,到处都是。
“我打搅到你了?”萧克羌语气里带着抱歉。
“不,并没有,原本我也是要找你的。”田葛弯腰抱起沙发上的资料,帮萧克羌腾出一个位置。
萧克羌坐了下来,举下香槟:“我可是来庆祝你高升的。”
假如,萧克羌没看错的话,他看到田葛举起袖子眼睛里闪过的是讥讽和一丝不甘心的眼神。
“怎么,你好像不高兴?哎,你如今可是我的上司呢,你这么不珍惜这个位置,我可是会生气的。”萧克羌做出嗔怒的样子。
田葛笑了下,随意坐到了地毯上,他双手垫在头顶:“我不是靠自己的实力上来的,你不是很清楚吗?”
萧克羌无所谓地笑了下,转身进里屋找了两只杯子,他帮他自己和田葛倒满香槟,递给他一杯:“我只看到你,每一次都是以命相搏,你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当之无愧。所以安心地做你的高级乐医大人好了,以后呢,你叫我小萧,我喊你田生,也算是一段佳话。”的
田葛仰头喝了半杯香槟:“我听着你这话怎么有股子,酸味。”
萧克羌嗤嗤笑着:“看出来了,哎。。。。。。我想好好伪装的,你说吧,论资历我高过你,论教育,我比你早进入这个行当,论家世我那点不比你强,怎么就叫你这个死板板的家伙占到我脑袋顶作威作福了呢?命运啊。。。。。。。”
田葛抚摸着杯子口:“我?我欠人家两条命,可是我竟然不知道人家是谁!知道吗?我宁愿我从来没做过乐医这个行当。没有资历,我可以努力,没有好的教育,那么我就百倍千倍的修炼,可是。。。。。那个家伙,他天生就是来践踏我的自尊心的。他的实力,我这辈子、下辈子都无法追得上,多可笑,好强了这么多年,我却欠了别人两条人命。”
萧克羌再次帮他们倒满,接着也靠着墙壁。他对面的墙壁上,非常大的一副城市地图挂在那里:“我父亲,钻营了一辈子,捞巴了一辈子,有时候我很想啊,想对他说,爸,您算了,别累了,您儿子就这么大的出息。可他总是把我挂在嘴巴,好像这个世界离了我,太阳都不升起了。。。。。”
田葛接着叹息一声:“两次受伤,我都以为我会死去。说实话,以前我觉得死亡是可怕的事情,可现在的我,怪物一样,非常期盼那种感觉再次来临,有个世界,有扇门,就在死亡背后,我想穿越它,我只要、只要再努力一下,(他伸出手抓了下)我就能抓到它。知道那种感觉吗?特别无奈。。。。。。”
时间缓慢地过去。田葛看了下空了的香槟瓶。
“你刚才跟我说什么?”他问萧克羌。
“鬼知道。”萧克羌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离开。
“哎。萧克羌,祝愿你早日升官。”田葛带着笑意的语调从他身后传来。
萧克羌回头:“那么,我就祝愿你,早日升仙吧。”他说完,看着墙壁上的小店市城市下水道入口分布图:“田葛,小店市,经历过四次城市扩展,这份地图并不完全。市政厅那边应该可以找到更加老的地图吧,恩,这个算,贺礼吧!”
鱼悦出门了,他很少在有大太阳的天气出门,怕热。短短的四公里的路,没出租、没公车,晒得慌。非常意外的是,小店竟然出现了一队骑单车的城市新生人,驮人不要钱,香烟、粮食、食盐、甚至卫生纸一卷都可以的。
他没带那些东西,口袋倒是有包口香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的,大概是和小豆玩的时候,觉得口香糖不好,所以就塞兜了。
骑单车的这位先生很有趣,一边抱怨,一边骑车。封市一月整,城市出现返祖现象,一切为了口边之物的战争再次无声地展开。没有结束期的封城,失踪的人数每天都在增长,鱼悦开始坐车的时候,这位先生说最少有三百,下车的时候,这位先生信誓旦旦地说,亲眼见过数字,已经过千了。
整个城市惶恐不安地晃动着。
这次出门要领取一个月的配给,昨天有人上门做失踪登记,假如不是鱼悦解释家中有余粮,就真的要变成失踪人口了。
鱼悦盯着配给中心,看了大约十秒,转身就走。那里人山人海的,场面混乱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地步,人人都想领好食物,关门闭户,躲避在家里。配给中心又不一次给足了。所以这里二十四小时是混乱不堪的。这里只是单单的一个街区。
鱼悦没走出几步,却看到了抱着路边垃圾桶翻动的小豆。他走过去看着那个孩子,这个城市如今最干净的就是垃圾桶了,他能翻腾出什么来呢?而且这里离家很远吧?
“小豆?”鱼悦摸下他的脑袋。
“叔叔。”小豆茫然,叫了一声继续低头找。
“怎么在这里?”鱼悦蹲下,抓住他一条胳膊问。
“妈妈在里面。”小豆指了下配给中心。
小豆的妈妈昨天就来了,到今天还没领到,大人能忍耐,孩子却不成。这孩子也是饿得着急了。鱼悦看下那边的人海,他无法找出哪个是小豆的妈妈,没办法了,只好带着孩子等着。一直等到天色黑暗,那个女人才狼狈地从人群里蓬头垢面地拥挤出来。她大概是着急了,硬生生的挤出来的时候,一件衣服,被拽的不成体统,半个奶子露在外面,好不容易领到的东西,丢了一半。女人欲哭无泪的先拿了东西给孩子吃,只是一天的配给,就丢了一半,显然她要饿肚子了。
“跟我回家吧。不管如何,却也饿不到你们。”鱼悦对她说道。
于是家里就这样又多了两口子人。接着那个一向打扮得齐整的明灿灿大小姐也出现了。这位倒是不请自来的,她把配给卷丢给肥龙就每天来蹭饭了。不过人家也不白吃,家里的卫生、小豆的功课,能帮忙的都打下手帮了。鱼悦倒是没有表示什么意见,这个时候,他拒绝不了饥饿的女人和孩子。即使如此,鱼家的饭桌还是悄悄地搬到了屋子里,每次吃饭大门还要紧紧的落锁。吃顿饭跟偷顿饭没有区别。
生活越加地艰难,虽然存粮够多,但是鱼悦还是加了小心,家里的配给卷,每天必定叫肥龙去领了食物和生活品回来。这个城市不知道还要封多久,每天这些人睁开眼睛不再是说着什么时候会解封,大家认命了,于是话题转移到了配给问题上,睁开眼睛就是说那点吃的。好在,不管是电,还是水、燃气都在免费供应着,冲着这一点,大家在麻醉着自己——我们还是有人管的,有人看着的。
由于交流越来越少,正常人开始大批量的出现暴虐症一级的状态,感情麻木、自闭。当每天响彻在城市上空的啸音一起,到处是一片惶恐忧虑。
鱼悦想挽救这个都市,因为这种无奈直接着冲击着自己的生活,原本想着,边上看看就好,看看就好。但是随着第一只实验兽的死去,这种无形的负担慢慢地加着看不见的重量。
每天、每天,深夜出去,黎明回来,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寻找,一边躲避纠察队,一边小心地攀岩在都市的每个角落,鱼悦不是神仙,城市那么大,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找到那些藏匿在暗处的动物呢?于是,每天,每天的都疲惫不堪,眼看着人瘦了一圈去。
现在,就是每天去海边呆坐都是不可能了,因为整个的海岸线,全部是巡逻艇。每十分钟最少三艘,不知道是在防人还是在防兽。
当生活把人逼迫到一个极端的时候,黑暗就产生了,欺骗、抢掠到处发生着,白天或者黑夜,城市的上空,警笛声盖过了野兽的哀鸣。小店这个城市,在此刻,不再纯洁,没有了当初的那股子淳朴。
鱼悦常常在想,即使,即使有天这个城市再次打开大门,它的伤会形成风格,几十年都不会痊愈。
篝火
明灿灿大小姐,拿着一块抹布很认真地擦拭着自动贩卖机。现在家里唯一的货物就是这些陶埙,不能吃,也不能喝,更加没有人买。
肥龙大老远的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回来,回来就躺在躺椅上无奈地叹息,明灿灿好奇地看着他的双眼,黑青如熊猫一般,很是滑稽。
“你打架了?”明灿灿放下抹布问,最近生活的艰难把这位大小姐的个性磨去不少。嚣张完全褪去,慢慢的也学会关心人了,关于美男之说,已经很久没从她的嘴巴里冒出来了。用她的话,每天可以用最便宜的肥皂冲个澡,可以看到泡沫,已经是这个城市的神仙了。
肥龙睁开眼睛,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如今更成了一条缝隙。
“配给场,今天踩死人了。”他说。
“呃。。。。。。。”明灿灿无语,看着远方的位置,周身的气场都是凉的。
“肥龙,我们都会死,对吗?”明灿灿回头看着他。
“。。。。。不会吧?还有大哥在,小老板也在。”肥龙劝解,心里却一片凄凉。配给场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他亲眼看见一米九几的大壮汉,硬是被哄抢的人,生生挤压成肉饼。
明灿灿看下鱼悦的窗台,窗台上一个破陶埙里,慢慢长着一棵小黄花。做花多好,有阳光和水就够了。
榔头端着一点可怜的剩饭,到处找那只流浪猫,那只鱼家奶奶很是惦记的猫。他找了很久,终于在游乐场附近找到一张猫皮。猫不知道被谁家吃了。真是可惜了,会开冰箱的猫儿并不多。
榔头看下手里的一点残渣,觉得很罪恶。现在到处是饥饿的市民,自己还在为一只猫哀悼。
鱼悦傍晚起床,慢慢走下楼,小豆很干净的坐在玄关口看电视,他手抓着妈妈的衣服念叨:“妈妈,小豆想吃肉。”家里存储的肉类实在是少,奶奶的储备已经被鱼悦和榔头吃完了,这几天榔头悄悄拿出不少去帮助人。鱼悦知道,默许。
外面的世界依旧演着电视,精彩好像每晚继续,电视里王筝找到了新的幸福,孩子已经长大。
鱼悦坐在餐桌当中的位置,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他如今是一家之主,他动了筷子,大家才开始吃。小豆还在念叨,他不喜欢吃脱水蔬菜,小豆妈妈听了,一个巴掌把他打得鼻血直冒。这个孩子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太可耻了。
鱼悦没说话,转身去了后院,榔头也没抬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饭。他也有心事。
“小老板没事情吧?会不会我们给他添麻烦了?”明灿灿小心的问。
“没事,你们吃吧,三个男人呢,养活不起两个女人和个孩子,那还活着干什么?安心,不会饿到你的。”榔头安慰地笑着。
明灿灿脸突然红了。活了二十多个年头,多少男人跟她说过情话,比如一起海枯石烂,一起天荒地老,陪你一辈子,叫你做最幸福的女人。但是这个被她成为流氓的男人,在她饿得发昏的时候,告诉她,可以来这里吃饭,保证饿不到她。这话听的很是味道酸酸的,叫人眼眶发红。
小豆委屈地吃着东西,不停地抽搐,小豆妈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家的脸色,只是抱歉不断。。。。。。
“成穹。。。。。成穹,出来!”鱼悦的声音突然从后院传来,声音里多了一些喜悦。
大家放下饭碗跑到后院。夜色中,院子的水泥地边上,两条和小豆差不多高的肥肥的海鱼在还在挣扎着蹦跶。榔头看下水淋淋的鱼悦,再看下不远处的海上巡逻艇。他捶打了下这个家伙的肩膀。
小豆子看着挣扎的鱼儿,完全没把鱼和肉挂上钩,他拖了水管帮它们浇水。不管鱼悦用什么办法得的鱼,总归着,大家不必担心粮食会吃完了。
小区另外的方向,篝火冲天,这样的篝火燃烧在都市的每个小区,大家把能燃烧的东西都拿出来,在外面聚拢,大家互相壮胆,互相依存。好像回到了远古的时候。
帝堂秋带着队,慢慢穿行在都市。那东西越来越狡猾,基本不在单一的熟悉的地方狩猎。它出现得很频繁,但是完全无规律——也不是没规律而是区域太大,一般是半径五公里左右,扇形。这些区域互相交叉着,除了死去的三只实验兽没有任何人类知道。如今,那个东西已经拒绝和人们碰面了,半里之外它就能闻出乐医的味道。
奉游儿,看着面前的一家五口的残骸,转身挥拳狠狠打上墙壁,鲜血从手上流了下来。它如今就是这样登堂入室,一家一家地不动声色的狩猎。这已经是第几家了?它的胃口似乎越来越大了。
“该死,该死!”奉游儿踢着墙壁。
华莱西亚从外面跑进来:“游儿,婆婆受伤了。”
奉游儿看了她一下,转身跟着跑出去。
四季婆婆一脸苦笑地坐在床铺上,她仰仗着自己能独自面对实验兽,于是悄悄地和乐盾分开。实验兽没遇到,却遇到打劫的,医器被抢劫不算,肋骨还断了三根。乐医守则第二条,不许攻击普通人。这让她没有丝毫办法。
钬孟公看着鹄立很是生气:“你去做什么了!什么时候乐盾可以离开乐医了?”
鹄立没说话,双拳紧握。四季婆婆连忙解释:“不怪阿立,是我叫他去守篝火去了。”
随伯禄和钬加洛一脸狼狈地从外面进来,这对老冤家现在自成一组。
随知闲迎接过去:“爷爷?您的脸?”
随伯禄摆摆手:“一个多月了,总算是正面对了一下,堂秋说的没错,它已经过了临界点。我们两个人根本困不住它,死了三个乐盾,哎,我还摔了一跤。”
怎么办?该怎么办?
奉游儿发出诡异的笑声:“啊,正好,既然没办法,不如一把火焚了这个城市,我们给这些人陪葬好了。。。。。。”
人们互相看下,没有言语。
“那,的确是计划的最后一步。”帝堂秋慢慢走进来,看着大家。
四季婆婆没说话,转头看着窗户外,黑夜中的小店市,到处闪耀着篝火。
“你说什么?”奉游儿霍地站起来。
帝堂秋咬了咬下嘴唇:“几天前,莱彦的一个小城化为灰烬了,那边的实验兽,已经达到D3。整个城市被啸音引发暴虐,无法收拾。”
奉游儿走过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头。帝堂秋倒退了几步,身体砸在茶几上,让刚进门的田葛吓了一跳。
帝堂秋擦下嘴角的鲜血,站起来。看下四季婆婆,还有钬孟公。那两人都低头不语。
“实话!我要实话!这个该死的怪物到底有多少,到底有几只?他们到底是什么?”奉游儿抓起帝堂秋的衣领厉声问道。
四季婆婆抬头:“别怪他,是我不许他说的。”
随伯禄转头看着四季婆婆:“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随家这几天失去的孩子已经有六位了,回去跟他们的父母不好交代啊。”随伯禄说完,眼圈泛红。
四季婆婆对着帝堂秋点点头,帝堂秋无奈地叹息下,总归还是捂不住了。
更加深层的真相
帝堂秋,拉起家里的窗帘,叫手下推出一部幻灯机。屋子里,气氛很压抑,还有一种隐约的兴奋的感觉。终于,帝堂秋放进第一张图片。那是一张比例表。原来奉游儿也为田葛画的那种,但是这张更加详细,更加可怕。
“从表格来看,目前就是这样的比例。。。。唔。。。。。数值还会加大,目前大约分了四个等级的划分,普通人,乐医,暴虐症患者,还有实验兽。这是最完全、最详细、最官方的资料了。”
帝堂秋说完,坐在一边摸了下下巴。有种放松的感觉,隐瞒这样的东西,真的是好辛苦,如今他如释重负。
屋子里所有的目光被那副图所吸引,接着集体震惊。太可怕了!实验兽的顶级进化将会和乐圣同步,而且它在不停地进化。这样不断不断地延续下去,终有一天,将没有任何东西能压制它。
“堂秋,没有这样……这样严重的,对吗?”奉游儿的声音出现颤抖。
帝堂秋苦笑:“只是最低的估计,这是上一代,算是第二十一代的实验兽的成长对比值。现在这一代有多可怕大家心照不宣。”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华纳西亚扭头看下大家,她开口问:“那么,是谁造出来的这个怪物。他难道不知道后果吗?”
“自人类有了暴虐症开始,人类就致力于消灭暴虐症的各种实验,为此,第七实验室成立,因为当初是七国联合的。实验兽原来的代号就叫【七】、是九百年遗传基因精华所在。这的确是个成功的实验,无数科学家,遗传学家等等辛苦的工作者的成就,所以它叫实验兽。”帝堂秋的语调带着讥讽。
“孩子,不能这么说,当初建立这个计划的人,本意的确是造福社会的。”四季婆婆苦笑。
帝堂秋身边的气场冷到顶点,他一副讲解员的木然形态,换了一张图片:“这个是第一代实验兽。”
田葛端着的杯子慢慢从手里坠落,照片上,是一个在特殊容器内的人类婴儿。
“这是人类吧?”田葛愤怒地瞪着帝堂秋。
“先天的三级暴虐症。第一代实验兽的素材。”帝堂秋慢慢地换着图片,第二代、第三代。当他换到第六代的时候,他的手缓缓停下,幻灯片内,实验兽完全从人类的形态发生扭曲。
“暨历六二一一年。一架不明飞行物坠落于尼沣尼偏远山区,当时的基因学家,从残骸里找出不明基因,尝试和实验兽结合,新的实验兽由此产生。它们进化迅速,身体会根据环境迅速在三代内产生变化。它们开始有了思维智慧,但是寿命短暂。。。。。。。”帝堂秋缓慢地讲解着。屋内寂静一片,只余下粗重的呼吸声。
“。。。。。。。。。乐灵岛研究机构,第一次和地方科学机构联合,将天才乐医的优良基因加入实验兽的基因培养,第十九代实验兽完美诞生。当第十九代实验兽诞生后,实验终止。研究所所长V先生自杀于寓所,死前留下这样的一段话【我跟魔鬼签订了契约,带来了他的子嗣,从此我无法获得满足感,生活再没有美好】同年,十三位小组成员先后自尽,都留下同样的话。
帝堂秋说完看下大家。
“他们是因为给人类带来灾难,而负疚自尽了吗?”奉游儿小声问。
帝堂秋苦笑:“游儿,你看不出来吗?实验兽,其实,就是人类进化到最后的形态啊!大自然物竟天择,最适合的就是能繁衍下去的。实验兽是终极状态。他们觉得此生足矣,这就是那些学者的思维啊!”
“那么,它们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开始猎杀人类?”一直不喜欢说话的随知闲突然问。
帝堂秋再次切换图片,那是一组人类的基因DNA排列表和实验兽的排列表。帝堂秋看着上面的东西说:“人类每天吃食物,供给身体个个器官不同的微量元素和营养,实验兽也是,有一种它必须摄取的微量元,这种元素的名称叫【果粒7.6】”
“奇怪的名字?怎么叫这个?”奉游儿看着前面皱眉头。
“当初发现这种元素的科学家,正在喝果粒牛奶,那一天是七月六日。”帝堂秋无奈地摇头说。
“这样啊.”这些学者总是有特殊的恶趣味。
“实验兽属于反人类的物种,它发展得不完全,我们人类经历的几亿年的进程它没经历过。所以它出现了一个极大的缺陷。。。。。”帝堂秋的声音沉了下去。
“这个你告诉过我,虽然只说了一半。”奉游儿点头。
“它们无法自行产生【果粒7.6】,而这种元素,是人类特有的,它的作用就是促进大脑发育。于是实验兽猎杀人类的原因在此成立。”帝堂秋关了投影机,打开大灯。
屋子里的人被突然的强光刺激得无法睁开眼睛,许久,田葛捂着眼睛呐呐的说:“我们在它的眼里只是果粒牛奶吗?”
帝堂秋叹息:“是这样的。”
奉游儿站起来活动下脖子:“那个孩子的断奶期,是什么时候?”
帝堂秋:“直到,直到它不需要。进化到可以自己生产,这将会是个漫长的进程。”
“那么,谁放它出来的?该死的所谓的六国联合实验室,不,是七国实验室,不是号称世界上最坚强的堡垒吗?这该死的东西是怎么出来的?”奉游儿气闷,只是觉得憋得厉害。
“乐医,乐医组织放出来的。”一直沉默不语的四季婆婆突然开口。
满室震惊,包括帝堂秋都一脸惊怖。
四季婆婆苦笑,她向后靠了下,鹄立帮她放好枕头。
“别惊讶,这个世界你们不知道的故事多了,为什么会有乐灵岛,为什么会有乐医仲裁所,为什么会有器盟会,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 舞道十一空。这是个漫长的故事,阿立,帮我打开窗帘,我喜欢在阳光下说话。”
鹄立打开窗帘,满屋阳光,明媚无比。
“大约八百多年前,乐医有二十四流派,那个时候,医器是一家,再加上舞道会。原本世界是一片和谐的,合久了就会分,这也是物竟天择。乐医二十四流派分了两大类,文医,武医。一类讲究的是以意治暴,一类讲究的是以灭治暴。开始呢,大家只是坐在一起探讨,接着就开始争论,然后,乐医开始分裂。那个时候,文医的大乐圣叫梵一,武医派的乐圣叫梵二,原本是亲亲的一对兄弟,传说中人鱼的直系血脉遗族。”
四季婆婆慢慢的端起水,也不管大家着不着急,自己回忆了一会。接着她用她特殊的慢条斯理的语调继续讲述:
“争端开始后,慢慢就有了奇怪的开战理由,那个年月,乐医就像奇怪的社会一般,见面先报派系,一言不合,就开始以治疗他人的医器互相攻击。当初的器盟会的祖先,看到自己家的医器成为杀人利器后,宣布退出。接着是舞道十一空。那个年月,一心想修炼的乐医,是没有多少政治心眼的。当时的政权决策者衡量再三,认为,文医好控制,奉行的思想适合他们的社会,于是开始制造一些两派矛盾。矛盾越来越大,终于,器盟会、文医组织、舞道十一空,联合起来消灭武医。那是一段难以想象的岁月,到处都飞溅着乐医鲜血的岁月。。。。。这也是物竟天择吧,最后天择了文医。接着两大乐圣决斗,具体的情况已经不得而知,但是梵二死前发下一个毒誓“武医即使只剩一人,也要灭尔文医,还原世界大道。”梵二死后。武医组织悄然消失。世界重新轮转,当梵一发现了当权者的利用之后,一生自我封闭于孤岛,那个岛就叫乐灵岛。接着乐医和政治分家,成为独立的社会,后来,医器分家,舞道会自成一体。再后来就有了乐盾。”
一段被封尘多年的往事,就如此的被慢条斯理地说出来。人们惊讶地互相看着,啊,世界原来不是驮在龟背上的,原来,世界是圆形的。 你是出来不出来
屋子里很安静,阳光照射中,灰尘粒子上下欢快飞舞着。随伯禄和钬加洛这两杆大烟枪完全忘记了乐灵岛的前辈还在此,双双点起了烟卷吞烟吐雾。钬孟公一脸不在意,帝堂秋很没形象地敲击着窗台,奉游儿看着面前果盘里的葡萄,漫无目的地数了三次。华纳西亚在闭目养神,田葛看着皮鞋,随知闲左顾右盼,这就是得知真相后的众生相。
许久之后,钬孟公看下四季婆婆:“他们终于出来了。我以为他们消失了呢。”
四季婆婆点点头:“是啊,我们的人在【七】实验室发现几具尸体,解剖后,根据骨骼,还有随身的医器,确定是武医。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放实验兽出来,他们的目的耐人寻味。”
帝堂秋回头看下四季婆婆:“那些问题可以慢慢解决,当务之急,我到现在都没得到到底有几只实验兽的确切资料。国家乐医仲裁所,这个月损兵折将,却连敌人的人数都没弄清楚,这真可笑。”
四季婆婆拉了一下被子,觉得有些冷:“十二只,两只在小店市,其他十只能确定方向的有六只,还有四只下落不明。”
奉游儿嗤地笑出来:“这还不明白吗?利用实验兽,消灭文医,即使不成功,也出气了。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放出来的是什么吧。愚蠢。”
屋子里大家对视,觉得这话说的倒是没错的。
“我们该怎么办?会死吧!都会死的。对吧,对吧爷爷?”随知闲突然笑得很诡异,巨大的压力,来自内心的压抑、生活的压抑、精神的压抑。他爆发了,大叫着。
四季婆婆慢慢躺下,嘴巴里念叨着:“年轻的时候,想美丽常在,永远不老,现在我八十三岁,黑发满头,牙齿全在,人生足矣。不再求。”
奉游儿看下四周转身就向外走,帝堂秋喊住他:“游儿,去那?”
“找一个大咪咪,皮肤要上好,手感最柔软,抱着我的时候要很温暖,最好是处女,因为我是处男。”奉游儿说完还向外走。
“也不是会死啊。”田葛喃喃地说了一句。
屋子里短暂的寂静后,大家一起看着他,田葛被这么多目光看着有些尴尬。他低头盯着靴子,虽然他一直不停地看:“那个,救了我两次的人,他,我想找到他也许能帮助到我们。”
“他是武医吧?怎么可能帮?”华莱西亚插话。
“我想,即使他是武医,也是和那些人不一样的武医,因为他一直在帮我们。”田葛抬头解释。
“可是,你看到那张表了吗?那个东西它进化了。现在,即使随爷爷,钬爷爷合力都无法压制,他恐怕也不成了。”帝堂秋无奈地摇头。
田葛想了下:“他可以,我看过他两次的绞杀,觉得他不属于武医也不属于文医,我想他是自成体系的,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不站出来?”
大家互相对视着,一个多月,无数人的寻找,却一次一次的失望。那个人石沉大海,既然他躲起来,肯定有他的理由,小店市成了这个样子,他依旧不出来,那就耐人寻味了。
奉游儿敲敲自己的脑袋,看下左右,转身继续向外走。
“游儿?”帝堂秋。
“我去电视台。.....”奉游儿的声音远远传来。
小豆站在院子里,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豆妈拿着一把尺子在打他的屁股,鱼悦和榔头从篝火那边回来,正看到小豆受罚。
“姐,只是孩子,犯不着这样打的。”鱼悦抢过尺子,抱起小豆。
“这、这死孩子,自己现在还靠着别人接济,他倒好,偷了家里的东西给旁人,气死我了!小老板,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这孩子缺根弦,您看,您千万别怪罪,我给您道歉,鞠躬,不管如何,看在我们孤儿寡母。。。。。。。”小豆妈一脸哀求,一边哭一边道歉。
小豆,偷了家里的食物分给小朋友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发现的钥匙。鱼悦看下榔头,榔头摸下裤衩兜,兜的顶头有一个大窟窿。他无奈地吐下舌头。
鱼悦拿出手绢给小豆擦鼻涕,这个孩子就是个鼻涕虫,刚才那么大的哭声,眼泪不得见,鼻涕倒糊了一脸。
“小豆,他们是不是经常不带你玩的那些小朋友?”鱼悦问他。
“恩。”小豆点点头。
“为什么要分吃的给他们?”鱼悦问。
孩子迷茫地想了下,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们带你玩了吗?”鱼悦问。
小豆很是羞愧,摇头,小豆妈一脸恨铁不成钢。
鱼悦把孩子交回到她手里:“姐啊,孩子不会说,但是,冷暖自知的。小豆是好孩子,善良。不必打他。”
小豆妈接过孩子,再次抱歉,后院走廊口,明灿灿站在那里:“开饭了。”
一家人团团围着坐在鱼家奶奶包粽子的餐桌边,按照习惯,打开电视,收看城市频道。现在他们什么台都不看,就看小店市的本市频道,那里面虽然一直在播放着鼓劲的节目,一直在重复着各地对他们的关注,但是小店市人真正关注的是,各种物资在何处配发,这些信息在节目下滚动的用文字播出。
鱼悦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小豆碗里,明灿灿连忙夹出去:“孩子小,要把刺找出来。”说完她认真地翻找着鱼肉中的刺。
榔头看下明灿灿:“小老板夹的那个是鱼脑吧?”
明灿灿脸红了下,帮小豆拌饭。小豆妈最近就像水做的,动不动的就哭,每次哭就是同样的话。活着累,打开门就是衣食住行,自己带了孩子,诸多艰辛,娘家贫困,无人问冷,无人去热,心苦,身累,有烦又气,只觉得人生活的无趣。
今天也是如此,她刚抓起一角,明灿灿一瞪眼:“谁都一样,您就饶了我们吧!我连父母都没,想哭都没人哭,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姐,哭一次大家同情,哭两次大家哀叹,哭三次就讨人厌了。”
榔头扒拉着饭,没有说话,肥龙却是一脸崇拜,鱼悦没开口用筷子翻着米粒,小豆妈很是尴尬,刚要解释,电视里却一顿噪音,大家抬头。接着有趣的一幕出现了。
奉游儿冲进直播室。伸手抢过播音员的麦克风,对着镜头发表了一次无比震撼的讲话。
“看这里,看这里,我说你呢?对,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我就想告诉你,这个城市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这里的人也没碍着谁,你拿起医器这一天,你老子有没告诉你,你是个医生,一个医治别人心灵的医生,这个城市,它要死了,打开你家大门,看看外面,有老人,有孩子,每个都想平平安安的一辈子,我就不相信你没有亲人。。。。。。。(他放下麦克风,低头,掉眼泪)老子他妈的哭了,我妈死了我都没哭,我在为这个城市哭,为我自己的无能为力。现在,你他妈的有能耐,你躲在墙角,装什么大神,玩你妈的什么深沉,我告诉你,你不出来。。。。。。下个死的就是你。妈的。。。。。。。”
电视下,家里一片茫然互相对视,电视上,一些穿着乐医仲裁所制服的人过去,抢麦,道歉。接着屏幕成了雪花点。。。。。
鱼悦放下筷子,托着下巴看着电视,不久之后,鱼悦的肩膀上下耸动着,沉闷地憋着的笑音慢慢传出。榔头惊讶地看着他,一会儿,鱼悦按捺不住地哈哈大笑,一直笑到眼角冒泪花。
榔头他们互相看了下,榔头突然指着电视问道:“他说的那个,装大神,玩他妈的深沉的大葱不会就是你吧?”
遮瑕膜
“小老板,能告诉我实情吗?如果那个人说的是真的,我觉得你不闻不问的行为很自私,觉得之前多少有些看错了你。”榔头站在鱼悦的工作室门口问。
鱼悦拿着画笔又在画他的人鱼,榔头直直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放下手里的画笔,鱼悦走到水龙头前面,认真地把手上的涂料清洗干净。接着他打开最大号的灯,缓缓举起右手,手背对着榔头:“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榔头点头:“纹身。”
鱼悦放下手:“它是乐灵岛的封印。”
榔头惊讶万分,面前这人,虽然总是觉得他有背景,几乎无所不能,但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所谓的尽头似乎就是那个乐灵岛。他有些不清楚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和乐灵岛有关系,为什么乐灵岛会对他进行封印。但是既然封印了,为什么他的右手如此灵活?迷,好多迷。令他越加好奇。
鱼悦看下楼下,榔头会意地走进屋子反手关门。鱼悦举着右手看着那个封印,他有一肚子的话,憋了许多年,也需要找个人倾述下。
“我原来姓随的。”鱼悦放下手说,语气里充满着对这个姓氏的排斥感,不,他的语气甚至有极大的厌恶感。
“难道说,是吴岚四大家的随家?”榔头看着他。
“恩。”鱼悦苦笑,站起来,推开窗户看着外面,他看了很久才转头望向榔头:“是个很长的故事,有兴趣听吗?”
榔头点点头:“洗耳恭听。”
“我出生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家庭。。。。。。。。”
鱼悦就像述说别人的故事一般,说着自己的出身、童年。对于屈辱,他没有添油加醋,他就像说别人的故事一般,他说了很久,有些事情好像忘记了,所以中间他中断了几次,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接着恍然大悟一般敲敲脑门。他忘记了许多亲戚的名字。鱼悦的叙述是不成功的,原本他就不是个善谈的人,甚至他不怎么会和人交流。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一直说到凌晨三点多。
榔头的神情一直在变化,他的脾气很痞,甚至是油滑的,发脾气的时候很少。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听得一肚子的火,有种想砸点什么的欲望。
鱼悦说完之后,看着榔头,有些矛盾,他带着寻求答案一般的语调问榔头:“如果是你?你会回去吗?”
“绝对不会回去。”榔头咬牙切齿。的
“如果是你,你还会和那些人纠葛不清楚吗?”鱼悦追问。
“绝对不要!”榔头手里抓着的陶埙被他生生地捏碎。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鱼悦看着他。
“我会先一把火烧了那个墓地,然后打那些混蛋一顿,如果是我,此生我都不想再看到他们,我不是个善良的人,也许那些人会拿仁义道德压我,可是这些东西偏偏就是最无聊的东西!妈的!伪君子!一群傻X!也能下得去手!没人类的感情吗?。。。。。。。!”榔头异常愤怒,大声发泄了会。
鱼悦看着这个人,他为自己难过了,鱼悦很高兴,能把心底的事情告诉这个人,真好。
“我想去,我觉得我可以帮到大家,可是,我不希望我再次的卷进那些漩涡。那个漩涡太可怕,那样的日子,即使再过一天,也会死去。”鱼悦说出心里话。
榔头点点头,坐下来:“以前,我最恨的就是我那个水性杨花的妈,可是,她肯为我去扇博有仁的耳光,即使她再无情,她会为我哭,即使是伪装的亲情,她的遗嘱上全部都是我的名字。她只是不懂得怎么去做母亲,看来我的人生总算是不错的。。。。。。小老板,别担心,办法总是有的。”
鱼悦关起窗户,冲他笑了下:“对啊,我一直觉得你活得不错啊。知道吗?那天晚上的救护车不是我叫的,是那群竹子帮你叫的,他们很关心你。”
“竹子?”榔头诧异。
“哦,和你打架的那群人。”鱼悦解释。
榔头失声笑了出来:“别说,他们自称什么什么君子的,其实就是一群变装流氓而已。”
鱼悦弯腰,捡起地面上的碎陶埙片.他一边拣一边问:“我要怎么走出去,我要怎么做,才能,平静的回归这里?”
榔头回答得很快,理所当然的随意:“世事都是无法两全的,但是我能确定的是,你叫鱼悦,是这家店子的小老板,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鱼悦抬头:“对啊。。。。。我是鱼悦。和他们没关系。。。。。。”
榔头看着鱼悦整理碎片的手:“继续做鱼悦吧,我觉得你做鱼悦很好,那个。。。。。。虽然我这样说,有些自相矛盾。可是,我想总会有办法的,继续做鱼悦,又能帮助人的办法。我想下。。。。。。。”
“好。。。。。。。。”鱼悦把碎片丢进垃圾桶,转身离开屋子。他也要好好思考一下了。
小豆坐中间,明灿灿坐左边,肥龙坐右边,大家队形整齐,动作统一,全部是双手托着下巴,眼球跟着面前的这个人转。
“姨,叔叔怎么了?”小豆终于忍耐不住。
“叔叔不玩流氓了,改玩沉思者。”明灿灿解释。
榔头背负双手,来回在院子里走,摇头、点头、苦笑、无奈地笑、拍头、恍然大悟、自打耳光、连连跺脚。从早上开始,他就这幅德行的满屋子转。
“灿灿。灿灿。。。。。。”小豆妈,悄悄招呼明灿灿。
女人们悄悄地看着店铺口发呆的鱼悦。鱼悦靠着粽子店的墙壁角落,身体和阴影契合完美,呆到一种境界,墙壁与人融合成一体。
“有人吗?有人吗?”粽子店门口的人大声地招呼。这人距离鱼悦不到一米的距离,竟然完全看不到他。
“来了,来了。”明灿灿迎过去。
鱼家粽子店门口站在几个人,领头的是一个少年,看年纪最多十二三岁,虎头虎脑的,一身的邻家弟弟的可爱样。他的身后跟着几个穿着各种制服的人,警察、军队的,还有高大的两位乐盾,明灿灿眨巴眨巴眼睛。
少年笑眯眯地打招呼:“您好,我受仲裁所委托,为这片街区的人进行免费的乐医治疗。”
明灿灿眨巴下眼睛:“噶?”她很惊讶,因为以前她的薪水,一半要交乐医费用。现在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可以请你们的家人出来吗?”少年态度真的很好。
“哦,您要进来吗?屋里坐。”小豆妈连忙招呼
“不了,时间有限,为了市民安全,我们必须一家一家走。所以请你快一些。”一位警察不耐烦地插话。
几分钟后,一家人整齐地站在门口。对于这位少年乐医,这家人摆出了无比奇特的阵型,年少的一脸崇拜,女人们一脸担心,左顾右盼,三个男人各怀心思,低头无声。
肥龙因为他是有案在身的人,所以不敢抬头,开玩笑的,面前这位是警察啊。
鱼悦和榔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还在想事情。
这位少年乐医,倒是觉得这家人很有趣,完全不觉得被忽略了。他走了一路,也算是见了凄凄惨惨的一路,只有这家人看上去格外不同。
几分钟后,粽子店口,少年乐医弹奏起一首叫【翅膀】的治疗曲。当乐声响起,鱼悦抬头看着他。这位少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谦和、高贵、随意、自信满满、浑身矜持。在外人看来,这个少年是那么地完美,可鱼悦却觉得,这些无外乎是世家的虚伪伪装,谦和是不屑和你争,高贵?他从来不觉得,随意?这些人的眼睛里从来不放普通人。自信满满之后就是自得自大,浑身矜持,一副施恩的样子。小时候他不懂得,现在,他懂了。即使是他最憧憬的哥哥知意,身上也带着这样的味道。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假面具。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少年乐医走了,明灿灿和小豆妈看着人家的背影充满感叹,感叹的语调中无外乎就是:看吧,多么高贵,多么优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当乐医。她们感叹完,回头再看自己家人,三个男人一脸认罪的样子,人家白白服务完,他们刚才竟然没有说谢谢。
“我受不了了,人比人气死人,脸上的皱纹都多了许多条。不管了。”明灿灿无奈地拍下额头。转身进屋,不久抱出她的最最珍爱的化妆箱,她要保养下自己的肌肤,几天家庭妇女的生活,她都憔悴死了。
【看女人化妆是很有趣的,她们会表演魔术,她们的道具无数】
--------肥龙心之语
明灿灿和别的女人不同,别的女人会躲起来化妆,但她个性张扬,在公车上都敢肆无忌惮地化妆。现在这个女人就是如此,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贴面膜,刮。。。。。。刮那个小腿上不存在的毛。
明灿灿的小腿上,有个不大不小的伤疤,外观看是烫伤来的。当她刮完腿毛后,她从化妆箱里拿出一团透明胶纸一样的东西,小心的裁剪了一块粘到那个伤疤上,粘合好后,她拿出个喷剂一样的东西上下喷了会。哗!那个很明显的伤疤竟然完全看不出来了。
大小姐拍拍自己的美腿,很是满意地左看右看,这个时候,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巨大的阴影。明灿灿抬头,吓了一跳。榔头眼睛冒着红光地盯着她的小腿,他先是看了会,接着他蹲下来,无比虔诚地托起明灿灿的小腿叹息:“好腿!”
“啪!”明灿灿随手给了他一巴掌。
榔头的脸上带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毫不在意地依旧托着明灿灿的腿。明灿灿脸颊通红,心花乱碰。
“你要干什么?。。。。。。”她羞涩地问。快三十岁了,号称情场百事通,其实她还是个老处女,被男人这样摸。。。。。呀!羞死人。
“这个是什么?”榔头指着伤疤的方向问。
难道,这个男人喜欢残缺美?明灿灿诧异了,半天才回答:“伤疤。。。。。。。”
“上面贴的这个?”榔头继续问。
“遮瑕膜。”明灿灿回答。
“结实吗?会掉吧!”榔头。
“不碰水,就不会掉。”明灿灿缩回腿,她穿的可是裙子。她胡思乱想着:“啊,他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自己穿的内裤好丑的,呀呀呀呀!想什么呢?”
榔头小心地拿起化妆箱里的遮瑕膜:“可以送给我吗?”
“拿。。。。。。拿去!”明灿灿低头戳着裙边,就是要她,都可以的。
“还有这个。”榔头拿起喷剂。
“拿拿。拿去!”明灿灿很大方,心里越加地胡思乱想。小豆妈、肥龙一脸惊讶地看着。
“万岁,小老板。。。。。。。小老板!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女人,女人。女人万岁,女人的智慧万岁!”榔头兴奋得语无伦次,抓着鱼悦的手不停地喊着。
鱼悦如释重负:“恩,看到了。对啊,很厉害。”
“我累了!”榔头叹息。昨天晚上到现在啊,真的精神要崩溃了。
“我们去睡觉吧!我也是,心累。”鱼悦疲惫地摇头。
两位男士。。。。。。去睡觉了。屋子外,小豆妈小心地看着明灿灿。明灿灿犹如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她呆坐很久之后,突然蹦起,恢复了嚣张女的原生态。她指着屋子里面,张牙舞爪:“王八蛋,臭流氓,出门车碰死,吃饭汤噎死。。。。。。。”
几只乌鸦天空飞过。肥龙捂起小豆的耳朵。。。。。。。。。。
做你的乐盾
榔头起床,喉咙很不舒服,干巴巴的,火烧火燎。他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人思考过多了,会喉咙干涩,以后还是少思考一些的好。
“大姐大(明灿灿别号),有饭吃吗?”榔头在走廊口遇到了明灿灿,习惯性地问了句。
“有,砒霜!吃吗?”明灿灿满口怨气。
“吃!我快饿死了。。。。。。。我先去洗个脸。”显然,榔头没听她说什么,他习惯性地回答,转身走开。
啊!时光飞逝,命运轮回,世事无常。
走廊的边缘,明灿灿仰天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鱼悦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怜的大姐大发泄完毕,转身认命地去做饭,所谓人在屋檐下,就是这个意思。
“觉得如何?”鱼悦把双手放在桌子上给大家看。十二年了,第一次这样把手背亮出来给大家看。他的语气竟然带了奇妙的炫耀的感觉。
榔头很认真地上下端详,甚至他抓起鱼悦的手贴得很近地观察,旁观者,除了不懂事的小豆,大家那个鸡皮疙瘩,从脚跟打到发顶。
“完美的手。”榔头赞叹。
众人再次颤抖了一下。
“我也觉得。”鱼悦很是心情舒畅的看着依旧捧在榔头手心中的双手,很不要脸地说道。
众人冷汗。。。。。。的
“他们说,世事无两全,那是放屁。”榔头为自己的智慧而得意,开始胡说八道。
“感觉……感觉可以重新在阳光下走路一般的感觉。”鱼悦如释重负。
肥龙觉得世界有种崩溃的现象,自己家老大完全不正常了,还有沉默寡言的小老板也跟着秀逗了。他欲哭无泪地看着他们,那两人完全没有感觉地在做眼神交流。
时间缓慢地过去,门口传来车队路过的声息。这是那位少年乐医归队的声音,亏了他了,这两天一直在小区里义务帮忙,十分的辛苦。
鱼悦终于收回手,他推开窗户,望着远去的车队说:“明天中午,大家一起再改善一下吧。毕竟在这个家里,一起住了这么久了,算是有缘了。”
满屋子的人,除了榔头全部大惊失色。
“那个,小老板?您说什么?是不是我家小豆闯祸了,是不是我那里做的不对了,我们可以改的!可以改的!千万不要赶我们走。。。。。。”小豆妈妈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榔头连忙安慰:“安心,安心,就是再难,也不会放弃大家的!只是,小老板和我有些事情要去做,所以要暂时分开下。”
鱼悦回头,看着榔头,迷惑不解。
榔头摸下没修理的下巴,那里冒出来好几天的胡子茬,他看着鱼悦:“嘿!我做你的乐盾吧。”
“你不适合吧?我不用乐盾的,而且小豆他们也需要人照顾。”鱼悦看了下他竹子一样的身形。
“小看我,我可是枪林弹雨里过来的,魍礁头大太保,你当我混假的。”榔头无所谓地笑着说。
“你知道什么叫乐盾吗?”鱼悦问他。
“。。。。。。知道一点,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点我肯定,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小老板叫我赊账,在我生命垂危,小老板为我付账。”榔头很痞子的语调。
“听起来,好像都是金钱关系。”鱼悦失笑。
“是兄弟吧?最好那种!一起可以分担任何苦难的兄弟。”榔头盯着他的眼睛问。
“。。。。。。对。”鱼悦回望着他。
“那么,就叫我成为你的乐盾吧,也许,我不是最优秀的,但是,我希望可以,可以同生共死,这样才是兄弟吧?”榔头找着合适的词汇,可惜了他,书念的实在少,这话说得有些干巴巴的。
鱼悦笑了,他看下榔头:“你知道会面对的是什么吗?”
榔头坐下晃了下那双七彩拖鞋:“不管是什么,人不是独立着就能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我只知道,你需要我。”
鱼悦一同坐下:“那东西的啸音越来越强,万一我无法顾及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榔头无所谓地笑了下:“盾不需照顾,而且,那些人,你总需要有人帮你应付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情吧?”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小老板,我这个人嘴巴是快一些,而且,经常给人找麻烦,可是,如果有困难,我一定帮,我们是一家人。”
明灿灿突然举着手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豆妈妈挺不好意思地点头。
“大哥,说好的,一日大哥,终身大哥的,你怎么能抛下我们呢?总之,你说上刀山,就上刀山,你说下火海,就下火海,反正呆在这座死城,也没什么盼头,不如跟大哥干一票大的。”
明灿灿啪地从肥龙脑袋后给了他一巴掌:“你以为去抢劫呢?”
肥龙抱着后脑勺:“那你说去干什么啊?”
明灿灿摇头:“不知道,但是我想,小老板需要我们。”
鱼悦慢慢站起来竟然笑了,笑得很是惬意:“是,不管怎么逃,怎么躲,总是在这天地间,安了吧!安了好!”
说完,鱼悦慢慢地上了楼,不再理大家,榔头也笑了下,站起来到卫生间认真地刮起自己的胡子。隐约着,楼上突然传来舒缓的音乐声,乐声淡泊、随遇而安,叫人安定。榔头却不知道,鱼悦从出生起就在找自己的位置,他和家族不是一个群体,和月光不是一个群体,和这个社会不是一个群体,他总是没有安定感。千万不要小看一个“安”字。
人从出生就在抱怨,抱怨出身,抱怨父母无财,抱怨命运不济。“安”是大智慧,找到“安”才能真正找到自己。不管之前的鱼悦多么厉害,不管之前的鱼悦到达什么样子的境界,那都是为了抗争,为了得到,他从来没有安过,所谓乐医的空的境界,也许他此生都无法做到。但是,此刻,鱼悦找到了自己。是,即使我天生五音不通,可我是鱼悦,即使,父母不爱我,但我是鱼悦,即使,我被抛弃,我还是鱼悦,即使,我和他们有仇恨,他们呢是他们,我依旧是鱼悦。我已经抛弃了那些怨,此刻我就安心做我的鱼悦吧。
这就是鱼悦所想。直至今日,鱼悦才真正走上了和所有乐医都不同的道路,生命有限,我需逍遥,安心、自然才是我要做的事情。此刻的鱼悦已经跨越,真正入了逍遥。
清晨,鱼悦穿着一条短短的游泳裤衩,悄悄地沿着后院的岩石下了海。他在海中畅游了大约半个小时。别疑惑,他已然能在海中自由呼吸。大约三个小时后,鱼悦背负了一个巨大的箱子慢慢爬回屋子。
剥开层层包装,这是一把人鱼头像的六十六弦水琴,在以前,鱼悦没信心能弹奏它。现在,他想他可以了。
随儒溪,十三岁,随家外系子孙。按照辈分,随儒溪比随知意他们要晚三辈,但是在儒字辈,他是个突出的孩子,这次来小店市就是随伯禄特批的。如果找不到随知意,或者随知之,随家族长的人选只好从外系子孙过继了。毕竟在正系子孙中天分好的没几个,能赶得上知意的,也就是随儒溪了。
随儒溪正是在鱼悦杂货店门口演奏的那位随家少年乐医。最近这孩子很忙,非常的忙。每天要登门演奏,因为实验兽的啸声引发的暴虐症患者慢慢增多,那些人把自己关在家中,那里也不去,自闭是暴虐的第一步。的
这天晚间,随儒溪拖着疲惫的身躯跟着自己的盾,还有随行人员回六国酒店,在路过鱼家奶奶粽子店的时候,有人拦住了他们的车辆。
拦截车辆的正是榔头:“我要见下你们的乐医。”他这样对随行的军官说。
随儒溪从车内探出头:“有事吗?”
榔头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军官:“麻烦您,帮这个交给这位小乐医大人,请他转交你们上面的人。”
那是谁
随儒溪从下面回来就爬到床铺上睡着了。白天的治疗耗费了这孩子大部分的精神力,那个盒子被他随意地丢在桌子上——他以为只是一般的慰问品,现在的他需要一场好睡眠。
小店市的指挥中心,随儒溪轻轻敲了一下这里的门。指挥中心很忙,忙到大家无暇顾及这个可怜的孩子,礼貌成了没必要的东西。随儒溪站了一会,慢慢走到帝堂秋面前:“帝学长(他们是一个学校的毕业生)。”
帝堂秋面容憔悴,缓缓回头:“儒溪?有事?”
随儒溪点点头,把榔头交给他的盒子递给帝堂秋。
“什么?”帝堂秋问。
“一位市民送的,大概是觉得我们最近辛苦的慰问品吧。”随儒溪回答。
帝堂秋苦笑,小店市的市民现在最怨恨的就是乐医了吧?还慰问品,不是炸弹已然不错:“检验过了吗?”
随儒溪点头,好奇地四下看,毕竟只是孩子:“恩,在门口检验的,说是玻璃器皿,没有危险性。”
帝堂秋慢慢打开包装纸,缓缓拆开纸盒:“啊!”他的声音很大,略微失态,于是大家都看向他。
一对精致的水晶小酒杯躺在纸盒的中间,帝堂秋有些激动,他一手抱着纸盒,一手犹如拎小鸡雏一般地拎着随儒溪离开了指挥中心。
海边小楼,鱼悦和榔头简单地收拾着行礼,明灿灿她们早就打好行李包,鱼悦只是说一会有人来接,她们也懵懵懂懂的。
“我估摸着也该来了。”榔头检查家里的门锁。
鱼悦点头,拿木条封窗户。
“去了,少说话,说多了,错就多,我那个便宜老爹说,喜怒不形于色,意不上瞳色,这样别人不知道你想什么,就会怕你。”榔头一边递钉子一边说。
鱼悦笑了下:“那个,不说话就可以,别的做不来。”
榔头动了几下封条,很结实的样子:“就是,你只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就好了,我们走江湖的,喜欢说,这个气势。知道啥叫气势吗?就是要会装,你装得越拽,他们越看不透你。”
鱼悦无奈了:“我为什么要走江湖,还要装气势,还要别人看不透我?”
榔头苦笑:“还想回来吗?”
鱼悦点头。
榔头:“那就听我的。”
外头传来汽车的轰鸣声,急促的脚步声。鱼悦和榔头对望一眼。他们来了。
四季婆婆上下打量着这间粽子店,田葛几乎是满眼的惊怖,帝堂秋他们互相对视了下,正要举手敲门,粽子店的门板缓缓打开。一位中年妇女慢慢走出来,妇女三十多岁,一脸的沧桑,面对这么大的声势,显然是吓坏了,她抱着门板一动不动。
肥龙探出脑袋看了眼,清理了半天喉咙,声调古怪的看着二楼:“格。。。。。。。哥。。。。。。。有客人。恩!恩恩!”
鱼悦弯腰去背水琴,榔头拦住他:“以后,我来帮你背。”
鱼悦点点头,有一条看不到的丝线,牵连住了谁,这一刻,再也无法挣脱。
粽子店的门板被人慢慢卸下,帝堂秋他们跟着向里看。二楼缓缓走下来两个人,前面一个少年,布衣,布裤,甚至连鞋子都是很普通的黑色布鞋,利落的一头短发,俊秀秀、精致致一副样子。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愣是谁看了都会被他的风度折服,这份气度绝对不是伪装的,而是发自内心,一股来自灵魂的随意逍遥之意。
少年的身后,跟着一个挺拔、健壮的青年,青年穿了一身黑色的皮装,他的上身是黑色的无袖马甲,胸口露着均匀的肌肉,下身是黑色的长靴皮裤。好个神采飞扬的飘逸青年。青年身后背负了一个古怪的箱子,箱子很宽,长度快要和他身高差不多了。
鱼悦慢慢走到帝堂秋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想不到。”帝堂秋说了三个字。
“是。”鱼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榔头说少说话,他就少说。
“常青林里绞杀实验兽的人?”帝堂秋问。
“是我。”鱼悦回答。
“城市地下水道。”帝堂秋又问。
“是我。”鱼悦回答。
“死了很多人。”帝堂秋的声音带着一股怒气。
“那是你的责任。”鱼悦没有客气。
两帮人互相对视着,肥龙悄悄躲到明灿灿身后:“大姐大,一会打起来,你跑先,我掩护。”
明灿灿翻个白眼,没有搭话。此刻谁也幽默不起来,这么大的声势,这么大的场面,是她思维里没有的,生活,在这里又转了个弯。
“你好,你可以叫我四季婆婆。”四季婆婆打破两帮人的尴尬局面,主动伸出手。鱼悦早就等了这一刻,他伸出右手,和四季婆婆握手,虽然很迅速,可是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他的手背,后面什么都没有。
“鱼悦。这位是我的。。。。。。。。。盾。榔头。那边是我的家人。”鱼悦简单地介绍了下。
“不管如何,你能出来,我们都很高兴,因为,我们迫切地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四季婆婆没有隐瞒。
但是鱼悦就是不喜欢她身上的那股子味道,他记得这股子味道,骄傲,俯视地面的角度,虽然一直保持谦和的微笑,但是骨子里却带着一股子,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他清楚的味道。
鱼悦没有搭话,看下榔头,他们一起回头看看这家温暖的粽子店。以后,也许真的回不来了。 论
六国饭店的临时会议室,鱼悦又看到了那张数值对比图。他看着图,面无表情,而他的爷爷随伯禄就坐在不远处上下打量他。坐在角落里的还有他的父亲随景深、封印自己的钬孟公、钬加洛。世界真小。鱼悦内心难免这样想。
随伯禄仔细地观察着这个传说中绞杀了实验兽的高人,他太年轻了,年轻得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六国会议室门口帝堂秋为随伯禄介绍的时候,鱼悦直视他的眼睛,这年轻人的眼睛太亮,能看到人的内心一般。那时,随伯禄打了个哈哈,让到一边,祖孙就这样擦肩而过,一副陌生人的样子。在乐医的世界里,境界也是衡量地位的一种方式。随伯禄让了路,是承认自己境界低。
鱼悦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四季婆婆身边,面对着所有的猜测和疑惑。
榔头靠着窗户,这是他第一次涉及到乐医的世界,他身边站满了盾,他站在鹄立身边,出于对他们乐医的尊重,那些乐盾退后三步,没有与他们平行。榔头用眼角扫着周围,心里叹息,自己恐怕是历史上最瘦弱的盾了吧,即使是最低的盾也有他三个大。在质量上他完全不能取胜,只好玩深沉。
鱼悦看着鸡雏一般埋在盾里的榔头,他的左手轻轻摸下额头,暗暗低笑,没办法不笑。
“鱼先生,这就是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您是直接和实验兽对抗过的人,所以,我们想知道你一些意见。”帝堂秋点开大厅的灯光。
突如其来的亮光,叫鱼悦有些不太适应,他敲敲桌子:“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见,没有。我来找你们,也是因为,它们根本不和我正面冲突,互相配合吧。越早解决越好,我奶奶还在小店市外担心着呢。”
帝堂秋笑了下:“您不是早就收到要封市的消息了吗?为什么不离开?”
鱼悦抬眼看下他:“我的心里没有想过那么多,也没什么执着,留下来,就是留下来了。帝先生未免把人想得太复杂了。”
帝堂秋第一次被别人这样说,略微有些尴尬。奉游儿他们倒是一起互相看下,对于鱼悦的随意直爽很是欣赏。鱼悦离开了会议室,大家以心里的尺度衡量着这个年轻人,可是,那只当年可怜兮兮的小耗子,没人把现在的鱼悦往他身上套。此刻随知意也好,随知之也罢,因为不被需要,暂时都被人忘却。
鱼悦拿着一团特殊的布料,细细地擦拭着水琴。许多年没见它了,就如老友一般,鱼悦的大拇指轻轻绷了一下琴弦,低沉、轻缓的重音传出,象月光的嘱咐一般。
“等着我,等着我,等我找到和你一起在陆地上生活的方法。。。。。。。等着我。。。。。一定能找到。”
鱼悦在等着。一日,又一日。
有些什么不同了,真是奇怪,那么向往自由的自己,竟然把自己牵绊在这个乐医的是非当中,这其中竟然有些心甘情愿的意思。
“咚咚咚。”三声节奏的敲门声
“请进。”榔头抬头。
田葛推开门,他的身后,一些侍者推着吃的用的。四季婆婆和钬孟公笑眯眯的在车子边上。
鱼悦没抬头,他伸手从一边抓起黑色的丝绸盖住了水琴。
“忙活了很久,想必你们也该饿了。”四季婆婆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眼睛却看着那架人鱼的水琴。
鱼悦点头道谢。看下榔头:“看下小豆他们安排得如何?”
“您的家人,已经安排好,有专人照顾,安心。”田葛抬头说。
此刻,田葛的内心是矛盾的,面前这个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买了自己家房子,一连两次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境界不会冲到如此的高。该说什么?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从此以往,愿为您抛头颅,洒热血?
能不能活着出这个小店市,还是个未知数呢!
很丰富的一餐,鱼悦一直帮榔头夹菜,大概是被那些大块头刺激到了,榔头拼命咽着食物。鱼悦忍俊不住地看着他,直到,身边四季婆婆咳嗽了两声。
“鱼先生,其实,我们来其实是有些事情和您商量。”四季婆婆开口。
鱼悦抬眼看下她:“您说。”
四季婆婆和钬孟公互相看了眼:“乐灵岛,想邀请您加入。”
田葛身体颤抖了下,惊讶地看着鱼悦,这是所有乐医追求的最高境界了吧?
鱼悦没有表情,低头看着面前的饭粒:“哪里也一样的,抱歉,我不去。”
钬孟公他们也呆了,乐灵岛建立九百年,就这样轻易地被人拒绝,这是第一次吧。如此轻描淡写。
“理由?所有人都知道,乐灵岛有最好的修炼场所,乐灵岛有最好的乐圣指导,你能想到的境界,乐灵岛都能有,我不懂,为什么你会拒绝。还有在乐医界的崇高地位。”四季婆婆追问。
鱼悦扒拉完饭碗里的饭粒,擦擦嘴巴:“我和我奶奶,在小店市,收入不高,但是够花。每天买卖粽子和邻居说些闲话,没有竞争,没有压力,没有负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人过的日子。乐医的世界,我知道一点,说实话,你们追求的东西,我从来不懂得。好像人,幼年娇憨,少年活泼,青年质朴,成年承担,老年返璞,这些东西,乐医都没有。而且,我从来都不算是个乐医。”
四季婆婆和钬孟公互相看了眼,苦笑。至高乐灵岛,被人如此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偏偏一句话你也反驳不出来。
“哎,算了,鱼先生,能告诉我您的师承吗?我所知道的流派里好像没有你这一门。”钬孟公开口问。
鱼悦端起碗帮榔头加汤:“不是哪个流派的,就是亲人教的。”
显然,人家不愿意直说,不过,时间很长,一时间也急不得。四季婆婆他们收收心事,说了一些闲话离开。
榔头缓缓关起房门,看着鱼悦,鱼悦的脑袋里没有把刚才的话放进多少,他此刻的脑海里,却是翻滚着随伯禄和随景深的样子。原来,真的,不认识了!
首任
六国酒店一楼,鱼悦正小心地在手指上擦一些特殊的防护油。他涂抹得很精细,那个怪物的啸声隐约地从城市的边缘传来,鱼悦并不清楚现在再次面对它是不是能实现绞杀。
榔头站在六国酒店一楼的酒吧吧台前,他要给鱼悦选择几瓶好酒,鱼悦酗酒,无酒不欢,现在可以免费取用,不要白不要。
榔头喝过好酒,在魍礁头的时候,他兜兜转转地溜达一圈,挑选了几瓶晃悠着向大厅走去。
大厅里,鱼悦正往掌心一圈一圈地缠一寸长的白布条,当音波达到一定强度,肌肉会无法控制,他必须把准备活动做好,因为今天身边有榔头。
榔头从怀里拿出两个扁酒壶,动作纯熟万分的向里面倒酒,这一对古怪的搭档,引得要出任务的乐医们一直撇着眼睛看着,真的很古怪,古怪到了一种境界。
田葛带着自己的乐盾慢慢走到鱼悦面前:“鱼生,今天开始,我是你的助手。”
鱼悦抬头冲他笑了下:“劳烦。”
田葛点点头,坐在一边看鱼悦缠布条,电梯口,帝堂秋,奉游儿,都带着乐盾慢慢出来,因为是鱼悦第一次出任务,大家带了许多期盼,因为,鱼悦,是众人最后的期望。
时间缓慢地过去,鱼悦终于有条不紊地忙完缠绕布条的工作,他伸手拿起面前倒好的酒壶,仰头喝了半壶。一股快意从腹内缓缓冲了上来。
“我会尝试,去诱惑它们,到底能诱惑到什么程度,到底会不会来,都是未知。”鱼悦冲帝堂秋笑笑说。
帝堂秋有些担心:“小店市不小,还是狭长型的地理环境,诱惑不现实。”
鱼悦站起来实话实说:“那是我的事情。”
奉游儿讨厌别人跟他拿大,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讨厌,对于在他面前装的人,他喜欢在暗处伸出腿绊对方一跤,这是奉游儿。但是今天的奉游儿不能,他不能拿全城市民的命运开玩笑。
榔头再次背起那个古怪的箱子,巨大、沉重。他慢慢跟随着鱼悦,帝堂秋和四季婆婆他们都不紧不慢地跟着。
鱼悦站在一个点,一个略微中心点的地方,小店市地处海岸,城市是长形,好似一个蚕宝宝,中线并不好找。
“就这里吧。”鱼悦站在六国酒店附近的一个高台上说。
“呦。这就摆开戏台唱起来了?”奉游儿终于憋不住戏谑地说了一句。这叫跌凉。
榔头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凉,这是榔头真正的眼神,不要命的眼神。奉游儿只是觉得心里一寒,吐下舌头再没开口,帝堂秋拍拍奉游儿的肩膀,安慰下他。
鱼悦慢慢走到高台,坐在一处凸出之地,慢慢打开箱子,遮盖了多少年了,这六十六根琴弦子,就如鱼悦自己。鱼悦轻轻摘下水琴的盖布,月色的笼罩下,水琴发着奇异的光芒,流光溢彩。
“好琴。”四季婆婆脱口而出。
鱼悦抚摸了一下水琴,接着慢慢挽起袖子,他看下远处的大海,定了下心神。
乐声,就这样缓慢地荡漾开来,不经意的荡漾,水滴从钟乳石上点滴地击打在水泊子上,悦耳,自然,千万条暖暖的,甜甜的,细腻的味道荡漾开来,好像,世界上最好吃的巧克力被放进嘴巴,清香,丝滑,从心尖尖上挑动你的每根神经。
鱼悦的诱惑没有谱,他的曲大部分没有谱,只是想到哪里就弹奏到哪里。
其实,人生中,有无数的美好,虽然在记忆里,我们总是怀念着那些悲情往事。鱼悦就在赞颂美好,太阳的温暖透过海面,照在肌肤,自由自在地犹如鱼儿在畅游。月光说,当你明白了大自然的秘密,你可以和所有的物体一起唱歌,鱼悦深信。
路边的树叶,附近海面的水花,犹如碎石击打,节拍吻合,奉游儿他们呆呆地看着高台上的鱼悦,有一种要哭的感觉从他们心里缓缓的要抒发出来。隐约着,城市的边缘,啸声突然响起,缓缓接近。那些啸声和鱼悦的声音一唱一和的。
来了,就这样?就这样轻而易举?
鱼悦的额头慢慢地冒出一些汗珠,头一次这样一开始就竭尽全力的使用精神力。他看下榔头,榔头手腕一抖,两把亮着银光的尖锐锋利的匕首出现在他手里。他快步走到鱼悦面前挡在他的面前。
啸声越来越近,奉游儿他们迅速站开,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包围群把鱼悦围拢在当中。
鱼悦的乐声,没有急促,即使啸音离他们越来越近,随着水音低转, 孤独少年孤伫河岸,看着远处的帆影,想念亲人的那股思念越发地浓厚起来。
几声沉闷的坠地声,地面微微地震动着,鱼悦抬头,呼吸一紧。他再次看到它们了,它们又长大了,说不清是第几次蜕变,原本粉红色映出血管的细皮外,竟然是一色的银光水滑。它们比它们的父辈要高大,如果身体蜷缩起来,就如一辆坦克车的大小,如此大的体积,它们是怎么隐藏在这个都市的?
许是许久没有见面,实验兽互相闻着,鼻尖碰着鼻尖低鸣,低鸣声打断几个音符,奉游儿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肃杀之音突然响起,原本和谐的音调突然消失,实验兽一起长啸着,因为这些不和谐的音声打断了家族相聚。
突然一声清脆的琴鸣,田葛先出手了,他的风刃挂着满地的灰尘向实验兽席卷而去。站在最前面的那只实验兽迅速转身,对着扑面而来的十数个风刃就是一声长鸣。“吼!!!!!!!!!!”
田葛仰天吐出一口鲜血,身体高高地飞出去,摔到了后面。
“诛杀”帝堂秋亮出了他的多宝铃,这是大家第一次见到帝堂秋的医器,两个半圆型的月环上,吊了十五个大小不一的金铃儿,伴随着清脆的声音,众人都拿出了医器,这次的机会太难得了,
漫天的各种形态的风刃,白色的光芒中一些银色的光也显现出来,现场一片的肃杀之曲,乐盾们紧张地阻挡着。
开始,那些实验兽还在互相的擦来擦去,也许是某个精神力高深的乐医的风刃厉害,最小的一只鼻子上竟然被擦出深深的一道沟壑,鲜血飞溅。实验兽怒了,它们先是鼻端一动,接着最大的那只竟然纵身一跃,冲着四季婆婆就飞跃过去。鹄立大叫了一声,声音犹如火山爆喷,他倒退几步,冲着着实验兽就跑了过去,应该是拿身体撞击了过去,鹄立做乐盾做了多少年,他是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能活到这个年纪的乐盾能有几个呢。
剧烈的物体碰撞,鹄立飞了出去,实验兽锋利的爪子冲着鹄立下坠的身体就是一捞。它的抓尖尖锐锋利,只要触碰到,鹄立绝对无法活。
“鹄立!!!”四季婆婆一声惨叫,从高台上突然数十道银光冲着实验兽的双眼就去了。那是榔头的飞刀。
现在几位警察遮盖不住的惊怖,纷纷拿出枪,对着实验兽就是一顿乱打。奈何,那些现代化的最高端的武器,竟然只是擦着实验兽那身油滑的皮毛过去了。
奉游儿他们顾不得看受伤的鹄立,加大了精神力度,现场的声音连成一片,实验兽倒还没设么,可是人却受不了了,一些低级的乐医,甚至身经百战的士兵双耳已经开始缓缓地流淌出鲜血。高台附近的巨石被击打出了沟壑,一道一道,就像利器划过。
实验兽争斗了一会,大约是不耐了,突然,仰天长鸣,互相呼应。那种发自内心的焦躁感,浮现在大家的心头,刚才耳朵出血的那些士兵突然暴虐起来,一位在边上拿枪射击的警察突然被几个同僚围在当中撕咬起来,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那啸声越来越大,最后连成一片,四季婆婆他们苦苦抵御着,心里惊恐万分,这东西已经到了这么可怕的地步了。
高台上的鱼悦手突然长长的伸展,挂住最远的弦子,黎明就要来到,一切要重新开始的抚慰之音慢慢压盖住了实验兽的连声。实验兽的啸声抵抗了一会,并未因鱼悦的全力演奏而迷失神智,它们已然进化到这样的程度,此刻,只要是它们集体攻击,鱼悦绝对无法存活,好在,鱼悦的音乐慢慢带出抚慰之音,那些音声犹如母亲哄孩子睡觉的温暖的手掌,实验兽的声音越来越小,进而带了撒娇的低鸣。
远处吵杂声慢慢传来,最大的那只实验兽,发出一阵不甘愿的声音,接着它们互相用鼻子摩擦几下,跳跃了几个优美的胡旋,四散而去。
榔头手里的利刃再次突然飞起,竟然削下几根实验兽的皮毛,跑在最后面那只不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去。单是那一瞥,榔头已然冷汗连连。
三十分钟后,凌乱的现场,田葛精神力受损,四季婆婆他们均精神力消耗过大,鹄立重伤。这些不是最大的打击,而是面对实验兽那种无力感。
“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绞杀它们?”奉游儿怒视鱼悦。
鱼悦看着远处:“我的水琴,不是武器,它只是乐器,而且,即使我想帮你们,恐怕也力不从心。”
鱼悦说完,轻轻伸开手掌,两只手掌鲜血淋淋,白色的布条已经染成红色。
小店市,第一个平安夜,无人失踪,无人死亡,代价,是四季婆婆这些优秀乐医的自尊心,以及那些被暴虐后自爆的无名警察和士兵们。他们败了。败的有苦难言。
向何处流
鱼悦站在电梯里,身边的人悄悄地打量他,那些眼神充满了敬慕还有一些别的东西。鱼悦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好像自己扒光了一般。六国酒店,已经成为乐医的单独住所,外地客都被送到政府小学去了,现在,这里到处游荡着的是政府军人、警察、乐医、乐盾,甚至服务人员。每个人都很忙,也知道忙什么。昨天晚上的那场战斗,被封锁消息了,绝望,还是留给少数人的好。
鱼悦在找小豆,从早上开始,小豆就不见了。这孩子喜欢坐着电梯到处乱跑,难为他,整个大厦没同龄的孩子。
鱼悦去九楼的娱乐中心,那里是小豆爱去的地方。
“您好,先生。”随儒溪刚玩了一会儿——毕竟他的年纪并不大,刚想回房间,却看到迎面着鱼悦下电梯,他立刻脸色涨红地鞠躬。
“你好。”鱼悦冲他笑下,向里面张望,原本喧闹的娱乐中心,立刻安静下来,许多人微微鞠躬。虽然没有人为鱼悦评级,但是就连乐灵岛的四季婆婆都要小心对待的人,他们无法不敬畏。
鱼悦眼神多了些失望,小豆那个孩子不知道去哪里了。
“小弟弟刚才和爷爷去大堂了。太爷爷很喜欢他。”随儒溪见状小心地解释。
太爷爷?鱼悦皱下眉头,一丝若隐若现的嘲讽露在脸上。他不相信那个老头会对平民的孩子有什么感情,那个人,他的心里怎么会有情感这样的东西,鱼悦的神色越来越阴沉,甚至,他有了随伯禄想从小豆的嘴巴里套什么消息的想法。
酒店一层大堂。小豆很得宠,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一个小孩子往往会成为这些脑筋蹦得紧紧的乐医们的开心果。小豆憨厚,怎么逗都不怒,现在的他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是招惹人喜爱。随伯禄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手鼓给小豆,小豆很开心,从大堂这边,敲到那边。
咚咚!咚咚!咚咚咚!
鱼悦来到大堂,正看到随伯禄和随家的一些上了年纪的乐医,还有钬孟公他们在逗小豆,他敲一次鼓走一圈,他们会给他糖一颗。小豆得了糖敲得更加起劲,摇头晃脑很是得意。
好刺眼,好刺耳!怎么如此地叫人愤怒,鱼悦越看越愤怒。
也许,这些人,真的是善意地在玩,可是鱼悦就是看呃、得不顺眼,甚至他是愤怒的。
“小豆!”鱼悦在大堂口叫了声。小豆停下鼓声,看下鱼悦,很是兴奋地敲着鼓点冲过来。
鱼悦的声音夹杂的愤怒,人们安静下来,看着鱼悦用缠满纱布的手抱起小豆,把那面小鼓重重地拍在附近的大台上。是谁得罪了这位先生?
“鱼生?我们没有恶意。”随景致看着鱼悦只觉得刺眼,他们真的没恶意,他这是什么意思。
鱼悦回头,笑容充满讥讽:“这孩子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天分,没特长,可是,你们也不必耍猴一般在这里羞辱他。”
“我们没有,只是逗孩子玩下。你怎么会这样想?”随景致有些生气。
大堂一片安静,鱼悦看了这些人一圈,满眼不屑,甚至是厌恶的。他转身就走,再没多半句废话,对于他们,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纠葛。
看着鱼悦消失的身影,随景致愤怒地指着那里对随伯禄说:“爸,他这什么意思啊?”
随伯禄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关闭的电梯。
田葛在发烧,他伤得非常严重,这次伤及内脏,前几天的伤还没好,基本是伤上加伤。高烧,甚至出现了痉挛。奉游儿坐在临时医疗所,他一直在看着田葛,每次田葛痉挛他就狠狠地压制住他。
烧糊涂的田葛突然睁开眼睛,他先是呆呆的看下奉游儿,接着他突然抱住他:“爸,我怕!好怕!”
哎?
奉游儿呆了,他看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很累,他自己都伤了精神力,如果不是因为田葛和他关系一直不错,他也去休息了。田葛抱着奉游儿,抽抽搭搭的开始哭泣,说着奉游儿不知道的事情。
奉游儿眨巴下眼睛,呆了会,慢慢伸出手摸摸田葛的头发,田葛发出小孩撒娇的哼哼声:“爸,田牧不吃芹菜,我看到了。”
“嗤!!!!!”奉游儿乐了,那个酷酷的,总是一本正经,死要面子,好强的要死的田葛,竟然告状。竟然用这样的语调说话。
田葛在奉游儿的胸口缠溺了会,思绪又不知道飘到那里:“爸。。。。。。我要撑不下了,每天都好累,爸,我想跟你走了。。。。。。田牧怎么办?爸。。。。。。要是你会怎么办?。。。。。。。”
田葛的呼吸越来越重,热辣辣的哈在奉游儿的胸口,他想睡又怕他“爸”走。
奉游儿的颜色慢慢去掉平时的那股子痞子气,他慢慢的拍着他的背:“睡吧,累了,就好好睡一觉。”
“爸,你别走。”
“不走。”
“爸。。。。。。我怕。”
“不怕。。。。。。我在这里!”
奉游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最后真的进入一种状态,他想好好心疼他,保护他,呵护他。他看过他的档案,那样成长的孩子一定很累吧。一定吃了许多苦吧。奉游儿慢慢的拍着他,缓缓的把他放回床铺,换下他脑袋上的退热贴,又换呢一张新的。接着他弯腰从身边的盆里洗了一把毛巾,帮他擦去胸前背后的汗珠,田葛舒服的呻吟两声,抱着他的胳膊只是不放。
帝堂秋缓缓关闭起病房们,看下蹲在墙角的华莱西亚,他跟过去蹲下,走廊里发出缓缓的压抑着的恐怖的笑声。老母鸡一样的奉游儿太可怖了!
即将来的舞道者
这时正是下班时间,十字路的交通灯,设置的是每三分钟转换一次,因为每天四个下班塞车高峰期这里总是堵得可以。现在不会,现在的十字路除了偶尔飞过的麻雀,还有被风吹起的灰尘,这里犹如死城。
鱼悦骑着从酒店下面找到了一辆摩托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在城市里兜圈,他的脖子下随意地挂着个通行证,榔头坐在后面打瞌睡,这是一对奇异的组合。
他们没有在找什么,只是转转。漫无目标地转转。
帝堂秋坐在指挥中心,眼睛跟着那对奇怪组合。前两天的战斗,许多人心灰意懒,指挥中心的忙乱夹杂在麻木当中。
鱼悦很少操控摩托车这类东西,无意间不知道捅到那里,摩托车的音响设备突然响了起来。他又捅了几下,显然没抓住诀窍,只好作罢,死城的街道一阵慵懒沙哑的桃色女音慢慢响着。鱼悦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把车停了下来。
小店市出市闸口,大量外地游客聚集在这里,满地垃圾,满地肮脏的帐篷。一座犹如水库大坝的建筑在短暂的一个月修筑起来,几十米的高度,一些真枪实弹的士兵从高处向下俯视,带着一种奇怪的优越感。
一道小门,不停地有人从里向外接给养,政府军护卫着那些给养。这是一座混吃等死的城市。
摩托车的音乐声慢慢响着,没人注意这边,每个人都心事沉重。鱼悦靠着摩托车点燃香烟看着闸口。失去依靠的榔头趴在车座上,这几日他每天晚上训练,至于训练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马沙女皇的第二张专辑。月亮咏叹调!”一个戴着眼镜,披着毯子的外地客突然走过来,他对鱼悦说着摩托车的曲子。
鱼悦抽出香烟递给他:“我也是第一次听。”
外地客吸了两口香烟:“马沙女皇,三十年前的乐坛宠儿,一生四张专辑。这是第二张。”
鱼悦点点头,和眼镜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认识的马沙女皇。
“您是仲裁所的吧?”眼镜突然开口转话题。
“算。。。。。。是吧。”鱼悦低头看下通行证。
“我在外省,有一些房产,如果您乐意的话,我想,您能帮我的孩子和妻子出去吗?那些房产还是很值钱的。”眼镜突然露出哀求之意,但是眼睛看着远处大树下的临时篷子里的妻子和女儿。
“我恐怕没办法。”鱼悦说的是实话。
“我们会死,这样,我妻子在银行还有一些珠宝,我女儿,很聪明,漂亮,学习虽然不好,但是,她的人生不该毁在这个该死的假期对吗?”眼镜丢下香烟,冲女儿招手,那个不知道愁的女孩冲父亲挥手,接着继续和附近帐篷的小朋友玩耍。
“会出去的,不会等几天了。”鱼悦安慰他,只能安慰。
“每个人都这样敷衍我们。我们不傻。有人消失了,很多人。坝子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政府有心摧毁这里,您看,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走路没看蚂蚁,也不知道踩死几只。”这位中年人,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说话不急不躁。
鱼悦摸下口袋,拿出一盒香烟和半条巧克力递给他:“相信我,会出去的。”
中年人笑了下,接过东西转身走开。
鱼悦骑着摩托向回走,在月亮咏叹调的音乐声中。
帝堂秋敲敲四季婆婆的房门,婆婆站在窗口,没有因为伤情卧床。
“婆婆, 舞道三境拒绝了我们的请求,我再三协调,只有人籁之真愿意帮助我们。帮助我们,还是因为在小店市有血缘关系的人,自愿帮忙的。”帝堂秋无奈地坐下,抛弃掉了当初的敬畏,他把自己甩到沙发里,很疲惫地掐下太阳穴。
“能来就不错了,可是,如果只是和一般的乐医频率契合,帮不上什么忙的。”四季婆婆捂着肋骨从边上走过来。
“我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承认她们的存在呢?”帝堂秋无奈地说道。
这个世界,除了乐灵岛下属的乐医组织、器盟会,还有个组织,叫舞道三境。
舞道三境,其实就是一种意境说,从人籁之真里体会天籁,在地籁之和里去体现天籁,天籁无声,叫“希声”这种无声之音是最高意境。在有了乐医之后的一百多年里,舞道三境曾经风行一时。
舞道者和乐医有个特殊的牵绊,就是并非每个乐医都能找到和自己的乐声契合的舞道者,即使舞道者被承认,也许她一辈子也找不到音频相同的乐医,其实上的事情原本就是讲了缘法二字。缘,谁知道呢。
舞道者,就是以舞蹈的一种特殊形式来综合乐医之音,成倍、成百倍地把乐声舞出去。这种形式被早先的乐医称呼为加倍器,但是很快被乐灵岛称呼为旁门左道,一直得不到承认。所以舞道三境是乐医边缘上的东西,几百年来三境也为了生存,以及被承认一直在努力着。这些舞者,基本上都是女性,在社会的积压下,日子过得不是很如意,她们的人数越来越少。
帝堂秋走了旁门左道,而这条道,竟然是四季婆婆指点的。他们的申请理所当然地受到舞道三境的鄙视和拒绝,好像一口闷气,憋了几百年,舞道三境终于找到了出气点。
“早八辈子的事情,谁知道呢。她们什么时候到?”四季婆婆问。
“最早下个星期,只要有一位舞道者能找到微的契合者,也许我们真的可以挽救这个城市。如果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下个月撤离。”帝堂秋的声音带着一般期盼,一半绝望。
鱼悦把摩托车停下,扯着困得七颠八倒的榔头向里走,困成这样就去睡觉好了,这傻瓜跟着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六国酒店的自动门前,随景深带着乐医小组出任务,迎面着父子两就这么碰上了。
鱼悦轻轻地让开通道站到一边,这是生理习惯
“鱼生,您先进吧。”随景深带着那些少男少女站在让出路,这是乐医界对强者的尊重。对于这位不知名的青年,整个大厦都带着一种不知名的敬畏。
“爸,爸爸,等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抱着一把硕大的医器向外跑。大概是跑得太急,她被大医器绊了一下,直直地对着地面就跌了下去。
鱼悦放开榔头急急过去接住了她,少女一脸惊慌地抱着自己的医器,惊魂未定。
这是。。。。。。。知暖吗?都这么大了?鱼悦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妹妹。她长得很像倾童妈妈,一双灵动剔透的大眼睛,两个复古髻,一圈粉紫色的丝带点缀在发髻上,她很漂亮!鱼悦帮她理了下凌乱的发髻。知暖的脸顿时红了。
“真是谢谢了。”随景致走过来,也带了一丝惊慌,看到鱼悦接住知暖,心安了下来,过来道谢。
“这是您的女儿吧?您怎么就舍得带她来,这里太危险了!”鱼悦的语气带着一丝愤怒,抬头看随景致,却发现这人鬓角全白了。
“乐医有乐医的职责。真是谢谢了,告辞。”随景致道了谢,接过女儿的医器带着小队向外走。
鱼悦看着那对父女的背影,有种难以描述的感情在内心翻江倒海。
“爸爸,那位叔叔,很亲切,感觉和爸爸一样亲。”知暖这样称呼自己的哥哥,因为四季婆婆都叫鱼悦先生。
“那位先生,境界很高,你要尊重他。。。。。。。”随景致跟女儿说着闲话,一副慈父的样子。
鱼悦站在那里。就那么看着,看了很久,直至他们消失。帝堂秋坐在指挥中心,透过监控看着刚才那组镜头,若有所思。
亲人
鱼悦坐在酒吧和榔头喝酒,榔头这几天越来越瘦。鱼悦强行把他拉离了训练场,坐在酒吧中,现在这里的美酒他们可以随便取用。说来可笑,这里已经是小店市最奢侈的地方了。
“舞道者,舞道者!”一些在酒吧喝闷酒的乐医突然站起来,纷纷向外跑。
榔头弯腰在柜台下面翻动了一会,找到几瓶酒笑眯眯地拿出来:“知道吗,以前我下属的酒吧都喜欢藏私酒,这个味道不比名酒差的,嘿嘿。”榔头知道酒吧喜欢把暗格放在哪里,他把那些存货一瓶一瓶地摆在柜台上,鱼悦看着这个家伙耍宝。
他很久没剃胡子了,整个人看上去又邋遢了。的
“一会回去,收拾下自己,很邋遢。”鱼悦打开一瓶,倒了一杯慢慢晃悠,不错,挺好的酒。
榔头摸下胡子,嘿嘿笑了下。对于鱼悦不经意的关心,觉得格外窝心。
“鱼生,帝生请您过去。”一位低级乐医跑过来,低声恭敬无比地对鱼悦说。
鱼悦和榔头奇怪的对视了眼,一起站了起来。榔头抓住那位低级乐医指着柜台:“那些酒,全部送我们房间去,我数过了的,不许偷喝。”
小乐医尴尬地点点头,看着两个人消失,随即在一边吐唾沫:“谁稀罕。”他这样唠叨。
帝堂秋临时办公室,鱼悦推开门,接着呆了。
鱼家奶奶跟着二十来个五六十岁上下的婆婆婶婶坐在沙发上,见到鱼悦进门,鱼家奶奶很是激动:“悦儿!”
“奶奶?”鱼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迟疑地向前走了几步,没错是鱼家奶奶,她身上还穿着自己为了她的出行特地买的云纹仿古红外套。
鱼悦难以置信,声调突然增大:“奶奶!您怎么在这里。”
会议室里,妇女们一起呵呵笑了起来,鱼家奶奶伸手抓住鱼悦的手:“把自己的亲人丢在这里,我在外面怎么能活得痛快,过来,我详细跟你说下。”
鱼悦就如在做梦一般,被鱼家奶奶带到沙发那边,鱼家奶奶另外一只手抓住榔头,榔头已然无法言语。很会包粽子的鱼家奶奶出现在这里,这实在太诡异了。
“这位先生,能叫我们祖孙单独说会子话吗?”鱼家奶奶对着帝堂秋微微笑着问。
“当然可以。”帝堂秋笑了下,看下满脸茫然的鱼悦,拉着一脸失望的奉游儿离开室内。
“啊。。。。。。好失望,我以为,舞道者都是一群大美女呢,结果来了一群老婆婆。”奉游儿双手枕头靠着墙抱怨。
帝堂秋看下他:“你知道什么。自从乐灵岛判定舞道是旁门左道之后,她们就一直在很艰难的环境生存,以前人们爱说舞道三境万千众,现在,能看到她们的影子已属不易。”
“我就不懂了,从小我爷爷提起舞道者就像提了苍蝇一般,到底是为什么啊?”奉游儿感叹。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大千世界,适者生存,不适合的就会被淘汰。”帝堂秋拿出香烟点燃悠然地说。
许久,奉游儿一声长叹,若有所指:“是啊,适者生存。。。。。。”
会议室,鱼家奶奶,反复摸着孙儿的手,爱惜万分,鱼悦困惑地看着她,就像第一次认识。
“奶奶,我不明白。”鱼悦终于问出来。
鱼家奶奶笑了下:“恩,我知道的,你一定满肚子的话要问奶奶。其实,奶奶也是满肚子的话要问呢,因为,我们都有隐瞒对方的东西是不是。”
鱼悦有些不好意思,终于点头。
鱼家奶奶笑了下,站起来:“奶奶的故事很长,你要慢慢听了,因为这里涉及了一段,乐医界还有舞道者、器盟会很古老的故事。”
鱼悦点点头,鱼家奶奶现在很有讲故事的欲望。
鱼家奶奶看下那些年纪不轻的伙伴,大家都一一点头,鱼家奶奶坐到鱼悦面前,慢慢讲述起很古老的故事。
“打从人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得了这个怪毛病开始,乐医就以一种济世救人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这故事原本奶奶想带到坟墓里的,因为人籁到了我们这一代原本是准备断了的。可是没成想会遇到这类事情,所以啊,就联络了人籁这些最后的老姐妹一起来了。
奶奶的娘家姓琴,现在这个姓氏也许听不到了,但是,在早八辈子之前,琴是大姓,因为乐医界、器盟界、舞蹈界,最早的祖先都姓琴。”
鱼家奶奶缓了下,看下鱼悦震惊的眼睛。她叹息下继续讲了起来。
“最早先,那个时候,这个星球,原本没有暴虐症,随着人类生活的紧张,人们开始追求生命质量,各种提高人类基因的药物渐渐推出,于是很奇妙的,人类得了这个要不得的毛病,暴虐症。那个时候,人类的人口数量逐渐下降,原本到了大家要绝望的时候,乐医的祖先出现了。其实也不算是乐医的祖先,是乐医、器盟、舞道者的祖先出现了,这个人原本的名字大家都忘记了,不过,后来的史籍里,大家尊称他为琴圣。
琴圣先生三十出世,带领弟子治疗暴虐症的故事一直镌刻在各国的神庙上,这个时代,铁疙瘩都漫天飞了,可是人们依旧把他信奉为神。这个事情你可知道?”
“恩,小时候,在宗庙的房梁壁画里见到过,我问我哥哥,哥说那是乐医的大只先人,琴圣。”鱼悦点点头。
“故事要从琴圣先生故去说起了,因为乐医现在的争端是从先生故去后开始的。早先的传说说,龙生九子,个个不同,琴圣先生也有四个孩子,三儿一女,大的叫琴凤,是个女孩,就是我们舞道先人,奶奶的太太祖奶奶了。剩下三位,分别就是乐医的两界先人,琴闻人,琴闻音,还有器盟先人。琴闻和先生。”
鱼悦从古籍里只见过琴闻人的名讳,人们尊称他为乐中大智慧先师。听到鱼家奶奶这样说,鱼悦和榔头互相惊讶万分地看下,他们没有插话,但是心里一片震惊。
鱼家奶奶神色凄然:“这人出生啊,每个人走的道路都不同的。琴圣的四个孩子,分别喜欢的都不一样,奶奶的太祖,喜欢舞道,她觉得真正的乐,在天地人这三境界当中,于是她选择了舞道。而乐圣的另外三个孩子,闻音先生就选择了你们现在这一境界,五音七级。清、微、淡、远,称为“融心”,而闻音先生,那个时候人们称呼他为大逍遥先生,他却追求另外一种修炼方式,他追求宇宙残痕,意思是,天地万物,每一种声音都是真实的,并不需局限在所谓的五音七级当中,因为人的每一个声音,万物的每个细胞都有自己的声音,因为它们都有窍,窍吐才情。其音为真。这一派叫“有风”。。。。。。事情就。。。”
“那位,闻和先生呢?”榔头有些急迫地打断了鱼家奶奶的话。
鱼家奶奶笑了下,对他说:“先听奶奶慢慢说。”
榔头尴尬地笑笑,挖下脑袋,不好意思地看下周围那些婆婆大婶。
鱼家奶奶握起桌子面前的杯子慢慢地叙述起来:“两个门派,两个观念,弟子成千上万,原本该是欣欣向荣之态,可惜,人多也就代表意见多了起来。不同的修炼方式,不同的世界观,从大逍遥和大智慧先师中年开始,两派就纷争不断,当时的政府为了稳定乐医界就提出每年用乐医的音乐进行争斗的方式来证明谁是对,谁是错。多可笑。。。。。。。。多么可笑,原本自己家的事情,竟然要请外人做这个裁判。慢慢的,矛盾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在两位先师晚年的时刻,演化成了流血事件。
人说人老了,就像小孩了,当年的事情,原本就是一时的意气之争,最后,慢慢的,每年的和平比斗,竟然成了生死决斗。最令人难过的是,融合追求的是境界之音,以治疗为主,而有风的音乐却有巨大的杀伤力,因为有风的音乐能带动天地万物的戾气。融合每年都在输,每年都在输。于是,慢慢的人们都认为,有风才是正途。大约八百年前,融合弟子不到五千,有风却达到数十万之众。一时间颇有有风之处融合无音之态。。。。。。”
鱼家奶奶停了下来。神色渐渐凄楚,那些婆婆们的神色越加地凄然。
“大约是暨历五世纪末期,原本是挺好的金秋,当时的大陆已经融合成十国,原本安安稳稳地做着乐道修炼的“有风”一夜间突然被十国进行了一场大屠杀,而主导这次屠杀的谋划者,竟然是大智慧先生。”鱼家奶奶说完看下鱼悦。的
鱼悦抬头,一脸难以置信。为什么?他们不是兄弟吗?
有风与融心
鱼家奶奶看下一脸难以置信的鱼悦,自己苦笑下,继续讲述
“一个当权者,如果国家不稳定,他需要的是武器,可是当时十国安定天下太平,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融心却不是长风。融心注重医道,这是当时的社会需要的,而越见鼎盛的有风,犹如一把利器,它的权利太高了,它拥有的太多了,所以社会不需要它,于是有风就这样被融心连同政府快速地覆灭了。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没有出生,可是数十万的乐者,一夜间被连根拔起,该杀的都杀了,不该杀的都被封印了,孩子,你手上那个封印就是那个时候被发明的。我原本想着你可能是有风的后人呢,所以奶奶也带着疑问,因为,有风是绝对不会和融心走到一起的。”
鱼悦摸下手背封印处,苦笑了下:“奶奶,我不是有风,要真的追根的话,我是融心,我姓随。”
婆婆们互相震惊地看了眼,一脸的难以置信。鱼家奶奶脱去鱼悦的露指手套,看着鱼悦手心刚愈合的伤口,翻过他的手看着他手背的封印叹息:“原来是随家的孩子,怪不得了。”
鱼悦若有所思地看着烈火中焚烧的琴,思绪仿佛回到千百年前,血流成河的大地,耳边是厮杀声、挣扎声、破碎燃烧的乐器木材噼啪作响声。
“被俘的大逍遥先生,自焚于家中,临死之前留下遗言,世界上即使只有一个有风,也要灭掉融心,他以死拒绝封印。当年的大智慧先师,也许真的杀红了眼,也许有着其他原因,听到大逍遥先生的遗言,竟然起了斩草除根的念头。他不断追杀大逍遥先生的后人,而舞道先师琴凤这个时候站了出来,维护有风后代,于是又是一番纷争,具体如何。。。。。。。我们这些人也不是太清楚。只是那之后,舞道者就被判定是旁门左道,禁止民众涉及学习,原来的舞道三境慢慢转化成普通的舞道学院,而舞道者能转化乐医音乐的倍率也渐渐成为传说了。”
鱼家奶奶再次停下声音,苦笑了下,鱼悦默默无语。一屋子的人沉默了很久。
城市的深处,一声高昂的兽鸣,屋里沉思的人顿时一副被惊醒的样子。榔头是个外来人,他憋了很久,他对什么融心、有风、舞道全然不感兴趣,倒是对那位一直没有被提及的琴闻和有了兴趣:“那、那位闻和先生就没有管吗?”
鱼家奶奶摇头:“没有,那位先生,天生五音缺了四音,在乐医界是个废人,所以一直不被关注。当年出了那样的惨剧后,他退出了乐医界,安心制作乐器,创立了器盟会,不过他做的乐器是最好的,当时的匠人称呼他为大翘首先师。人们说他和钱亲,因为即使是亲哥哥要他的医器,他也毫不犹豫地要他付钱,于是乐医界和器盟会越走越远,只是利益关系了。其实伤人未必伤身重,大翘首先生也许是伤的是心吧。大智慧先生晚年的时候,凤师已故去,大逍遥先生也早已自焚,大智慧先生站立在了人生的最高位置,但却是无比孤独凄凉,这个时候他才幡然醒悟,自己是受到了当权者的利用。但是以他的能力已经控制不了大局,所以他创立了乐灵岛,把晚年得了痴呆症的弟弟接到身边照顾。后来他的弟子们创立了乐医仲裁所,把乐医界和当时的政权界划分出了绝对界限。乐权分家后,世界再次轮转一直走到现在。这就是乐医界不愿意提及的最黑暗的时段了。也许到了我们这一代,这个故事是最后一代了。逝者已去,斗转星移,这些已只是故事而已。”
鱼家奶奶讲述完,长长叹息。
鱼悦看下鱼家奶奶:“那么,奶奶,为什么奶奶是琴家后人?我不明白?”
鱼家奶奶笑了下:“我们的太祖奶奶是琴凤,因为当年的事情被连累,所以舞道者真正的传人在人籁之真,我们这些人隐藏在虚假的三境,默默的寻找着传人。可惜,真正热爱舞道的人越来越少,舞道者的日子越来越艰难,三十多年来,一位愿意主动学习真正的舞道的人都没有。慢慢的我们也就去了这些念头,原本想着,几百年了,舞道者,真的就这么绝了也好。我们隐藏在都市当中,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轨道,这是命,我们安命服从。为了掩饰舞道继承人的身份,我们都被送到孤儿院长大,犹如弃婴一般,因为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后代成为旁门左道的舞道者。所以,我们这些所谓的弃婴,一直到成年才有人来告诉我们真正的身世,后来我自己也结婚,有了孩子,我没选择祖先的老路,带着孩子私逃,接着被遗弃,我选择放弃舞道。命运真会开玩笑呢,我没有遗弃自己的孩子,却被生活遗弃成了弃妇……孩子,我只是没想到会遇到你,悦儿,你是奶奶这辈子最大的收获了。有时候我都想,这是上天给我的最大的礼物吧。你就那么出现在奶奶面前,在我一个人,寂寞、可怜、凄凉的时候,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我……”
鱼家奶奶泪流满面,其他的婆婆也都是泣不成声的样子。鱼悦过去和奶奶抱在一起,他的命运才凄惨这一世,而舞道着背负着诅咒却走了多少年?
鱼家奶奶哭泣完,抓起身边的餐巾抹泪。她没那么多讲究,出生就贫寒,一直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即使她有琴这个高贵的姓氏又如何?
鱼家奶奶轻轻伸出手握住鱼悦和榔头的手:“你们都是好孩子,在那样的情况下,保护亲人,不离不弃。原本想着,舞道就结束在我们这一代,可是看到你们这样,我们又有些不甘心了。悦儿,阿穹,可以继承我们的舞道,成为舞道者吗?不要叫它消失,请帮我们传承下去好吗?”
鱼家奶奶声音带着哀求。看着鱼悦和榔头。
鱼悦张张嘴巴:“奶奶,我可以吗?我没什么的,学舞道、乐道都没什么,我只想和奶奶一起在这个城市平安地生活,等那个人。”
没有人知道鱼悦在等待谁,没有人会问他。榔头别扭地看下一屋子带着期盼的婆婆,有些为难的说:“我也没什么的,只是,我是男人啊!”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鱼家奶奶摸下他的脑袋:“舞道不分男女的,看的是悟性。知道吗,舞道除了优美、跳天地极致至美的舞道之外,会引发大自然的共音,本身的杀伤力并不小于有风,尤其是和乐医配合有增大乐医音律的能力。比起你的那把破菜刀可是顶用多了。”
榔头脸红,憨笑下:“我可以吗?只要能帮小老板,我真的没什么的,最近我也在加紧训练,可是比起那些乐盾,我真的很汗颜。”
鱼悦看下他,低声笑下,第一次伸出手捶打下他的肩膀,表示下亲昵和谢意。假如,榔头在这之前对学习舞道还有一些犹豫,此刻,他已经是下定决心了,不为别的,为这份认同,还有那些微妙的感情。鱼悦信任他,他愿意为这份信任,奉献一切。
鱼家奶奶站起来,看下窗户外,语调突然提高,严肃地说道:“孩子们,在那个之前,有事情要要求你们。”
“奶奶尽管说,不管是什么。”鱼悦回答。
“这个故事,请保密,直到你们找到传人,一代一代把它的真相传承下去。至于仇怨,还是放下,毕竟过去无数代了。还有学习舞道的事情也不要告诉别人,之所以传给你们,我们也是商量过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舞道传人必须是女人,所以你们尽量隐瞒这些事情,旁门左道这份诅咒,我们希望停止在我们这一代。”
这就是鱼家奶奶的要求,委屈、不甘,却也是无可奈何。的
夜晚的风缓缓地吹动,鱼家奶奶在收拾着鱼悦和榔头的行礼,他们要回自己的小院子住,毕竟传授舞道,在六国是不适合的。
四季婆婆慢慢走进屋子,看着屋里忙着收拾的一群老太太,她没搭话,那些人也没想理她。四季婆婆憋了很久终于说:“这次任务完了,岛主的意思,请各位去乐灵岛修养。”
鱼家奶奶抬起头看下她,带着略微讥讽的音调:“是囚禁吗?”
四季婆婆尴尬地摇手:“并不是!真的不是!只是各位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岛上有规矩,看到真正的有风后人和舞道后人要接回乐灵岛好好奉养。我们,没有恶意的。”
一位脾气火爆的婆婆打开房门指下外面:“知道了,出去吧!没事别在这里招人厌恶。”
“等等,我的孙儿,他们是男孩子,和舞道者无关,希望不会连累他们。”鱼家奶奶直视四季婆婆的眼神。
“当然不会,他们不在那些规矩的局限里,虽然鱼悦境界很高,但他不去乐灵岛,没人能强迫他。”
四季婆婆说完,苦笑,转身出去。她也是身不由己,对于有风和舞道者,虽然不是囚禁,但是,软禁也说得上的。现在这几位岛主对于追求先师们的乐学几近疯狂,原本古老的规矩完全被传得变了形,对于这些,她又能如何呢。
鱼家奶奶摸着鱼悦那些衣服,有些唏嘘,她一遍一遍地抚摸着。那位脾气很暴躁的婆婆笑嘻嘻抱住她的肩膀:“老姐姐,别难受了,一个舞道者,一辈子都没有为真正的需要舞一次,这次即使是死了,我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连累了你们,心里过意不去。”鱼家奶奶抓住她的手叹息。
“哎。说什么呢,那两个孩子,叫人爱到心里去了。成了,收拾吧,我们这辈子能有今天,也算值得了。”那位婆婆打趣道。
鱼悦并不清楚,一位年纪大的舞道者,竭尽全力的舞道,身体要经受什么样子的压力,那些婆婆一生未曾制敌,他不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奶奶最后一跳竟然是诀别之舞。
知暖
随知暖坐在楼道的休息区练习乐谱。六国酒店由于入住的人员太多,能找到安静的地方已是不易,她这层还算安静,只是少了练习的地方
随知暖的手轻轻抚弄过琴弦,一段缓慢略微带着忧伤的曲调轻轻地、优美地回荡在走廊里,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怎么曲调如此伤心?随知暖的手小心地包裹着那些悲哀,是啊,出生在四大乐医随家,凤凰一般存在的女孩子,可是,她就是悲伤。记忆里两位哥哥都是模糊的,但是留给她的却是难以磨灭的心伤。
乐者是敏感的,从对这个世界有印象开始,母亲的万念俱灰,父亲的巨大的心理负担,爷爷的歉疚就时刻充斥着整个随家。每个孩子都需要父母全情付出,可是,家里的人,母亲活在愧疚中,父亲活在追忆里,每个人看到她的脸都是微微地叹息。他们不快乐,所以小知暖也没快乐过。
一些犹如蜘蛛丝一般的纤细的,轻柔的乐刃犹如丝线一般缓缓的在古琴周围伸延着。那些丝线散发着淡淡的银白色的光芒,就像萤火虫飞过的光线。丝线越抽越长,突然,音乐嘎然而止,随知暖停了下来,微微喘息着。目前只能这样了,再也抽不出一厘米了。这首痴缠,是她悄悄练习的,期望可以在遇到实验兽的时候,帮上父亲一些忙,可是痴缠无法结网,如何痴缠。
随知暖黯然地低下头。忽然,一只手进入了她的视线。
这是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手背的弧线很美。那只手轻轻地在随知暖的古琴上触碰着,那种触碰犹如指尖轻触河水,又怕河水起涟漪一般轻柔。无数美丽的弧线闪烁着光芒在四下飞翔着,那些光点飞过的地方留下了七彩的光晕。
“乐医的音,讲究心境。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么宽广,音乐是游荡在心海里的小鱼,用不得已的情去弹痴缠,怎么能缠得住呢?”温和的,带着丝丝温暖的声音从随知暖的背后响起。
随知暖顿时从面前美妙的音符组成的景色里醒悟过来,她仰头看去。月牙白的皮肤,笔挺的鼻梁,明亮坚定的眼神,竟然是那位鱼悦先生。随知暖的脸颊顿时红得和红布一般。除了父亲和爷爷,第一次和男人如此接近,那种奇怪的亲切感令随知暖无所适从,心脏快速地挣扎着,快要飞出牢笼。
“哦,我找帝堂秋。他们说他在这一层。”鱼悦的手缓缓的从琴上放下。这具医器他认识,是他离开随家最后抚摸的那具古琴。它受过伤,是重新连接过的,可是音色依旧优美、浑厚,即使它是修补后的残琴。
随知暖缓慢站起,微微冲鱼悦点点头,她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姑娘。“鱼生,家父和帝家哥哥在小会议室。”
“叫我鱼悦吧。谢谢。”鱼悦冲她点头道谢。笑了下向小会议室走去。
随知暖按着心口,她正是怀春的年纪,心花都要跳开了。这种亲切的,想要扑到他怀里撒娇的情愫难道是爱情吗?随知暖看着消失在会议室外面的背影,脸色更加地通红。
随景深作为随家的主事人,现在正在和帝堂秋商讨转移随家十八岁以下未成年乐医撤出小店的事宜。大人无所谓,可是那些孩子是随家的未来。小店市这几天是安静的,上次兽人碰面后,那些实验兽突然安静了下来,犹如夏蝉蜕变脱壳,它们突然停止了动作。
不知道的以为灾难渐渐过去,可是熟悉内情的帝堂秋他们清楚,那些实验兽在进行蜕变进化,它们会越来越难对付了。
鱼悦敲了下房门,门口的乐盾认识他,并没有阻拦,他们甚至微微弯腰执意。
随景深和帝堂秋惊讶地抬头,两人站起,帝堂秋露出一贯的笑容:“鱼悦先生,真是意外的拜访,您找随先生有事吗?”
是啊,鱼悦在此出现,对屋子里的两个人意义不同。帝堂秋想鱼悦是不是想进入随家,而随景深完全觉得意外。
“收起您那乱七八糟的念头,帝先生,我是来跟你打声招呼。”鱼悦拉出一把椅子坐在他们对面。
屋里两个人有些震惊地对视了下,难道鱼悦不想管了吗?
“你们怎么想得那么多呢?我奶奶住不惯这里,我们想回家住。这里的工作,我会做的,安心。”鱼悦的语气里略微带着嘲笑。是啊,这些人总是想得比别人多。
帝堂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鱼婆婆年纪不小了,在这里大家也能互相照应啊.”
鱼悦敲击了两下桌面,看着帝堂秋:“我讨厌你。”
帝堂秋一脸抱歉:“我不明白。”
鱼悦不喜欢转弯抹角地说话:“你就像躲避在暗处的丑陋蜥蜴、变色龙。你就是给我这样的印象,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奶奶的,但是,你叫我觉得可怕,能被你利用的东西你统统不放过,我不懂你做这些的目的,你给我这样的感觉,即使你的亲人阻拦了你,你也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们。”
帝堂秋笑了下,扯了椅子坐在鱼悦对面:“第一次被人这样夸奖,我要说谢谢吗?”
鱼悦摇头:“不必了。我会继续我的工作,只是有个条件。”
“您尽管说,鱼悦先生,只要我们做得到。”帝堂秋回答。
“那位叫四季的老太太,想事情结束后,带我婆婆们去乐灵岛。”鱼悦说完看下面前两人。
随景深和帝堂秋尴尬地对望,他们没办法,他们没力量左右这些事情。
“抱歉。。。。。。鱼先生,有些事情我们也无法干涉,不过其他的,其他任何事情,只要您说,我们随家能做到的请不要客气。。。。。。。”随景深插话。
鱼悦站起来语气带着一份不耐:“连自己孩子都保护不了的人,不要在这里插嘴。”
随景深震惊:“你什么意思?”
鱼悦推开会议室的门,一丝带着忧郁的乐声缓缓进入:“那是你女儿吧,这么小,已经有了心魔,你是个资历很老的乐医了,这一点都发现不了,你怎么做父亲的。”
鱼悦说完,关起房门离开,他的脚步踩在地毯上是无声的,缓慢的。随知暖看着再次出现的鱼悦连忙站起:“刚才、刚才真是谢谢您了。”
鱼悦伸出手,拍拍这位少女的头顶,就像一位兄长那样:“别这样弹琴,会慢慢变得无情的,你还小,不该如此不快乐。”
随知暖站在那里,呆立了很久。帝堂秋和随景深惊讶地对视着,这位鱼先生除了对自己家人外,对这栋大楼所有的人都懒得理睬,这样温柔地对待某个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鱼家奶奶和老姐妹们一起收拾着行李,小豆和小豆妈妈很担心地站在门口,他们和肥龙还有明灿灿小姐被留在了六国。
“怎么不进来?”鱼悦弯腰抱起小豆。
小豆有些难过地抱着鱼悦脖子:“妈妈说,哥哥不要我了。”
鱼悦看了眼小豆妈,小豆妈尴尬得不好意思地低头。
“哥哥没有不要你,只是哥哥回家做些事情,过几天,哥哥会安排你们离开小店市,等这里安全了就接你们回来,好吗?”鱼悦拿起桌子上的水果递给小豆,说完微微叹息。小店市的孩子,大部分已经没水果吃了,他们服用政府派发的营养素。
“真的吗?”小豆抬头看下鱼悦。
鱼悦点头,孩子终于安心,只是小手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鱼悦对小豆来说有些父亲的感觉,虽然孩子不懂得这是什么样子的感情,但是他很依赖他。
归来
帝堂秋和四季婆婆请求跟舞道者合乐,鱼家奶奶回绝了,她说:“舞道者只跟知音合乐。”这些乐医,显然激发不起任何鱼家奶奶她们为知音的心。
简单的行李,暂时愉快的笑脸,一家人,二十几口子人有说有笑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
奉游儿站在病房窗口看着远去的人,隐约着有些羡慕。那是真正的一家人。
“水。。。。。”一声低低的呻吟,夹杂着哀求。
奉游儿回头,脸上露出笑容,三天了,总算是退烧了,他拿起杯子,扶起田葛,慢慢地喂他水。
田葛看下四周,这里他认识,六国的临时医疗室。奉游儿扶他躺好,叹息下:“总算清醒了。”
“几天了?”田葛嗓音嘶哑地问。
“三天。”奉游儿回答。
奉游儿拍下手,他的乐盾进来。“准备一些清淡的食物,告诉帝生,田生清醒了,请他过来下。”乐盾弯腰。转身离去。
“结果,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对吗?”田葛脸上带着深深的无奈。
“是啊,结果,还是什么也做不到。”奉游儿的语调平淡。
帝堂秋推门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乐盾,乐盾推着餐车,一些食物的香气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回家了,鱼悦和榔头拆开门口的封条。离开的时候,他们用厚厚的木板钉住的家门。才几天的功夫,屋子里有种沉闷的灰尘气。
鱼家奶奶坐在家门口的竹椅上,招呼伙伴:“参观下,这是我和鱼儿的家。”奶奶的语气里,充满着炫耀的语调。那些婆婆们很给面子地,嬉笑着进去参观。
鱼家很小,这么多人很快地拥挤进来,显得家里更加窄小了。但是就是高兴呢,半个小时候,家里被大家收拾停当,厨房再次有了食物的香气,只是那只偷吃的会开冰箱的猫再也不会来了。
午夜,海水激拍海岸的声音再次回到鱼悦的耳朵,鱼家二楼,大家坐在一起,鱼家奶奶看下姐妹们。
“都拿出来吧。”她的话音里带着一股子如释重负的调子。
针头,针头里有一些红色液体,她帮这些姐妹注射了起来。大约十分钟左右,她们的胳膊上,一些文字逐渐显露出来。那些红色的字体,一个又一个的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胳膊。
鱼家奶奶看着胳膊,露出苦笑:“我母亲帮我纹身的时候,我的胳膊肌肤紧凑,如今已经耷拉下来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呢。”
接着,她们互相抄录着,鱼悦和榔头对视了眼,慢慢站起来,一起来到后院。
“做梦一样,不久前,我觉得集团是个大麻烦,现在我把自己好像卷入了更大的麻烦里一样。”榔头点燃香烟苦笑着说。
“后悔了?”鱼悦撇了他一眼。
“没有,小老板。。。。。。”
“恩?”
“我一点也不后悔,奇怪的是,我甚至是高兴的。以前,我觉得,晚饭后一起聊天、睡前看一本书、去邻居家串门是奢侈的事情。现在我想我得到过了,虽然时间很短,能遇到真心待我的奶奶,还有小老板,这是缘分,是因果。我没觉得后悔,我觉得很高兴。”
“。。。。。。。谢谢。”
“说什么呢,还谢谢。”
“只是,只是觉得不该把你卷入到这些事情,你原本是有机会离开的。”
“切。。。。。。你还真虚伪,算了。只是,我突然很想我那个水性杨花的娘了,我答应陪她去做头发的,一直没兑现。”
“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一起陪她去。”
“呵,好啊。”
鱼家奶奶站在二楼的阳台:“都进来。”她笑嘻嘻地招呼着,声音里带了一些卸下包袱的调子。
鱼悦和榔头回到二楼,鱼家奶奶把一本抄录好的册子递给鱼悦:“你和小穹今晚上把书背下来。”
“天地有形,人亦有形,去形而容万形,万形而后大通。。。。。。。。。”鱼悦细细阅读着,这是这本不厚的舞道修书的抬头,这些东西被分成无数份纹刻在那些背负着命运重担的女人身上,几代,几生,几世。它是厚重的。
夜晚,鱼悦因为没有床铺,不得不和榔头一起睡。灯被早早地关闭了,榔头听到几声脱衣服的声音,接着一个身躯躺进被窝,两人都没有说话,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很久之后,鱼悦翻身:“背下来了吗?”
榔头咳嗽了下:“恩,背下来了,没有多少。”
“哦。睡吧。”鱼悦说完再没有发声。
两个人都努力地委屈着自己,尽量给对方最大的空间,中间的缝隙越来越大。半夜,一声沉闷的落地声,鱼悦掉到了床底下,榔头尽量保持着呼吸,胸前努力憋着笑意,不久,那个人摸了下床铺,再次钻回被子。
清晨,睡眠不足的两个人,被鱼家奶奶提拉了起来,没有多少时间了。简单的活动过后,可怜的两位男士,大腿被摆成难看的一字马,他们需要把韧带掰开。对于着两个初学的舞道者来说,掰韧带是苦难的第一重过程,他们身上分别坐了两位最肥胖的婆婆。
“喘不过气来了奶奶,好难受。。。。。。哦哦!”榔头艰难地说话。
鱼家奶奶笑嘻嘻地搬着板凳,家里有材料,她要做一些肉粽子。
“鱼儿,我给你们讲一下舞道开篇,这是我的一些体会,你们要好好记下。”
鱼悦他们的角度从左右一字马,开成前后一字马,这样上身可以直立了。鱼悦的额头冒出一些细密的汗珠,他咬咬牙,点点头,榔头继续唧唧哇哇地抱怨,但是身体并不反抗。
“这舞道,和乐道是大通的,只是表现形式不同,乐者用乐器,舞者用身体,但是都是想抒发一种天地有容的意境。这个世界有三种意境,舍己、放弃、共荣,舍己是舍身,放弃是斩断尘缘,共容是形体包容于天地万物之间。过去,舞道三派,讲究的就是把这三种情绪都综合起来,以丰富的动作表现出来。这种表现形式我们称呼为,五色,五音,无味,包含天地万物。我们是追万物真性的人,所以,舞道者,无需去向乐医一般忌讳过美、过强、过贵、过富,忌讳太丑、太弱、太贱、太穷。他们求的是乐送大自在,而我们却是形山画水,顺从取意,这就是舞道者的舞道,如同这样。。。。。。”
鱼家奶奶放下手里的活计,缓慢地伸出手,自肩、肘、腕呈半圆形地送出,手臂犹如曲蛇,柔美地向前弯曲,挥舞,一送一收,那是至美的一种表现形式,是无言的言,是无声的声。但是,鱼悦和榔头明明就看到了,春天细草发芽,微风从海岸送来温暖,连绵的山脉画出绿色的曲线,远处农家小狗在低鸣着寻找着母亲。这是一种表现力的无限大的屈伸,而这只是随意的舞弄。
“这。。。。。。。就是舞道?”鱼悦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好奇妙。鱼家奶奶笑了下,双手开始上下互动,院子里,一些细小的旋风渐渐地越汇聚越大。这一刻的鱼家奶奶是美的,无关年龄,因为她的舞超越了那种界限。
晚餐,鱼家奶奶久违的肉粽,鱼悦和榔头走得异常难看,被强行掰开的韧带,疼痛难忍,他们走路的姿态僵直、别扭,像个小媳妇似的迈不开步,只能一蹭一蹭地挪动。
“啊,真是不想看到这么难看的形体,明天还要加把劲,早点帮他们掰开,腰也是硬的,腿也是硬的。这可怎么好哦!”那位肥胖的婆婆调侃,零散坐在在堂屋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榔头苦笑着扶着墙壁站立,刚才去厕所,蹲都蹲不下,亏了鱼悦拉着他的胳膊,不然腿疼不要紧,活活会被大便憋死。未来的日子真的难耐了呢。
被剥开的肉粽,细细的料油和砂糖,鱼悦坐在那里吃着。
“真没想到,老了,老了,寂寞一生,竟然有了孙子。”一位帮鱼悦他们剥粽子的婆婆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叹息着说。
榔头惊讶地抬头,看下屋子里的人。
“除了你的奶奶,我们都没结婚,原本想,这样的命运就在这一代完结的。”这位婆婆笑眯眯地解释,只是随意地解释,其中甘苦不言而喻。
“奶奶有亲孙子吗?”榔头一边吃,一边问。
“有吧,应该是个外孙。以前我悄悄去丹城看过的,那孩子出生的时候,我挺高兴的,是个男孩子。当时就松了一口气。那之后就再也没回去了。”鱼家奶奶不在意地笑嘻嘻地向说邻居的闲话一般说着。
“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生活?”鱼悦突然问,这之前他从来没问过这样的话。
鱼家奶奶摸下鱼悦的头发:“我很早就被赶出来了,女儿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个人的。而且作为普通人她活得那么好,这么好打搅他们。”
“等这里结束了,我们去接她们,以后一起生活。”鱼悦摸下奶奶的手。
“傻孩子,人在世上走一遭,虽然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在追求大境界,可是总要跟随着潜规矩走,莫要太天真了,随缘吧。”鱼家奶奶叹息了下。
夜风漫漫,鱼悦苦恼地看着摩托车。好吧,这辆摩托车不大,可是浑身酸疼的他,就是迈不上去,大腿无法找到小腿。他知道公路外边全部有监控器,除了粽子店内部,这里已经进入监控区域了。他努力作出无所谓的样子。
榔头也努力维持着好人的样子,可是走路就像夹着痔疮。
“哗,这两人,昨天晚上一定做了那样的事情,玩得这么疯啊。。。。。。”奉游儿一脸我什么都清楚的样子。
帝堂秋一口水喷到了屏幕上,转头怒视他:“你不去照顾你们家小甜甜,跟这里捣什么乱?”他训斥道。
奉游儿笑眯眯地把一叠资料丢到帝堂秋面前:“小店市基因库十岁以下孩子的基因资料全部丢失。都这个时候了,谁偷这个啊!”
帝堂秋打开袋子,拿出资料,详细地翻阅着。
基因库,每个孩子出生,都会留下一份毛发基因资料,这是为了便于管理,和今后的医疗。现在六国都实行这样的管理方式。帝堂秋丢下那些资料,无奈地叹息了下,真是多事之秋啊。
小店市隐秘海岸线,海底一千米深处,一艘巨大的潜艇停泊在这里。潜艇内,小店市丢失的那些基因资料被放置在一间巨大的、设备完全的实验室内,正在做着隐秘的分析。
潜艇
作者有话要说:
出人意料的人物出现了。。。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到来的呢?
敬请期待乐医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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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艘深海的潜水艇,它比一般杂志媒体上刊登的潜水艇要大上许多倍。潜艇的外观是蓝色的,这是一种隐藏色。因为它现在正停泊在浅海湾,当它进入深海,它会变成灰黑色或者其它色。
潜艇内部。
犹如一片小型的住宅区,人们沉默着,有次序地生存着。这些人打扮得犹如话剧中的几百年前的古人,长发、长袍。他们衣服的背面有着巨大的墨体字“有风”
实验室内,一些穿着白大褂的实验者,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一些DNA的配比实验。实验室对面的玻璃密仓内,一台手术正在进行着。。。。。。
不管是帝堂秋,或者是现在在小店市为了消灭实验兽而努力的任何乐医看到这台手术,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在手术室内的两张手术床上,一张正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而另一张病床上躺着的竟然是被深度麻醉的实验兽。
这只实验兽并不大,属于小兽,即使如此,它的躯体也比最健壮的人类大出两倍。从它肚脐上还新鲜的脐带伤能看得出来,这只实验兽是从母体里刚取出不久。
一位医生仔细地剔除掉实验兽头顶的毛发,接着拿着一把手术刀在它的头顶画了一个圈,一股鲜血流了出来,血液是红色的。另一位医生操着清洗电钻在割去头皮的实验兽颅骨上旋转着,不久,一块完整的头盖骨被切割下来,一套比人类小了很多的脑组织出现在医生面前。。。。。
病床的另外一边,一个小女孩在沉睡中,她的头发也剃光了,头顶裸露,脑组织被切割去一部分。。。。。接着。。。。。实验兽的脑组织被取出,移植进小女孩的脑部。。。。。
实验室的另外一扇观察窗前,几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正在目不转睛地观看着实验过程。。。。。。
“阿绿,你说这次会成功吗?”一位三十多岁、体态健壮、双眼迸发着寒光的男人问身后的那位体态略微矮、身材瘦弱、略微俊秀的年轻人。
“但愿成功吧,如果再失败,就只能期盼小店市这几只了。移植手术要求太高,这已经是最后一对了。如果再失败,我们只能就近找实验体了。怎么,环奉担心了?”这位叫阿绿的男人略微带着担心地回答。
“脑死亡的活体不太好找了,而且各项数值相近的实验体已经没有了。要是再失败,怎么跟长老会交代?不担心是假的。”被称为环奉的男人叹息下,继续看着实验。
五个小时后。环奉带着阿绿,来到潜艇底层的一个秘密的房间。
推开房门后可以看到,这里是这样布置的:一色的淡蓝色的水晶内部,洁白色的家具,很温暖的灯光,在潜艇上少见的绿色植物,这个屋里竟然放了十来盆。
环奉和阿绿单膝跪下,默默无语。
“又失败了,对吗?”坐在屋子中央的皮质逍遥椅上的一个俊秀得犹如海妖一般的年轻人,发着冷笑问。
“是的,方舟长老。最后一对实验体发生排斥,已于半小时前全部死亡。”阿绿颤抖了下,还是如实汇报。
“啊,原本就没对你们抱什么希望的,真不知道长老会怎么想的,投资如此巨大,我的部下也死了那么多,十三具活体就被你们这样弄死了。真是,一个有意思的笑话。”方舟一只手在耳朵边抓着一缕子头发打着圈,一面讥讽着面前这对可怜人。
环奉微微抬头,当眼睛碰到方舟那双略微蓝色的眼睛之后他迅速低头:“我们到此汇报,请求长老会下达处罚命令,实验是我倡议的,所以,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你来承担?你又算什么东西?环奉,长老会器重你,我知道,你的老师现在地位还可以,你最好祈祷他为你多活个几年。得罪人的事情我是不做的,但是,“心斋”死去的每个部下的账,我会为你记下。你,还有你的小情人,就祈祷这次小店市的活体能帮你们度过难关,不然,就是你师傅也挽救不了你。”方舟用他的尖头皮鞋的鞋底轻轻点着阿绿的头顶,阿绿低垂着头,牙齿咬在下嘴唇上,他迟疑了半响终于说。
“对于没有脑死亡的活体进行实验,此举不可行,请方舟长老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闭嘴吧,出去。”方舟犹如训斥两条狗一般地带着压抑的怒气驱赶。
阿绿还要说什么,环奉抓住他的胳膊死命地拉扯着他出去了。
方舟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突然轻轻笑了下:“真是羡慕你们,要是他也能对我这么好就好了。”方舟伸手拿起面前盒子里的一块丝巾,轻轻地擦拭了下鞋底,那个鞋底正是刚才触碰到阿绿头顶的那块。
一块没有任何污垢的丝帕被丢进垃圾桶,方舟站起来,脱去外衣,走到一边的小吧台前。他打开柜子,先是细心地清洁了一下双手,接着非常认真细心地调制出一杯牛奶加果肉的饮品。他做这些的时候,神态异常认真,每个果粒被他切割得均匀万分,不差分毫。
二十分钟后,方舟来到房间的一扇和墙壁同色的水晶门前,他一只手托着餐盘,一只手轻轻地推开房间的房门。他的动作很小心,生怕惊扰到什么一般。
这是一间并不大的卧室,除了一张床,就是一排简单的柜子,还有一个裸露着的浴池。床铺的一边是个圆形的小窗户,一些浅海鱼在窗户外窥视着。
方舟把餐盘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坐在床边低头端详。
床上睡了一位二十四五岁的青年,黑发,头发很长,犹如丝缎一般四散着。他的五官很美,睫毛长长的,鼻子弧形漂亮得犹如艺术品,除了嘴唇略微苍白之外,这位算是一位不亚于方舟的美青年。方舟的美是妖物一般的美,而这位在沉睡的时候,就如玉人一般。
方舟端详着,手指抓起青年的黑发放在嘴巴边亲吻着。他吻得很专心,逐渐,逐渐向青年的嘴巴掠去。
“啪!”方舟的脸颊被狠狠地掴打了一下。
床上的青年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神犹如寒冰一般,他缓慢地放下手:“越来越放肆了。”
方舟毫不在意地笑了下,他端起桌子上的果奶递过去:“刚做好的,还热着。”
青年缓缓坐起来,白色的真丝睡衣从肩头滑下,一丛美丽的红色彼岸花纹身露了出来。方舟伸手很细心地帮着青年合拢衣服:“明明那么不喜欢果奶,为什么还要喝?”
青年放下杯子,不在意地擦下嘴角:“吱吱爱喝。”
方舟接过空杯叹息:“又是,吱吱吗?真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青年一直冷如寒冰的面颊微微露出一丝难耐的温暖:“他。。。。。。和我长得一样。”
方舟的脸黯然了下:“方真,实验失败了,只好劳烦您另外找实验体了。小店市的实验体是蜕变第三次的实验兽,直接捕抓有危险。”
这位青年,正是随知之一起消失的哥哥随知意。他怎么在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位方舟要喊他“方真”?
“早就想到了。那些笨蛋,放着那么大的有风宝库不用,偏偏要走歪门邪道。”方真无奈地摇头,站起来,慢慢走进裸露的浴池。
“你怎么还在这里。”方真背对着方舟问。
方舟笑了下,端起杯子慢慢离开房间,带门的刹那,方真裸露的背影投入他的瞳孔,方舟笑了下,关闭房门。
温暖的水池里,方真靠在浴池边缘,想着事情。他轻轻闭起双眼,吱吱离开的时候,他在边上的屋子里看着他的背影,他拼命呐喊着,但吱吱没有回头。他好恨。恨自己力量微薄,恨乐灵岛那些拿着别人的性命不当一回事的混蛋们。十四年了,十四年了,吱吱到底在哪里。。。。。。。。
实验室内,阿绿手指挑动着一份DNA档案。他的脑海里一直翻动着方舟那双带着讥讽的眼睛。不能,不能这样下去了。这一次,即使是活体,也要用了。
档案裸露的一角露出一些黑漆漆的文字:梁睿豆,性别:男。出生于XXXX。。。。
小豆的名字叫梁睿豆,这个名字,鱼悦都不清楚,他只知道那个孩子是小豆,和他一样孤单、和他一般一样需要爱的小豆。
天分
“下雨了啊。”鱼悦抬头看着天空。榔头没理会他,一直在那里单脚拿掌心做重心旋转着,他初入舞道,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有比武道更加吸引人的东西。他有天分,而且刻苦,相对而言,鱼悦的天分不如他,甚至鱼悦也不如他刻苦。
鱼悦对于学习舞道只是点到而止,因为作为乐者,东西学得杂了未必有好处,关于天分,鱼悦自命从小他天分就不是最好的。
一只淋了雨的海鸟从小楼的屋顶低空掠过,它的嘴巴里衔着一条小鱼,那是它用来哺育孩子的食物。鱼悦的眼睛跟随着海鸟,一直跟了很远。
“呀,这孩子,怎么冒着雨来了。”鱼家奶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鱼悦回头,小豆抱着一个包包,眼泪汪汪地跑进后院。
一包从大楼大厅桌子上倒的方糖,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小豆抱着它们走了很远的路。
鱼悦蹲下,拍拍小豆的脑袋:“妈妈知道你来吗?”
小豆摇头,母亲这几天在大楼里上下乱蹦,想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想结识贵人,鱼悦这里许多事情,都被人套问出来,明灿灿大清早和小豆妈吵了一架。小豆不懂得,为什么母亲会被人厌恶,也不懂得母亲为将来做什么打算,他能从那些人的眼神里感受到,那些眼神并不是善意的。
他坐在大厅很久,以往来逗他的人都消失了,毕竟失去鱼悦的庇护,小豆妈妈无意的泄露,这些人都清楚,这家人无外乎是和鱼悦的生活不搭边的人。人的笑容是吝啬的。除了几位修养够的乐医,再没人来主动示好。
小豆坐了很久,终于找了个口袋,倒了一袋子方糖,去找鱼悦。他不喜欢那里。
小豆的胸口,方糖化得黏糊糊的,鱼悦无奈抱他去洗澡。小楼的澡堂并不大,但是,足够塞下鱼悦和小豆了。
温暖的池水化去鱼悦手背的遮暇膜,露出了纹身,小豆捧起来,好奇地端详。鱼悦笑了下,倒出一边的浴液帮小豆洗头:“哥哥手背的花花,要保密哦,不许给人知道。”
小豆是个不多言的孩子,鱼悦知道。
“恩。”小豆点点头,因获得鱼悦和他的秘密而窃喜。
“哥哥,晚上可以和哥哥睡吗,我不想回妈妈那边,妈妈好可怕,和灿灿阿姨吵架都。都。。。。。。。都。。。。”小豆想了半天想不出合适的词汇。
鱼悦想了会,抱起小豆仰面躺到水上,他要帮他洗头:“好啊,只许一夜。”他对这个孩子有份特殊的情感。
“好啊。。。。。。。恩。。。。哥。。。。。。迷眼了。”小豆咧开嘴。
鱼悦哭笑不得帮这孩子洗眼睛。
“哥哥,教我唱歌吧。。。。。灿灿阿姨说,哥哥唱歌一定很好听的。下次我给灿灿阿姨唱,阿姨就不会跟妈妈吵架了。”小豆玩着香波瓶子,忽然要求。对外沉默的小豆,跟鱼悦话总是很多的。
小豆正和鱼悦在浴池里戏耍的开心,猛听到门口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小豆!!!!!”
小豆打了个哆嗦,看下鱼悦。鱼悦安抚下孩子,擦干身体,穿好衣服拿大毛巾裹了小豆抱出去。
小豆妈,疯子一般站在家里的走道。孩子失踪后她疯子一般地到处找着,现在这个时候,失踪代表着什么,大家都清楚的,直到榔头电话过去,小豆妈发了疯似的跑到这边。
一声清脆的耳光,小豆哇地大哭。。。。。。。。
鱼悦护着孩子,没多言,小豆自己悄悄跑来的确要教训的。小豆妈一边哭一边埋怨,想抱孩子,小豆一边哇哇大哭,一边紧紧地抱着鱼悦的脖子不撒手。
知暖尴尬地站在家门口,有些不好意思,是她送小豆妈过来的,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鱼家奶奶她们埋怨了会,觉得小豆妈不该打孩子,小豆妈的情绪很久才安抚下来。
鱼悦把小豆交还到豆妈的手里,走到门口,知暖穿着一件浅红色的毛衣,很拘谨很尴尬地站在那边。
鱼悦张张嘴巴,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家妹妹,磨叽了一会儿,干巴巴地说了句:“要。。。。。。进来吗?”。他再次端详她,知暖头压得更低
“打搅了,我这就回去。”知暖一副要走的样子。
“吃饭了吗?”鱼悦笑笑,就像摸小豆脑袋一般,摸摸知暖的头顶,很亲切的样子。
于是,就这样鬼使神差的,知暖跟着鱼悦进了小楼。
鱼悦对知暖好,只是因为骨血里磨灭不了的东西。这个小丫头,她小时候,鱼悦很期盼能抱下她的,那个时候倾童不喜欢鱼悦招惹她,可是悄悄地,鱼悦亲过她的小手。小家伙一身的奶香,软绵绵的,鱼悦到现在都忘记不了那种感觉。
鱼悦很少下厨,可鬼使神差的,知暖进了家,鱼悦竟然亲手做了饭。
红烧鱼头,溜炒白萝卜,鱼肉末粥,鱼悦烹饪的东西不像海上人家清淡为主,他的饭菜有些北方特色,而且这些都是记忆里知暖爱吃的。
“吃吧,将就下,我们这里材料也不是很多。”鱼悦坐在知暖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
“真是,麻烦了。。。。。。。”知暖更是不好意思,她没在外面吃过饭,而且,这么多,她那里吃得了。伸出手,她拿起调羹,喝了一口肉粥。
“好吃吗?”鱼悦尽量使语气露出点自在,这丫头脸怎么这样红?
榔头靠着门廊看着鱼悦。鱼家奶奶悄悄过来笑眯眯地低语:“这丫头很好啊,悦儿很少对女孩子这么好呢!"
榔头苦笑,悄悄附耳:“奶奶。。。。。。。那个是小老板的亲亲的妹子。”
“吓!”鱼家奶奶呆了,她看着外面那对不能相认的兄妹,很久之后无奈地摇头,转身上楼。
知暖带着豆嫂回酒店了,小豆大概是给打怕了,死活不跟妈妈回去,鱼悦无奈,只好留他住一晚。
夜晚的小店市,鱼悦和榔头练习舞道,累得和死狗一般倒在床铺上,小豆蹦起来,讨好地帮鱼悦按摩,从脑袋顶,帮他按摩到脚。孩子的讨好叫鱼悦心情好了许多,他转身趴在那里:“豆。。。。。。给哥哥踩踩背。”
榔头羡慕地看着鱼悦和小豆交流,小豆的体重正合适,踩在鱼悦的腰上舒服得他直哼哼。
“豆,来给榔头哥哥踩两下呗?”榔头讨好。可惜小豆坚决彻底地拒绝了:“不要!”
鱼悦趴在那里得意地笑。
人是麻木的,连续几日,城市里安定无比,于是,篝火消失了,人们逐渐地回到家。小豆和豆妈简陋的房间里,却悄悄地进了新住客。阿绿和环奉在等待着,甚至他们祈祷,这对母子可以平安回到家,他们太需要那个孩子了,那个可以解除他们一切危难的孩子。 舞道吟
鱼家奶奶,拿着一支小棍,敲打着院子中的一块空心石板,鱼悦和榔头立在院子当中,双手下垂。这是每次练习前的静默时间,舞道要求的立忘,这是第一境。
“细雨涕零。看绿芽暖。。。。。” 伴随着小棍逐渐加快的节奏,鱼悦和榔头的双手缓缓移动,逐渐在胸前交叉,缓缓放开,双手直臂平举,上体前倾,右脚缓缓向后蹬伸。这几天这两人为了练舞道,浑身上下的韧带关节被人折叠了展开,展开了又折叠,此刻再看这起势,竟然是有模有样的。
鱼家奶奶吟唱的这个歌诀全名叫【舞道吟】,是舞道的一首诗诀,全诗二十三句,包含三百多种基础变化,这些变化能随着乐医的音乐,或者自然万象的形态变化出舞道的真实力量。
“雨谢虹起。燕翔春泥归,明瞳处、细芽翠发。。。。。。”鱼家奶奶从单调节奏,逐渐敲出各种高低起伏的音节,鱼悦和榔头开始做一些简单的180度的腾空左右摆腿里和外和。
“携舞处旋春风,咏水洗百翠。。。。。。。”随着鱼家奶奶的吟唱,鱼悦和榔头用动作无比协调地表现出来。论说,这世界上的万物,都是有个基、接着逐渐逐渐完善的东西。舞道者,在几百年之间,都是以女性舞道者为绝对表演者,所以,舞道的动作,大部分都是以女性的柔美、细腻来表现的。如今,鱼悦和榔头的舞动,尽量避免那边娘们兮兮东西,毕竟一对大男人来说,伸手颤巍巍地翘出个兰花,他们自己也觉得别扭。这几天这两个人尽量完成这些动作,但是在学习当中,难免的就夹杂了个性的东西在里面,这些是他们自己的东西,鱼家奶奶并没有阻止,因为,这物啊,都是跟随着人在进步,自然在进步,适合才是最好,何必求于形。
微微地转体,利落的里扣,大腿有力地带动着身躯,两个俊秀人儿,快速地旋转起来。
“好一个,携舞处旋春风,咏水洗百翠。姿翩翩,鱼跃鹰飞!”楼上看热闹的婆婆们一起为两个努力的孩子喝彩鼓掌。榔头是人来疯,有人喝彩,于是他强大的表现力逐渐暴露,越来越来劲,随着速度增加,这两人的周围竟然舞出了旋风。气流越来越强,鱼家奶奶放下小棍躲进屋内,院子里的一些花盆被舞动的劲风带起,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这旋转讲究的是重心,鱼悦不是舞道天才,在天分上,他真的不如榔头,短短三十来个圈子,他就败下阵,无奈地苦笑下,原地站立,缓缓吐气。不这样,他觉得他要飘荡一会呢。
榔头是越来越来劲的,此刻那些歌诀他早就背得纯熟,不等鱼家奶奶出来,他自己在院子里开始自说自舞。。。。。。。。“游看森森万象气,提手自叹以其心,忘肢体,离形万通矣,无听已然心知,回望处。鹤舞心翔。无琴有歌,三眼三境观世界。 再此中,千般姿态,燕剪扶风!。。。。。。打完,收工,奶奶我厉害不?”
抬头看去,院子里一片狼藉,花盆倒地,花苗被吹得东倒西歪。。。。。。。真安静啊。。。。。。
“榔头,把院子里收拾下,洗澡吃饭了!”鱼悦打开二楼窗户,直接从楼上丢下个扫把。
“为什么什么又是我?”榔头拿着扫把,很是郁闷地抬头看他。
“你赢了对吧?”鱼悦。
“好像是。”榔头。
“你比我强对吧?”鱼悦。
“好像是。”榔头。
“赢的应该同情输的,强者要帮助弱者对吧?”鱼悦。的
“对!”榔头确定。
“所以,你收拾。”鱼悦笑眯眯地关起窗户
榔头抱着扫把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又上当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开始收拾起一片狼藉的院子。
一只打开的皮箱,一张发黄的旧照片,照片上,年轻的鱼家奶奶抱着一个粉嫩嫩的漂亮妞儿,幸福地依偎在一位男士身边。
“这是,我的丈夫和我的女儿。”鱼家奶奶抚摸下照片,递给鱼悦。
鱼悦接过照片,看了会,笑笑,他把照片交还给鱼家奶奶。的
鱼家奶奶摩擦下照片,手指在女儿的脸颊位置抚摸了会:“他们呢,就在附近的塰城市。。。。。。”
鱼悦默默地听着奶奶唠叨着过去的事情,能分享别人的故事是幸福的事情,更何况是鱼悦最珍惜的人。鱼家奶奶说得很幸福,一对穷夫妻,三十亚塔就敢结婚,风风雨雨的一对小夫妻,家长里短地过日子。鱼家奶奶的故事,似乎复杂又简单。
“奶奶,等这里结束了,咱们去找她,找到她一起生活,再不必分开。”鱼悦看着掉泪的鱼家奶奶,搂住她的肩膀劝说着。
鱼家奶奶擦下眼泪,笑了下:“好!那个时候,一起生活,再不分开。悦儿,这照片呢,帮奶奶保存着,这是我最珍惜的东西了。
“奶奶自己保存不是更好?”鱼悦呆了下问。
“我老了啊!最近总是做梦把它丢了,还是放你那里放心。”奶奶再次把照片放进鱼悦的手里。
祖孙正推推搡搡的,榔头抱着扫把闯进来:“小老板,那位知暖姑娘又来了!”
方真慢慢地踏上陆地上干爽的泥土,那种很久没接触到的踏实感渐渐从足底进入内心。
“少爷,这边。”一位穿着莲叶裙的少女微笑得犹如天使一般呼唤方真。
方真跟随着这位少女,坐着一条只能容纳两人的小船顺着缓缓向下流淌的小河流向里漂流,这里是海洋中心的一个无名小岛。方真缓缓躺下,看着天空的云彩随着小船的流动而流动,他慢慢地合起双眼,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单调的木笛声,笛声并不优美,但是充满童趣,方真睁开眼睛,他知道地方到了。少女站在岸边,微微弯腰,伸出洁白的手臂,方真搭着她的手臂上了岸,他在就近的一个温泉水池里沐浴、清洗,最后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袍子。少女弯腰,从怀中取出一条黑色夹杂了金色的丝带帮他挽腰。方真看着那条丝带,无奈地再次合眼,由着少女帮他挽。
光着脚踏足在并不寒冷的未知的晶体路面上,那些晶体被打磨成磨砂状态,踏上去脚下很舒服,甚至是温暖的,可是方真并不这样想。每次他都讨厌来这个地方,因为除了这件洁白的大袍子,里面,他什么也没有穿。
穿过一些白玉雕塑成的雕像,那些雕像以各种美妙的形态抚弄医器,有男有女。但是这些雕像,没有头,只能从衣衫和肌肉上分别这些雕像的性别。
“您来了,先生昨天还念叨您来着。”一位四五十岁,穿着和方真一般般的中年人冲方真笑得真挚。
方真没有表情,只是伸出双手,平平展开。
“您不必如此,先生说,您身份尊贵和那些人是不同的。您是不同的。”中年人没有像搜查别人一般对方真进行搜查。方真,只是觉得讥讽,上个月他来的时候,这人是无比负责和严肃的。
方真斜眼看下这人,中年人弯腰:“先生说,您会是他的继承人。”远处,木笛的声音终止,方真慢慢抬步向里走去。
二、三十个十一、二岁的孩童嬉笑着迎面而来,方真眼神闪过一些不知名的情愫,侧身让开一边。那些孩童也停下脚步,他们看下方真腰间的丝带,缓慢地跪下。
远处的山中,一些雕刻岩壁的声音缓慢地,有节奏地传来,每一下,每一下,都像锤在方真的心口里一般。
河流不大
“就这样,知闲和四叔、爷爷,大吵一架。我出来的时候他们仍旧在争吵。”知暖无奈地放下茶杯叹息。
鱼悦听着少女的抱怨,小店市第一批撤离名单里,所有十五岁以下的乐医将随着小店市十二岁以下的儿童一起撤离,随知闲非要跟这些人一起撤离,随伯禄训斥随知闲没有胆气,不像随家子孙,于是就吵了起来。
随知闲第一次和长辈对着吵,他甚至和自己的父亲吵架。他的意思是,他不是天才,也不想出生在什么四大家族,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做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不是随知意,他没得到那么多优惠,也不必为那些优惠卖命,他更不是随知之,为不该负担的东西傻了吧唧地去付出,他只是个人,是个想活下去的人。
于是随景致伸手打了儿子,甚至动了皮带,随知闲就是不服软,随知暖出来的时候,父子两依旧在闹。
鱼悦默默地听着,只有在随知暖重复随知闲那句“傻了吧唧”的时候,嘴角扯了个笑容。他提起茶壶,帮随知暖倒满茶杯。
“那个,您比我大一些,我,我可以叫你悦哥吗?”随知暖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骨子里她就是觉得这个俊秀非常的年轻人,怎么看怎么舒服。无论是外貌个性,甚至他的神秘感,都是随知暖这些年见到的最好、最完美的了。以前看照片,人人都是说自己家的两个哥哥漂亮,可是比起这位悦哥,真的差了许多了呢。
“会,会逾越了吗?真是抱歉。”随知暖见鱼悦没有说话,觉得很是窘迫,心里只是后悔。
鱼悦恍然大悟一般,连忙摇头:“不,随你,只是以后不要随便过来,毕竟现在是危险的。”
随知暖露出少女的顽固脾气:“谁说的,才不会呢!堂秋哥哥说,研究所那边说,现在是实验兽最后一次蜕变期,他们不会攻击人的!”
鱼悦笑了下,还是摸了下耳朵,接通指挥中心,他从耳朵上摘下电话递给随知暖,随知暖不情愿地接过去,开始和那边接电话的华莱西亚报平安、吐苦水。看样子她们的关系是很好的。
鱼悦走到后院,榔头左腿侧举过头,脚心朝天,脚底放了大约十多块的方砖,他站得很稳,嘴巴里唠唠叨叨的。
“你说,那些实验兽,现在在哪里呢?”鱼悦难得主动开口。
榔头腿动了下,身体迅速调整位置,右腿巧妙地接住下坠的方砖,再次稳定地托起它们:“谁知道呢!吴岚最先进的微型机器人,在下水道找了这么多天,你又不是没有找过,真奇怪,消失了一般。要打赌吗,我赌一个基门塔,它们大概觉得做兽不好玩,下海做鱼了。”
鱼悦没有反驳,只是躺在躺椅上看着海面,停了一下说:“是啊,做鱼其实挺好的,比做人好。”
榔头无奈地双手托起那些方砖,慢慢放到地面。他弯腰看着鱼悦略微有些疲惫的样子,突然伸出手弹了下他的额头:“那些不重要,知道吗,外面那位姑奶奶,你最好少和她接触。”
“哎。。。。。。。”鱼悦坐起来,有些不愉地摸下眉心,那里是人鱼守护的地方。
“那是你亲妹子吧!”榔头假装看不见鱼悦的责怪。头瞥向一边说。的
“。。。。。。。恩。”鱼悦小声应了,回头看了下房子那边,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知暖的笑声隐约地不停传过来。的
“她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小老板?”榔头拿出香烟叼了根点燃,转身走开。
鱼悦低头想了很久。是的,他想做鱼。陆地上的许多东西他不懂得,但是在大海里,漂浮的海草,海里的珊瑚球,甚至鲨鱼的屁股都是他喜欢的,他甚至很羡慕那些鱼儿,遇到顺眼的随便交配产卵,接着甩几百个鱼子,该死死,该存存,无忧无虑的。
他不敏感,是的,关于男女之间的情爱,他是懵懂的,甚至第一次的遗精,都是知意悄悄帮他丢了那条裤衩。他记得那时哥哥只是捏捏他的鼻子,说他长大了,那之后的日子,他越来越清心寡欲。原本海洋生物的交尾方式和陆地上是不同的,所以在情爱方面,鱼悦是个低能儿。
正在帮鱼家奶奶包饺子的知暖呆呆地看着鱼悦,十几秒前她还快乐的包着饺子,小鼻尖上满是面粉,现在的她又羞又气,因为鱼悦突然走进来对她说:“即使你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你还是别来了。走吧!”
屋子里的人鸦雀无声,榔头靠在门廊上叼着香烟,几滴冷汗从他额角流下。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传来,知暖哭着跑了出去。鱼悦捂着脸看着一屋子摇头的阿婆阿婶,她们无奈地摇头,继续包饺子。鱼悦看着门口,那里有条手臂伸出,一只拳头上竖立着一根无力的大拇指。榔头哭笑不得。
方真站立在一个非常大的自然岩洞里,这里的气温是暖的,甚至是舒适的,岩洞的上方,一个人坐在脚手架上正认真地雕刻着一些文字。
“叮”
“叮叮”
“叮叮叮”
方真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听着单调的凿敲墙壁声音站立了三个多小时。他的表情平和,他站立于一处人工草坪外,几只萤火虫把他的肩膀当成了歇息地,它们停留在他的肩膀上,头顶上。
凿壁的声音终于停止,起落架的圪垯声,一个人缓缓地从岩洞顶端冉冉飘下,这人背后栓着一根安全绳索。
方真终于动了,他缓缓地跪下,默默无语。
“等了很久了。”这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就像清风抚动。
“三个小时,我很忙。”方真实话实说。
“呵,真儿还是这么倔强。”那人过来弯腰扶起他。
“我叫随知之,不叫方真,也不是真儿。”方真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二十岁上下的男人。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惊讶于他的美丽,他从来不知道人可以美成这样。但是时间久了,方真发现,这人就如外面的雕塑一般,只有个身子,丢了脑袋。
“你不是随知之,也不是方真,也不是真儿,你是我的玄孙。”这个二十多岁上下样子的男人露出一些调皮的样子调笑。
几位侍女走过来,她们穿的衣服犹如电视剧里面几百年前古装大戏里的丫鬟一般,这里的摆设也是如此,都是只有在古董店里才能看到的款式,唯一的分别是,古董店的大部分未必是真品,这里的每一样家具,摆设年岁都上千年。
“和我一起吃饭吧,亲爱的玄孙,很久没人来陪我了。”那人举起手臂,由着那些漂亮的少女帮他擦着不存在的灰尘。他很坦然地站在那里,即使浑身的衣服被脱光,在方真面前赤身裸体也没有露出半分羞愧或者其他的神色。
十分钟后,方真和他坐在了一张很普通的石桌面前,犹如古人一般,妙龄少女弹拨琵琶,人造的微风吹拂,跳着古代舞道的女子旋转着跳着旋舞儿,清淡的青菜豆腐,两杯儿清酒。
方真有再次有些朦胧了。
“想什么呢?”那人笑了下,大概是少女们帮他绑的丝带不妥当,或者是他自己不满意,他自己拿着一把梳子缓缓地梳理着那一把乌黑黑的、柔顺顺的长发。他一边梳理一边问着。
方真呆了下,抬头看下那人:“你可以找许多人来陪你,他们都很愿意来。”
“可我就是喜欢你啊,怎么办?”那人放下梳子,慢慢拿起筷子帮方真夹起一些青菜放到他的碗里:“尝尝,这是我亲手种的,很新鲜的。”
“。。。。。谢谢。”方真迟疑了下,低头扒饭。
对面那人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终于,一碗饭全部吃得干干净净,方真抬头:“您叫我来有事情?”
那人笑了下,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块丝帕,托起方真的下巴帮他擦着并不存在污垢的嘴角说:“叫我缨然吧,我喜欢真儿叫我缨然。”
方真扭动了下脖子挣脱他的手:“不妥。”
缨然颜色露出一丝委屈的神色,慢慢坐到一边,方真不理他,转头看一边岩石上的古文字。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真儿招惹我了,所以,我要先告诉你坏消息。”缨然见方真不理他,于是扭头很是生气地说。
怒气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真儿招惹我了,所以,我要先告诉你坏消息。”缨然见方真不理他,于是扭头很是生气地说。
方真扭头看下缨然:“随便你。”
缨然拍拍手,特别快乐地对方真说:“他们回来了,没有找到吱吱,这是最后一个国家了,我怀疑,你最最爱的弟弟,他已经死了,早就化成灰了,消散了。”
缨然就是这么快乐地摧毁着方真的最后期望,他甚至举起那双美丽无比细白的手作出吹去浮灰的样子。
方真眼神暗淡了下,但很快的抬头:“吱吱不会死,他一定藏在某个地方,等我去找他,他最会藏了。。。。。。”
缨然眨巴下眼睛:“那要是死了呢?要是确实死了呢?我确定他是死了的。”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吱吱不会死,他在等我。”方真眼神不带一丝情愫,但是语气很重,缨然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方真的极限,他快要激怒他了。他见好就收地再次拍手:“好吧,好吧,你说他等你就等你好了。我跟你说好消息。”
方真摇头,露出一丝疲惫的神情:“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留我几天,亲自教育我。我今天累了,去睡下,明早上我过来,只是你要快,小店那边离不开我的。”
缨然站起来,很是关心地摸下方真的头发,从方真出现,他第一次露出一丝慈爱或者其他什么情愫:“很累了?真儿很可怜呢,累了就来陪我啊!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呢,对我好点不成吗?虽然我辈分大,可是这躯体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啊!他们都害怕我,我很寂寞啊,只有你敢陪我,只有你愿意和我聊天,真儿,你很久没有陪我聊天了。。。。。。。”
“师傅。。。。。我累了,你找春水陪你玩,他喜欢。”方真站起来,冲他再次跪下,低低头,转身离开。
缨然站在那里,一直站到石壁低沉缓慢的关闭岩洞的声音传来。缨然脸上微笑的表情慢慢地退去,他伸手把桌子上的器皿全部扫在地上,开始发出鬼魅一般的笑声:“呵。。。。。。。多么可笑!多么可笑的兄弟情!多么可笑的哥哥!多么可笑的弟弟!傻,傻瓜,全世界最大的傻瓜。。。。。傻瓜!白痴,别说现在找不到他,就是找到那只老鼠,我也要把你那个可笑的,一直引以为傲的兄弟情扼杀掉!春水,春水!!!!!!春水!春水?”
那位在洞门口一直守候的中年人,急急地跑进来:“我在,我在,我在。。。。。。。”
“找到他,他就是在老鼠洞也找出他来,即使他死了,也要把他的大脑移植了,就像你不停移植我一样,春水,找到他,即使他死了,也要找到他的基因克隆一个他出来。春水。。。。。。。找到他!”缨然抓着春水的衣领愤怒地叫着说。
“是,一定会找到他的,缨然,你又不开心了,这样会加速衰老的,你要开心,开心才会长寿啊,对不对?”春水抱着他,温柔地呵护着、哄着。
那些可怜的侍女跪在一边,惊惧得浑身颤抖。。。。。。。。。
随伯禄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他随家的孩子,别说知暖,即使旁系的孩子也没有被人如此侮辱过。他第一次看到知暖如此伤心,连劝带哄的,才知道最心疼的知暖被人如此侮辱了。
自打知之,知意不见了后,随伯禄满腔的愧疚都付到知暖身上,随家的家主之位可以没了,别人可以嘲笑他老眼昏花,无所谓了,一辈子了,也没几件的事情能打击到他,可是自己的宝贝孙被如此侮辱,随伯禄不能容忍。大半夜的,随伯禄作出了第一件他平生没做过的事情,他用脚踹粽子店的大门。接着随着一盆冰凉的水从二楼倾倒出来,随伯禄被浇灌了个透心凉。
“冷吗?”鱼家奶奶笑眯眯地趴在二楼看着随伯禄。
随伯禄打了个寒战,突然发现自己来这里踹门真的很不理智,这一个女人已经很难招惹,随着二楼慢慢的冒出来的大婶大妈的脑袋,他理智慢慢地回到大脑里,一个已然不好招惹,这么多,那还不是找死吗?
“爷爷,我们回去吧,着凉就不好了。”随知闲和帝堂秋一路尾随,眼见的随伯禄要吃大亏,两个人只好冒出来劝阻。
“不用你管,随家没你这号人,你也不必喊我爷爷!”随伯禄一腔怒火发到了随知闲身上,随知闲眼神暗淡了下,他下午那会只是借着那件事情,想在死之前,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话是说出来了,可惜,亲情似乎没了。
粽子店的门被悄然打开,鱼悦点着店门口的灯光,上下打量了下狼狈的随伯禄,侧了下身体:“进来吧,外面凉。”
“哼!”随伯禄哼了一声,转身就想走,他抬腿迈了几步,突然想起,这次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又转回身,怒气冲冲的向屋子里走去,进门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鱼悦一眼。
一辆巡逻的警车被这边的吵杂吸引过来,警车停在不远的地方,并不敢过来:“谁在那里!”
接着,一盏异常亮且刺眼的大灯突然向这边照了过来,这种灯,只要人的眼睛猛然接触到,就会失明一整天,而实验兽最多几分钟甚至几秒钟。这是为了给巡警或者其他什么人制造一些逃生时间。
帝堂秋急急地推了一把随知闲,一行人急忙进了店子,关起了门。
随知闲一股子怒气没处发大声训斥:“瞎了,乐医仲裁所!”
探照灯灭掉了,帝堂秋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随知闲:“宵禁时间外出,是我们的不是。”
粽子店门口,有人慢慢地敲门,榔头披着衣服打开门,门外是几位穿着整齐,值夜班的巡警。他们标准地敬礼,打头的是一位二十出头,黑黑壮壮,表情严肃的上尉警官。他并没有因为屋内帝堂秋他们的衣着露出他人惯有的惧态:“抱歉,我们需要看下各位的证件,上面说这里要加倍保护,所以含糊不得。职责所在,请您原谅。”
帝堂秋摸下口袋,拿出证件递给他们。这位警官检查,核对,接着把证件双手交还,语气是尊敬了,但是帝堂秋却听着怎么也不是个味道。这位警官抬头看下屋里几位:“抱歉。这里周围的巡逻乐医我们都熟悉,所以先前失礼,但是我们就不道歉了,宵禁时间外出,外出不报备,这样我们的工作很受影响,请各位下次注意。”
巡逻车离开了,帝堂秋站在门口,摸摸下巴,笑眯眯地看下斜眼睛打量他的榔头:“有意思,是吧?”
榔头打个寒战,转身进屋,不理这个疯子。
鱼悦的卧室内,随伯禄换了鱼悦的衣服。鱼悦看着随伯禄努力维持着他的威严,可惜自己的衣服他好像架不来。换衣服间,鱼悦第一次看到随伯禄的身体,瘦骨嶙峋间,到处攀爬着伤疤,新的旧的。他甚至无法从这个老人的背后找出巴掌大的完整皮肤。
皮相
方真趴在地板上重重地喘息着,汗珠子一颗一颗地从他裸露的上半身滴嗒嗒的滚落到地面上,摔成几瓣。
缨然坐在人工水池边上歪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股子遮掩不住的狂热:“当大风吹拂,万物都会被席卷,不同的器皿会发出不同的声音,风是破坏的东西,风的力量越大,破坏度就越大,你比我聪明,比我当年还聪明!”
方真听着缨然那股子按捺不住狂热的语调,他身心疲惫地趴到了地面上。太累了,累到尊严都不想要了。
冰冷的玉石地面,给方真燥热的身体带来一股股凉意,缨然站起来,缓步走到方真面前蹲下:“我知道你很累,可是,没有多少时间了,方舟在等你。”他说完后,看了眼身边的春水。春水拿起一边挂在假山上的袍子递到缨然手里。
得到片刻喘息的方真,慢慢从地面爬起来,接过春水手里的袍子慢慢穿好,他冲缨然单膝跪下:“多谢。。。。。。指导。”说完他拒绝了春水的搀扶转身离开。的
“为什么不叫我名字呢?”缨然突然问了句。
方真脚步停下回头看着他:“你有名字?”方真的脸上竟然带着一股子报复快意,他甚至在笑。
缨然看着方真离开的身影,他走得很慢,三天不眠不休的训练,耗干了他全部的体力。
“是啊,我没有名字,我怎么忘记了呢。”缨然喃喃地看着方真离开,当石闸落下,岩洞恢复了并不光亮的灯光照明状态。春水看着方真离开的身影,眼里压抑不住的一股子愤怒、嫉妒、无奈,甚至还有暴虐的情绪。当他听到缨然的喃喃自语,他的目光立刻变成一片柔和,不,应该是温柔万分的。
“您怎么会没有名字呢,您的名字能叫整个大陆为你疯狂,您的名字是世界上最高贵的名字。。。。。。。”
“春水,其实,那些都不重要,知道我最大的愿望吗?”缨然打断那个人,狂人几乎带着歇斯底里的崇拜语调。
“当然知道,消灭融心,统一乐医世界,建立世界新的制度,新的规范。。。。。”春水喋喋不休地夸张得犹如宣誓一般地叙述。
“我想离开这里,想去享受阳光,想去提供下午茶的小店喝个咖啡,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以随便称呼我,除了那个名字。”一缕阳光,透过岩洞的某个缝隙钻进,白白的一道犹如细小的光柱照射在地面上。缨然伸出手接住它,接着拿接着光线的那只手抚摸自己的脸颊,享受不存在的东西。
春水突然从缨然身后拥抱住他:“别,求您,千万别这样想,出去,您会死的,您必须依靠这里特殊的物质生存,您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好吗?”
缨然缓缓掰开春水的手,自嘲一般笑了下:“从清醒过来,在这里,六百年了,够了。。。。。。真的够了。”他慢慢脱下自己的外套,缓缓走入那个人工水池,池水慢慢淹没了他,池水是粉红色的。当缨然缓缓下沉后,一些奇怪的烟雾慢慢从水面升腾起来。烟雾也是粉红色的,那种颜色很诡异,是的,是诡异的粉红。
粽子店,随伯禄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他太老了,虽然他努力作出很愤怒的样子,可惜鱼悦完全不和他的眼睛对视,他玩着一个没有漆任何颜色的陶埙,这是最后一个了。
“知暖,我们家知暖从没这样伤心过。”随伯禄终于开口。
“您很爱她吗?”鱼悦突然抬头问。
随伯禄被鱼悦跳跃式的问题,问得呆了一下,他看着鱼悦的脸,孙女喜欢这个年轻人,谁都能看出来。随伯禄上下仔细打量着他,这孩子真的生的很漂亮,大家虽然努力无视这一点,但是,这年轻人的相貌、气质、一身诡异的本事,甚至那股子臭脾气,在六国都是被大家谈论的话题,不止知暖,许多女乐医喜欢他。随伯禄真的动过把鱼悦招赘的念头,毕竟,知意,吱吱丢了这么多年了,正房眼看着就凋零了。这年轻人如此优秀,吴岚那一股乐医力量都动了想法,假如不是这该死的实验兽,也许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吧。
“自然,自然是爱的,知暖,我从没叫她流过半滴眼泪。”随伯禄回答。
“叫她离开,假如真的爱她的话。”鱼悦缓缓打开窗户,远处的海面是黑色的。
随伯禄的情绪很快被鱼悦这句话牵引到特殊的思绪,是啊,他喜欢这个孙女,因为她是仅剩的了,他把愧疚的爱全部给了知暖,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他想知暖离开这个里,可是,全世界谁都能说这样的话,任何普通的家长都可以随便地选择自私地去安排自己的孩子。可他不行,他不可以,绝对不行。外面巡逻的士兵,每天到处治疗的乐医,每个人都是有父母的,他们的父母也爱着他们的孩子。
“叫她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鱼悦回头又劝了句。的
“是啊。。。。。。再不走。。。。。来不及了。”随伯禄鬼使神差地站起来,完全忘记此行的目的,喃喃声中,老爷子离开了。
帝堂秋看下鱼悦,微微点点头,快步跟随了过去。鱼悦很奇怪地看着帝堂秋的背影,刚才那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为何充满着感激之情?
榔头慢慢关闭起店门,弯腰抱起门口的一摞子砖头,转身去了后院,鱼家奶奶看着发呆中的鱼悦背影说:“悦儿,酒店那边送来许多食物,我看材料还全着,明天我做些熏肠给你下饭。”
鱼悦回头,从鱼家奶奶笑了下:“奶奶,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鱼家奶奶笑着摇头:“如果自私,悦儿会和我第一时间离开吧?”
鱼悦关起窗户,笑了下:“我去帮您剥大蒜去,多放点。上次您做的,都给那个曾经穷过吃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孩子撒娇语调。
走廊下,祖孙家长里短的对话缓缓蔓延着。
“小店这地方挺好的。”
“是啊。”
“老街坊,总是很帮忙的。”
“恩,改日,回去看看下吧。。。。。。”
城市黑色中的皮相并不美,它是残缺的。麻木的人们依旧在生存着,在一扇又一扇的门后。
这一夜,萧促严狠狠地打了儿子一顿,用他的皮带,他费尽心思为儿子整到的一份出城令,被儿子送给了陌生人。
这一夜,田葛趴在病床的小桌上给田牧写遗嘱,奉游儿坐在他身边发呆。
这一夜,小豆妈给小豆在打最后一只毛衣袖子,毛衣的颜色很杂,但是小豆妈妈手很巧,她把混乱的毛线打出各种动物的图案。
这一夜,四季婆婆,得到一份来自政府最后的通牒,小店只有一个月的生命了。
这一夜。。。。。。。六国原本放置冻肉的冷库,实验兽们褪下了最后一层皮相。。。。。。。
坝上六照
小店市禁市临时搭建的钢筋水泥坝子,萧克羌站在坝子顶端默默地看着下面混乱的人群。从今天开始,这里就要逐渐逐渐放一些市民出去了,一些未成年人,在经过最后一次检查无误后,小店市的第一批希望将会送出去。
萧克羌背着双手看着下面,他没有动,一身的肉火辣辣地疼痛,昨天父亲动了真怒,因为自己放弃了最后的出市的机会。萧克羌没有后悔,甚至他有些心情愉快,眼角上都略微带了一丝笑意。这一辈子,他第一次反抗父亲,反抗得如此彻底。
萧促严作为政府重要官员的贴身随员,理所应当地陪同着随家和一些必要撤离小店市的少年乐医们一起坐在机场,萧促严坐在角落的椅子,当盛怒过后,他内心无比惧怕、惶恐、不安。他自己倒无所谓,重要的是,萧克羌,他的儿子作出了那样的决定,愤怒的他昨天给了儿子一顿皮带,现在,他坐在这里后悔。他可以预见,他和儿子是再也无法见到了,因为,小店市只有一个月的性命,就如其他被摧毁的都市一般。在实验兽第一期繁殖期到来之前,有人不允许它生存在这个世界。
机场防爆玻璃被外面的市民敲击得怦怦作响,军警们有气无力地驱赶着,无所谓了,他们无所谓。
一盒香烟很快被吸完了,萧促严站起来,他看着那些混乱不堪的政府官员和他们的家属,以往,他一直追随在这些人的身后,身前马后效犬马之劳。现在他不在乎,完全不在乎,儿子没了,他也不需要去巴结谁了。
随手拎起一个不知道民间疾苦,还在满世界捣乱的高官小崽子,萧促严把他丢得很高,小崽子尖叫起来,分贝很强,纷乱的人群安静下来。
“管好孩子,不然等下班飞机。”萧促严讥讽地看着那个肥胖的女人,她刚要开骂,却被萧促严的一句话吓得憋了回去。谁都知道这是最后一班飞机,三十分钟后,小店市飞机场,桥梁,公路将会被炸毁。
“长官,您去那里,马上要登基了。”萧促严的下属看着长官要离开的背影说。
萧促严回头看着那张年轻的面孔:“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岁,长官。”
“结婚了吗?”
“没有,长官。”
“你的父亲还活着吗?”
“是的长官。”
萧促严摘下脖子上的登机卡,挂到了年轻属下的脖子上:“好好孝顺你的父亲。”接着,他离开了那个混乱的候机大厅。
萧克羌仰着头,看着天空的飞机夹杂着巨大的杂音飞过,心里默默地跟父亲告别。
“看什么呢?”萧促严背着手,一脸惬意地看着儿子。他觉得非常高兴,很多年没看到儿子变脸了,很有趣。
“您。。。。。。。没有走?呃。爸爸?为什么不走?”
“我的儿子在这里,你叫我去那里?”
“爸爸身体健康,出去后,找个女人,随便也能生出十个八个儿子来。”
“生出一百个,他们也不是萧克羌,萧克羌是我唯一的儿子。”萧促严伸手,轻轻擦去儿子腮边的眼泪:“这么大了,还哭,丢不丢人,我是怎么教育你的,真是失败。”
父子两拥在一起看着坝子下,那里很乱,只是分离得很乱,往日的争吵、不甘,这些声音是没有的,大人们默默地站在两边看着着那些孩子整齐地排着队伍离开。
孩子们排好队伍,慢慢进入一间临时的屋子,在那里,华莱西亚带领的小组,要尝试用模拟器对孩子们做最后的检测。这套模拟器只能对孩子来使用,因为人的耳朵成年后,有些音波就无法听到了。这些音波用来检测孩子们的负面情绪,看下有无潜在焦躁的可能性,即使如此,这些孩子出去,也会被统一放在一个聚集地,等待三个月危险期过后才能自由。
田葛推动着轮椅,慢慢在人群里找人,他想委托别人帮他带遗嘱出去。一些财产,还有他放在腿上的医器,他希望可以留给田牧。他出来迟了,没赶上把这些东西交给坐飞机离开的人们。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小店市的西南郊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慢慢升起,大地传来一阵震动。人们晃动了几下,停止喧杂,看着那朵云,好安静,安静得吓人。
一位妇女突然失声痛哭,他的丈夫拥抱着她的肩膀。妇女看着队伍里的一个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喊:“彤彤,出去后,要听外公的话,要好好孝敬外公,不要和表哥他们抢东西。被人欺负了不要哭。。。。。。。。要坚强。。。。。。”
小女孩从队伍里挣脱出来,趴在隔离栏杆上伸出小手:“妈妈,我不走。。。。。。。妈妈。我要回家。。。。。爸爸。。。。。”
女孩的父亲扭过脸看着一边,眼看着妻子要挣脱他,他无奈地扛起妻子离开了送行的队伍。。。。。。
一直努力坚强的孩子,终于大声啼哭起来,没人劝阻她,她哭得好伤心,坐在地上,露着最难看的哭相,一直一直哭泣着,直到嗓音嘶哑后,她认命地坐起来,摸着胸口的牌子站回队伍慢慢前行。
田葛在寻找着,一张张的脸从他面前闪过,他谁也不认识。他甚至想,即使医器到不了田牧的手里,这封信他也期盼她能看到,信里有他对田牧的最后愿望,如果可以,他期盼田牧可以做一个普通人,放弃做乐医,那怕只是做百货商店的售货员,嫁给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老实男人,怎么都好。乐医还是不要做了。
“田先生。需要我帮忙吗?”明灿灿笑眯眯地闪出来,田葛看下她胸口的撤离证,露出欣喜。
“请帮我个忙。”田葛看着这个露出笑容的女子,真好,她可以离开了。
“尽管说。”明灿灿看着他。的
“帮我给我妹妹带一封信,还有这把医器。”田葛从怀里摸出信递给明灿灿。
明灿灿为难地看下身边的肥龙,她扭头看下田葛:“抱歉,我们不打算离开,恐怕帮不到您了。”
田葛,看下明灿灿,又不解地看下肥龙,肥龙憨厚地笑下,一洗之前的油滑:“那个。。。。。小店市,是家啊,我们想留下来,和这个城市一起存亡,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朋友都在这里,去外面,不适应了。”
田葛缩回了手,笑了下:“这样啊。”
“小豆妈可以帮您的,虽然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不过我想这点小忙,她是乐意帮的。”明灿灿,弯腰拿起放在田葛手里的信。当她伸手要拿那把医器盒子的时候,田葛按住了。
“医器,就算了,我想我是能帮一些忙的。”田葛抚摸着盒子说。
明灿灿笑了下,没有说话。
又是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声音传至不同的地方。一股子爆炸后的粉尘,蔓延在都市上空,田葛的轮椅摇晃了几下,他差点掉下去。一双手搂住他的后腰。
“一会看不住就乱跑了。”奉游儿把田葛固定回轮椅,小心地帮他盖好毯子。田葛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下。奉游儿伸手拿过明灿灿手里的信。冲她笑了下:“不用送的,你们不会死,谁也不会死,我保证。”
明灿灿的喉咙塞了下,她咳嗽了两声:“。。。。。。好啊,一切拜托,乐医大人了。”
奉游儿慢慢推着田葛离开,慢慢消失于坝子口的公路,明灿灿笑了下:“真遗憾呢,有个伴,有个人一起陪着生生死死。”
肥龙提下裤袋:“我不是陪着你吗?有我无敌肥龙大爷在,你怕什么啊。”
明灿灿带着一丝小瞧的味道斜了他一眼,肥龙有些不服气,声音有加高了几倍:“哎,什么意思啊,我很靠得住的。”
“真遗憾呢,三十二岁了,还没穿个婚纱,就这么。。。。。。。。。呃!”明灿灿突然捂住嘴巴。她失言了。
肥龙哈哈大笑,明灿灿又羞又气,转身要离开,肥龙却拉住她:“喂!想穿婚纱吗?”
小豆妈,看着面前一对穿着乐医制服,背着医器的乐医大人,很迷惑地眨巴下眼睛。阿绿笑眯眯地走过来弯腰:“大嫂,是这样,你们这样排队,会到晚上也出不去,我们另外有个坝子口,是专供乐医离开使用的,所以,请跟我这边来。”
“是鱼先生,拜托你们的吗?我就知道,他最疼小豆了。”小豆妈看着漫长的人龙一般的队伍,露出一些在上者的优越语调,弯腰抱起小豆跟随阿绿离开了。
阿绿伸出手对小豆妈说:“我来吧。”小豆妈有些不好意思,小豆却伸出手。他熟悉这套衣服,在六国酒店,大家都对他很好。
“你带我去见哥哥吗?”小豆搂着阿绿的脖子问。
阿绿和环奉对望了眼,显然不知道哥哥是谁,但是看这对母子对乐医的熟悉度,多少有些奇怪。阿绿含糊地应了句,继续抱着小豆快步离开。没人注意他们,这些天到处是乐医在活动,市民都很麻木,有时候乐医都互相不熟悉,因为小店市呆着的乐医实在太多了。 血纱
六国冷库,三只实验兽已经完整地脱去了身体的旧壳,这几天,它们就依靠吃自己的脱下来的壳而生存,那扇小小的换气扇为它们提供着微薄的空气。没有人能想象的出来,实验兽会把自己冻在巨大的密封着的冰室里进行进化,人类在此处活不过六个小时,无论是温度,还是这里稀薄的空气,都是致命的。
蜕变的实验兽,身体小了很多,但是身体进化得更加合理。从外表看上去,它们还是老样子,只是小了一号,这意味着,它们更加容易隐藏。但是,如今的它们,可以分辨更多细微的声波,嗅觉可以分辨成千上万种细小的味道。它们低低呜咽着舔着没有进化完成的那只小兽,这只小兽,原本就是最弱的一只,它会蜕变得晚一些。实验兽的呜咽充满着人性,不安,担心,它们慢慢呜咽,开始创造着属于自己的语言。
几声沉闷的震动,实验兽互相对视,眼神里是惊恐的。人怕它们,它们何尝不惧怕人类,如今这里最后的脱壳已经吃完,再不出去寻找食物,它们会虚弱下去的。
呜咽,低鸣,实验兽犹如开会一般,互相叫着。接着,一只壮一些的实验兽,弯腰叼起没脱壳的小兽把它放在屋角,它们推动冰砖,慢慢地,小心地叠加掩埋住这只可怜的动物。看样子,它们决定出去了,刚才的震动是可怕的,它们必须去观察下
冷库的大铁门小心地被打开,一只耳朵悄悄伸出,小心地听了下,接着,三只实验兽小心地,无声地出现在地库。这里是无人来的地下冷库,当食物搬光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光顾。
如今的实验兽,每只有三只叠加的成年犀牛那么大。刚蜕变的它们,还有些虚弱,贴伏在屋顶的身躯,没那么灵活。它们缓慢地挪动,当再一声的震动传来,它们被大地的震动惊吓到。实验兽惊恐地互相对视,最后一只小心地关闭起冷库的大门。如果有人看到那只实验兽的动作,一定会惊讶的大叫,因为,这家伙竟然会反锁房门。
肥龙拉着明灿灿奔跑在公路上,实在太累了,肥龙停下脚步,拦住了一位军警,这位军警穿着最现代化的装束,却骑着一辆单车,太不容易了。
“我要和我老婆结婚,所以,能把车借给我吗?”肥龙笑嘻嘻地对这位年轻的军警说。
军警笑了下,把单车借给他:“祝福你们。新娘子很漂亮。”
明灿灿傻乎乎地看着肥龙,知道肥龙拎着她放到车子的前梁,骑出了很远后她才气急败坏地大声问:“谁要和你结婚?”
“嘿,玩笑,玩笑,不这样他能借给咱车吗?”肥龙憨笑着,笨拙的胖屁股在单车上扭动着。
肥龙拉着明灿灿来到过去的市中心,过去这里是小店市最喧闹的街区,明灿灿每个星期要来这里一次,如果遇到打折,她会来两次。现在,这里安静得像死城,很久没有被打扫的街道,一些卖食品的店被哄抢、砸烂。明灿灿和肥龙四下看着,几辆军警车从街道中心呼啸而过,车上的人和单车上的人对视,接着眼神错开。
“找到了!”肥龙高兴地下了车子,他拉起明灿灿的手走到一面巨大的橱窗前。市中心一半的店子被砸烂,但是婚纱店完好无损,谁会来打劫它呢。
“你要做什么?喂!。。。。。。喂!啊。。。。。。”明灿灿呆呆地看着肥龙论起单车狠狠地砸向橱窗,一下,两下,玻璃碎了。
疾驰的军车一个急刹车,倒着开到明灿灿和肥龙面前,几个军警端着枪好奇地看着这对男女,这个城市每天都有人发疯,暴虐。
“我要结婚了,可是我老婆没婚纱。”肥龙突然搂住明灿灿的腰,大大地笑着。
军警们看着这对男女胸口的牌子。一位长官问到:“你们怎么不离开?”
肥龙摇头:“不离开,留在这里,结婚,生一堆孩子。”说完,他笑得象个国王一般。
男人和男人奇妙的感情就在此刻萌发,那位长官弯腰,从后车厢拿出一瓶酒,还有个大扳手递给肥龙。
“奇怪的新婚贺礼。”肥龙看着扳手叨咕。
“新娘子,总需要个好戒指吧。那边有家首饰店,保存完好,自行车是砸不开的。”这位长官拍着肥龙的肩膀一副认识多年好哥们的样子。
“嘿。。。。。。。谢谢了。”肥龙和这个男人拥抱。
“这条街,归我管,国王可以随便带着您的王后选购,一切由国家买单。”军官冲他们眨巴下眼睛,笑眯眯地上车,呼啸着开着车离开了。
明灿灿呆呆地看着这群无法理会的男人,肥龙从橱窗钻进商店,从里面打开门,冲明灿灿吹了声口哨:“嘿,还等什么?”
明灿灿咬下嘴巴,噗嗤乐了,她跺下脚,看下肥龙那张黑亮的肥脸,笑得很暧昧地走过去。明灿灿的个子其实比肥龙高,她双手捧起这人的肥脸,大大地在他的额头来了个响的。
“以前,每次路过这里,我都要看这个橱窗。我幻想我穿这些美丽纱裙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会这样穿它们。”明灿灿笑嘻嘻地挽着肥龙的胳膊说。
几分钟后,明灿灿在成堆的婚纱里挑了一套最最昂贵的婚纱,光泽感极佳的缎面,鱼尾式下摆,精美绝伦的刺绣辅以绣珠装点于胸前、腰部以及裙摆上,明灿灿挽着肥龙的胳膊,像个王后一般。肥龙应景地穿着一套黑色的燕尾服,可惜他太胖了,胸口的扣子无法扣上,于是他只好露着他肥硕的肚子,他的手里依旧拿着那把扳钳。这对组合多少有些不伦不类的。
“我怎么瞅着你低了许多?”肥龙好奇地打量着明灿灿,明灿灿笑了下,从裙子下摆伸出脚,她的脚上赫然穿着一双白色的平底鞋。
“我不想我家亲戚和来宾看出来新郎比我低。”明灿灿眨巴下眼睛。
肥龙哈哈大笑,很牛X的拿着扳钳指着橱窗里的陈列品对明灿灿道:“老婆,随便挑,要多少克拉都没关系。”
破碎的防爆玻璃碎片在阳光的反射下亮着光,肥龙气喘吁吁,浑身冒着汗滴,防爆玻璃太难砸了。明灿灿坐在街边,肥龙端出成盘的首饰展示在她面前,他单膝跪下,虔诚地为明灿灿一个又一个的实验着那些戒指,明灿灿美得飘飘然,十个指头上全部带满。
“我觉得,我像个王后。”明灿灿伸出十个指头乐得张扬,没有女人会对首饰不动心的。
肥龙看着这个笑的夸张张扬的女人,突然觉得她很美,非常美。。。。。。。。
“我可以吻你吗?一下。可以吗?”肥龙突然开口。
明灿灿犹豫了下,看下四下,她站起来,看着那张汗珠子还在滴答的肥脸,并不觉得讨厌。明灿灿点点头,微微弯腰,她不喜欢新郎踮着脚吻她。。。。。。。的
轻轻闭起的眼睛,明灿灿刚刚在婚纱店画好的妆,长长的假睫毛上闪着金色的光,艳红红的嘴唇微微翘着。肥龙颤抖的,慢慢嘟起嘴巴迎合上去。。。。。。。。。
。。。。。。。。
。。。。。。。。。。。
明灿灿没有得到新婚的热吻,她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肥龙把她推了出去,她跌到了街对面的广告牌上,她尖叫着,看着一只诡异出现的巨大的怪兽叼着肥龙的半个身子。
“跑。。。。。。。。啊!”肥龙艰难地冲着她张着嘴巴,作出叫她跑的口型。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在努力微笑,接着消失不见,最后要消失的手上依旧赫然地拿着一枚要给灿灿试带的戒指。
明灿灿吓得浑身颤抖,根本无法动弹,她想大叫,却只能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几声巨大的枪响,巡街的军警冲着攀爬在楼边慢慢咀嚼美味的实验兽开枪,明灿灿麻木地看着前方,不停的有人叫她。
跑啊。。。。。。。。
跑啊!!!!!!!!!
有人死了,是的,有人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怪物像猫儿耍弄可怜的耗子一般不停地吊着尸体甩来甩去,一些血飞溅在白色的婚纱上。。。。。。
小店市的沙滩岸边,小豆妈抱着环奉的腿,对小豆大声喊着:“跑啊!!小豆。。。。快跑,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跑啊!小豆。。。。。。。。”
小豆拼命奔跑着,在沙滩上,耳朵边回响着妈妈的声音:“跑啊!小豆快跑,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
呐喊
作者有话要说:
彪悍不需要语言。。。。。看文吧。。。。
by代理编辑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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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灿,乖,把衣服换掉。”鱼家奶奶拿着一套衣服劝解着明灿灿,
明灿灿那套婚纱,混着鲜血和泥土已经变成了最肮脏的颜色,她坐在肥龙最喜欢坐的那张店门口的竹椅上。
“一日为大哥,终身为大哥的。。。。。。。老大,你不能抛弃我啊。”
“哎。。。。。我是收保护费的。。。。。。你小子识相点,小老板,哎呀,哎呀,看我这张臭嘴。”
“你个死女人,现在我不和你计较。。。。。。。想当初,老子也是有背景的,哎呀,哎呀,你个死女人。。。。。。我要结婚了。王后。。。。。。我要和我老婆结婚。。。。。。我们要在这里结婚,生一堆孩子。。。。。。跑啊。。。。。。。。”的
榔头,鱼悦,所有的人都努力着在记忆里翻找着关于那个,满肚子鬼主意,肥得一脸油光的死胖子的记忆。关于他的记忆太少了,只有一些猥琐的、简单的、谄媚的记忆,那些记忆并不激昂。肥龙,只是个小人物。
“不。国王还没吻我呢,不能换。。。。。。。”明灿灿的双目茫然,说着茫然的话。是啊,国王陛下没有吻她,戒指没有挑选好,婚纱不能换
鱼家奶奶扭过脸,老人家总是看过一些悲哀的事情,她很快克制住了,她再次回过头,柔声劝阻:“灿灿,看,都一天没吃饭了,有些事情,总是要想开些。。。。。。”
奶奶的劝阻声,隐约地从屋子里传来,榔头吸着香烟,靠着店门口早就不亮的灯箱发呆。他在努力想着,肥龙那个小子,大名叫个啥呢?他没问过,那个家伙也从来没说过。
鱼悦没插话,他拿着抹布擦着从最后的售货机里取出的那些陶埙。不卖了,如果他死了,他想好歹留些个东西给活下去的人,奶奶、榔头、还有。。。。。。。月光,还有哥哥,如果知暖愿意接受,就给她也留个吧。
帝堂秋带着几位助手下了车子,他的身后,四季婆婆、钬孟公、随伯禄、奉游儿,还有依旧坐着轮椅的田葛,大家慢慢下了车子。肥龙也许只是个小人物,也许,他只是个人渣,但是,如此悲壮的死亡还是触动了许多人,就连一直没有恢复精神的知暖也来了。
鱼悦抬头,看着慢慢走过来的这群人,当目光触及随知暖,心里蔓延起一阵无奈:妹妹,还是没来及离开。
“节哀顺变。”帝堂秋带着一丝慰问的语气对榔头说话。
榔头吐掉烟头,苦笑:“就不节哀了,那小子鬼精着呢,他肯定在不远等着呢,过几天,我就去找他。然后,一日。。。。。一日为大哥,终身大哥。”
鱼悦拿起一个陶埙递给慢慢走到他身后的随知暖手里:“送你。”
知暖脸色白了下,扭头:“不要!”她不要。
鱼悦苦笑了下,转身看下帝堂秋:“别进去了,里面乱。灿灿精神不太好。”
帝堂秋点点头,看下鱼悦,虽然为难,还是开了口:“其实,一来是过来看下,二来,有事情商议。”
鱼悦停下手里的擦拭工作,慢慢整理起那些陶埙,没有搭话,他从来不觉的,象帝堂秋的这样人能有什么好事情可以和他商议。
帝堂秋,舔舔上嘴唇,那里干裂得绷出血:“昨天,在市中心,大约四十多名巡街官兵,全部。。。。。。。全部遇难。当然灿灿小姐,根据城市监控录像,当时灿灿小姐就在那个实验兽不到十五米的距离,可是,她却完整无缺地活了下来。而且,实验兽昨天咆哮了大约三分钟,就在那么近的距离,她现在依旧正常,没有任何暴虐的现象。所以,我们想为灿灿做个系统研究,我觉得,灿灿的生存也许为我们带来一线生机。。。。。。。”
原本呆滞的明灿灿坐在屋子里,堂屋距离大门口也是十五米左右,但是,从帝堂秋他们下车,她自己没有注意到,她的耳朵能灵敏地分辨有几人下车,那些切切私语,一层,一层,层次分明地传进她的耳朵,包括帝堂秋的请求。
明灿灿猛地站起来,赤着脚跑了出去,蓬头垢面,像个疯子,门外那些人被明灿灿的形象吓了一跳。
“是谁研究出的那种东西!谁给你们的权利研究那种东西!既然知道危险了?。。。。。。为什么要研究呢?你们要研究就研究好了!干吗不看好呢?。。。。。我不认识你们!这个城市的人和你们这些人无冤无仇的,我们都过的好好的,好好的。。。。。。都是你们!就是你们!是你们放出了魔鬼,连累了我们,你们是魔鬼。。。。。。现在还想带我去研究,你们害死肥龙还不够。。。。。。还要把我也变成魔鬼吗?休想。。。。。。。休想。。。。。。。。。滚啊!啊!滚啊!啊!!!!!!!!!!!!”
明灿灿的声音越来越歇斯底里,她不知道该去指责谁,该去怨恨谁,她需要发泄,无论如何,她想呐喊下,于是抱怨完了之后,她突然仰天呐喊,声音越来越尖细。。。。。。。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小楼的所有玻璃开始破裂,接着是汽车轮胎,一些人捂住了耳朵,明灿灿发出了恐怖的呐喊,刺耳、尖利。。。。。。
尖叫突然戛然而止,鱼悦从明灿灿脑后狠狠地给了她一下,她晕了过去,倒在鱼悦的手臂里。
一些事情发生了,真实地发生了。明灿灿作出了正常人绝对无法作出的事情,她的呐喊,有着强大的破坏力。鱼悦抱起明灿灿,看下震惊的人们,他是第一个清醒的,大部分的人们,耳朵还在针扎一般疼痛,感觉耳蜗都被数十个钢针扎一般。
“她现在不适合你们研究。你们先回去吧。。。。。。。”鱼悦对帝堂秋说。鱼悦的耳朵,常年在大海可怕的压力挤压下生存,所以,对于明灿灿的呐喊刺激,他没什么感觉。但是帝堂秋他们不行,鱼悦对他说的话,显然他没听到。
大约经历了一分多钟的失聪,众人慢慢寻找回了声音。
“最起码,我们要采集一些血样回去。”这是帝堂秋恢复过来说的第一句话。
“你,总是这样残忍吗?帝堂秋?”鱼悦很少抱怨谁,他甚至不爱把真实的情绪暴露出来,第一次,第一次他用无比愤怒,甚至想暴打谁的语调说话。
“你只承担了一家人,我却承担了一个城。残忍也好,暴虐也罢,我要明灿灿的血样。”帝堂秋毫不在意地说。
一群人坐着车过来,步行着离去,小楼的四周增派了更多的护卫,这座普通的小楼中的人们,似乎成为了城市最后的希望。帝堂秋他们还是如愿地采走了明灿灿的血样。
面对外面层层的保卫,小楼里的人更多的是平静,有几位婆婆,甚至在细心地染着自己花白的头发,鱼家奶奶帮灿灿换了衣服,继续做她的腊肠。
鱼悦从屋子的一个隐秘处,找出一个布包,布包里是一缕蓝色的发丝,人鱼之发。他把那些头发细心地处理,他在制作一把凶器,第一次怀着杀心,去做一把医器。他不想用水琴杀生,即使死也不愿意,所以他需要一把能杀生的医器,一把坚实耐用的医器。第一次怀着绞杀的目的去做乐器,乐器只能成为凶器了。
巨大的潜艇内部,小豆剃光了头,他一直在哭泣,哭得嗓子嘶哑。没有力气哭泣的他,现在只能小声地抽搐。他要妈妈,要哥哥,要不然最可恶的灿灿阿姨姐姐也是可以的。
“为什么不吃呢?多好吃啊。外面吃不得的。”阿绿温声劝阻着。小豆对面的桌子上,摆满了奢侈的零嘴,巧克力、动物饼干、玩具、好好喝的饮料,在小豆之前的生活中,他从未奢侈过。
一直很温和的小豆突然发了脾气,他伸手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面上,他突然大声嘶哑地叫喊,哭泣:“我要妈妈,我要哥哥!!!!!!我要回家..........!”
孩子跑了出去,拼命地砸着对面的玻璃,拼命地砸。
玻璃对面,那些人们,冰冷地看着他,就像看个死物。。。。。
方真慢慢站起来,推开实验室的门走进去,他来到不停呐喊,撕叫的孩子身边抱起他,犹如小时候抱吱吱一般。这个孩子有着和吱吱那么相近的眼神,还有相近的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乖,别哭,你要是乖了,我就带你去找哥哥,找妈妈。”方真哄小豆。
也许孩子敏感的天性,小豆敏感地发现,这个哥哥身上有着和家里哥哥相同的东西。犹如要溺死的人抓住救命绳子一般,小豆抱紧了他的脖子,紧紧地。
“大人,您不能带走他。”阿绿小心地陪着笑脸说。
“不是现在还没找到活体吗?在移植体到来之前,我和这个孩子一起住吧。这样我们都安生一些。”方真淡淡地说了句,抱着小豆离开了。
伤城的探戈
当杜绝一切希望之后,大地只留下伤。最后的坝子被炸掉了,在肥龙死去的第二天傍晚。一切出去的希望断绝了,在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之后。
“小店市,原来只是一座小渔村,海上的鱼家建立了它,现在,她是吴岚最美丽的小城之一,有八百年的历史呢!”一个喝醉的醉汉趴在城市街灯的顶端大喊着。
多么奇怪,当最后的期望离开后,人们彻底地放松了,城市的上空盘旋着外城飞来的飞机。它们盘旋着,一直投放着大量的物质,这算是吴岚的最后的礼物吗?
当希望灭绝后,市民决定开一个大型的联欢会,他(她)们决定以最美好的样子走向死亡。
人们奔跑回家,找出最漂亮的衣服,巡街的军警不再管那些疯狂市民,随着他们砸着能砸的东西,焚烧着可以焚烧着。电台不停安慰市民的声音不见了,电台的DJ一直换着疯狂的音乐。
今夜,这个城市,真的很美好,她的美好甚至是妩媚的。
男人们穿着体面的西装,没有人再会专营什么现实的有关金钱和责任,什么包袱都没了。于是他们大口地喝着那些投放物质中的酒,吃着免费的食物。他们不再压抑自己。
女人们画好妆,努力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在夜的媚色中,她们行走。如果可以,她们可以要求看得上的男人,跳一支心里的探戈,没人拒绝她们,因为今夜是小店市的狂欢夜。
“要去吗?”奉游儿趴在玻璃上看着下面狂欢的人群。
医生在给田葛拆石膏,田葛的伤还没好,可是,他不再需要石膏的支撑了。
“好。”田葛没有拒绝奉游儿的邀请。甚至他想起家中还有一套体面的西装,如果可以,他想洗个舒服的澡,整理下头发,甚至他还想,他有半瓶不错的古龙水,如果可以,他要喷一些。
“你去那?”奉游儿看着田葛艰难地站起来向外走。
“回家,家里。。。。。。换下衣服。”田葛脸色红了下说。
“我送你回去。”奉游儿弯腰抱起田葛,最近伤上加伤的日子,田葛瘦了三十多斤。
“恩。”田葛没有反抗,无所谓了,他现在自己是走不回去的。
四季婆婆打开行礼,拿出两套非常鲜艳的袍子,她左右比了下,对着鹄立比划着:“哪一套?”
鹄立很认真地看着,一直绷着的脸露着难得的笑容。四季婆婆这两身显眼的袍子跟随多年,就是不敢穿,现在,总算是拿出来了。
“金色的,那套带着大红牡丹花的。”鹄立指着最鲜艳的那套。
四季婆婆点点头:“就这套。”她笑眯眯地把另外一套丢到床铺上,转身进了浴室。鹄立打开身边带着的酒壶盖子,猛地灌了几口,他需要压抑住剧烈的心跳,他早就想看那个女人穿了那套袍子了。万幸他的脸上是黑色的,不然所有的人会发现,这人脸上已经红得发了赤。
四季婆婆穿着金光灿烂的牡丹花袍子走出浴室,鹄立呛了一下,大声咳嗽。
“鹄立啊,帮我戴下耳环。”四季婆婆拿着一对黑珍珠耳环递到鹄立手里。
鹄立手脚颤抖地帮四季婆婆戴着,可惜怎么也找不到耳朵眼。
“如果。。。。。。如果我们能活下来,鹄立向我求婚吧。”四季婆婆对着镜子抚弄新盘的发。
鹄立手再次颤抖了下,找到了耳朵眼。。。。。。。。
不停晃动的长皮靴,帝堂秋戴着纸做的皇冠,皇冠上印着生日快乐四个大字。刚才警务处的一堆女警评选他做大楼最帅的男人之一,这是女人授予他的桂冠。也许内敛的帝堂秋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放纵,他穿着白色的丝质衬衣,上衣甚至一直开到第三颗扣子。
他不能出去玩,只能和值班人员继续看着监视器,但是城市的媚色依旧感染着,这些不能最后狂欢的人们。
随知闲也带着一顶纸冠,在屋子里晃悠,他毫不客气地为女士们献吻,一肚子的闷气全部出去了。今夜,他是冠军,帝堂秋是亚军。他以无比的亲和力胜出一票,虽然这一票是自己家妹妹知暖投的,但是管他呢,他总算赢了一把。
“切。。。。。。”帝堂秋一脸鄙视。
“你嫉妒我。”随知闲一脸得意地举着酒杯,一脸红嘴唇印。
“你作弊。”帝堂秋可是不认输的人。
“你奈我何?”随知闲拉了把椅子,懒散地坐下,一脸的舒畅。
“他(她)们来了。”帝堂秋指着屏幕说。
一直坐在他们身边给指甲图指甲油的华莱西亚抬头,因为要保护弹奏医器的手,女乐医不能使用任何对手部有损害的化妆品,华莱西亚从来没有图过指甲油。
城市广场的边缘,鱼悦,榔头,穿着一套下摆一直垂到脚面的袍子,袍子分成四片,布料是纯黑色的,扣子是金色的双排,卡腰挺拔俊逸。
鱼悦和榔头的身材非常棒,不止棒,是相当的漂亮。鱼悦过去一直尽量用守护的力量掩饰眼部的棱角,今夜,他不再遮掩。被城市的媚色感染的人们在放荡,当榔头和鱼悦那张俊秀的比最美的女人还漂亮的脸出现在广场,一些女人尖叫着过来邀舞。
鱼悦拒绝了她们。不是矜持,今晚,他想邀请奶奶跳,因为今晚的鱼家奶奶真的很漂亮。莲藕绿色的舞道长袍,贵族式的盘发,甚至奶奶还戴了一朵漂亮的手工绢花,她的袖子很长,做工精细,粉红色的绣线蜿蜒出美妙的曲线。这是绝迹于六国大陆几百年的舞道长袍,它是那么的美。
“来吧。我们共舞。为这城市的最后探戈。”鱼家奶奶把手放进鱼悦的手里。
你见过最美丽的舞蹈吗?那是用灵魂跳出的,压抑几百年的舞道者的舞道,是舞道者用灵魂在舞动的婆娑,即使这些舞蹈者大部分是年过半百的女人,但当她们舞起,人们很快站到一边,心灵都被吸引过去。
“别难过 一切都过去
这是生活的媚色
我们已然着了魔
别难过 一切哀伤已被遮盖
这是城市最后的探戈
舞出所有绿色。。。。。。”
广场的上空,燃烧的篝火上飘飞着奇怪的黑色蝴蝶,热辣辣的火焰越烧越旺盛。
鱼悦环着吴岚最后的舞道者,在不停地旋转着,他们的周围,人们围拢成一圈又一圈。
“悦儿,如果你能活下去,记得去看你弟弟。就是我外孙。。。。。。。”鱼家奶奶突然仰头大声说。
鱼悦愣了下,点点头:“好!”他回答得很大声。
“请将,我生命最美丽的颜色记清,
啊!莫失莫忘记。。。。
是城市的最后探戈,带来的你。。。。
最美就是我。。。。。。。”
“悦儿,如果,你活下去,腊肠做好了,一共三十根,你每天吃一根,吃完后,就不要再难过,要好好活着,好好地活!”鱼家奶奶奶奶依旧笑嘻嘻地嘱咐。
鱼悦伸出手,鱼家奶奶轻巧地旋转了几个圈,圈外掌声无数。
“好啊!”鱼悦带回奶奶,继续和她一起旋转,好啊,无所谓呢,因为,先死的那个也许是自己呢。
华莱西亚吹下指甲,真是遗憾呢,原本想着,要在指甲上粘一些漂亮的钻石呢。她吹吹指甲,站立起来,屋里的音乐已然停止,帝堂秋摘掉头上那顶可笑的纸冠。
屏幕上,广场的外圈,巨大的怪兽被惊扰,它们灵活地跳跃,蚕食。无数食物摆放在它们面前,今夜是它们大餐夜。
帝堂秋慢慢地扣好扣子,如果死去,他要保持最后的尊严去。
方真,方舟,阿绿,环奉,带着有风余众站在海岸边,他们在等待着,等待着最后的契机。。。。。
远远地看着小店市的广场上的无数篝火,方舟的脸色很差,那些实验兽正是通过他的双手释放出来的。城市上空飞扬的黑蝴蝶无声地控诉着,城市的探戈在控诉着,音乐的欢声笑语在控诉着。
这一刻,有风众人的心,彻底迷茫了。。。。。。。。。
影像
作者有话要说:
悲壮的战斗。。舞道者的最后愿望。。。尽情欣赏吧。。。
by代理编辑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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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儿,有一支舞道叫【凌空】一直未跳给你们看。”鱼家奶奶回头看下鱼悦。
鱼悦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现场。刚才还在快乐舞蹈的人们,此刻,能逃的都跑得不见踪影,留下的,是刹那被实验兽的吼声触发暴虐的人们。这些人互相攻击着,平时暴虐症从第一期发展到第三期要有个过程,但是刚才只是三只实验兽的几声连贯鸣叫中,一些人直接越到三期。
实验兽在开晚宴,就如午夜人类入睡后,潜伏的蚊子看到了大堆的食物一般窃喜,不同的是,蚊子可以拍死,实验兽却无法那么轻易消灭。
“它们的礼服不错,就是没买门票。”榔头吹下口哨,嘴巴里一如既往地胡说八道,手臂一振,两把刚刚打造的银光闪烁的双刃从袖子里滑到手里。他抓着短刃轻轻一跃,来到鱼家奶奶他们前面。
如今实验兽最后的毛皮已然脱去,代替那些毛皮的竟然是一层层黑色的重叠的硬皮,虽然不美观,可是看上去,实在是结实了很多很多。
“凌空,我们只为你们跳一次,你们能记住多少算多少吧。阿穹,你去挡在悦儿前面,仔细看。”鱼家奶奶笑眯眯地说,她的语气无比轻松,就如每天训练前一般,可是她的手却轻轻一滑,把一张并不大的纸张悄悄放进鱼悦的口袋。
“这是凌空的口诀,希望你们一辈子也不要跳。这次,舞道吟真的是全了。”鱼家奶奶伸出手轻轻抚摸下两个孩子,眼神里带着诸多的眷恋。
场地边缘,随伯禄他(她)们已经赶到,随知暖看着血肉模糊的现场,未及取出医器,已然呕吐不止。
这是一个血淋淋的屠宰场,人杀人,兽杀人,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在广场上空。几只残躯被甩进篝火,人肉烧出了油脂,开始还有些干烧锅的味道,接着就是焦臭和糊味。
“先看下。”鱼悦看着大队的乐医到来,拉住了要向里面冲的榔头。
比起那些普通的人类,实验兽更加稀罕这些乐医的躯体,在实验兽的眼睛里,这些人,它们记得,他们手里拿着的是要它们性命的东西,几只经历了胆战心惊的蜕变的实验兽,互相看了眼,它们的眼神里包含了许多意思,人类永远学不会的用眼神尽情交流,此刻在它们的眼神里全部包含了进来。
速度,可怕的速度,乐医们还没摆开阵势,只看见几道快速无比的幻影,一整排阻挡在第一防线的乐盾,已经被实验兽巨大的尾巴,扫成了碎片。就如秋天烧红的枫叶,那些血肉的碎片在天空荡漾着。
几尺长的舌头伸出,卷入大片的残躯,实验兽犹如享用美味一样慢慢咀嚼。
随伯禄看着站在人群最后一排的钬加洛,嘴巴里是嘲笑的句子:“老匹夫,你可是怕死?"
钬加洛眼睛一瞪,拨开人群冲到前面,他的乐盾抬了一面巨大的皮鼓来到他的面前:“放你娘的狗臭屁。”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沉闷的鼓声,钬家的人开始一起鸣鼓。
一丝不起眼的狡诈的眼神,隐约着从随伯禄的眼神里划过。也许随伯禄这辈子无法亲手解决他和钬加洛的恩怨,但是,现在,他成功地把这个老匹夫推倒了前沿。就是死,他也要看着这个老匹夫先死,他要看着他先死。
几十面的钬家鼓在广场上空共鸣齐奏,音响如天地轰鸣, 鼓声气势宏伟磅礴,节奏起伏跌宕,震天撼地,那种震撼的声调一直响入人们的内心深处。
不喜欢,非常地不喜欢。实验兽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所骚扰,它们快速地向前冲击着,连续四重的乐盾防线被冲撞开,幻影过处没有任何活口留下,只有血雾。
随伯禄缓缓坐下,此刻的他神情再不是刚才那个夹杂了私怨的老头子,他缓缓坐在队伍最前沿,犹如老母鸡一般,他把自己的子孙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随伯禄缓缓回头,看下随景深,随景致,还有那一张张被他从小看大的面孔,他深深地叹息了下,因为最想看到的两张总归是没有看到。
随伯禄宽大的袖子轻轻一撒,一声低沉,无数的细长的音刃缓缓流泻出来,这才是真正的“痴缠”
鱼家奶奶和鱼悦他(她)们站在广场另外的角落,缓缓看着广场那边清晰可见的音刃交织成一片,血红的现场,出现了白色音刃交织成的世界。
“乐是好音乐,可惜,不懂得合奏,太可惜了。”鱼家奶奶叹息
鱼悦好紧张地看着那边,担心的神情遮盖不住。是的,那些音乐各自为尊,乐是好乐,可惜交织在一起,却混乱万分。
广场一边的大厦顶,方真紧张地看着随家的阵营,虽然他努力压抑自己,可是,那里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爷爷、兄弟姐妹啊。他身体猛然一动,就要向前冲。
“方真,别忘记你的誓言。”方舟一把拉住他,平时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神情此刻已看不到了。
方真咬下下嘴唇,一丝鲜血流下。是,他早就不是随家的人,如今,他的血脉里,被融进了那种特殊的基因,除了那个心,属于随家的东西,他到底还有什么?
“我知道你难受,安心,他们肯定没事。你看,那些舞道者会为我们解决问题的,我们只需安静地等待他们筋疲力尽后,取走完整的实验兽大脑就好。别忘记先生说的话,只要是融心,个个都该死,即使帮助融心的人,也不能存活。”
方真紧绷的肌肉绷得更加的紧,他低头看着方舟拉着他的那只手,一个颜色鲜艳的烈火焚琴纹身赫然纹在方舟的手背。方真瞪着那个纹身,双目血红,一口咬在了方舟的手背上。
方舟没有抽手,随他,随他,他知道他有多么的恨。
音刃交织成一片的防线轻易地被破除了,实验兽黑色的硬皮就如天生为了抗击乐医的音波而诞生的东西一般,是的,它们是食物链最顶层的动物,它们的蜕变就是为了生存而蜕变。那些白色的、银色的音刃被反弹回去,乐医未及伤人却先伤了自己。
十层防线一层一层地被突破,眼睁睁地看着血雾一次又一次地扬起,剩下的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几乎要放弃了。总归是怎么挣扎都无用了吗?
风声,鸟鸣,泉涌,场地中心突然缓缓迸发出的声音,突然以一种奇妙的,由低到高的频率缓缓地凝聚天地。那种声音不属于任何医器,也不属于乐医,仿佛它是日月精华的声音。
实验兽突然停下了攻击,掉头看着不远处的还在燃烧的篝火。
缓慢,柔和的原音,薄纱轻衫、赤脚轻踏,鱼家奶奶她们缓缓集合在一起。人们说,舞道者的舞蹈需要找一个能和自己音频符合的乐者才能舞动,不是这样的,舞道者喜欢好的音乐,愿意为好的音乐起舞,但只要是音乐就有能与之相配的舞蹈。
舞名【凌空】,舞道者一生至求的最高境界。
鱼悦端坐于篝火边的木椅上,很随意地坐着。他的腿翘起来,大腿上放着一把没有任何装饰的琴,那把琴不大,两手轻握,那是一把手拿水琴,只有六弦。他轻轻拨动那些琴弦,脸上没有任何战斗中的紧张神态,即使对于实验兽逐步、逐步的接近,他仍旧犹如夏日午后树荫下偷闲一般弹奏着。
此刻,他的伪装已然全部褪下,来自人鱼血脉的媚色全然暴露。那是一种来自大自然的自然美,犹如百万朵鲜花盛开的瞬间一般,一朵,两朵,接着成片的生命力被召唤,周围的一些老死的枝干都萌发了绿芽。配合着鱼悦如此美妙的音乐鱼家奶奶等人犹如化身为风,她们演绎出真实的风的吹拂、鸟的飞翔、云的飘浮、万物生命的律动。此刻的美是极致。
没有缠绵,没有音刃,没有伤害,没有追杀,只有爱的律动。鱼悦和那些舞道者在做最后的努力,如果可以,他(她)们想净化这些野兽。
“那是,什么。。。。。。。。。?”方舟等人震惊地看着,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美妙的音乐声。不单纯是音乐,而是,从来不知道音乐可以带来这样的效果。
方真也静静地看着场地当中的演奏者,一直对自己的技艺感到十分骄傲的他,第一次有一种被彻底击败的感觉。融心,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演奏者?
实验兽缓缓地向这群人接近着,越来越近。榔头缓缓向前走着,如果可以,他想走到最前方。
“不要向前,孩子。要记住我们的动作,记得我们的舞道。。。。。。”一位婆婆低笑,悄悄拉回他。队伍最前方,当实验兽接近,面对晃动着的舞影,它们先是低沉地鸣叫了一会,鸣叫是欢悦的、喜爱的。
你会对装饰漂亮的食物因为它的美丽而放弃食用吗?不会,越是美丽的食物,越能勾起食欲,当欣赏时间过后,三个舞道者的身躯刹那变成了碎片。
鱼悦微微抬头,眼神和鱼家奶奶交替了下,看样子,最后的努力。。。。。。。失败了。
舞道者,再次动了,这次,舞道消失了生命的律动,她们脚步节奏鲜明,手臂快速非常地颤动,犹如绘图的圆规一般,开始快速地旋转,非常地快速,异常地快速,那种速度渐渐超越了这个星球的引力。鱼家奶奶最后看了一眼鱼悦和榔头,无声地张嘴.
鱼悦懂得,她在说。要保重,要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可能吗?鱼悦深深清楚,刚才他用了多么大的精神力,此刻,他的身体完全犹如被抽干的泉眼,马上就要干涸了。
一根。。。。。
两根。。。。。。。。。。
三根。。。。。。。。。。。
琴弦一根根地断开,没有上漆色的牙木琴架上满是鲜血渲染。
哧。。。。。。。。鱼悦突然仰天吐出一口血雾,再也弹奏不下去了,他摇晃着想要站起来,榔头回头看看他,咬下牙,转头抓着利刃凌空飞起,飞向鱼家奶奶他们。
“回去。保护好悦儿,记得你的诺言。。。。。。不离不弃。”
一阵轻柔的,由舞蹈带出的暖风把榔头推了回去,榔头几次前冲都被缓缓地推回去,那些风就如鱼家奶奶抚摸他们头部的温柔一般。
鱼悦慢慢抬头,看着场地,有种不安感,要失去重要东西的不安感在撕扯着,他挣扎着嘶声喊出:“不。。。。。。。。。不要啊!”
“ 细雨涕零。看绿芽暖,雨谢虹起。燕翔春泥归,明瞳处、细芽翠发。携舞处旋春风,咏水洗百翠。姿翩翩,鱼跃鹰飞,游看森森万象气,提手自叹以其心,忘肢体,离形万通矣,无听已然心知,回望处。鹤舞心翔。无琴有歌,三眼三境观世界。 再此中,千般姿态,燕剪扶风。。。。。。”
舞道者没有停止舞动,美妙旋转的身躯依旧在回旋。她们在吟唱着,隐藏着几百年来压抑着无法唱出的歌谣,终于,终于可以在天地间唱出这支歌谣了。没有医器的伴奏,没有美好的音乐,只有大自然的符合。。。。。。
天下雨了,看到了吗?
红雨。。。。。。。。。。。舞道者美妙的身躯如山花灿烂绽放,她们微笑着和那些懵懂的实验兽,一起化身红雨。。。。。。。
六国酒店的冰库,叠加在一起的冰块被缓缓地推开,最后一只实验兽缓缓睁开它的双眼,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逝者已去
“一个人,太寂寞,太可怜,太凄凉,不如早些交代了。”也许另外一个世界比这里暖和。”
鱼悦猛地坐起来,一头冷汗,腮边两行清泪。。。。。。
“三天了,可算是醒了,先躺下吧,你在发烧。”榔头摸着鱼悦的额头的手缓缓放下,捎带擦去他脸上的泪。
鱼悦缓缓躺下,看下四周,这里是小楼,自己的卧室。什么时候回到的家?
榔头就着脸盆洗了下毛巾,再次敷在鱼悦的额头,鱼悦突然伸出手抓住榔头:“我好像做了个噩梦,很可怕的梦。。。。。”
“是吗?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醒了就没事了。”榔头背过身洗毛巾。
“渴了。”鱼悦摸着额头,要水喝。
榔头扶着鱼悦无力的身躯,慢慢喂他喝了两杯水。鱼悦渴坏了,也累坏了,喝完水后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下。
榔头轻轻地帮鱼悦盖好被子,悄悄走出屋子,带上门的刹那,他看到了那个人再次无意识的流泪。三天了,这个人好像把一生的眼泪都要流干似的,他不停的哭泣,不停的哭泣。
那天,鱼家奶奶她们自爆后,鱼悦发了疯,一个乐者,自己竟然差点堕入暴虐症,是榔头敲昏他,用最快的时间抱他回到家。来不及悲哀,不管心里多么的难受,他要完成自己承诺,今生成盾,护你终生。三天了,他不停地抚摸着那个人眉心的红痣发呆,他要藏好他,不能叫外面那些人带走他,绝对不可以。
“不能进来。”明灿灿看着门口那群人,说着三天来不停重复的四个字。不能进来,这里是他们的家,不管是谁,也不能进来。
四季婆婆看下鹄立,无奈地摇头。三天了,整个乐医机构不管用任何方式都无法见到鱼悦,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只是,只是单纯的想来悼念一下,那些舞道者的舍身,对任何人来讲都是震撼的。
小楼的外延,许多居民自发的来到这里,大家没有多言,都冲着这栋普通的房子鞠躬,接着悄悄离去。
“明姑娘,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和鱼先生商议。”帝堂秋慢慢下了车子,看下站在门口的明灿灿,带着一丝尊重说。
没错,虽然这些人无法出小店市,但是这栋小楼里的人做的每件事,都能引发大家对它发自内心的尊重。
“鱼悦还在昏迷,高烧不退,就是死,也需要叫他先喘口气。”榔头侧身从门的一边走出来,明灿灿看下榔头,转身进屋。她去煮粥,三个小时换一锅,几天来,从不间断。
帝堂秋的脸色露出一丝狼狈,他把一个纸袋递给榔头:“那么,我就不打搅了,六国那边,我们的伤者也很多。”
“好。”榔头接过纸袋,点点头。
一具泡得发白的尸体,一份时间报告书。
榔头颓然倒在那张竹椅上,小豆妈妈的尸体上午被冲到了岸边,她是淹死的,小豆却下落不明。好乱,好累。一种发自身心深处的疲惫蔓延在榔头身上
“累了?”明灿灿端出一碗热粥放在榔头身边。
“恩,有一点。”榔头苦笑。
“睡吧,我去看着鱼悦。这个家要靠你了,在他恢复之前,所以,吃了东西,去睡个好觉,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自己。”明灿灿拖过一条毯子轻轻盖在榔头腿上。
榔头卷起自己,微微叹息了下,不久进入梦乡。
“环奉,你说妈妈是个什么东西?”阿绿趴在玻璃上看着几只小猫在笼子里跑来跑去,母猫把跑出去的小猫叼回怀里喂它吃奶,它爱怜地俯下头伸出粉红色的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自己的子女们。
环奉走过去,抱住阿绿的腰:“不知道,我们都是试管婴儿,没有见过妈妈的,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阿绿把头靠在环奉的肩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睫毛眨巴了几下,有液体缓缓流淌下来:“那天,我们带走那个孩子,她的妈妈就那样跟着我们跑进大海,直到淹死自己,环奉,有妈妈真好。我觉得,我们。。。。。我们好像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
环奉没有说话,弯腰抱起阿绿,缓缓离开实验室
“哥哥,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哥哥什么时候来接我。。。。。。妈妈叫我去找哥哥。”小豆拖着一个巨大的毛绒娃娃,跟着方真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这些天,他把对他友善的方真当成了依靠。
方真站在橱柜前,认真地切割着一些水果,他没有回答小豆的问题,满脑袋想着那天那个弹水琴的身影,有种东西好像被忽略了。那种感觉,刹那流过,很快被方真的另外一种情绪代替。
多少年来对自己技艺的自傲,对乐的全心诠释,对乐的理解,他是方真啊,当另外一个超越他的人出现后,方真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嫉妒感,没错,甚至,他不想那个人活下去。在有风,他是最优秀的,即使在外面那个世界,他从来都是最优秀的,从小就是。。。。。
“哥哥,哥哥,哥哥!”小豆敏感的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正常,他抓着方真的裤腿不停地晃悠。
方真从自己的情绪挣脱出来,换了温和的笑脸弯腰,小豆的那些哥哥、哥哥的呼唤声似乎是一剂良药。
“怎么了?”方真弯腰抱起小豆,放在一边的高椅上,递给他一杯果奶。小豆接过去,很痛快地喝了。
“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啊?要不我回家找哥哥,妈妈说要去找哥哥。我也想哥哥了。”小豆喝完开始唠叨,这几天,他一直唠叨这些话的。
“小豆喜欢哥哥吗?”方真拿起干净的丝巾擦着小豆的嘴角,犹如小时候帮那个人擦嘴角一般,每次他都喝得嘴唇上下都是白色,就像长了胡须。
“恩,喜欢的。”小豆点点头。
“这样啊,再等几天,再等几天就送小豆回去。”方真笑着抱起小豆轻轻拍着他。
方舟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方真认真的样子,他没有去打搅方真。从他认识这个人开始,他就像一块冰,他暖了他这么多年,却从来没融化过。他的这份温柔是少见的,他贪婪地看着,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他可以收养小豆,接着三人组成一个家庭,离开有风,随便找一个地方快乐地生活一辈子。即使这个人一辈子都对自己冰冷下去,就这么看着也是好的。
方舟看着手里的报告书,微微叹息了下,愿望毕竟是愿望了,最后一只实验兽的移植脑,他们势在必得。
“上午八时四十分,小店市再次出现遇害者,根据内线报告,最后一只实验兽蜕变了。”方舟小心地把袋子递给方真,悄悄打量他的神色。
“知道了,目前,恐怕还是需要借助小店市乐医的力量,所以,我们按兵不动吧。”方真顺手把报告书很随意地丢在桌面上。
“方真,那些乐医,是你的至亲吧?”方舟收起档案袋,假意不经意地问。
“那又如何?”方真冷笑。
“你一点都不在意吗?”方舟再次问。
“在意?啊,也许以前是在意的,可是,我自己都是个实验体,又何来在意。对于他们我不过是个成功的工具而已,我和吱吱的唯一区别是,我是成功的实验体,他是失败的实验体。不,也许吱吱比我还要成功。对于我和他来说,我们因为被需要才被赋予出生的权利,所以,我为什么要在意呢?”方真看着潜艇外的游鱼语调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六国酒店顶层,为死去的舞道者和乐医临时搭建的灵堂边,随伯禄和四季婆婆坐在角落看着灵堂内的遗像。这里鸦雀无声,安静非常,前来悼念的人们微微鞠躬,悄悄离开,尊重是发自内心的。
“你说,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存在?现代科学在它面前就如一个玩笑一般。”随伯禄微微叹息道。
“什么东西?算是神迹吧,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二十多年前,曾经发生在吴岚临时实验室基因标本失踪事件,不正是您这位德高望重的乐医阁下在幕后操纵的吗?”四季婆婆冷笑了下,看着逝去的鱼家奶奶的遗像说出一番令随伯禄脸色大变的话语。
捏
作者有话要说:
伪更。。因为发现大家都不看文案,只好在这里再公告一遍:
重大消息!!!!
牛嫂因为工作关系,被调派到乡村去了,起码一周以内都不能碰电脑了!因为调派命令来的突然,牛嫂没有准备存稿。。。所以,从今天开始,起码7天乐医都不能更新了。。希望大家谅解!
by代理编辑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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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伯禄惊讶地看着四季婆婆,满眼的震惊和惊惧,她如何得知的这些事情?
四季婆婆依旧很悲伤的样子,她转头看下不远处,向正在接待祭拜者的奉游儿点点头,奉游儿冲四季婆婆致意了下,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他从来是个懒人,可是这次主动请缨帮忙。当悲伤抑制不住,只有用做事来表达了。
“随知意、帝堂秋这些孩子,从出生就被乐灵岛注意了。这些年,乐医岛的人才也算青黄不接,到达乐圣的人越来越少,我们也在想办法,可惜,人才总归太少。随知意那么高的天分,我们自然也要研究他的基因体。那个结果是岛主无意发现的,岛主他的意思是,假如找到随知意,或者随知之,希望可以从他们当中找出继承人,所以随族长还是不必害怕。”
随伯禄眼神闪了一下寒光,他看下四季婆婆:“您知道,我是二岛主的人。”
四季婆婆笑了下,在灵堂,原本,她是不该笑的,这种笑容像是在讥讽什么一般:“您不知道吗?如今三位岛主格外的团结,亲如一家。”
随伯禄张张嘴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下四季婆婆。乐灵岛内部派系之争,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间段是几百年。上下三位岛主从来就未曾一心同体过。
四季婆婆微微摇头:“不要怀疑,这是真的,因为,他们忽然发现,有了强大的外敌,所以现在感情很好,亲如一家。”
“外敌?”随伯禄嘴巴唠叨了一下,隐约着抓住了什么。
“是啊,外敌,有种不和谐的风吹到了海面,虽然海底依旧平静。就像这次把我们封在小店市,以前的吴岚政府是万万不敢的。随族长,融心不是唯一的乐者了,有风出现了。”
随伯禄腾地站立了起来,身后的折椅哗啦一声倒在地上,前来拜祭的人猛地回头看他,一脸惊讶。
四季婆婆冲大家抱歉地笑了下,带着震惊的随伯禄离开了那里。
“几百年前,有风不被当权者需要,所以当权者帮助融心消灭有风。几百年后,融心的势力波及到了权利核心,所以融心成为了不和谐者,对吗?”帝堂秋手指在茶几上敲来敲去,一些奇怪的节奏被敲打出来。
华莱西亚为难地咬下下嘴唇,她的行礼就放在不远处。海岸上,一条来自人鱼遗族船只停泊在那边,那是来接华莱西亚的归家航船。
“堂秋,我们这个种族的人很少,就像你们四大家族,就像乐灵岛那些看不到的力量,就像那些消失的乐者种族,大家各自有生存方式,我不怕死,可是族长婆婆说,这次实验兽事件,根本是一场来自乐医的派系之争,我不得参加。我,很抱歉。”
华莱西亚说完,有些烦躁地坐回沙发,一向个性如男生的她,此刻颇为女气,眼眶边缘竟然泛起了红色,她咬咬下嘴唇:“那个该死的鼓手,消失了有十二年了吧?”
“恩,快十三年了。”帝堂秋拍下她的手背,这个时候离开,他不怪她,遗族本身就是微小的力量,她们奉行的生存定律就是谁强大依附谁,这是她们生存的秘诀,谈不上背信弃义这一说。帝堂秋只是觉得很难过,从华莱西亚第一天入校,他(她)们五人就亲密无间。
建立一个可以和乐灵岛抗衡的新世界,这个幼稚的誓言就是那个时候发下的。帝堂秋微微闭起眼睛,眼睛里浮现的是四色花下五个幼稚顽童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他们幻想着不存在的花神,发着幼稚的誓言。如今,他总归要守护不住了吗?
“我就不送你了,假如有命,帮我跟那两个混蛋说,帝堂秋鄙视他们,因为他们违背了誓言。”帝堂秋伸伸懒腰,拿起沙发一边的披风,转身要离开。
“堂秋,你要小心,那股,那股看到不到的风已经吹到海面,婆婆的占卜,从未出过错误。你……要保重。”华莱西亚的眼泪终于滑下。
“好,谢谢……。阿亚,你也保重,不要等了,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帝堂秋拉开房门离开……
华莱西亚的眼泪山洪一般泻下,再也按捺不住。
鱼悦不在家中,他清醒后一言不发,只是每天很安静地去海岸那座等待的礁石上默默地观望着。
“就知道你到这里了。”随着一声带着叹息的语调,鱼悦知道,榔头来接他了。
榔头站在礁石上,看着远处的海面,从远处的海风中吹拂来一些属于大海的味道,他伸开双臂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可以看得很远。”
鱼悦没有说话,他的手里拿着那只扁扁的酒壶,继续慢条斯理地喝着。从清醒开始,他就一言不发。一种无力感,压抑不住的悲哀的无力感时刻笼罩着他。
靠着礁石,榔头慢慢坐下,他从随身带着的保温壶里倒出一些热的东西递给鱼悦,鱼悦摇头,榔头无奈,自己端着喝了起来:“你在绝食,这很傻。”
鱼悦没吭气,眼神很呆滞。
“知道这些东西是谁做的吗?”榔头端着杯子喝了几口说。
鱼悦没有说话,依旧看着前方。
“一个老婆婆送来的,她说,奶奶去了,作为老街坊,她们有义务照顾你。她没把你当成那些高高在上的乐医大人,他们只是单纯的想做些什么,所以这几天,一直是那些老街坊来送饭的。哦,整理奶奶的遗物,我发现了这个。”
榔头从怀里拿出一张旧照片递给鱼悦,鱼悦眼球动了几下,接过那张旧照片。
照片里,鱼家奶奶年轻,漂亮,幸福。
“我们答应的啊,要去找奶奶的亲人,如果可以,希望可以一起生活。奶奶她怕你寂寞吧。”榔头侧着头,和鱼悦一起看着鱼家奶奶的笑容。
鱼悦放下酒壶,抚摸着那张发黄的照片,他先是叹息了几下,接着肩膀颤抖了下,一阵海风袭来……掩盖不住慢慢喷发的嘶哑哭声……
“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就好了……”榔头搂着鱼悦,轻轻拍打他的背,他知道,这次真的是无法走脱了。
小店市的旧街区,过去这里是城市最热闹的街区,许多店铺开在这里,婚纱店,首饰珠宝店,特色小吃店,人们在此进行人生的周而复始。如今,这里依旧人迹罕见,戒严令依旧在,只不过巡场的士兵却不在了,几天前,在这里守护它的最后士兵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街区边,不知道谁采集来了一些野花和青色藤蔓编制成的花环,就祭拜在地当中,一阵风缓缓吹来,花环松开,从海面席卷来的风卷着发黄的野花翻滚着,翻滚着,一直翻滚进了一条小巷子。
小巷子里,依旧安静,破裂的水管里,细小的水柱滴滴答答地从小巷的一座旧楼上流淌下来,水质很干净,透明,白色,这些水滴汇集在一起,慢慢流泻下来。在水滴坠落地面的刹那,一张干涸的嘴接住了它们。
野花翻滚着,一直翻滚进地面上的水洼,干渴的花瓣被水滋润,已经曲卷在一起的黄色花瓣缓缓地再次铺开。
一只巨大,非常巨大的手,对,这是手,五指齐全,它非常大,最起码是人类的四五倍。
爪子向前巴拉了几下,显然,从指甲下猛地闪出的利爪无法完成抓这个动作,于是锐利的钢抓缩回指甲缝,大拇指犹豫了一下,它向前伸展,按住花杆,小花从水洼不情愿地被拖了出去,留下一排水渍。
大拇指无奈地在地面划拉了几下,接着无名指犹豫了很久,缓缓伸出,大拇指和无名指终于会和形成了“捏”这个动作。
小花被捏了起来,透过水帘的七色光映照的身影,那是一个和人类如此相像的一个身躯。它赤裸着,皮肤是苍白的,它的双腿直立,屁股后却拖着保持平衡的大尾巴。因为善于攀爬,它的手臂很长,它在学习着,观察着,即使它的脑袋依旧看上去和它的母亲如此相似,不过阳光下,观察小花的大眼睛里,压抑不住的情感流泻出的光如此明亮。它在笑,在欣赏,它觉得……花是美的,所以它笑了,笑代表愉快……
榔头和鱼悦慢慢从山崖那边返家,田葛站在小楼的外面,他的伤依旧在,只是不再想打石膏了,他必须站立。
“您好,我带来了这几天的给养,帝生说,我这张脸还不招惹这里人讨厌,所以就派我来了。”田葛微笑着看着归家的人。
鱼悦犹豫了下,发现自己被纳入了脾气古怪,性格孤高这一奇妙的行列里。
“哦,谢谢你,进来吧。”榔头推开小楼的门,这里原本也是田葛的家。
田葛看下身后,几位军警扛起地上的给养,慢慢踏入小楼。田葛站在门口看着那几排柜台,柜台的油漆还是新的,只是货物已经卖光了。
“几天前,我来过这里,中心区事件后,我是第一批到的,当时这里还有一些货物卖,正好我有些零钱,所以,我得到一个非常意外的礼物。”田葛回头冲鱼悦笑了下,他很小心地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个人鱼陶埙,他握着陶埙的手翻了下,陶埙的底部,一条漏网之鱼,用蓝色的油彩画在上面。
“鱼悦先生,我想,我欠您两条命。”田葛微笑地看着鱼悦。 跟随
空气慢慢地流动着,田葛一直好奇地看着鱼悦,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花来一般,鱼悦扭头看了下窗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抱歉,只是以前没看清。”田葛笑了下,端起一边的杯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喝第四杯水。
“你……找我,有事?”鱼悦低声问了下。
“恩,有的,一次在常青林,还有一次在下水道,两次救命之恩。”田葛回答。
“只是碰巧了。不必在意。”鱼悦。
“这房子住得可舒服?”田葛看着天花板问。
“恩,还好,田先生,你到底来做什么?”鱼悦纳闷地看着这个人,最近心情不好,他实在没空应付此人。
“鱼先生,我想请您允许我跟随您。”正当鱼悦发愣的时候,田葛那张脸突然出现在鱼悦面前,吓了他一跳。
在一边一直不说话的榔头拽了田葛一下,他有些不悦,什么时候了,这个人竟然来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鱼悦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一些。他需要安静。
“我知道,我这样很冒然,其实,来的时候我考虑过了,我不喜欢亏欠别人,可是对于您,我也没什么可以还的,我想成为您后面的人,有些情现在也许没什么,但是我不想一辈子欠着,我跟随着您,如果有机会我会还给您,不管是一个月或者是一年,甚至是十年。请允许我跟随您。”
田葛缓缓地跪下,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趋势。
乐医的世界有传统,他们可以互相跟随,确定主仆关系,虽然这个只是传说里才有的东西。
“您回去吧,我不需要跟随,而且,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还是个问题呢。”鱼悦侧身躲避在一边说。
“正是这样,假如您死去,我希望可以死在您前面,如果走不出这里,那么请叫我跟随,您想下,日子没有多久的,这个城市,我们这些人。”田葛很执拗。
是啊,还有最后一只,最后的实验兽和这些最后的乐医。
时间依旧缓慢地流动,鱼悦终于开口:“您先回去吧,我考虑一下。”
田葛笑了,他站起来:“没的考虑,鱼先生,最后的日子,就叫我跟随吧,这个不是您定的,是注定的,这份情,我不想背负到下一世,明天我会住过来。如果可以,一楼以前的儿童间可以给我住下吗,那里是最小的房子了。”
田葛走了,榔头莫名其妙地生气,他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突然伸出手,怒气冲冲地说:“为什么不拒绝他?”
鱼悦玩着田葛留下的那个陶埙:“有什么关系,他能跟随我多久呢?”
吴岚的双月冉冉地挂在天空,今日的潮水格外地高涨,海水击打着浪花,鱼悦站在窗户边看着海面。海面下千米深处,方真认真地切着水果。
“先生,这是最新的死亡报告书。”一位少校,小心地把一份文件递给帝堂秋。
帝堂秋楞了下,从华莱西亚离开,他就呆呆地坐在这里,几个小时时间,一些胡子茬冒了出来。
帝堂秋接过文件,慢慢地翻动了一下:“请四季女士,还有随氏、钬氏族长来我这里一下。”帝堂秋抬头对这位少校吩咐。
少校先生敬礼,刚想离开,帝堂秋突然叫住他:“我们见过?"
年轻的少校回头笑了下:“恩,见过的,不久前,在小楼外面,那个时候我只是个上尉。”
帝堂秋摸了下下巴:“恩,升得蛮快的。”
年轻的少校苦笑了下:“是啊,时势促成,军方这几天基本每天都在奖励、授衔,他们在自我安慰,我们坦然接受就好。死了棺材的款式差不多,不会区分上尉和少校的。”
帝堂秋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他伸伸懒腰:“恩……你的名?”
少校把文件夹放到胳肢窝下,利落地敬礼:“吴岚陆军总队特勤部,叶杨。”
帝堂秋点点头:“叶杨是吗?想来天盾营吗?跟随我。”
叶杨呆了下,和平时期的话,进入天盾营服役后,那简直是军部最肥的缺,不管是前途还是钱途,都是吴岚甚至六国最肥的地方。可是在这个时候,这个位置是死得最快的缺。前几天的人兽大战,这位帝生的整个乐盾在第一道防线全军覆没,就是因为人员大量死亡,叶杨才从一个小小的军警一跃而起。
“好的,听从您的召唤。我这就回去交接。”叶杨只是呆了短暂的十几秒,再次敬礼离开,他没有权利拒绝,他是军人。
帝堂秋转身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收拾,二十分钟后,他再次成为了那个利落精干,浑身没有任何缺陷的帝堂秋。
“这是,最新的死亡报告,很有趣的数据吧!”帝堂秋笑眯眯地看着被他拖入水的两位族长。
“发情期之前,这些东西的胃口是这样的,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因为没有交配对象。不过那个东西发情期是很可怕的。”四季婆婆叹息道。
“全身血液,脂肪全部抽干,现在的死者倒是好统计了,一天一百五十具,既不多也不少,最近它胃口一般般呢。”帝堂秋说着凉飕飕的冷笑话。
“你叫我们来就是说这个吗?”随景致看下帝堂秋,眼神里没有多少温度,随家这次算是被算计惨了。
“并不是的随叔叔,一天后,港口有一条小艇,大约能容纳一百人左右,我很抱歉,可是这是我最后的力量了。虽然发情期的实验兽皮毛不会那么坚硬,但是它的啸声制造的负面情绪是可怕的,能保全多少算多少吧。我……我不想知意回来,连个亲人都见不到。”帝堂秋不遮掩的徇私,大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距离小店市最后的摧毁日,还有十一天。
损坏的水琴放在一边,鱼悦在做新的琴,榔头拿着一张细砂纸小心地打磨着那把琴的边缘。
“后悔吗?”鱼悦突然问。
“什么?”榔头呆了下。
“跟我在一起,后悔吗?”鱼悦抬头看着榔头,没有遮掩的脸映照在月光下,非常漂亮。
“从未后悔过。”榔头笑了下,低头继续干活。
“我知道,如何离开这里,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暂且让你藏身,你和灿灿明天就住过去吧。”鱼悦突然伸出手抚摸了下榔头的乱糟糟的头发。
榔头的心跳加剧,心脏都要蹦了出来。
“有个人,和我有个承诺,希望以后可以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在小店市一直等的就是他。如果,我说如果,我真的无法活下去,我想请你,请你代替我,告诉他,我爱他。”鱼悦的声音很低沉,甚至有些沙哑。
没来由的,榔头张张嘴巴,心里酸楚了一下:“他……是谁?”
鱼悦看下外面的圆月,眼睛亮晶晶的:“他是月光,我的爱人。”
榔头站起来,把砂纸丢到一边:“我拒绝,天晚了,睡吧,鱼悦,有时候,你还真是很残酷。”
鱼悦笑了下,没有理会榔头的抱怨,月光下,他缓慢地吹着哀凉的陶埙。
叶杨提着笨重的行礼,站在豪华的客厅当中。他是个贫家子弟,当兵就是为了脱贫,这样豪华的卧室,还是第一次来,他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问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该睡在哪里。
帝堂秋推门进屋,看着一脸窘迫的叶杨,他笑了下,伸手想接他的行李。
叶杨向后躲避了下:“先生,我自己来,您……告诉我,我该在哪里睡就好。”
帝堂秋伸到半空的手停到了那里:“哦,客房在主卧的左边。”
叶杨点点头,转身向卧室的方向走去,两个小时以后,帝堂秋捏了几下疲惫的眉心,简单地洗漱了下推开卧室,却发现叶杨缩成一团躺在自己的床上。
帝堂秋倒退了几步,来到卧室外面看下周围,无奈地摇头笑了,一排一模一样的三间卧室,主卧的左边,大约这孩子觉得最大的房间才是主卧吧。其实帝堂秋说的是心目中的主卧。啊,算了。帝堂秋摇摇头,转身进入卧室。
迷迷糊糊睡得香甜的叶杨,觉得有人和自己抢被子,他很生气,一个大力,扯过被子,按照部队里的传统,一脚把身边的人踹到了床底下。
为何?
低沉哀怨的啸音在街区边缘游荡。孩子找不到妈妈的哭泣?孤苦无依的悲鸣?茫然四顾独立一人寂寞荒野?为何如此难过、伤心?
巡街的大兵,大头皮鞋慢慢地走在寂寞空旷的小巷,皮鞋落地声带出连串的回音……
最近城市死亡人数急剧降低,人们松懈了,有些人渐渐地回到家,剩下的就是等待城门打开的那天,或者,也许真的能有相聚的那一日。政府遗弃的都市人并不清楚,他们距离死亡还有十天。
穿大头皮鞋的大兵,叼着特供烟卷,看着街区边上的广告灯箱,灯箱上有一副巨大的美人图片,肌肤细白,大腿性感。
“呃……嘿……恩恩!”大兵的嘴角咧出一些暧昧的赞叹。
街角的啸声越来越近,大兵警惕地回头……依旧是寂寞的小巷。他嘲笑了自己一下,继续转头看着性感的大腿,接着,他鬼祟地看下四周,猥琐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油漆笔。当一阵暧昧的,充满情欲的笑声过后,广告上的美女的裙子外画上了黑色的阴毛,秀丽的脸颊两边多了猫的胡子和耳朵。
大兵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非常满意,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好不得意。
快速的身影带着哀伤的啸声,穿过空气,巨大黑影以不可能呈现的角度变换放映着……
大兵的油漆笔滚落在地下,滚了很远,他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大兵知道自己完了,虽然昨天他还想着出去后,要和父亲道歉,也许放弃当兵他会是个不错的好学生。
大兵迅速干枯着,犹如夏日耀眼的骄阳照射在从母体上掉落的果实上般,他在逐渐、逐渐干枯、缩小。
两行眼泪缓缓滚落,他嘟囔了句:“我……怎么如此伤心……”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他在哭泣,把尖牙刺进他肌肤的实验兽也在哭泣,即使它今日轻易地得到了那么多食物,它依旧在哭泣,它不停地长啸、低鸣,没有任何啸声回应它,它害怕,惶恐,惊慌失措。
榔头的脸上穿过一些惊讶,他看着鱼悦慢慢地穿着长靴,穿长袍,甚至他带了孝,吴岚传统,家里有人去世,就在袖子上缝一条绿丝带。没有人再为鱼悦做针线活,鱼悦把一条碧绿的带子系在左胳膊上。
“去哪里?”榔头明知故问。
鱼悦抬起头,看下榔头,榔头的手里端着刚刚做好的一些冒着热气的食物。这些东西是明灿灿做的,多少天了,她龟缩在小楼不敢迈出房间一步。
“灿灿,灿灿小姐还好吧?”鱼悦接过食物看下屋子外面,一抹忙乱的背影,在厨房里转来转去。
“她很认真地打扫,后院的那些植物的叶子,她都精心地擦拭了。”榔头推开一边的柜子,找出衣服慢慢换着,鱼悦要出去,他必须跟着。
“……很好吃,替我谢谢她。”鱼悦浅浅地喝了一口汤说道。
“你自己去说,我不是谁的传声筒。”榔头拿着剪子慢慢地剪着一块绿色的床单,显然,鱼悦身上的绿色带子也来自这个床单。
“……好。”鱼悦迟疑了下点头。
城市的上空,再次传来凄凄的啸声,鱼悦放下碗,推开窗户,闭着眼睛慢慢听着,他听得非常仔细,沉迷进去的样子。
榔头慢慢走过去,看着外面:“它也丢了亲人。”
“是啊,也……丢了,而且找不回来了。”鱼悦苦笑了下,回身从床铺上拿起新作的竖琴背负在身上。
帝堂秋的十个指头飞快地在胸前交替的转动,一筹莫展就是他此刻的心态。准备好的小艇,没有一个人上去离开,用随伯禄的话来说,救不了人的乐医,就给这个城市陪葬吧……,帝堂秋第一次为自己的算计后悔,甚至他不敢想象,因为自己的那些所谓的巧妙算计,几乎绝了吴岚随家的根基。
“要喝茶吗?”叶杨突然问了句。
帝堂秋烦躁地摆动下手,没有回答。如何把随知暖她们劝阻得离开这里,是他如今心里最纠葛的思绪。什么都吃不下,什么都喝不下,强大的歉疚感第一次笼罩在他的心头,从始至终这个号称吴岚乐医界最聪慧的年轻人,都没想起自己,想起他原本也是应该活下去的人。
“你说,它们在想什么?长官?”叶杨看着屏幕上不断重复播出的一段实验兽袭击人的录像。
帝堂秋抬起头,没有表情地看着,看了很久:“我……我也很想知道。”他这样回答。
时间慢慢地流动着,指挥中心并没有人,有些遮盖不住的秘密,再也鼓舞不出一分一毫的士气。散了,闪了,大家都去各做各的事情,谁也无法指责什么,谁也没有权利去指责谁。
“你说,他们要去哪里?”叶杨看着屏幕说。
“那要问实验兽自己。”帝堂秋突然觉得自己的新随从很是愚蠢,是不是选择错误了呢?
“我不是说实验兽,长官,我是说,他们。”叶杨继续看着屏幕。
“叶杨?你……你说谁?”帝堂秋烦躁地抬头,刚想说什么,顺着叶杨的目光,屏幕上,两个修长身影慢慢走在小店市的街区上。
“他们,他们要去哪里?”帝堂秋呻吟了下,这个时候,这两位,在夜深初黑的时刻上街溜达,天哪!还嫌他不够烦的吗?乐灵岛那边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要保全这位叫鱼悦的年轻乐医,这种对马上要死去的帝堂秋等人下的没有情感的命令,一如几百年来乐灵岛的一贯做派。
四季婆婆没有抱怨,应承了。
帝堂秋没有抱怨,接受,并在想办法。
关于随家或者钬家那些乐医们,他们不发表意见,他们习惯被乐灵岛指挥,他们在盲从。
还是那个最后篝火晚会的广场,几日前,鱼家奶奶她们自爆的地方。街头大量的血痕,已经变成紫黑色洗不掉的遗迹——算是遗迹吧,如果这个城市今后还能存在的话,一定会有不少人来纪念的。
一阵凉风从广场慢慢飘过,一些燃烧了一半的物品翻滚着、滚动着,风儿不知道吹动了哪里,街区边一些来自风的呜咽慢慢低沉地响着,响着。
鱼悦站立在那里,长袍的下摆被风拉扯着上下翻飞,远处看去,他和榔头的身影有些凄凉,有些寂寞,有些孤单……
“你说,婆婆她们去了哪里?”鱼悦把一束黄色的小野花,放在地面上,花是来时在路边采集的。他问榔头,即使他知道榔头也无法确定。
“世界上,最温暖的天堂,肥龙那小子肯定早就占好了地盘,他最机灵了。安心,婆婆她们会被肥龙照顾得很好,他……是我兄弟啊,我最了解他。”榔头半蹲在地上,掏出香烟,点燃了两支,一支自己吸,一支倒立的放在地上。
又是一阵清风,香烟带着烟头,慢慢地滚动着,一直……滚动到熄灭为止。
鱼悦再次来到那个高台,他看下四周,缓缓坐下,他把他新作的水琴放在膝盖上,拆开包裹的布块,鱼悦轻轻抚弄了一下琴弦。一阵排音慢慢流动,带着傍晚的微风。
帝堂秋向着广场小跑,奉游儿很少看到帝堂秋这样紧张,于是他跟着他一起跑。
距离广场越来,越近了,一阵熟悉的音乐声慢慢传来……的
那音乐单纯,简单,就像、就像、就像妈妈在呼唤孩子归家吃饭的声音,滑梯上孩子格格的笑声,沙堆里孩童被沙子迷了眼睛,闯祸的小伙伴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乐医,童趣启蒙练习曲第七小节】。
帝堂秋他们很小的时候,在长辈的指导下经常弹奏的曲子。帝堂秋停住了脚步,惊讶地和奉游儿对视,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为什么是启蒙曲?
“你真的忘记了吗
那房间后面的小池塘。
暖暖的春风,
可爱的小蝌蚪。
绿色的水面,
蜻蜓在舞蹈。
童年记忆里的小池塘,
就在家的后院……”
鱼悦认真地弹奏着,这是他唯一从随家学到的音乐,他学了整整三个月,才断断续续地在屋里弹会,曲子是哥哥悄悄教的。
“你真的看到了吗?
屋檐下脆响的小风铃。
徐徐的海风。
糖罐子里的彩虹糖,
酸酸甜甜味。
蝴蝶飞飞在裙子上。
就在家的后院……”
奉游儿仰头看着已然全部黑下的天空:“糖球,回去后,一起,去钓鱼吧,去我们经常去的地方。”
帝堂秋没有回答他,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街角,街角那处,一抹巨大的身影在街灯下。
鱼悦也看到了它,他(它)们对视,眼睛一般般的明亮,鱼悦笑了下,有种发自内心的解脱感。是啊,原来,扼杀是错误的,是错的,从开始就错了。
实验兽摆下脑袋,好奇地看着鱼悦,它喜欢他的音乐,这个人的音乐叫它感觉温暖,寻找了那么久的亲人,它好像又再次回到了和亲人们一起呆着的日子,它是最软弱的那个,总是被它们疼爱着,大家喜欢用它们最柔软的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着它的毛。
“你……看到了吗?它在哭,实验兽在哭……”奉游儿惊讶地看着街角,实验兽很大,灯光还可以,他看到它的眼睛下有两条水冲的小溪。
“为何……它如此哀伤?”帝堂秋张张嘴巴,也不知道在问谁。
风依旧在吹,许多人都在哭泣,只是不知道,为何……如此……哀伤……
依依不舍
鱼悦轻轻放下水琴,看着街角。实验兽呆坐了会,从回忆中惊醒的它,惊讶地看下四周。它看了鱼悦,看了榔头,甚至它看了站在角落的奉游儿和帝堂秋
帝堂秋他们努力维持着姿态,一动不动,刚刚听琴的情绪完全被巨大的恐惧所替代。他们都深深的清楚,只要微微地带出任何一点敌意以及恐惧,那个家伙会瞬间把他们撕裂,绞成碎片。
广场上,只有鱼悦没有带着任何恐惧地看着,甚至他在想,在某种程度上,他自己何尝不是一只野兽,人类和人鱼的血液组成的他比这里任何人都懂得实验兽的想法,他却不知道,对面那只实验兽在某种程度上和他何尝不是血亲。
鱼悦慢慢站起来,帝堂秋他们吓了一条。接着心跳加剧。
鱼悦很随意地伸着懒腰,榔头的心脏几乎要蹦了出来。
实验兽从趴卧,转换成了站立,它没有再去看谁,它无视了三位惊吓过度的人儿,却把鱼悦当成了一员,当然关于一员却只是猜想,只是令人惊讶的是,它,没有袭击任何人。
朝着天空呜咽了一下后,实验兽迅速离开了现场,它的跳动敏捷,落地却没有声音,它的速度快的几乎超过了时间,只是刹那,甚至比刹那还要短暂,它消失了。
鱼悦伸手从裤子口袋拿出扁扁的酒壶,仰头一气喝完,深深地呼吸了下,包好水琴背好。
“回家了。”鱼悦看着榔头笑笑说。
“哦,好。”被惊吓了两个多小时的榔头习惯性地回答,却迈不出半步,他找不到自己的腿了。
鱼悦无奈地摇头,弯腰慢慢拍打着榔头的大腿、小腿,直到他完全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知道吗?刚才,它向我迈了两步,大约有五米。”鱼悦笑眯眯地看着刚才实验兽离开的方向。
榔头的腿针刺一般酸麻,他原地滚动了下,突然蹦了起来,大叫起来:“鱼悦,你疯了,你是疯子吗?妈的,妈的,妈的!你疯了吗……啊!我们都疯了……”
他不停地踢着面前的水泥台子,接着抱着可怜的脚丫子躺在地面上无赖一般呼疼。
鱼悦笑眯眯地蹲下,从榔头的裤子口袋摸出香烟,拿出一支帮榔头点好,放进这个可怜家伙的嘴巴里,他实在吓坏了。
“你们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呢?”鱼悦笑眯眯地跟站在街角依旧无法动弹的两个倒霉孩子打招呼。
啊,你好?说得多么轻松,就像清晨跑步,遇到熟人一般地打着招呼,刚才他们几乎死去,不是被实验兽杀死,是被自己活活吓死。奉游儿翻着白眼,无言以对。
帝堂秋突然觉得很嫉妒,是的,非常的嫉妒,他这个骄傲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面前这个奇怪的年轻人身上遭遇着以前想象不到的打击。天分、境界,现在他连心境都输掉了,他甚至无法维持仅有的骄傲。才短短几天,这个奇怪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实验兽还可怕的家伙,又进步了,在众人绝望的时候,他再次推开了一扇门,一扇他帝堂秋今生今世也许也跨越不到的阶梯,耗费一生都无法摸到的境界。
帝堂秋看着面前,这个真实的,甚至不带任何杀伤力的年轻人,他呆呆地回了一句干巴巴的,甚至有些尴尬的话:“呃。你好,这么晚……是啊,这么晚。”
“我想,是有希望的。对吧?”鱼悦看着帝堂秋,语气很肯定。
“是,我看到了,有的。”帝堂秋想到了什么,笑容慢慢挂起来。
“如果你们不捣乱的话,也许,我们都能活下去对吗?”鱼悦回头看下榔头,真好,他不用失去他了。
“即使我们都死了,你也死不了。”奉游儿插话,有些气哼哼的,接着,他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为什么这样说?”鱼悦很好奇地看着跌倒的奉游儿。
帝堂秋看着奉游儿,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家伙从来不长大脑,鱼脑就够小了,他的脑袋估计连鱼脑都不如!他尴尬地咳嗽了两下:“是这样,乐灵岛的命令,竭尽全力,保证您的生命安全,直至您离开这里。”
鱼悦笑了下,他的笑容带了很多意思。看着慢慢站起来拍打着自己身上尘土的榔头,鱼悦小声说:“乐灵岛?就是那个喜欢故弄玄虚,喜欢操纵乐医命运的无耻岛民住的乐灵岛吗?如果想离开,我随时可以离开,我不走,谁能带我走?也许在你们眼里,乐灵岛,它就像,就像……(鱼悦迟疑了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在我眼里,它什么都不是。”
帝堂秋他们早就对乐灵岛心存不满,但是,他们很少在嘴巴里,甚至眼神里都不敢带出一丝一毫的不尊重,如今听这人这么无所谓的讥讽,就如讥讽街边好吃懒做的乞丐一般说着乐医们的圣地,他们格外惊讶,却不敢插话。
“你们告诉你们的主子,我不是乐医,所以不归他们管,我开粽子店,给国家纳税,我遵守这个国家的制度,不是乐医岛的制度,虽然我是个市井小民,但我的鞋底很干净,我的脚今生,来生都不会踏上那块土地,我不是威胁,如果真的强迫我,我不介意鱼死网破。请你们就这样转达我的意思,那么……再见。”
鱼悦搀扶着榔头慢慢离开了,奉游儿站了起来,突然笑了,他的笑声很大,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妈的,老子欣赏他。喂,糖球儿,别阻止老子,我要和他做朋友,做兄弟,最好的那种。”
帝堂秋噗嗤乐了,他伸手打了下奉游儿的后脑勺:“闭嘴吧,口不择言的,给谁当老子?”
鱼悦慢慢扶着榔头走着,榔头很久没有说话,当小楼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的时候,榔头突然问:“奶奶的仇不报了?”的
鱼悦看着小楼门口的招牌,他凝视那里:“奶奶的那些肉肠,还有不少吧?”他这样回答。
“恩,都没动呢,灿灿舍不得做。”榔头挣脱开他,活动手脚。
“等这里恢复平静后,把粽子店的生意,慢慢做大,好不好?”鱼悦走到招牌前轻轻抚摸它。
“好。”榔头这样回答,眼睛却把鱼悦从里到外,上下地打量个透,这个人他到底是怎么了?
小楼的店门,缓缓打开,明灿灿站在那里,她看着晚归的家人说着鱼家奶奶以前经常说的话:“怎么这样晚?饭早就好了,开饭吧。”
厨房里关于生活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某要说又一对JQ出现了~~~~
BY代理编辑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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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世界实现了平等。别的地方不清楚,最起码,在小店市这个地方,它是平等的。没有社会地位的高低,没有权利割开的等级,没有金钱撕开的裂缝。
现在的六国饭店,没有服务员,没有工作者为这些乐医大人提供服务,当一个人没有追求了,于是他就什么都不怕了。现在,人们无所畏惧。
距离小店市销毁日,还有三天。
帝堂秋决定亲手做一顿饭,这也是逼不得已的。虽然在这之前他从来没做过,可是如果不亲自下厨,那意味着即使是实验兽不来,他们也会因为没有熟食吃而产生健康危机,其实这几天的危机是很多的:不会洗衣服,没人为他们换床单,为什么卫生间里的厕纸用完,那些厕纸没有自动变出来。她们甚至不知道哪条水管的水是可食用的,哪一条是用来清洗自己的。
当簇拥在乐医身边的人离开后,这些人第一次发现,他们属于残废的一群。
帝堂秋手里拿着两个鸡蛋,面前是烧红的油以及炽热的火焰,还有身后等待享用食物的饥寒交迫的人们……奉游儿等。
叶杨坐在一边的橱柜上,叼着烟,帝堂秋鼓励他:“你可以随便做你想做的事情。”
于是,叶杨决定,很随意的坐在橱柜上,吸着上司的香烟,命令上司为他做一顿饭。事实上,在这之前,叶杨一直劳心劳力地为大家服务,他很累。他是最后的大兵,最后的服务生了。
为了感谢叶杨的不离不弃,大家决定报答他一下。
帝堂秋看着自己保护得非常好的双手,在来小店市之前,每个星期,他必须为这双手付出高额的保险金,还有保养费等费用。
“油要糊了。”叶杨提醒到,事实上,油已经糊了。
帝堂秋回头,很认真地问:“怎么把它们平均地打开,搅拌成平均的糊状物?并且平均地摊成圆形,并且完整的拿出来。”他指他手里的那两个鸡蛋。
“你还是把火先关了吧,我不想东西没吃到,先废气中毒死掉了!”随知闲很夸张地讥讽,事实上他早就想讥讽帝堂秋了,只是一直没这个机会也没这个胆子。
帝堂秋也坐到了橱柜上,现在橱柜上有好几位看客了,帝堂秋,奉游儿,田葛,随知闲,随知暖,叶杨。
叶杨丢下香烟头叹息:“你们之前是怎么生活的?我真想知道。”他承认,从刚才开始,他就彻底地看不起这些天之娇子或者天之骄女们了,这些人甚至不懂得人类最最基本的常识
帝堂秋想了下,如何生活的?这个问题还真的不好说。他伸手从奉游儿的嘴巴上抢过吸了半根的香烟,奉游儿有些生气,怒视他,他怎么可以?
“医器,暴虐症,学习,境界。全部了。我是说生活。”帝堂秋回答得十分简练,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学习医器,治疗暴虐症,努力提升境界这些都是乐医应该做的事情吧?我是说,除了这些你们是怎么生活的,我觉得你们什么都不会,这叫我很惊讶!我的意思,你们每天都在做什么?”叶杨好奇地看下左右一脸困惑的生活在社会顶峰的人们。
随知闲看着灶台上的两个完整无缺的鸡蛋,犹豫了下:“话是没错了?我想想……早晨,乐盾会到院子来接我,如果我想在床上吃饭,他们会通知厨房,如果想去仲裁所吃,我会提前通知仲裁所那边,那边的小灶会准备好……”
“对哦,我觉得知闲哥哥吃饭很挑剔,他喜欢吃翅尖,女孩子才吃那样的东西。”随知暖突然插话。
“他一顿吃三十多对呢,我最多吃八个就可以了,虽然吃翅尖据说对手骨的发育很好,不过那只是传说而已吧?其实我喜欢早上来点凉的,可是营养师不许,我的医生也不允许,哎!”奉游儿叹息,
叶杨更加困惑,他跳到地板上回头问:“我不是说早餐吃什么?我的意思,你们是怎么生活的?”
面前几个聪慧人困惑地互相看了眼,怎么生活的?这是个奇怪的问题。
“叶少校的意思?”显然,社会地位这个东西,创造了许多可理解或者无法理解的代沟。
“这么说吧,好比我,在我进部队之前是这样的,除了应该做的事情,我每天会有许多活动,比如,我会和朋友去一些消遣的地方泡着,酒吧了,舞厅了,如果钱宽裕的话,我们甚至可以一起约定了去远行,我们会为了未来的生活多学几个学位,有时候我们会和初次见面的人约会,感觉好了会睡觉。我们每天都有许多应酬,同学了,同事了,旧友了,当然为了多赚钱,我们会去打工,我也形容不好,但是生活有许多方式对吧?其实以前我们一直很好奇,你们这些乐医是怎么生活的?”
帝堂秋他们懂了,但是也只是懂了。他们互相对视,眼神里却是对叶杨所谓的生活毫不遮掩地流露出的羡慕。是吧,去酒吧消遣,或者去远行这些在普通人看来很平常的事情,在他们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也许级别低的乐医会有这样的生活,但是除了田葛,他们都没享受过。他们认为这样是享受,奢侈的享受。
“没有休闲,就没有幸福,其实我们的生活是很丰富的,满足并不是需要去舞厅了或者去远行这些行为带来的,其实我们挺满足的,真的。”奉游儿的话多少有些勉强。
田葛抿下嘴巴,笑笑:“其实,我想我知道他们的生活是怎样的,出身良好,出生后就可以拿到国家乐医补贴,这些补贴是天文数字,世家子弟从出生就可以用这些补贴为他们的奢侈生活付账,他们的时间很紧,几乎没有空档,学习,学习,学习。可以独当一面了,会在赞美声和尊重的眼神中过着他们认为理所当然的奢侈生活,一个月为国家服务六次,拿着天文数字的报酬,他们可以免费使用所有属于国家的设施,虽然他们根本不用,所有的人都必须匍匐在乐医的脚下等待救赎,所有的人都把生存下去的希望归纳在乐医身上,虽然大部分的乐医是谦和的,可是,高高在上的脾性是发自内心的骨性,这就是乐医了。其实这些人有时候算是寄生虫来的,我一直这样认为。”
“哎,小甜甜,我们有工作好不好。”奉游儿无奈的还嘴,寄生虫?怎么就成了寄生虫了呢?
“难道不是吗?医生和乐医一样救治人类,为什么乐医的福利高过医生千百倍?国家每年一半税收要付给你们,可是除了弹两手曲子,你们还会什么?”田葛振振有词,甚至有些尖酸刻薄。他完全忘记了,他也是乐医的一员。
难得的时间空档,难得的寂静……
“原来,我们只是寄生虫来的,呵……”随知暖叹息,田葛的一番话,颠覆了她对世界的整个认知。
“如果,我们可以活下去,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会做什么?”打破尴尬的空气,叶杨岔开话题。
“辞职,然后去流浪。不为任何人负责,不再坚守什么可笑的诺言。如果可以我想开个摩托制造工厂,生产自己设计的摩托车。每个月去四次酒吧,和不同的人上床,一个月四次。”帝堂秋充满憧憬地回答。
大家惊怖地看着帝堂秋,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人的嘴巴里?
“帝哥哥,为什么是摩托制造工厂?为什么只去四次酒吧?为什么一个月只和四个人睡觉?”随知暖天真地问,真的很天真。
“他们总说骑摩托危险,医生说一个月四次是最健康的。”显然有些人其实也很健康,象牙塔里的愚蠢是相同的,即使在梦想方面也保持着天真的局限性。青蛙对世界的理解也只有井口那么大。
大厨房的门缓缓地被推开,鱼悦和榔头走了进来,事实上,他们的补给这几天也没人去送了,于是他们来这边解决伙食问题。
榔头打开橱柜,那里除了鸡蛋还有一些蔬菜和速冻食品。
熟练地热油,鸡蛋在灶台边被平均地打开,平均地搅拌成糊状物,均匀地摊成圆形,榔头找到一些速冻腊肠,他把那些腊肠切成丁倒进锅子里和蔬菜丁搅拌成肉馅。
鸡蛋肉卷很快做好,当热乎乎的食品出锅,奉游儿他们吸吸鼻子,随知闲小心地问:“你们,今天如何了?”
鱼悦伸出指头:“三步,我们又接近它三步。”他的语气就如一个孩子发现游戏里的通关窍门一般欣喜。
“然后呢?”帝堂秋非常想知道,虽然不抱什么希望,现在大家都知道,那东西圆滑得很,即使你接近它,一但不慎,它立刻跳入附近的海岸,你抓都抓不住。
“消灭它。”榔头咬着鸡蛋卷肯定地回答,鱼悦倒是没多说什么。
“你们吃饭了吗?”有人的肚子在轰鸣,鱼悦客气地问了句。
只是片刻功夫,食物一扫而光,大家都饿坏了,就连刚刚振振有词的田葛,他也不怎么擅长厨艺,他大部分的时间也是学习学习,境界,境界。
“我们还有三天,我想最后和那个东西碰一下,明天我们一起行动如何?”帝堂秋拿出最后一条干净的丝巾,优雅地擦着油汪汪的嘴角。
“统计被感染的暴虐症患者,能压制的尽量暂时压制,你们的事情并不少,我们合作吧,那个怪物就交给我们。”鱼悦站起来,决定再做一些食物,明灿灿在家里很饿,而且,他也没吃饱。
“鱼生,假设,我的意思是,假设我们都可以活着出去,你准备做些什么?”帝堂秋真的很好奇。
鱼悦犹豫了一下,灵活地转动锅子里的鸡蛋饼:“找到放出实验兽的人,然后……杀了他。”他这样回答。
解决了民生大计的人们离开了厨房,关于如何生活,什么是生活的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叶杨看着肮脏的灶台,没有清理过的厨具微微叹息,他一边叨咕,一边收拾着:
“性欲,财富,权利是动力,自由,放荡,宪法,责任这是世界,美丽,强悍,富贵,贫穷,弱小,懒惰是脾性组织在一起这是生活,显然,他们并不清楚,其实,你们不是寄生虫,你们只是一群带了天生枷锁的可怜人,我是这样认为的,算了,算了。为你们的坦诚和真实最后帮你们一下吧,做我力所能及的,比如,洗碗,收拾灶台,帮帝生清洗内裤……”
叶杨叨叨咕咕的啰嗦着心里想的话,帝堂秋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回厨房,默默地听着
礼物
距离小店市消失还有两天……
帝堂秋双眼通红,甚至还有眼屎在眼眶的角落,从他诞生开始从未如此狼狈过,相对而言他又是幸运的,最起码有干净的内衣裤可以穿。
“你可真臭。”帝堂秋捂着鼻子讥讽奉游儿。
奉游儿毫不在意地低头在冰凉的水喉下冲洗着头发,只是简单地冲洗后,他像掉进水沟里挣扎爬出的野狗一般不停地摇动脑袋,把水珠抖擞得到处都是。
“你去哪里?”奉游儿看着帝堂秋要外出的样子。
“我去送一份礼物。”帝堂秋看下手里的一份厚厚的文件。文件的边缘有血渍的痕迹。
“注意安全。”奉游儿看下他,难得的没有像之前一样说着非人类语言,他极为正常地叫自己的兄弟注意安全。
“好,你也是。”帝堂秋笑了下。转身离开。
鱼悦趴在床铺上,他努力地睁开疲惫的眼睛。他双目血红,感觉躯体成了别人的躯体,他累坏了,需要休息,可是面前这个不速之客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他不停地摇晃着自己。
“你……到底要做什么?帝堂秋,如果真的空闲的话,去忙你自己的好不好?”鱼悦艰难地爬起来,靠着床铺后面的墙壁发牢骚。
“礼物。”帝堂秋挥舞下手里的纸袋。
“什么?”鱼悦没有听明白。
帝堂秋左顾右盼着,他是第一次来鱼悦的卧室,他一眼看到附近的桌子上,竟然丢着几条现在见不到的香烟。啊,太奢侈了。他毫不客气地走过去拿了一条,夹在胳肢窝下面。
“帝堂秋?”鱼悦困惑地叫了声。
“恩?”帝堂秋好脾气地回答。
“你是那个帝家的天之娇子,帝国最有前途的乐医,IQ高的不像话的聪明人?”鱼悦问他。
“谢谢你夸奖我。不过?你想说什么?”帝堂秋困惑。
“我,看到你没问我拿了我家的香烟。”鱼悦看下他的胳肢窝。
“哦,其实我是来送礼物的。”帝堂秋岔开话题,脸色稍微红了下。很久了,很久没有人提醒他,他是那位从出生就被赞叹,被羡慕,被欣赏,被崇拜的帝堂秋了。
“我不认为你会送什么好礼物来?说实话,自从你出现几乎没有任何好消息带给我,以及我们这个城市。”鱼悦站起来。抓起一边的衣服穿好。
“见仁见智吧,这个,给你。”帝堂秋把纸袋递给鱼悦。
鱼悦打开窗户,现在是上午九点,天空有些阴沉,海岸边的城市总是一阵雨,一阵晴的。鱼悦看下纸袋边缘的血渍,那些血渍还很新鲜,还是红色的。
“昨天晚上,研究所的几位研究员,自杀了,用警卫的配枪。”帝堂秋看到鱼悦观察那几道血渍,张嘴解释。
这几天,自杀的人很多,自杀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得了第一期的暴虐症,以前暴虐症的症状一般表现为,焦躁、自闭,最后导致发狂自爆。这次很奇怪,大量的人突然悲伤得无法掩饰,结果就是想方设法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距离小店市消失还有两天,小店市人口已经不到过去的三分之一。
鱼悦小心地察看着那些文件,关于那些科学的词汇他不懂得,但是对于文件中经常出现的一个字眼他还是知道的:【基因突变】
“这些东西代表什么?”鱼悦皱着眉头看着帝堂秋。
“代表,代表那位灿灿小姐会成为我们乐医的天敌,如果研究出她突变的原因,可以找出突变基因的话,乐医就可以完全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要知道基因突变一般是少利多害性的。基因突变会产生不利的影响,被淘汰或是死亡,但有极少数会使物种增强适应性。大自然很奇妙不是吗?”帝堂秋扭头看下屋子外面。他说这番话时,神态异常的警惕。
鱼悦呆立了一会,带着困惑问:“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觉得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你的神态和举止都告诉我,这件事情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
帝堂秋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很久之后他终于抬头,带着一丝无法形容的艰涩的语调:“鱼悦先生,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明灿灿小姐都不可以活着,对于乐医来说她是一个比实验兽还可怕的存在,我的意思你明白吗?我考虑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是,我想,即使这个城市消失了,明灿灿小姐,她应该活下去,不单纯的是因为她是谁的朋友,说实话,我觉得,对,我觉得,老天爷是公平的,也许这个城市真的会消失,但是,明灿灿小姐好像是一份礼物,一份希望的礼物,我希望她能活下去。虽然这违背了我做人的原则。做这样对自己有害无益的事情?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也许……也许违背自己意愿的时候太多了吧。”
明灿灿的基因产生了何种突变,这不是鱼悦所关心的问题,他也不懂,可是从帝堂秋的语气里鱼悦能想象得出这有多严重,就连他自己的内心都是疑惑的,虽然在家里饱受不公平的对待,可是他所接触的世界,乐医这个职业对他,对他们的意义是非凡的……鱼悦突然胡思乱想起来,如果,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乐医,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鱼悦突然想到立交桥下那位卖彩虹拖鞋的卖唱者,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乐医,没有暴虐症,那么乐医不外乎就是桥墩下的一位普通卖唱者,或者演奏者而已,就是这样。
“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死亡了,所有的血液样本我都销毁了,后天当这个城市消失,我们也会消失,那么灿灿就更加安全了。”帝堂秋开口,他刚才一直在观察着鱼悦的表情,令他失望的是,鱼悦最后甚至露出一味无法分析的笑容。于是,帝堂秋很失望。
“……谢谢,你准备怎么……我的意思是,不管这里消失不消失,灿灿都离开这里为好,最后从此消失,隐姓埋名。”鱼悦点头。
“我在海边有条小艇,你和灿灿小姐商量下,下午四点,它会离开,对了,你问下灿灿小姐,她愿意为一个人生个孩子吗?”显然帝堂秋的思绪是烦乱的,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我哪里也不去,也不会为谁生个孩子。”明灿灿突然从门的一边走了出来,她双目通红,身体有些发抖,她害怕极了,一些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她不明白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这件事情非常可怕就是了。榔头也悄悄从一边闪出来,从帝堂秋进屋,他就和灿灿觉得这个人的到来不会给大家带来任何好的消息,叫他们猜对了。果然……是非常不美好的消息,也许……是好的,但是,出于对家人的考虑,他们宁愿这种所谓的突变不发生。
“你必须走。至于孩子……生不生的,随便你。”鱼悦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榔头和灿灿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世界上,许多事情不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它发生了,很不幸地发生在你身上,那么,灿灿小姐,你就没权利剥夺人类这份最后的期望,你必须走,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安全的城市,去找一个你爱的人,去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份希望,我不懂它是不是礼物,可是,灿灿小姐,我或者你,都没权利确定你的死亡或者命运了,从这一刻开始。”
帝堂秋看着浑身发抖的明灿灿,是啊,帝堂秋先生从来就是一个目的明确的人,即使在人生的最后两天,他都为自己算计好了退路。为明灿灿提供的精子是他帝堂秋的,也许,他真的要死了,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可是,他希望生命可以延续下去,他的后代能够成为人类最后的期望,多么有趣的事情,是啊,很有趣。
“灿灿小姐,这里有一张卡,还有一个电话,出去后,你可以得到一笔足够你挥霍一辈子的钱,这个电话是一位医生的,你要相信他,当然你可以不打这个电话,也可以自己去找一个你喜欢的男人生孩子,但是我向你保证,这位医生会为你提供一份基因最完美的精子。这样你才能拥有一个十全十美的孩子对吗?相信我,这是一份礼物,一份最好的礼物。”
帝堂秋把一张卡还有一个纸条放进明灿灿的手里,明灿灿挣扎了两下,但是显然,帝堂秋比她执着。
“那么我告辞了。”帝堂秋夹着香烟,转身欲走。
“帝堂秋。”鱼悦叫住他。
“还有……事?”帝堂秋看着鱼悦。
“不管如何,谢谢你,最起码,你保护了我的家人,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鱼悦道谢。是啊,如果明灿灿的事情说出去,灿灿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任何乐医都不允许她活下去。
“哦。”帝堂秋点点头。
“还有,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你们这些人的,所以,作为交换,你们的命,这个城市的命运,我会帮你们延续,这是我的报答,我鱼悦的礼物。”鱼悦骄傲地抬头看着帝堂秋。
弱点
这是一个人类的头盖骨,不是模型,我们无法从头盖骨的现下的形态去分析它是属于男人还是女人的,鱼悦是从医院的一间实验室里找到它,并携带着它来到六国酒店。
此刻天色傍晚,榔头坐在鱼悦的身边,玩弄着一把形状奇怪的刀具,那把砍刀细长,宽最多两厘米,但是长度约有半米长,它的颜色呈现耀眼的银白,榔头舞动它的时候,它发着阴森的寒光。
“咖啡,我煮的。”帝堂秋端着几杯咖啡来到他们面前。
榔头把刀具放到一边,端起热乎乎的咖啡喝了一口,撇嘴:“好难喝。”
“我觉得还是不错的,真的。”帝堂秋笑笑,端起另外一杯喝了口,很熟稔的样子坐在他们身边。
“灿灿呢?”帝堂秋假装不经意地问。
一直仔细观察头盖骨样子的鱼悦抬头和榔头对视。
“她走了。”榔头回答。
“这样啊,挺好,最起码,我已经没有机会反悔了。”帝堂秋笑嘻嘻地放松在座位上,一点也没有什么形象。
酒店的一层是安静的,甚至这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死亡的腐臭味道。几个小时前,几个暴虐症患者冲到这里,被乐医毫不客气地绞杀了,小店市没有那么大的冷库存放三度焦躁症患者,再说,今天死和明天死还有区别吗?
鱼悦把头盖骨翻个,从下颚的位置仔细观察着,他的手就像抚摸一件艺术品一般地抚摸着它的软颅、咽颅和膜颅。
“你们说,哪个地方是最柔软的?”鱼悦突然开口问。
榔头看着那个头骨下颚的空挡说:“下颚吧,最起码人类是这样的。”
鱼悦沉吟,继续反复地看着,帝堂秋侧目:“那个东西差不多,不过它这里一向被保护得非常严密,除非你和它零距离接触,而且它允许你触摸它的下颚,很明显,它是实验兽,不是你们圈养的猫咪。”
鱼悦把那个头盖骨小心地放在桌子中间,在咖啡凉透之前,他也需要一些热的东西。
犹如惬意的夏日午后,人们从繁忙的工作中挣脱出来,在大街的一处拐角,他们相聚在一起下午茶。鱼悦和帝堂秋还有榔头就保持了这样的形态。
“它在母体的时候,它的母亲每天都在抚摸着它,对它不停的重复她爱它,希望它健康地出生。”帝堂秋突然对着那个头盖骨说着奇怪的话。
“接着,它出生了,人们围绕着它说着祝福的话,仔细地观察它是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榔头喝了一口咖啡接口。
“它的父亲希望它能继承家业,可惜它没这个天分。”鱼悦难得地加入了这种冷笑里。
帝堂秋奇怪的看了鱼悦一眼,接着继续他的幻想话题:“接着它上学了,学习还不错,它的理想是可以成为电视里拯救星球的大英雄。”
“接着,慢慢长大,早恋、打架、离家出走,人生无数的第一次擦肩而过,它有野心,但是唯独忘记了最初的梦想,比如拯救这个星球。”榔头接话。
“接着它死了,触觉,思维,感官全部消失,成为标本,它也许在生前绝对无法想到,死后的它会成为真正的大英雄。我在它身上找到了拯救这个城市的最后契机。”鱼悦笑了下。
“看样子,我们应该为它干一杯,为我们的英雄。”榔头突然建议。
“恩,为英雄。”鱼悦笑了下。
三只咖啡杯连同一个头盖骨轻轻撞击了一下,接着……一饮而尽。
鱼悦慢慢站起来:“我离开一会。”
“哦,快去快回。”榔头再次拿起那把奇怪的武器擦拭,他要想办法驱使它更加锋利。
“好的,我陪我们的英雄再喝一杯。”帝堂秋举下杯子。
鱼悦轻轻按动电梯的楼层按键,九层是随伯禄他们休息的楼层,再按动之前,他很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按了。
站在电梯里,鱼悦的脑海不停地在翻页,小院子,四色花,父亲的耳光,奶奶冰冷的目光,母亲的小心翼翼。恨吗?他觉得自己是不恨的,最起码以前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努力,为什么要不停挣扎?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被那个人拥抱着,就像拥抱哥哥一般,充满骄傲地对别人说:“这!是我的儿子。”
电梯缓缓地停下,鱼悦站在电梯口,犹豫着,他的手触摸在按键上,犹豫着……
假如死亡来临,假如它来临了,假如真的来临了,是否有遗憾?
鱼悦在挣扎着,有的,怎么能没有呢?
终于,鱼悦迈出电梯,脚轻轻踏在楼层地毯上,随着身后电梯门缓缓关闭,他轻轻地叹息了下。
酒店的九层,聚集了很多随家的乐医,这些人表情麻木,当鱼悦从电梯里出来,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鱼悦慢慢向前走着,人们闪到两边,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假如明天,我要死了,假如我真的死了,我有什么遗憾?
这样的想法笼罩在鱼悦的脑海当中,不停地反复问着他自己。
“假如明天我要死了,我有什么遗憾?没有见到月光,约定了的,不该丢弃下哥哥,我该对他说对不起的,我爱他们,他们可知道,因为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人,假如明天我要死了,我有什么遗憾,我的脊梁笔直却没有力量,我来到这里,到底……要寻求什么?”
鱼悦的脚步停在随伯禄他们的房间门口,他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房门。
“……是您?鱼先生?”随知暖打开房门,却看到了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来,我来做一件事情。”鱼悦冲她笑笑,伸出手摸了下她的头顶。
屋子里,随家三父子还有随知闲都在座,虽然无能为力,但是最后的时间,这家人期盼可以聚集在一起迎接最后的时间。当鱼悦走近房间,这几人都很诧异地站了起来。
鱼悦缓缓地,有条不紊地走到随景深的面前,现在,他长得很高,比随景深要高上半头。鱼悦咽下吐沫,张张嘴巴:“我……希望,希望您可以拥抱我一下。”
屋子里的人惊讶地互相看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鱼悦笑了下,显然,他的要求吓到他们了,他涩涩地笑了下:“相信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想得到一个父亲一般的拥抱。这样就是死了,也许我的遗憾会少一些。”
随景深呆了下:“当然……好吧,孩子。”
随景深伸出手拥抱了一下鱼悦,鱼悦没有动,他闭着眼睛,努力地感受着,在这之前他幻想过无数次,最起码,在童年的时候几乎每天他都在幻想着,幻想着得到一个这样的奢侈的拥抱。他感受着,努力感受,期盼这样的感觉能深深地镶嵌进他的骨髓,他的灵魂。
随景深缓缓地放开鱼悦,鱼悦叹息了下,冲他微笑:“谢谢。”
他看下周围惊讶的人们,他环视了一群,他始终在笑着……
鱼悦来到门口,站在随知暖的面前,再次抚摸她的头顶:“要快乐地过完你的人生,假如你不快乐,就想下这个城市的经历,这样你会觉得生命不易,应当珍惜。”
鱼悦说完伸手从袍子的口袋摸出一个画得非常精致的陶埙。
“只是小玩意,别嫌弃,知暖是最可爱的女孩子,我祝你幸福。”鱼悦把陶埙放到随知暖的手心。
随知暖迟疑地接过陶埙,那个陶埙很小,很精巧,上面没有一贯的人鱼图画,绿色的草坪上,一个快乐的女孩,坐在秋千上,两个少年开心地推着秋千。
鱼悦慢慢向前走着,他的身后随知暖追出房间,随景深、随景致、随伯禄、随知闲也跟随其后。
“鱼家哥哥,你说,我们会活下去吗?”随知暖抱着陶埙,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大声问。
鱼悦缓缓回身,伸出手竖立起大拇指,他用大拇指指下自己:“会的,因为有我在。”
火焰中,烈火燃烧的水琴赫然显现,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是的,没有什么值得遮掩的了。
电梯门缓缓的关闭了,随景深突然仰天长啸:“不!不会……我不相信!"
他向前跑,随伯禄一把抓住他:“你要,去哪里?景深?”
随景深指着楼梯的方向:“爸,你看到了吗?你看到吗?”
“看到了。”随伯禄挣扎着,艰难地说出那个答案。
“他……他是,他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您看到了吗?他是我的吱吱,我丢了的吱吱!”随景深大叫着,挣扎着。
“即使,是,他是吱吱又如何?”随伯禄反问。
“我已经把他丢了一次,爸,我……”随景深张张嘴巴,突然想到什么,是啊,即使他是吱吱又如何?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其他意义吗?
“我们乐医,从出生就背负着不该承担的东西,即使这样我们依旧是个人,我们也会犯错,有些错,我们能改过,有些发生了,就再也无法改过,不管他是谁,他是个乐医,他此刻要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不管他是你的什么,你都不能再去干扰他。”随伯禄看着儿子几欲崩溃的样子劝说。
随景深挣扎了几下,终于放弃,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人们一团雾水的看着他,看着一向冷面无情的男人失态的嚎啕大哭。他的嘴巴絮絮叨叨地唠叨:“刚才……我没有好好抱抱他,我没有好好抱抱他……”
随景深哭了一会,突然站起来,他抓住女儿的手:“知暖,快去……去抱抱你的哥哥,快去啊!”
随知暖犹豫地看下四周,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转身向外跑。
“不许去!”随伯禄大喊了一句,随知暖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回头看下爷爷还有父亲,接着回身紧紧抱着那个陶埙快步向外跑去。
鱼悦笑眯眯地走到大厅,许多人已经聚集在那里,当他从电梯走出,人们轻轻让开道路,没有人说话,大家默默地看着他穿越人群来到榔头面前。
榔头站起来,伸伸懒腰,他抓起桌子上的一瓶不知道谁送来的酒递给鱼悦:“小店市,最后的美酒。”
“要一起喝吗?”鱼悦接过酒瓶看了下商标。
“不了,医生叫我戒酒。”榔头抓起桌子上的利刃挎在腰带上。
鱼悦打开盖子,仰头咕咚!咕咚!一气喝完……顺手把空瓶子往墙壁上一丢,酒瓶撞击在坚硬的墙壁上应声而碎,残余的红酒液体犹如鲜血慢慢地流淌下来。
“走了!”鱼悦招呼。
榔头笑眯眯地点头,接着,那两个人一起慢慢走出了小店市的最后堡垒,六国酒店外,小店市的最后活下来的人们聚在外面,不约而同地。
夕阳下,长长的两道身影慢慢走着。
“哥!哥哥……!”一声少女的,撕心裂肺的呼唤发自他们身后,随知暖挣扎着,帝堂秋紧紧拥抱着她,在这个时候,什么人都不能阻拦英雄的脚步,时间不允许,感情上更加不能为那个人增添负担。
“哥!!!!!!!!”随知暖大叫着,期盼哥哥可以回头看她一眼。
“那是我的妹妹。”
“是啊。”
“她很漂亮对吗?”
“恩!非常漂亮。”
“她会健康地走完她的一生。”
“绝对会。”
“那是我的妹妹。”
“我看到了。”
“其实,我该好好地抱抱她。”
“为什么,不回去抱一下她呢?我可以等你。”
“……抱了,心!会增加负担。”
“如果你想,我可以等你。”
“……不了……”
“那是我的妹妹。”
“是,她非常漂亮,会有许多人追求她,她会健康快乐地过完一生,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个如此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善良的哥哥……”
魅惑全城
这是一个气压很低的日子,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温度大约15到27度,从早上开始这种沉闷的气压就笼罩在小店市上空,要下雨了,海面那边吹来的风带来这样的信息。
鱼悦看下遥远的海岸,他站在很高的地方,久久凝视那边。
“站那么高,摔坏了,我不送你去医院。”榔头扬手招呼。
鱼悦蹦下来,站到他的面前,他们互相看着。
这里是,小店市的最大的广场,以前每天下午五点,广场中间的音乐喷泉会伴随的美妙的音乐喷射很久。广场那边的草坪上,许多父母带着孩子和家人会在那里喂白色的和平鸽。广场的小贩会在傍晚贩卖彩色的棉花糖,或者彩色的气球,这里曾经是表现幸福的一个角落。
“多么柔软的风啊。”榔头迎着风赞叹。
鱼悦没有回答榔头的话,他径直走到早就摆放在这里的水琴前面,他轻轻抚摸着那一排排属于月光发丝做成的琴弦,手指过处,音声由低到高。
“准备好了吗?”鱼悦问榔头。
榔头从一边的口袋里拿出一对耳塞,他看着那对耳塞,犹豫了下:“小老板,拥抱一下吧。”他这样说。
夕阳下,两个身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榔头轻轻在鱼悦的耳朵边说:“我一生总是在懊悔,有许多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了,唯独,唯独认识你,我从未懊悔过。很高兴,很幸运,认识了你。”
逐渐阴暗的天空,并不丑陋,最后一抹阳光挣扎着放射光芒,它没有昨天的炽热此刻简单纯净。它从乌云中射来最后的温暖,那种温暖浸透人心。
鱼悦一只手扶着水琴,犹如一位演奏家一般,冲着四周优雅鞠躬,广场四周窜天的杨树被风吹拂得树叶哗啦啦作响,犹如成千上万的掌声响成一片。
“真是遗憾,不能听你的演奏,可以告诉我,是一首什么曲子吗?它的名?”榔头仰头问鱼悦。
“没有,没有名字,这……这是一支给这个世界爱的曲。”鱼悦回答。
“是吗?”榔头笑了下,用耳塞阻隔了最后的声音。
鱼悦缓缓坐下,没有遮盖的燃烧着火焰的水琴之手拨响一个琴弦……
广场不远处的大楼顶,方真也在仰头看着天空,他伸出手,想触摸天空,但天空是遥不可及的,他只好静静的观望。一阵由远而近的音乐缓缓响起,那种由浅而深带不去的寂寞,缓慢地,缓慢地传了过来……这是一支什么样子的曲子?在方真过去的日子里,他从未听过,它近似魅惑,却又像一支单纯的童谣,它是如此纯粹,如此动听,那种寂寞……寂寞得心都要碎了啊……可是当心欲碎之前,按捺不住的幸福却从世界的每个角落缓缓渗透出来。
方真站在楼顶,看着远处的那个身影,那个全心全意演奏的身影。
他……是谁?
“方舟,叫大家把耳朵堵起来。”方真突然回头大声说。
此刻,楼顶的一干下属,神情已经完全迷乱,他们都盘膝坐在那里,脸色痴迷,思觉已经逃脱了这个现实世界。
方真叹息了下,绕过身边那个蓝色的手提冰箱,他撕破衣服,把布条卷成一团塞进方舟的耳朵,方舟依旧一脸困惑,他只好狠狠地打他耳光,直到打得他口鼻出血,终于恢复了神智。
“我……这是怎么了?”方舟擦拭了下嘴角的鲜血,看着面前方真的嘴巴一张一合,他什么也听不到。
“是魅惑,那个人在魅惑全城,不,他在魅惑整个的世界。”方真这样回答。
春天,冰雪消融,绿芽从雪地里艰难的伸出生命之色,这是鱼悦要说的,夏日的水塘边,芦苇被风摇动,它任性地挺拔着,流逝的光阴告诉我们,总有我们无法忘记的事情……
这是鱼悦要说的,想要告诉这个世界的……
我们都有纯真的年代啊,在春天,生命激情的荡漾青春,在炽热的夏季我们挥汗奋斗着,当秋天来临金黄色带给我们结果,好的结果或者坏的结果,当冬天来临,我们躺在温暖的壁炉边,木材在烧烧,它们噼啪作响,我们反思,我们的人生可有遗憾,一种又一种的声音陪伴我们一路走来,要谢谢它们,谢谢它们如影随形……
这是鱼悦的音乐,鱼悦的魅惑之音……
那只实验兽又来了,如约而至,鱼悦看着它,他们眼神交流,没有任何敌意。实验兽的脚步慢慢地走在广场的水泥地上,它越来越近,它喜欢这样的声音,这些声音这几天一直伴随着它,它告诉它,即使没有亲人在身边,你也不是寂寞的,即使只有你一个人,你还是温暖的。
实验兽慢慢走到鱼悦不远处卧下,它专注地听着,忘记一切悲伤……
水琴拨开一切坚强,空灵美妙的声音一波又一波地传来,温暖的属于月光的蓝色发丝在根根吟唱着,乐声从遥远的天空传来,它忽而把你带入天空,忽而把你带入美丽的海洋,它是如此俏皮,犹如邻居家的可爱顽童,又如睿智长者,这个城市跟随着鱼悦的音乐在飞翔,穿越海洋来到大峡谷,它来到平原,你看到万马奔腾,流畅的音符闪烁着生命的光环……
一个小时过去了……
鱼悦在演奏着。
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四个小时……鱼悦一直在演奏着。全情演出,不惜余力……
气压依旧持续的低沉着,但是雨水被音乐魅惑久久不愿意下来……
鱼悦忘记了自己是鱼悦,他的眼神看着远方,他好像又来到那个岩石上,他凝望,思绪在飞扬着,编制着,幻想着,远处一艘又一艘的海船鸣着笛儿,在偶尔不经意见,它们可曾见过那个人,约定好了的,当寻找到可以变成人类的方法,就来接自己的。这么久了,月光,你可好?你可安全?你可思念着我……
我啊,我很好啊,在这个城市,我活得很幸福,获得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幸福啊,真想和你分享,分享着一切的美妙,只有你,只有你……
夜色的精灵,闪着透明的羽翼,慢慢飘飞,它带走了今夜看不到的星星,这已然被魅惑的城市啊,也许我会死去,也许我会死亡,但是,不要害怕,送你一份礼物,我这一条海洋里畅游的鱼儿,告诉你们美好的音符。
世界很大,人很多,每天都在发生着很多故事,这些故事犹如绚丽斑斓的梦儿啊,忘记了?别怕,在我魅惑的音声中,假如得到救赎当然是好的,假如没有,就由我的音符为你们带来一场昂长的甜美的梦乡,我们在睡梦中慢慢走向死亡……
整整一夜过去了,天色渐渐大亮,小店市没有回答今日的阳光,全城依旧在魅惑当中……此刻,距离小店市覆灭,还有十四个小时。
榔头很紧张地抚摸着那柄凶器,凶器寒冷的钢铁已经被他内心的焦躁和炽热浇灌得有了温度,他每一个小时向前走一步,十个小时过去了,他一共走了十步。在这里他已经能感受到了实验兽那炽热的呼吸。
实验兽迷茫地看着逐渐接近的榔头,没有攻击,它已然被魅惑,或者逐渐被魅惑,或者他压根懒得管这个渺小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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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真和方舟也在接近,逐渐地接近,方舟几次想冲出去,方真都拉住了他,时候未到……还未到……当那个人攻击之后,才是他们真正攻击的时候,方真从来都是最冷静的指挥者。
从来没有一首象这样的歌,它的旋律如此美妙,如此干净,它单纯美好得不像这个世界上应该有的东西,微风是双手,世界是琴弦,若即若离的情感,若即若离的温暖,音乐连贯着,连接着……
“吼!!!!!!!!!!!”
“吼!!!!!!!!!!!!!!!”
巨大的悲鸣,穿透一切,琴弦突然断裂,鱼悦从自己的节奏里清醒,他何尝不是被魅惑的那个,犹如被重拳撞击了心肺,他觉得五脏都撕扯着疼痛着,他慢慢蹲下缓缓抬头……
实验兽的下巴插着那把利刃,利刃上的血槽哗啦啦地放着血红的鲜血,实验兽的眼睛怒视着他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榔头倒在十几米远的一片草地上,生死未知。
“我知道你怪我,但是,很抱歉,你不能活下去……”鱼悦猛地蹦起来,用尽最后的力量,他在高空中使用了舞道旋飞……
裸露在下颚的半米长的利器,终于完全的被鱼悦踢进了实验兽的脑袋里,从下至上,这个世界没有东西是完美的,即使实验兽也是一样。
它挣扎着,不甘愿的挣扎,它不敢相信,它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一起生存在,在这个美丽的世界……
它倒下了,带起大片的尘土,最后的气息在它的肚子忽上忽下地急促喘息着,鱼悦也在喘气,如今他力气用尽,但是,可以说,他是成功的,不管是实验兽或者是他此刻都是不堪一击的。
“结束……了吗?”鱼悦喘息着问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并没有!”有人在鱼悦的耳边说着这三个字,这人的声音很熟悉,甚至他的味道都是熟悉的。
鱼悦缓缓低下头,一把闪着寒光挂着鲜血的利刃穿胸而过,就像实验兽的最后挣扎,鱼悦也缓缓倒了下去
“真遗憾,你是我见到的最厉害,最完美无缺的乐者,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真是遗憾。”方真遗憾地拔出匕首,跨过这个他认为很优秀的乐医缓缓走到实验兽面前。
方真的眼睛看着实验兽,实验兽的双目并没有闭合起来,它怒视他:“嘿,别怕,你不会死,你会以另外一种形态生存下去。相信我,那将是一个全新的样子,你会喜欢的……”
音乐终于停顿,天空按捺不住了,积压了一整夜的雨水终于哗啦啦地流泻下来。
方舟举起特殊的锯子,要为实验兽开颅,方真拿起一个注射器,他也会从实验兽最柔软的地方为这个大家伙打一针,打一种溶血针,这样,实验兽的血液在一个小时之内不会凝固有利于移植。
一切都犹如计划一般,有条不紊的进行,包括这场大雨都会是湮灭证据的好东西。
这个时候,广场的那边,一声久违的,带着呜咽的声音慢慢传来。
“哥……是你吗?”
方真手里的注射器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回头,大雨瓢泼中,一张苍白纯洁的脸,带着一丝苦笑看着他,那张脸上因为虚弱不堪而再也无法遮盖的红痣,在雨水的冲刷下鲜艳如血…… 雨后
如果还能哭的出来,
说明还不够哀伤……
“不……”方真的紧紧的搂着鱼悦,他的一只手放置在他的胸口,他企图阻挡他亲手铸出的伤痕里流出的血。
“哥……能看到你,多么幸运……以为再也,再也看不到哥了……”鱼悦挣扎着伸手想为哥哥抹去脸上的雨水,他想再看清楚一些。可惜一昼夜的演奏,他的胳膊已经完全的失去了知觉,于是……只好无奈的看着那些雨水滑落。
“不……”方真挣扎着,已经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出内心的感受。只是在嘴里不停的说着不……
“不怪你啊……哥,你并不知道是我对吗……哥哥的怀抱……还是……如此的温暖,我……一定是做了好事了,一定是……不然怎么能看到哥哥呢,如果还能看到他,即使死了,也开心了,真是遗憾呢……”鱼悦是开心的,他笑着。
“不……”方真仰天大喊,瓢泼大雨浇灌在他的脸上,冲刷着,冲刷着。
方舟呆立着,无言以对,老天爷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他认为是这样的,他茫然四顾,远处,环奉和阿绿被雨水淋了个清醒,他们奔跑过来,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环奉从已经不知作何反应的方舟手里夺过锯子,阿绿和助手们打开遮盖雨水的布,摘去实验兽大脑的手术再次进行了下去。
雨水浇灌在方真的脸上,雨水代替了泪水,整个城市为自己哭泣着。
“你并不知道……是我……对吗?”鱼悦视线开始模糊,但他依旧低语着。
“不……不……”方真拼命摇头,他吻着弟弟的额头,他搓着他冰凉的脸颊试图叫他热起来,他托着他血淋淋的身体来到一处遮盖物下,他四处看着,带着求救的目光,这是我的弟弟,全世界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我却亲手杀了他。
那把染血的匕首,被丢在附近,方真摇晃着站起来,他想拿起它杀死自己,除了这样,他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他挣扎着,可惜那双早就失去知觉的手却抓的那么有力,他无法挣脱……
“哥……一起……回家吧,看四色花,在春天到来之前,哥……一起……回家。”鱼悦的思绪开始模糊,音调回归童年。
“好……一起回家,回家……看四色花,看吧,春天要来了呢,吱吱,不要睡,不许睡。”方真胡言乱语,抱着鱼悦要离开。
方舟默默的走到方真和鱼悦身边,他伸手狠狠击打了毫无防备的方真的脑干。方真回头看着他,一脸不甘的缓缓闭起眼睛。
方舟默默的蹲下,摸下鱼悦那张脸,他脱去外衣,从里面衬衣的边角撕下几条长长的布条,他把那些布条连接成长带子,他半扶起鱼悦一圈一圈的帮他裹着流血不止的伤口,一边绑一边说:
“你要活下去,活下去……如果你死了,这个人也无法活下去,所以,睁开眼睛(他拍打鱼悦的脸颊),努力的为了这个人,这个可怜的人活下去。”
原本逐渐放大的瞳孔突然有了精神,鱼悦已经无法说出任何的话来了,但是他的眼神却分外的坚强,是的,如果他死了,哥哥会一辈子懊悔,不!他会杀死自己。他要活下去……
方舟把布条裹好,抱着鱼悦来到雨水刷不到的地方:“什么也不要说,如果你能活下去,千万不要说他的下落,如果你想他平安的话。”他捏着着鱼悦的下巴大声喊着,也不管他听进去了没有,他说完弯腰抱起方真想离开,可是却发现他带不走他。
那兄弟两人的手,紧紧地的,紧紧的握在一起,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分隔开他们。
方舟无奈的弯腰,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用力的掰着,可是……他分不开他们……
“如果你想他活下去,如果你想保护他,就必须放开手,如果你还抓着他,他会比你先死去……”方舟看着那双倔强的眼睛哀求。远处有人群的吵杂声正在接近,他们必须离开了……
手指无力的慢慢的,慢慢的松开,鱼悦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方舟贴过耳朵。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鱼悦用尽全力:“告诉哥哥,等着我,我去接他……去接他……”
世界宁静了,鱼悦什么也无法听到,他靠着墙壁,看着远方,后来,他看到实验兽的尸体爆炸了,碎片四分五裂,那个人,带走了哥哥,他想拉住他。可是……他什么也做不到……
雨水下的好大啊,地上汇集了许多条干净的河流,那些河流汇集在一起流向大海……
再后来……他看到了奔跑中的随景深……奔跑中的帝堂秋……奔跑中的妹妹……
再后来……好像再次回到了……大海……在湛蓝的海水中……他又成了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鱼……
雨还在下!
这是一个大雨连绵的天气,天气预报说,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过云雨,可是,为什么它会下的如此委屈和不甘,吴岚三军联合总部发言人,以及吴岚乐医国家仲裁所发言人于今日下午六点四十分宣布,吴岚警报解除,在平安度过一个月观察期之后,小店市将会全面解封。
小店市中心医院,两台手术紧张的进行中,人们守候在此处,关于那个所谓的全面解封的好消息,没有人去关注它,谁会去关注它呢?
海面下,方舟紧紧的握着方真的手,他不知道这个人清醒后,会怎么对待他,可是他不后悔,他确定这个世界也没有力量把自己和面前这个人分开,长风需要这个人,他……比长风还重要……他是自己唯一的执念,他是他的原罪。
环奉和阿绿带着工作人员在做一台手术,昏迷的小豆心脏在坚强的跳动着,显示器上,它的跳动是如此有力,实验兽受伤的大脑被切割去三分之二。阿绿小心的捧着那个脑体看着环奉:“我们……可以活下去了,对吗?”
“是……”环奉这样回答。
谁也阻止不了此刻的罪恶,谁也无法驱散海底起伏的黑色激流……
世界还在哗啦啦的响着, 雨水冲刷着,属于小店市的悲哀命运将会伴随着这场雨水成为过去……也许……
“他们挽救了我们对吗?他们是英雄对吗?”一位年龄不大的乐医看着手术室的灯光说。
“谁会稀罕做这样的英雄。”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大难不死的人们各有感慨。
一架军用飞机缓缓停泊在医院的草坪上,它带来了吴岚最强的外科救护小组。那些一直在外围的人们总算是舍得进来了。是不是太迟了……
“抱歉,我们来晚了,我带来……带来了这个国家最好的医生。”一位经常在电视里出现的皇室成员信誓旦旦的指着那些救援人员对随景深说。
随景深没有看他,他懒得看这个人,他唯一担心的是手术中的那两个孩子,他祈祷着,请上天给他个机会,如果可以,他拿自己的生命去换也是可以的。他不祈求原谅,如果那个孩子可以活下来,即使恨他一辈子都是可以的。
手术仍然在进行着,那盏亮着的灯光告诉他们,时间还很漫长,那里面的人心脏还在顽强的跳动着。
一个又一个完整的,不差分毫的小时过去。
终于灯熄灭了……人们紧张的站起,聚拢过去,为鱼悦做手术的那些医生慢慢走出来,他们看下外面这些焦急的人,很想为自己辩解一下,的确,他们真的尽力了,但是,生命是奇妙的东西,它脆弱无比……
知暖失声痛哭,紧紧握着那个陶埙,那是哥哥唯一留下的东西。如果那个人死去,这个小小陶埙,会成为唯一的可怜的记忆。
奉游儿一拳打在墙壁上,满手鲜血却不知道疼……
田葛面无表情的看着墙壁上的血点,大脑麻木的无法思考,不该这样的,谁做的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相信,那样的人,会这样死去。”帝堂秋喃喃的说,他不相信。所有的人都不相信。
医院的门缓缓的被推开,当大门推开的刹那,那天突然晴朗了,就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断了雨水一般……一道灿烂的阳光顽强的从乌云后照射在大地上,颜色是温暖的光之色。
他慢慢的走着,人群闪到两边,他的存在感如此强烈,谁也无法忽略他,即使在这个悲伤的时刻……
他很美,美丽的就如毫无瑕疵的月色,他的头发很长,是碧蓝碧蓝的最华美的蓝宝石一般的颜色,它自然地曲卷着挂着雨水滴答着在地面拖出长长的水渍。
他很美,犹如海里的精灵一般,没有人能不看他,没有人能抵挡住他蓝色眼睛的魅惑……他的美丽令任何物种都自惭形秽。
他穿着一件奇怪的袍子,袍子是白色的,已经湿了,紧紧地贴伏在他身上,显然这个人的里面什么都没穿。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脚,脚踝的弧度很美,皮肤洁白。
“你是谁?”帝堂秋站起来问他。
“月光。”他这样回答。
“来做什么?”帝堂秋迟疑了下问到。
“我能救他……”月光笑了下,转头温柔的看着灯光熄灭的方向。
“我走了很远的路,我和他一直有个梦想,假如可以,我们就在大海边,盖一所不大的房子,然后一生一世生活在一起,我来了,吱吱……我来接你。”
月光喃喃的说着,脚步坚定的慢慢走近手术室,那扇门再次关闭了,接着,人们看到了来自手术室的七色光,那些光线如此耀眼美丽,那些色彩粒子在空气里快乐的漂浮着,接着汇成彩虹……
乌云被驱散,刹那间,海面那边露出红彤彤的云色,一道不知道从那里来的漂亮的彩虹跨越将要推倒的坝子,太阳的光芒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照射进这个城市。不知道谁第一个跑了出来。接着有了第二个……
人们相互扶持着,仰着期盼的颈子,阳光告诉他们,这一刻开始,你们可以继续自在的呼吸,或者哭泣……
“看,彩虹……很漂亮是吗?”劫后余生的一位孕妇摸着将要临盆的肚子,她为那个小生命介绍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无数的白鸽,被人从坝子那边放了出来,那些鸽子振翅高飞着,带着无数的期盼,无数的愿望,向着天边自由的……那个属于我们心的那个幸福的方向。
【乐医第一部完结】 乐医 第二部(VIP)作者:老草吃嫩牛
这个故事,
它不存在过去。
也不存在现在,
它是存在于一个奇怪世界的故事。
它是讲述一个,关于音乐与爱的故事!
每一次弹奏
都极尽完美的技艺
每一次心的雕琢
都如履薄冰般探寻
不是每把风音都能唤出心的共鸣。
不是每具水琴都能畅弹出生的歌谣。
一切光环都被隔绝在他的人生之外,
乐道并不遥远。
再走十年而已。
这是一个乐者的世界,崭新的世界
第二部:【商一诺】
生命绵延
生命是连续不断的死亡与复活。生命飞逝,肉体与灵魂象流水似的过去。岁月镌刻在老去的树身上。整个有形的世界都在消耗,更新。
--------罗曼罗兰
那场事故就像一场梦,活下来的人都这么想。海边的小店市恢复了平静,大战后三个月,这个伤痕累累的都市再次敞开了它的大门。
上天是公平的,虽然过去的旅游热点在短时间内再也无法恢复,可是小店市似乎成了探险家的乐园,中心区一些残骸成了外来人口必去参观之处,人们拿鲜花供奉那条伤逝的街区。对于迟来的关爱,小店市人保持着豁达的态度,不问,也不会去看。
初春的清晨,海边的小店市并没有四色花开放,这里四季长春。随知暖穿着一件粉蓝色的小套裙,扎着两条羊角辫子,朴素得就像邻家的小姑娘,她骑着一辆八成新的脚踏车,慢悠悠地在沿海路上溜达。
没有人能看出来这位小姑娘是被人所崇敬的乐医大人,但是大家都是微笑着看着她,甚至感谢她为个城市带来一份随意的清新。
“大婶,我要十斤鱼干。”随知暖支好单车,还未进店甜甜的声音就从店外传了进来。
鱼干店的小弟,脸色涨红地从柜台下取出早就放好的鱼干,有些腼腆地悄悄看着随知暖。
是啊,正是青春朦胧的年龄,这样干净温暖的姑娘,在任何地方都会吸引少年们的眼球。
从一个粉红色的镶嵌着小珍珠的贝壳钱包里,随手抓出几张卷成一团的钞票放在柜台上——随知暖没有什么物价观念,每次她都是叫鱼干小弟自己拿。
“四个亚塔,谢谢惠顾。”
“恩。我还要买一些海苔。”
“在右面那个柜台上,我去帮您拿。”
“哦。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随知暖站在柜台前,认真地看着那些海苔的成分说明书。这些吃的都是给月光买的,虽然她做不了什么,可是她可以帮着跑跑腿,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即使这样她也是满足的。
整整三十大包的海苔,卖鱼干的小弟一边打包装一边悄悄地继续窥视这位美人,卖鱼干的大婶捂着嘴巴偷偷地笑着。
“这些东西,吃多了会上火,而且给猫咪喂这么昂贵的鱼干太可惜了,如果可以,我愿意为您介绍一些好的牌子,要便宜得多……”天地良心,这位鱼干弟弟是好心。
随知暖尴尬地笑下,提起袋子小声说:“不是猫咪吃的,是人吃的。”
依旧是沿海路的常青绿树,随知暖仰头看着树叶缝隙里透出来的无数道光芒,她深深地呼吸,呢哝说:“真是好气啊。”
少女骑着单车,车轮快速地旋转,就像一阵清风一般,她吹进了小店市在沿海路尽头的一家小型的疗养院。从钢铁雕花栏杆向里看去,这里的风景真的很漂亮,大块的草坪,精致的花圃,高大的楠木,清澈的人工水池。但是假如你想走进去详细窥视下这里美妙的风景,一些穿着军装的大兵会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悄悄站出来,礼貌地劝阻你——这里是军事区谢绝参观。
知暖把单车还给门卫伯伯,提着两只并不轻的大袋子向里走。她谢绝了工作人员的帮忙,只要和那个人有关系,她愿意做任何事情,即使用她那双珍贵的乐医之手亲自下厨切蔬菜,也是可以的。
一艘满载而归的海船拉着长长的汽笛,随知暖的目光很温暖地落在草坪上的一个逗猫人的身上。
这是一位青年,他坐在轮椅上,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因为坐在那里,我们看不到他的身高,可是阳光下的侧脸,我们可以看到一副非常漂亮的风景画,弧度恰好的耳朵,尖尖的下巴,睫毛长长的,眼神温柔柔的,除了这些,他的笑容却恶趣味了些。
一只黑白相间的混种小土猫趴伏在草坪上,猫儿的眼神专注地盯着青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挑战声,青年悄悄伸出打了石膏的脚,轻微地颤抖,猫儿一个激灵猛地跃起,那只颤动的脚却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围腿的毛毯,猫儿不忿地咬着可怜的毛毯,眼神里全是不甘。
“榔头哥,你又欺负花花了。”少女的语调里多少带了一些嗔怪。那场大战后,榔头昏迷了一个月才清醒,脑内的淤血,五根肋骨粉碎性断裂,四肢断了三个,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无法活下去,可是,三个月后,这人好好的在这里欺负可怜的猫咪。这只从街边捡来的可怜流浪猫,几乎成了寂寞养伤的榔头的玩具。
“这只猫太笨了,以前家里养的那只,会开冰箱,这只什么也不会。以后它大了可怎么泡妞啊?”榔头尴尬地笑了两声,给自己找开脱理由。
知暖笑了下,举起海苔袋子:“吱吱哥哥呢?”
榔头露出一些奇怪的表情,他看下疗养院崖口的那个方向:“老地方。”
知暖把袋子放到榔头腿上,推着他向那个方向走,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鱼悦坐在轮椅上,他的伤势并不轻,至今也无法长时间站立,不过他倒是并不在意。能和面前这个人在一起,是太美好的事情了。鱼悦拿着一把梳子小心地梳理着面前的这把美丽之极的蓝色长发,他的语调低沉且温柔:“过几天,我们一起回小楼看看,好不好?”
长发的主人微微地点头,眼神望着遥远的海面若有所思。
“哥。”随知暖推着榔头慢慢来到他们面前。
鱼悦扭头冲他们笑了下,继续手里的工作。他把头发轻轻地扎成一个简单的三股子麻花辫,一些掉下来的头发,他放进随身的个布包包里。知暖很懂事地捡了一些白色的干净的石子递给哥哥,鱼悦把那些石子放进袋子扎好口,丢进了崖下的大海中。
“好了。这样就不会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挂住头发了。”鱼悦拍拍面前这人的肩膀。
月光缓缓站起来,伸手抓过背后那条长长的辫子仔细研究,他总是跑得很快,于是他那长长的头发,不是挂到灌木上,就是缠绕在奇怪的家具上。他喜欢这条辫子。
“我买了许多月光喜欢的小鱼干。海盐最多的那种。”随知暖抓起并不轻的袋子放到草坪上。
月光非常难得赏了她个大大的笑容,空气瞬间停止了,因为这个人的笑容。
“知暖总是为他这么费心。”鱼悦客气地道谢。
随知暖的脸色带了一些不甘愿的表情。这么久了,哥哥的心还没对她敞开,他的眼睛里除了这个月光,还有这个到处使坏的榔头,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人,即使对自己的亲生妹妹他也客气非常,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大战后,鱼悦被送到这家小小的疗养院,所有的人都来劝解他、探望他,可是,他很冷淡地谢绝了一切的所谓的好意。他要做鱼悦,他愿意继续在这里生活,至于其他的,家族也好,父母也好,甚至倾童痛哭流涕的哀求,他都不看一眼。随知暖有时候觉得这个哥哥真的狠心肠得很,可是他们又不能说什么,毕竟,一场大难过去,能找到、能活下来都是万幸的事情,大家怎么再敢提过分的要求。
月光抓着一个包装袋,鱼干的香味早就被闻到了,可是,直到现在,他都学不会开包装。于是,他拿着包装袋使劲拍了几下,密封的空气被生生地挤压了出来,鱼干撒了一地,月光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太可爱了。”这是所有人几乎同时冒出来的想法。
“沾了泥土,脏了,我再给你开一袋。”鱼悦有些啼笑皆非地抓住那只要在地上捡东西吃的手。看样子月光即使有了腿,能够在陆地上和人一样地生活还是任重道远的事情。
一包半斤的鱼干,只是瞬间的事情,月光仰起头,把打开的袋子倾倒下去。他甚至都没咀嚼……
虽然是天天看,榔头还是很震惊地拍拍手:“好……厉害!”他还能说什么。
关于月光,所有人的除了鱼悦,大家都对他的来历好奇。从外貌上看去,这个人有些像外国人,可是把所有的人种算在内,这样的发色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他从不说话,当然,他不是哑巴,他只和鱼悦说话,不说话的时候他们用眼神交流,只是很小的细节或者微小的动作,他们就能明白对方要什么。
三个月了,所有的人都在猜想他的来历,他有时候就像影子,会突然消失个几天,过几天他又会湿漉漉地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隐约着,有些人也猜想这个人不是人类,可是这个答案实在太匪夷所思。鱼悦把他保护得很好,他的方式很简单,几乎寸步不离,任何人都无法把他们其中一个拉开独处,剩下的就更加不用说。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榔头微微抬头,声音的来源是鱼悦的手腕。
“那是什么?”知暖好奇地看着鱼悦裸露的胳膊,他的胳膊上戴着两只类似于女人戴的玉镯子一样的东西。说是镯子,这两只东西比镯子大得多,看材质,好像是蓝色的宝石什么的,剔透得很,蓝汪汪的两只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漂亮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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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号
大限
痛苦世界的门关上了,斗争已经结束。走出了战场,他望着燃烧的荆棘在黑夜中熄灭了。荆棘的火光替他照着路的时候,他自以为差不多到了山顶。可是从那时起,他又走了多少的路,而山顶并不见得更近,现在他才知道,即使永远走下去,也到不了那里。
-----------------罗曼罗兰
鱼悦举起手镯,两只东西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他笑笑:“恩,他怕找不到我,所以给我带这个。”
“呀,真漂亮。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是宝石?”没有女人能拒绝这么美丽的首饰。
鱼悦笑笑摇头:“恩,是记号,我去任何地方他都能找到我的记号。”
榔头咳嗽了两声,带着一丝调侃:“嘿,月光,你看,知暖每天都给你买鱼干,还有我啊,每天到处给你找好吃的,这么好的记号也送我们一个呗。”
月光不懂,带着疑问看看鱼悦,他不会和别人交流。鱼悦抓起他的手,无声地张了几下口型,月光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转身向卧室跑去。
“他去哪?”榔头看着月光的背影问。
鱼悦把袖子放下,挡住那两只镯子:“恩,他喜欢你们,所以也送你们礼物。”
“啊……真是难得,他终于承认我们了,三个月了,可真不容易啊!”他这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三个月了,一开始,月光连眼角都吝啬给任何人呢。
“我听着榔头哥哥这话怎么酸溜溜的。”知暖捂着嘴巴笑。
榔头尴尬地把头扭到一边,原来他以为这个世界,最起码在这个地方,除了他没有人能够懂得鱼悦,现在看来,他有一种拳头打到棉花里的感觉。鱼悦离他的世界依旧很远,很遥远。
“哥,妈妈说,希望你能回去过乐神节。”知暖看着鱼悦高兴,小心地提了一句。
鱼悦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眼神看着月光消失的方向,带着一些担心的语调说:“是不是又碰倒了什么,怎么还不回来?”
榔头看小丫头有些尴尬、大眼睛里有些水渍要溢出的样子,他拍拍她的脑袋:“去看看。”
知暖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草:“恩。”
看着小丫头快速离开的背影,榔头慢慢说:“何必呢。只是叫你回个家而已,我那个水性杨花的妈和我还不是相处愉快吗?经历了那么多,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鱼悦调整了下轮椅的角度,弯腰把榔头掉在地上的毯子轻轻捡起。他的伤势和榔头不同,榔头至今不能弯腰。
毛毯带来的暖和叫榔头舒服了许多,鱼悦直起腰:“从离开那里,世界就不同了……我不想回去被利用,我一个人无所谓,加上你,加上月光,我赔不起,任何一个我都赔不起。”
榔头的眼神流露出一些温柔的颜色:“你在担心我?像以前一样?”
“恩,像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加担心。”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榔头松了一口气。最近他总是在做梦,梦见那个人带着这个人无声无息地从生命里消失,接着永远找不到了……
“伸出手。”鱼悦笑眯眯地看着全然放松的榔头。
“啊?”榔头不明白。
鱼悦小心地从轮椅一边的包包里拿出另外两只一模一样的蓝色镯子,他帮榔头小心地带好:“这啊,并不是任何宝石,是一个人的思念。很久以前,月光的家非常非常的大,亲人们住得很远,没有电话,没有任何联络工具,后来,月光的祖先从海底很深的地方,找到了这种矿石,他们管它叫“亲人的记号”,这样不管相隔多远,那怕是几万里,他们都能感觉到亲人的存在。”
榔头伸出胳膊,觉得自己带着这样女气的东西略微有些尴尬的味道,但是对于这对记号的意义,他又觉得感动非常。当那对东西碰撞,一种好奇妙的感觉从心里迸发出来,鱼悦就在不远处,而月光,马上就要到了,好奇怪,他没看到月光,但是他就是知道他在那里。
“不要给知暖看到。”鱼悦突然开口。
“哦。”榔头一脸喜色地放下袖子。真的很高兴。
月光提着一只缝制得很简陋的鱼皮袋子来到大家面前,知暖好奇地看着那个袋子,那是一整张奇怪的鱼皮叠起来的简陋口袋,好像原始人一样的感觉,她这样想。
月光把口袋倾斜,伴随着叮叮当当的碰撞,草坪上真是乱七八糟顿时堆放了无数的物品。
奇怪的会发亮的鱼骨头,发光的小石头,好古老的发光首饰,几个彩色小壶子,还有——成堆的大颗大颗的宝石,有雕琢过的,有镶嵌在首饰上的,乍眼看去,就像打开了宝藏的箱子一般耀眼。这些东西有着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它们都会发光。
鱼悦笑了下看着知暖:“月光喜欢收集颜色鲜艳的东西,发亮的东西,你挑吧。”
女孩子啊,哪个见了宝石不开心呢?知暖赞叹了一会,跪坐在草坪上,拿起一个绿得耀眼的绿宝石对着阳光眯了眼睛叹息:“这么大,是真的吗?”
月光露出很骄傲的神情点点头,又笑眯眯地抓了一些绿色的东西放进知暖手里——他把别人对东西的爱好划分得和他相同,喜欢绿色就都是绿色。人鱼有时候在细节上并不是很聪慧的物种。陆地和海洋的区别大概就是这样吧。
“明天,这个城市为了纪念解封一百日,搞了个盛大的安葬仪式。奶奶和肥龙还有小豆妈的灵位会被供奉到纪念馆。”榔头悄悄对鱼悦说。
鱼悦扭头看着玩得很兴奋知暖,阳光下,她不停地发出悦耳的笑声,这是活着,活着的一种现象。
“小豆有消息吗?”鱼悦小声问。
榔头摇头,小豆妈被认定为暴虐症一期,抑郁投海,所有的人都不认为小豆会幸免于难。但是他和鱼悦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孩子,他还活着。
“去,一定要去的,亲人安葬,我们怎么可以不去呢!”鱼悦推动了下轮椅,机械的卡卡声,慢慢地,逐渐地消失在疗养院的走道上。
鱼悦心情不好,月光立刻感觉到了,他抬起头带着一丝责怪看着榔头,榔头摊开双手:“月光,不关我的事情,真的。只是……明天他的亲人要下葬,任是谁都不会开心的吧?”
月光想了下,坐在那里摆弄他的收藏,并没有跟随过去安慰。
“月光,不去陪哥哥吗?他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我没关系的,不用陪我。”随知暖小心地问着。
月光摇头,很久之后,他竟然第一次开口对除了鱼悦以外的人说话:“他……长大了。”
是啊,鱼悦长大了,他应该自己去面对悲伤,面对挑战,每一条人鱼都是独立成长的,当新的生命出生,父母把孩子丢进最艰苦的海域,最后活下来的,会无所畏惧,这是人鱼定律,这也是月光对鱼悦的教养方式。在人鱼漫长的生命历程中,其实死亡没有孤独来得可怕,所以,月光不会去管他,他长大了。
随知暖拿起一粒很小的发着亮光的小白石头对月光说:“我喜欢它,送给我吧,假如夜里回家,我会用它照路。”
月光笑笑,点点头。
“不管哥哥回不回去,明天,我想回家,直到乐神节结束,我再回来。父母已经没有哥哥了,他们和家里的恩怨是他们的事情,所以呢,我要去收拾行礼。”随知暖握着小石头一溜小跑着离开。
“是个好姑娘对吗?”榔头叹息了下
月光点头。
“可惜,我没办法帮到他。”
月光带着安慰的眼神看着榔头。
榔头苦笑着摇头:“我没难过,真的,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咿?我能感觉得到你想说什么?我们在交谈吗?”
月光露出一丝笑意,指下榔头的袖子,榔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呢。
有些事情虽然过去了,那些无法磨灭的伤,也许一生都无法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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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葬日
一场来自莫名的意外伤害,小店市失去了元气,十三万人口,幸存不到五万,那种悲伤是笔墨难以估量的,这个城市伤到无法哭泣。
事故后,来自社会各界对政府、对吴岚皇家的斥责一直在持续着,一百天了,全世界的新闻媒体依旧汇集在此。小店人没有参与进去,不是不想问,只是,问了,那些亲人还会回来吗?发生的事情可以不发生吗?不能,所以,小店人不说话,默默地不发一言地诉说着自己的愤慨。
大清早的,鱼悦和榔头换了白色的衣衫,扎了绿丝带,原本想带月光一起去,可是从清晨开始,月光的情绪就异常的悲伤。人鱼,是敏感的动物,这满城笼罩的无声的泪,叫他发自内心地难受,所以他悄悄脱了衣衫躲进了海底最深,最深的地方。
小店市的街道,今日洗得异常干净,昨夜又是一夜雨。上天和人像商量好了一般,虽然无法表达,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但最起码要保持这里的洁净,据说死者的亡魂喜欢到干净的地方。
田葛轻轻抬起腕表看下时间,如今他已经正式成为国家乐医仲裁所的精英机构成员之一,级别距离帝堂秋不相上下,可是,他至今未去报到,虽然那边一直在催着他。为什么要留着这里,田葛有自己理由。
罗宽和刘君是田葛唯二的乐盾,跟随他是在四个月之前,那之后,这两人一直跟随在田葛身边。有时候他们也觉得自己的乐医大人脾气古怪,话不多,满肚子心事,不过,这不能怪他,经历了那场大战,许多人的人格都逆转了,就像小店市人,解禁后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抢购粮食,囤积日用品。对个世界惶恐,对这个世界不安,这种气氛到今天还在,就在大家周围。
田葛没有穿乐医的袍子,罗宽他们也没有穿军方的制服,他们穿着很普通的白色衬衣,就像这个城市的一位普通人。
“出来了。”田葛突然开口。
疗养所的门缓缓打开,鱼悦和榔头坐在轮椅上,两位穿了便衣的军官缓缓推着他们出来。
“我们来吧。”罗宽接过轮椅,他们是原本在这里的人,后来的人,怎么能插进来呢。这次的葬礼,他们期盼能在一起。
罗宽和刘君小心地推着轮椅,这些人没有借助任何的交通工具,喧闹的机械声,在今日,这在个都市不允许存在。
“身体还好吧。”田葛慢慢跟随着,小声地问鱼悦。
鱼悦没有说话,微微地点头,榔头却冲田葛笑了下:“有心了,说实话,我们都很满足,能活下来……哦。医生说拆了石膏下个月我就能练习走路了。”
“恩,如果可以,我想一起住进疗养所,可以吗?鱼先生?”田葛再次提出要求,在这之前他被拒绝了不下二十次。
“国家仲裁所比我们更加需要你吧?”鱼悦觉得有些冷,把手缩进毯子。初春大雨后的天气,并不温暖。
“他们和我没关系,如果可以,请允许我跟随。”田葛扬下手,刘君他们停下脚步,田葛仔细地帮鱼悦他们裹好毯子,检查衣服扣子。
“田葛,每天问一句,你自己也不腻?”榔头调侃。
“恩,不觉得腻,直到你们允许,我依旧会每天问一次。”田葛侧身让出道路,大家继续进发。
小店市的街道,行人逐渐增多,每个人的衣服都款式相同,不是白色的袍子,就是白色的上衣深蓝裤子,每个人的胳膊上都挽了绿丝带。
街道两边,每相隔一公里,会有一些小店市人免费送给路人一个黄色和白色相交的小花环。那些花环是大家亲手编织,只是心意,仅仅能做的唯一事情。没有人哭,不知道怎么哭,倒是外来的悼念者被种无形的悲伤感染得热泪盈眶,泪如雨下。
最后之战的广场失去了原来的样子,广场中心的喷泉被推倒,整个广场的地板被镶嵌了白色的汉白玉地砖,一块巨大的没有形状的黑色岩石上刻满名讳,一块凹形的长石上按照吴岚传统燃烧着九盏长明灯。
巨大的岩石后,是灵骨塔,殉难者有尸体留下的话,会寄放供奉在这里,如果没有,也会有照片被寄放在这里。
送葬的队伍越来越长,人们行进得很慢,大家安心等候着,只是等候着那个时间,当那个时间来临,他们愿意在殉难者的碑灵前虔诚地鞠躬。
队伍行进得异常缓慢,人们没有抱怨,鱼悦他们五人没有交谈,各怀心事。一些人走了,就在他们身边,一个又一个地消失了,剩下的他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悼念一下,他们觉得浅薄却又无能为力。
汽车的轰鸣声?
鱼悦他们回头看去,本来很有次序的悼念队伍,向一边缩了一下,一百多辆灵车缓慢地从远处开来。
榔头他们的心被紧紧地抓了一下,很疼很疼。
鱼悦没有抬头,那些车上的沉重的负担,深深压在他的身上,如今他有许多力气,感悟了许多。要是,要是能早点去做那件事,也许会少死些人,他内疚过无数次。
灵车缓慢地开走,鱼悦终于抬起头,行人的脚步依旧没有动弹,因为打量过去的灵车后是主持次国葬的国家副总统还有皇室成员,吴瑞蓦亲王殿下。吴岚皇室在九百年前,支持错了对象,从此走下权利的神坛成为摆设,但是即使如此,吴岚最有钱的财阀依旧是皇室,吴岚三分一之的产业依旧紧紧握在皇室手里。
国葬的礼仪很大,很讲究,能够主持国葬的,必须是一个国家的总统、亲王这样级别的人才可以,但是在吴岚,亲王和副总统一起出现在国葬仪式上。能看得出,这些人最近面临的压力并不小,执政党干了最愚蠢的事情,危难的时候抛弃民众,甚至有些人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当事情结束,总要有人负责。据说已经有专门的团体秘密调查此事,现任大总统已经被秘密囚禁成为这次事故的直接责任人。
这次吴岚王室做事做得异常的漂亮,小店市的最后物质是王室亲手买单,在他们看来也许那些都是权力斗争,但是在小店市,对于小店人,那些物质的确挽救了无数生命。面对吴岚国民对皇室的好感增加,执政党上个月被迫下台,这次来主持葬礼的副总统瑥卢石,是欣纬党的第一总书记,他有希望成为下任大总统。
一位工作人员,小跑步来到吴瑞蓦亲王面前,他恭敬地弯腰,小声地说了几句话,那位工作人员小心地看了鱼悦他们这个方向几眼,亲王顺着目光看过来,一边轻轻点头。
人群缓缓分开,亲王吴瑞蓦,还有副总统瑥卢石慢慢走到鱼悦和榔头面前。
“先生们,请允许我们为你们推车。”副总统这样说。
鱼悦没有说话,只是不悦地看着一边,榔头淡淡地回答:“尊敬的大总统阁下,我们只是失去了亲人的普通人,请不要打搅我们的缅怀时间,允许我们正常的和大家一样的对我们的亲人表达我们的哀思。”
政客笑了下,站起来,冲榔头和鱼悦鞠躬,转身离开。他不会怪这些人,新的执政党上台,首先要讨好的就是乐医组织,可惜这个国家的乐医对执政党显然不抱任何希望了。没关系,他有时间,切可以慢慢来。
人群继续缓缓前行,榔头撇了一眼在路边悄悄照相的几位记者,几个属于仲裁所埋伏着人毫不客气的缴了他们的照相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政客的这场政治秀怎么唱和他们没关系,不要拖乐医们进去就好。
“几个月前,我还是街边的小流氓,国家对我们这些底子不干净的人收取百分之三百的国家安全税。几个月后,大总统说,请允许他为我们推车。”榔头叹息了下,有些事情还真叫他无言以对,甚至个一星期前,他的老妈兴奋地告诉他,魍礁头成为国家正当的商业集团,甚至十年内免税,全部集团的黑底莫名其妙地被洗白。要感谢吗?没必要的。讨好他的执政党被讨伐,这份人情榔头并不准备还,也没人可以还,他榔头还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个平常的人,骨子里他还认为自己是个小混混,就是这样。
广场的上空,悲哀的长笛响得分外刺耳,鱼悦伸出手拍拍榔头,他知道他难过,为这世界,为这该死的莫名其妙的世界。
鱼悦他们耐心地跟随着人群,午饭都没吃,一直等到下午三点,才轮到他们得以在灵位前敬献了个浅薄的花圈,走了下鞠躬这个形式。
“要进灵骨塔吗?”田葛把轮椅推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问,今日,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灵骨塔,不过那些规矩是给普通人定的。
榔头点点头,自己推着轮椅的轮子慢慢地向那个方向走,两位守在门口的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罗宽走了过去,从怀里取出他的军官证。
“敬礼!”士兵一声大喝,举起钢枪执意,榔头吓了一大跳,他眨巴下眼睛,以前只是在电视上见过这样的敬礼方式,他是谁,他依旧觉得自己是个小混混。
榔头迟疑了下,慢慢向前推了几下轮椅,又倒转回来问那位士兵:“带烟了吗?”
士兵呆了下,田葛从口袋掏出一包没开封的香烟赶紧递过去。
榔头尴尬地笑了下,举起香烟:“啊,我有了。”
鱼悦看下榔头的轮椅,看下上下忙乱的田葛,眼神闪了闪。
灵骨塔,鱼家奶奶她们的灵位和死去的乐医们安放在特殊的地方,四位身材高大英俊的士兵会常年守候在这里,对于外面的人来说也许这是一份无上的荣耀,对于鱼悦来所,这些只是形式。他无法想象,每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寄托自己的哀思。
“其实不必来这里的,这里大部分放着的只是照片,有时候,他们在我们的心里,是最值得怀念的记忆。您说是吗?”田葛慢慢推着鱼悦步入乐医们的纪念堂。
鱼悦四下看着,脑子里浮现这样的话:“这里是金钱堆积的表象,这里没有悲哀,只剩下荣耀。”
“您,再也不会来了,对吗?”田葛弯腰,递给鱼悦一个打火机。
鱼悦缓缓点燃鱼家奶奶照片前的那盏明灯:“也许。”
田葛没有说话,拿起鱼悦放下的打火机,到屋子的角落,为死去的乐盾们点灯,一盏又一盏,他的思绪一直在那条肮脏的下水道还有这个广场翻飞着。当一盏盏灯光照耀起来,屋子里亮堂了许多,鱼悦抬头看着那一张张似乎还鲜活着的脸,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露着笑脸。
原本,他只想来祭拜一下鱼家奶奶,可是,他想,他应该把这些人面前的每一盏灯光点燃,他坐在这里自由地呼吸,第一次觉得可以呼吸也是好的。
广场的那边,儿童的清唱缓缓地响起,鱼悦的眼泪突然无法抑制:“田葛,去,打开窗户,请把那些歌声放进来。”他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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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葛信奉的东西
田葛悄悄地把腿向后收了收,他非常尴尬,异常地尴尬。因为,本来很严肃的办公室的地毯上,有个人在爬来爬去,田葛悄悄斜眼看下鱼悦,鱼悦面无表情,只是眼球跟随着月光在转来转去。
“咳!”田葛举起手握成拳轻轻咳嗽了下。
鱼悦冲他笑笑,推动轮椅来到一边的沙发前,推了下沙发。一只带着惊恐表情的猫咪赫然露了出来。
鱼家有猫,名叫花花,不知道这只猫儿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大家住进这里开始,这只猫儿就肆无忌惮地四处讨吃。也许是小楼的记忆留在了大家的心底,鱼悦他们并不讨厌这只猫儿,甚至有了吃的也会和猫儿分享,于是这只最少有七八个名字的猫儿就住进了疗养院。
开始,猫儿最喜欢找月光,也许是月光是人和鱼的集合体吧,第一次猫儿看到么大一条鱼的心情,可想而知。
至于后来,猫儿看到月光就立刻炸了毛一般转身就跑,看样子,吞掉体积比自己大许多倍的鱼只是梦想来的。显然猫咪发现了这个残酷的事情,不过当它发现后,它已经沦为了月光的玩具。
田葛还是没有说话,他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那只可怜的猫儿,月光不会抱猫,他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脑袋摇晃,猫儿惨叫挣脱,再被抓回来,再惨叫,挣脱,再被抓回来。
鱼悦叹息了下,弯腰从月光手里接过可怜的猫儿放在膝盖,伸出手安慰几下,然后缓缓地摸它的脖子下面:“要这样,这样它就会和你玩了。”
月光脑袋微微歪斜,一脸兴奋地不停点头,接着继续老样子玩猫。鱼悦无奈了,只好不去看他们。
“其实,昨天我想了很久,田先生,你有大好的前程,跟着我,也许什么都得不到。”鱼悦推着轮椅来到田葛面前,帮他倒水,手背上水琴纹身的颜色还是那么鲜艳。
“没有你,我早就死了,第一次您从常青林救了我开始,有些东西就割舍不开。说实话(他无奈地笑了下),我不怎么适合权利斗争,我是个本分的乐医,我只想好好地,努力研究乐医这个职业。以前,乐医只是我赚钱,养活妹妹的工具,但是,您为了打开了一扇门,我希望可以在您这里得到更多的指导,即使您不指导我,我也希望能跟随着您。我不想隐瞒,现在的吴岚,各种力量都渗透在里面,我不想卷进去,您这里是最干净的、最好的容身之处,所以,请允许我跟随,我再次的请求您。”田葛很认真地回答鱼悦的问题,从个人到权利中心,他不想隐瞒,尤其是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
鱼悦思考着,思考了很久,田葛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就像期盼得到工作的求职者。
“如你所愿,我和榔头这几天也感觉到了各种奇怪的怪圈在我们周围徘徊,我和他都不是擅于处理这些问题的人。看看我这里,现在还有随家的人控制着,可是,未来我想从这里断出去,我不想我的私密每天成为文件而摆放在谁的桌子上。按道理,每个乐医身边都有属于自己的圈子,家族那边我是不会回去的,可是有些事情我却不得不要借助一些力量,所以我和你不单纯是跟随的问题。当然我也很感谢你的跟随,可是把你推到外面去为我们遮风挡雨,实在也是对不住你的。即使这样也可以吗?”鱼悦看着田葛说。
田葛站起来,向边上挪动了下,那只可怜的猫儿飞快地从他刚才坐的地方跳到窗户上一溜烟地跑了,接着,那个美丽的人竟然也跳上了沙发……还有窗户……一溜烟地追了过去。
鱼悦低声笑了一会,月光对有绒毛的动物特别感兴趣,包括树上的飞鸟他都会看很久,他可以支配许多动物的思维,可是他偏不那么做,他就是喜欢很直接地抓过那些可怜的动物观察,对了,还有树上的毛虫,排队的蚂蚁,电视里的儿童节目,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每天都像冒险一样。
“我……我自己,坦白说,我也不是很会应酬那些事情,内部的,我都会帮您处理,关于乐医方面的。但是和政府还有地方还有一些权利机构交集,我有个很好的人选。”田葛犹豫了会为鱼悦推荐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鱼悦问。
“萧克羌,原来小店市乐医仲裁所所长的公子。”田葛低声说。
“是他?”鱼悦看着田葛表示惊讶。
是的,真的很惊讶,知道黑锅这个词汇吗?每次事故发生后,总要给国民一些可怜的出气筒,萧促严在最后的时候显然站错了队伍,他先后安排大量的官员家眷秘密离开小店市,原本这也没什么,偏偏他签署的通行者里,竟然有两位暴虐症患者,当小店市事情结束后,为了给国民一些交代,萧促严就成为乐医中的唯一炮灰。除了被撤职之外,他还被判决了重刑,萧促严作为一位受人尊重的乐医,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小店市解封第一个月,萧促严就奇怪地死于狱中,对外的解释是心肌梗塞,作为一个年纪不小,一直身居高位的乐医大人,得到这样的处分,受了刺激突然死亡人们都很理解。可是萧促严到底怎么死的,这底下是否有着暗流?这些都是个谜。
小店市解封第二个月。吴岚乐医仲裁所,国家军部,政治机构大量表彰在这次小店封市后的有功人员,原本众叛亲离的萧克羌却意外地得到了提升的奖励,而且是连升三级。这算不算是仲裁所对萧促严的死亡的一种变相补偿呢?没人知道,但是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萧克羌在接到嘉奖令的第一天就提出辞呈,退出了乐医仲裁所
“那个人,我见过,他的事情,知暖说过,你确定他适合?”鱼悦问道。
“没有比他更加合适的人选了,他出生的环境和我不同,对于我们都不愿意面对的世界,他比我们适合。而且,他父亲的死亡,一直是他无法面对的,说实话,先生想建立自己的力量,一定有您的目的,萧克羌也是,还有我,我也是。”田葛站起来,侧身站到一边。
那只可怜的猫儿刷的一下蹦进来,在屋子里慌乱地转了几圈后一头扎进了沙发下,接着月光跳了进来……
鱼悦无奈地抓住月光缓冲的身体:“别欺负它了,去找榔头,他叫人买了小鱼干。”
月光的脸上露出一副,我又不是孩子的表情,但是,脚却拐了弯,这一次是从门走出去的。
田葛好奇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关于那个人的传说很多,可是现在没有人敢来触摸他的边角。月光是鱼悦的逆鳞,鱼悦的力量所有的人都见过,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说他是活着的实验兽也不为过。
“那位先生愿意来吗?他现在……毕竟他现在的处境以及心情都是很糟糕的,在这个时候,我觉得并不合适吧?”鱼悦很理解,他不愿意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田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先生,难道您还不明白吗?我们愿意躲避在您这里,是因为您的周围,也许是乐医界的最后一片净土了,其实我今天来,也是带了萧克羌的请求以及忠诚来的,所以,请允许我们的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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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看世界的角度
随知暖回到疗养所,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时间过得很快,对小店市好奇的人群淡了很多,榔头的石膏全部拆除了,他现在慢慢地可以在花园遛弯。这个小小的疗养院,现在还多了两个人,一位叫萧克羌,是熟人,另外一位是田葛。每个乐医身边都有追随者,一个强大乐医的启动,需要许多力量,乐医每次到各地进行治疗,如何安排行程、吃、住、如何合理的安排休息时间、如何避免和外面的人长时间接触,乐医认为,长时间做世俗的事情会破坏乐感,因为现实的诱惑有时候是很多的。乐医的生活单纯、干净,而干净是成为乐医的最基本要求,最起码官面上是这么解释的。
随知暖带了许多礼物,她甚至从白水城抱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海豚绒毛娃娃回来,她认为月光送了她礼物,她就必须还回去,最起码,倾童对她的教养是这样的。
月光啼笑皆非地看着那个毛绒海豚,说实话,虽然他有时候很幼稚,那是因为他对这个世界很好奇,可是骨子里他确是活了千年以上的老妖精,不过他还是笑嘻嘻地接过毛绒玩具,对知暖的懂事表示感谢。
清晨,月光慢慢从海底睁开眼睛,现在他还是无法适应陆地上的气压,就像当初鱼悦很久之后才能在海底短暂的生存一般。刚开始和鱼悦一起生活的时候,那个孩子很坚强地适应着月光的节奏,可是每当海面有强大的暴风雨的时候,月光可以躲避进深海,那个孩子却不得不在海面挣扎。当鱼悦可以在海水里慢慢提取氧气的时候,一些陆地人的海底病慢慢在他身上显露了出来。
虽然鱼悦什么都不说,可是月光一直想找出两人可以共同生活的平衡点,后来他们流浪到人鱼的原住地,人鱼城。月光在一副古老的石刻上找到一些记载,在很久远的过去,人鱼能从一种叫【恚石】的矿物质里提取出一种物质,这种物质是异常珍贵的,除了能提高人鱼的力量之外,还可以改变他的身体组织,比如一双可以在陆地行走的双腿,这就是月光不得不和鱼悦分开的原因。
月光摆动尾巴,慢慢从海底来到一处隐秘之地,他拿起准备好的袍子披到自己身上,那条大尾巴已经变成两条修长的腿,月光拿起鱼悦准备好的干毛巾缓缓地擦拭着腿上的水珠。现在他可以保持这样的形态大约十四个小时,为了挽救鱼悦的生命,月光使用了好不容易得到的【恚石】的力量。看着脖子下悬挂的那块越来越小的【恚石】,月光不知道该如何告诉鱼悦这个消息,虽然他清楚,即使自己变回人鱼,鱼悦会毫不顾忌地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可是,自己就够孤独的了,作为最后的人鱼,他明白寂寞是什么样子的感觉。这么小的【恚石】,根本不能从本质上彻底改变什么,看样子,他必须再去寻找第二块【恚石】了,在不久的将来。
月光缓缓走过暗道,爬上崖头,那只本来在阳光下酣睡的猫儿,惨叫一声转身就跑。月光心情不好,没去追它,他只是小心地跳过花墙来到鱼悦的卧室。卧室里,鱼悦还在睡觉,那一刀伤害了他的心脏,虽然他逐渐的在恢复,可是那只是表面的伤口,月光知道,孩子的心里有许多条看不到的伤,但是几个月前的最狠的一刀,是短时间无法好的。
脱去潮湿的外袍,月光钻进鱼悦温暖的被窝,他搂着他,就像小时候一样,鱼悦打了个寒战,恩……月光……有点凉。
“回来……了?”鱼悦翻身,把被子向上拉,他知道月光不怕冷,可是他下意识地想温暖他。
“恩。”月光哼了一下,眨巴下眼睛,他湿漉漉的头发把可怜的床铺硬是整成了个湿窝窝。
鱼悦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喜欢和月光这样腻在一起。
“今天我想带你去新地方,我以前工作的游乐场,你一定会喜欢的。”鱼悦唠叨着。这些日子,为了叫月光适应陆地上的生活,他从不同的角度引导着他。
“有鱼吗?”月光好奇地问。
“恩,有船,会旋转的海盗船,巨大、刺激。”鱼悦慢慢地扶着床站立起来,打开柜子找出他要穿和月光要穿的衣服。
几分钟后,月光乖乖地坐在茶几边,鱼悦拿着一个很大号的吹风机处理他湿漉漉的头发。
“你应该刷牙后,再吃这些零食,零食对牙齿不好。”鱼悦很温柔地嘱咐。
“人鱼不刷牙。”月光觉得刷牙很不可思议,但是牙膏还是很美味的,虽然鱼悦不许他吃。
“在大海里,有海盐帮你清理牙齿,陆地上不行,而且陆地上有许多有害的物质。所以要保持洁净。”鱼悦耐心地解释着。
吃完一顿可口的早餐后,鱼悦拿着一本儿童识字一个一个地教着月光。是的,月光不识字,他只认识属于人鱼的文字,就连鱼悦他本身的文化水平也只是停留在少年时期,虽然他是一位力量强大的乐医。
榔头从训练室头臭汗地跑到早餐桌,和那只讨吃的猫咪一样要了一块面包跑掉——他一听要去游乐场头都大。
对于榔头的逃避,鱼悦只是笑着摇头,是的,那个家伙真的多少对月光有些吃醋,都不知道为什么。好吧,在情商上,月光和鱼悦都属于笨蛋级别,绝无贬低的意思。
萧克羌准备好车子,这几天他非常忙,按照鱼悦的意思,他正在整理一些档案,雇佣人手是目前要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可是,拒绝政府支持的鱼悦能够拿出那么多钱吗?如果接受了随家的经济资源,那么未来会束手束脚,所以不管是政府的,还是乐医仲裁所的,都不能接受。可是,现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伤员都不能去接工作,庞大的开支怎么办?出门三件事,钱是第一位,萧克羌这位新上任的管家受了难为。
前些日子一直用的是鱼悦私人的存款,现在看着那本马上要见底的存折,萧克羌准备把自己的钱也拿出来。再坚持一段时间,鱼先生只要能接受工作,只要一件就够这个家奢侈地活好几年的了!萧克羌叹息了下,敲敲鱼悦的房门。
“有心事?”鱼悦看着萧克羌若有所思的脸问。
萧克羌咳嗽了下:“不,并没有。”
一边玩皮带扣的月光指着萧克羌很认真地:“有,心跳得很快。”
现在,月光愿意和萧克羌还有田葛说话了,因为他感觉不到敌意。
萧克羌一脸郁闷,他看着月光,他是测谎机吗?
“我们刚刚相处,我不喜欢隐瞒。”鱼悦认真地。
“其实也没什么,田葛先生,他下午回去乐医仲裁所接A级任务,现在他的级别够的,您别担心,我们只是有些小小的短暂的经济问题。”萧克羌努力解释。
“啊,几十万的华塔就没了?”鱼悦无比震惊,要知道那可是几十万的华塔啊!
萧克羌苦笑:“您拒绝各方面的经济支持,所以上个月开始,这里的租金、人员薪水,还有吃穿住行必须您自己付账,所以钱花得很快。”
“钱?”月光好奇地看着萧克羌。
“恩,就是货币,用来换取日用品的东西。”鱼悦解释。
月光乖乖地坐到一边,很认真地思考。鱼悦遇到了难处,他要从人类的角度去思考,这样就可以帮到他。 意想不到的解决方式
鱼悦坐在沙发上发呆,萧克羌没有打搅他,他是个很实在的人,假如鱼悦连这些问题都解决不了,那么未来还有什么可依靠的?父亲的死亡之谜,还有这满城的冤魂,他们都要讨个公道,他们要的公道绝对不是简单的政府和仲裁所给出的浅薄的交代能解决的。萧克羌看着鱼悦,等待答案。
鱼悦的眼睛在家里的角落转来转去,眼睛突然放到了月光丢弃在屋子角落的那个鱼皮袋子上,说实话,他对钱也没概念,以前和月光在大海里流浪的时候,他们见过无数的历史堆积的沉船,还有宝石的矿脉。两个没有金钱观念的人都把那些东西当成冒险路上的一处景观而已,他们甚至做着拿贝壳换酒这样可怜的初级生意,一做还做了很多年。对于他们来说,钱,够用就成,再无其他的作用了。
鱼悦慢慢地走到鱼皮袋子前,他伸手在里面摸了几下,接着他走到萧克羌面前摊开手,几颗硕大的宝石露了出来:“帮我去打听下,这个东西能换多少钱。我以前看广告,好像值不少的。”
萧克羌有些郁闷,这么大的宝石,就这么随意地放在屋子的角落?他不知道宝石的价值,他母亲去世的早,家里也没女人,但是这么大的宝石,怎么看上去都和假的差不多。
“那么,我去约见一些珠宝商,先鉴定一下吧。”萧克羌接过宝石转身出去了。
鱼悦还是带着月光出去溜达,他现在每天都会陪他出去玩,比如介绍那些房子的作用,人类如何成长,去哪里学习知识,去哪里生活,这些都是他迫不及待要告诉月光的。他害怕,万一这个人独自出去,就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者遇到其他的意外的情况。
傍晚,鱼悦和月光从游乐场慢慢溜达着回疗养院,现在鱼悦还有榔头依旧离不开医生。
回来的路上,月光趴在宠物店的玻璃上,很伤心地看着被禁锢的动物们,拖都拖不走,鱼悦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给月光解释清楚,即使他们为这些动物赎身,被禁锢了这么久的它们,也无法独立生存下去。它们已经失去了原始的兽性。
一路上,月光再也没有开口,有些东西他知道,有些他一辈子也许都无法想清楚。
回到疗养院,萧克羌带着一脸的不明情绪告诉鱼悦,那几颗宝石,都是原始的未加雕琢的珍贵宝石,不但珍稀,而且最小的也有几十克拉。他不敢相信,随意丢弃在屋子角落的那个大鱼皮袋子里,竟然放着这样的东西。鱼悦的房间没有锁,他几次冲动的想进去一窥究竟,但是很快他放弃了这样的念头,他不敢看。
“可以卖了吗?”鱼悦问萧克羌。
“当然,他们愿意出最高的价格收购。”萧克羌回答。
“可以卖多少钱?”鱼悦问。
萧克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见的那个珠宝商对他说,价值连城,这个词汇很暧昧,但是显然今后他们都不必为钱担心了。
“那就卖了吧,注意保密,你做主吧。如果不够还有很多的。”鱼悦说的是大实话,他和月光身后有强大的海洋资源支撑着。
萧克羌点头,转身出去,临出门的时候,他斜眼看到月光正把几把亮晶晶的喝咖啡的搅拌勺丢进大口袋,他终于明白以前丢的那些东西去哪里了。萧克羌一头冷汗地离开了屋子。
鱼悦坐在床铺上,拽过月光那个大口袋倒出里面的东西,最近月光收集了许多宝物,银质调羹、铜床上拧下来的发亮床柱头、花园里铺鱼池底部的圆石头,当然这里也有几十个很大的彩色宝石,打磨过的,还有月光从海底矿床上顺手捡的原石,还有海底沉船上找出来的几个发亮的首饰。只要是闪亮的东西,月光会拿来玩,不喜欢了他就丢弃掉。
鱼悦把那些宝石和看上去值钱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找出来,月光好奇地看着他:“你要玩?”
“恩,这些能换钱。”鱼悦实话实说。
月光点点头:“给你,还有很多。”
鱼悦笑了下摇头:“足够了。”他对金钱的欲望依旧是够用就好。
午夜,鱼悦陪着月光看完最后一集关于沙漠里的动物的故事节目,他摊开被子睡觉。月光就像他小时候一样,唱着无声的歌一直陪他进入深眠才悄然离开。
人鱼的睡眠时间很少,他们没有所谓的白天或者黎明的时间观念,在海底的深处是不存在光线的,每一天都是黑夜。
月光拖着他的大鱼皮袋子,来到海底一处岩洞的深处,他把从厨房和各处角落收集来的大把的汤勺,还有漂亮的闪亮的东西摆在一个平台上。他玩弄着这些玩具打发时间,说实话他并不看好陆地上的这些物品,上个星期拿来的一些闪光的物品,在海水的腐蚀下,已经不再闪光了。
月光在岩洞里转悠了一会,摆动尾巴,慢慢溜达出去,他总能找到好玩的东西,打发自己漫长的岁月。
鱼悦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国王,他带着皇冠,拿着权杖,电视广告中的啦啦女郎穿着比基尼,正在皇宫跳舞。于是他一身冷汗地坐起来,茫然四顾。
月光正在看电视,电视里,一群穿得很少的啦啦女郎正在卖化妆品,他对化妆品漂亮的小瓶子异常感兴趣,一会他会求鱼悦给他找几个收集。
“这是什么?”鱼悦一脸郁闷地从头上抓下一顶皇冠一样的东西,他的周围叮叮当当地放满了以前沉船上见到的那些东西,成堆首饰、大盘子,还有一根镶嵌了宝石的国王权杖。
“可以换钱的东西。你说的。”月光回头应付了一句,继续看他的广告。
鱼悦呻吟了一声,打开被子站在地上无奈地摇头:“月光,我们不需要这么多。够了。”
“要是我走了,你再需要怎么办?深海去不了。”月光声随意地回答。
空气突然冷了下来,鱼悦看着月光,带着一丝害怕,甚至颤抖的声音问:“你要走?要去那里?”
月光慢慢回头,他张张嘴巴,人鱼不是会婉转说话的物种:“这个石头消失,我必须回到大海里。那个时候腿就没了。
鱼悦快步走到月光面前,板着他的肩膀晃动两下:“我不明白,不是说永远要一起生活吗?我不明白?”
月光张张嘴巴,他的词汇很少,情急之下他说了很长的一串人鱼的语言,鱼悦咽下吐沫:“别着急,我也不着急,月光也不急,人鱼的话我不懂,你慢慢说,慢慢说。”
月光组织了半天,用手摸下鱼悦胸口:“吱吱,不能死,所以用了【恚石】,没有了【恚石】我就会变回人鱼,所以,必须离开,去更遥远的地方寻找更大的【恚石】,这样就可以永远不用分开了。”
鱼悦看着那颗比大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黑色石头,他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有黄豆那么大的,它在逐渐变小,月光的意思他明白了,他们又要分开了。
“我和你一起走好吗?去过从前的日子。”鱼悦把头埋在月光蓬松的头发里喃喃地说。
“回不去了啊,吱吱,你要找哥哥,你说的,在那个长风里找,月光只牵挂吱吱一个人就够了,可是吱吱需要牵挂许多人,所以,回不去了啊。”月光说着实话。他不懂得怎么去哄别人。
鱼悦没有回答,他像小时候一样趴在月光的身上贪婪地吸着他的味道。
“抱歉!我看门开着,真是抱歉!”推门进来的田葛小声惊叫了下,关起门转身离开。两个大男人拥抱在一起,还是这么早的时候,他吓了一跳,虽然各国对同性结婚都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在乐医的世界,为了后代,乐医界是非常正常的。
鱼悦慢慢抬头,眼眶红红的,他耻笑自己一般擦下眼角:“抱歉,我又不勇敢了,我们,我们今天还是出去,去看这个世界,我还没给你介绍完呢。”
月光微微摇头,摸着鱼悦的脑袋:“下一次,下一次再看,再回来,我们就不用分开了,然后永远在一起。和榔头还有花花(他没把别人算在内,月光只算了那只猫)一起生活。那个时候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好……”鱼悦点点头,但是眼睛却再次蓄满了泪水,这个世界他只在两个人面前肆无忌惮的流着泪水,一个是哥哥,一个是月光。
几个小时后,萧克羌看着面前一桌子金光灿烂的东西,再次受到了惊吓,鱼悦的眼神里却没有任何高兴或者其他的神色:“这些东西,先卖一半吧,剩下的保存好。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卖了。以后不用准备车子了,暂时我不想出门。”
疗养院每日中午聚餐的时间,田葛一言不发地埋头吃着东西,他甚至不敢抬头看鱼悦和月光。萧克羌依旧没从那些黄白之物带来的震撼中警醒。随知暖倒是很惬意,她依旧很执着地和月光说话,虽然她说一百句月光未必回答一句。榔头坐在一边看着鱼悦吃东西。
“你有心事?”榔头放下手里的餐具,他是这个院子第二个能听到鱼悦心情的人。
鱼悦苦笑着点头:“恩,有一些。”
“钱的问题,您不必担心,今后,可以这样说,从今以后我们都不必为钱担心了。”萧克羌劝说。
“我发誓,我什么也没看到,真的,我只是不小心开得门&*……&%……&5”田葛的声音越来越低。
“为什么,哥哥怎么了?告诉我,也许我能帮想办法啊?哥?”随知暖一脸关心地问。
“有事,出来,闷着,永远解决不了。”榔头看着鱼悦说。
月光笑了,很安心地笑,他摸着鱼悦的手:“他们担心你,看到了吗?你不会寂寞的。对吧?”
鱼悦努力作出笑的样子:“恩,是啊,有了许多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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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涌动的白水城
白水城,随家,倾童站在吱吱住的小院子里,看着院子里那张已经被岁月腐朽得破烂的藤椅。自从两个孩子消失,她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午在吱吱的院子里,下午在知意的院子里来回走着。有人说她神经不正常了,当然她自己也清楚,现在她是不正常的,没有安定的药物,她无法完整地睡一个觉。
“倾童,天凉了,跟我回前面吧。”随家最老的女人,随老太太招呼大媳妇。这些年,她的内疚并不比倾童少,她看着倾童一头乌发变成了花白,她看着这位白水城著名的美人贵妇,变成了不修边幅的唠叨女人。
倾童总是和每个人叙说着,先是自我检讨,接着就述说她有多么的想孩子,多么的后悔。开始大家还会耐心的听,可是到了后来人们害怕了她的述说,甚至她的丈夫,那位现在的随氏族长,都不敢见她,见了会难过,难过也就罢了,面对没完没了的唠叨、倾述,谁都无法长时间地保持沉默。终于有一天,倾童的娘家亲戚告诉倾童,随景深在外面有了小老婆,虽然那个女人一辈子都无法走进随家,可是倾童知道,除了知暖她一无所有了。
随知暖从有记忆开始,母亲就如此不幸,她自己不幸,也喜欢把周围的人搅拌得悲悲切切,她见不得开心,即使在家里人难得的聚会上她也总是说着丧气话,跌凉的酸言。
她的母亲总是爱说:“我自己家都家破人亡了,妻离子散了,我还在乎什么呢?我还在乎什么呢?……”
事实上,母亲是在乎的,她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人们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有时候她会在别人夸奖家中的孩子的时候要提醒:“比起我的知意,比起我的吱吱,差得远了,哎呀,我的吱吱,哎呀,我的知意啊。”
随知暖在别人的嘴巴里模糊地得知一些母亲的过去,妈妈出身于老式的乐医世家,虽然没有随家这么庞大,但是母亲受过这个国家最高等的教育,她以前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雍容华贵。云倾童,云四小姐,曾经是白水城多么漂亮的一道风景线,当年随景深为了追求倾童,曾经买断过这个国家所有的玉兰花儿。
现在,倾童变成了这样,随家有苦难言,父母有苦难言。虽然乐灵岛不断的悄悄的补偿着这个家,可是,失去了孩子的妈妈,失去了全世界。后来随景深外面有了人,随知暖完全没有意见,母亲已经很悲哀了,她觉得最起码父亲应该快乐。这是随知暖的想法。
所以,当吱吱出现,随知暖是多么地希望,哥哥可以回到家里,回到妈妈身边安慰一下她。
没有人告诉这位姑娘,当年,她的母亲是多么残忍地对待她的小哥哥,她的父亲又是怎么斩断亲情的。人们善于把美好的事情告诉她,至于坏的,大家都不会去提及。所以知暖有时候是模糊的知道一些端倪,却又无法理解。
随家老太伸手帮云倾童收拾了下纷乱的头发:“仲裁所那边又来人了,这一次带着岛主的亲笔信,岛主希望你们做父母的能够劝下吱吱,毕竟去乐灵岛进修才是乐医的正途。”
倾童冷笑了下:“他们封印了吱吱,他们自己去说,再说了,随知之早就死了,那个人现在叫鱼悦(她语调突然升高)。妈,您说,这个世界有不是的父母吗?我们那不是都为了孩子好吗?那个时候你们老打那个孩子,哪一次不是我去哄的,对吧?现在,大家都来找我,啊哈,找我有用吗?那个孩子根本不在乎我们,他连名字都改了,如果跪下可以纠正,我去跪下好了,你们不就是想我这么做吗?是吧妈,是不是,您怎么不去找您儿子呢?您去找他啊,他和他的小老婆过得那么好,何必来找我这个可怜人,我家破人亡……”
随家老太尴尬地向后走了几步,转身离去,倾童在她后面哈哈大笑起来。
随家祠堂,随家老太缓缓推开门,正在屋子里转圈的随伯禄立马回头问:“倾童怎么说?”
“她疯了,您不知道吗?您能和疯子讲出道理来吗?”随家老太一脸负气地坐下。
随家的头头脑脑现在都坐在祠堂里,随景致想了下看着一脸麻木的随景深:“大哥,不然您再去一趟?”
随景深苦笑:“那个孩子,从清醒后,除了知暖就再也不和我们接触了,原本我以为在六国酒店那一抱他是原谅我了,可是,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而已,他对我客气得很,也生分得很。我好歹是做父亲的,这样没脸的事情,我不愿意再做了。”
“那孩子,身体恢复得如何了?”随伯禄问随景致。
“恩,好多了,知暖昨天电话,说已经到处溜达了。”随景致回答。
“军方怎么说?当时刺伤知之的凶手可有线索?”随伯禄问随景深。
“那场雨太大,什么痕迹也没留下。知之肯定隐瞒了什么,可是他不说,我们怎么问。”随景深摊手再次一脸无奈。
“爸,我听说,国外的一些乐医机构想招募知之,条件开得很可怕,他一个人的待遇超过随家所有乐医的总和。您看不然我们再去一次,万一知之去国外,我们跟吴岚各方面都无法交代。”随景致提醒着。
“他叫鱼悦,和随家没关系,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里。”随景深负气地回答。
随家老太一直没有插话,她很少干涉这家里的事情,尤其是男人说话的时候,随家依旧保持着旧式传统,男外女内的习俗,不过今天她倒是很想插一句了。
“我觉得,那孩子不会去国外的,他没答应这个家,也没答应乐灵岛,我想他有他的想法。这么多年,发生了些什么,他一直隐藏在那里,我们都不知道。暂时叫知暖跟着,有事了我们再想办法,小孩子嘛,总是爱负气的,我们逐渐、逐渐地多关心一下,时间久了,他也就暖过来了。他爸,你说对吧?”
随伯禄看下妻子,无奈地点点头。他真想告诉她,那个逐渐,也许会是一辈子啊!现在的鱼悦哪里是当年由着这个家的人搓圆搓扁的孩子。他是就像高飞的雄鹰,甚至他像个小神,他带着冷笑俯视你们,就那样俯视着。
“景深,要是没事了,多陪陪妻子,幸福的家,孩子才想回来。万一知之那孩子回来了,爹不是爹,妈不是妈的,我想他呆都不想呆的。”随老太劝儿子。
随景深没说话,怎么回来,后路早没了。外室的孩子今年都八岁了,连个正经八百的姓氏都没,这个家哪个孩子不受家族正统教育,自己那个孩子却送到外面开的乐医基础学校学习。这个世界没公平,他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家里的一位老仆小心地敲敲门:“先生,太太,钬家的那位老祖宗在外面客厅呢,带了好些礼物来。”
随伯禄抬头问:“他一人吗?”
老仆回答:“不是,还有一位叫四季啥的女士跟着,看打扮好像是乐灵岛那边的人,您看?”
随伯禄无奈地叹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找他来有什么用?鱼悦不开口,不爱受乐灵岛控制,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国内国外那么多势力盯着,轻不得,重不得的,他能怎么办?他能得罪谁?他大力地跺了下脚转身出去。的
随景致站起来呵呵笑了几声,转身吩咐厨房:“把家里拿手的小点心多做些,明儿我出远门,去小店看我侄子去,臭小子,怎么倔成这个样子?”
鱼悦轻轻弹击着面前的这两张名片,【吴岚国家安全局第五课 周挽歌。李思】,他缓缓站起来,打开窗帘,疗养所外,两个等候了三个月的人依旧在那里。那两人很怪,一个总是盘膝端坐在张一报纸上,眼睛都懒得睁开,一个总是仰头看着疗养所门口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他们也不说话,也不进来打搅,从第一次送进名片来,他们就默默等候在那里,三个月了。
萧克羌整理着桌面,刚才月光把这里搞得很混乱。他一边整理一边说:“第五课的人并不好惹,他们算……吴岚的秘密事件调查机构,据说权利是很大的,不过新的执政党对他们似乎不感冒,不见也没什么。当然,就是有新上台的政党的支持,也不必理会。不过我听说,实验兽的案子好像第五课接管了。”
“他们,很有耐心。”鱼悦眼睛看着那个盘膝端坐的人,这人最多二十七八岁,看长相也算眉清目秀,但是属于这个年纪的跳脱、飞扬在这人身上完全看不到。另外那个三四十岁,一张大众脸,毫无特色,如果不是那套面料不错的西装,他和乡下种地的农夫是没区别的,因为他有张常年暴晒的黑面堂。
“是,您还是不准备见他们吗?”萧克羌把书本推回书架。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义务对谁进行交代。”鱼悦摇头,伸手把名片弹进一边的垃圾桶。
萧克羌笑了下,很小心地提醒鱼悦,有时候鱼悦完全不懂得如何和别人相处的:“ 有些人,鼻子象猎犬一样灵敏,第五课就是如此,一旦被咬上了,就无法挣脱,越不见,他越觉得您会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所以您看,他们老在那里也不是事情。”
“恩?”鱼悦惊讶地恩了一声。萧克羌停下忙乱的手,也走过去,疗养所门口,随景致下了车和那个中年人打着哈哈,很是亲昵的样子。他们说了一会话,随景致对士兵大声说了几句什么,拉着那两人进了院子。
“你这个亲戚很会做人。”萧克羌无奈地摇头。
鱼悦没有表情,推开房门:“我去午睡,有事情,下午再说。”
“恩,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萧克羌点点头。
鱼悦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窗户外,榔头在教月光玩一种掌上游戏机,他挺有耐心的,就是教着教着变成他自己在玩。鱼悦笑着摇摇头,他拉起被子,蒙住头,脑海里翻着这半年来的事情。
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虽然他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可是那个雨天的记忆,不停地在他大脑里翻江倒海。还有小豆至今下落不明,一同失踪的还有灿灿,月光的问题,还有他答应奶奶要去找她的孙子。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很明显,现在的他并不自由,遮掩月光的存在已经用去了他全部的力量,有些事情他甚至不敢往更加深层的地方想,一旦想起,浑身就莫名其妙地寒战。
“你在不安?”月光拉起鱼悦的被子,担心地看着他。没有人能比他更加清楚鱼悦的细微变化。
鱼悦摇头,调整了下姿势躺在月光的腿上,就像小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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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之刃
随景致和那个叫李思的探长似乎有很多年的交情了,据说小时候还同班。鱼悦倒是理解随景致为什么会大包大揽地带着他们来见自己。自己这位小叔叔倒是属于性情中人,小时候,自己也多受他的照顾,鱼悦对他并不讨厌,甚至在随家,随景致属于鱼悦愿意相处的一位。
“吃吃看,看下和你小时候吃的味道可有不同?”随景致把编制漂亮的藤篮放在鱼悦面前,露出讨好的样子说。
鱼悦笑了下,拿起一块缓缓放进嘴巴里,他咀嚼了两下:“挺好。”
电视机里,祖母扎着大围裙,抱着很大的一根搅棒在做一锅很美味的汤。月光突然回头,指着电视:“那个……晚上吃。”
鱼悦呛了一下,开始咳嗽。
随景致端起面前的水递给他,他的动作很自然,就像小时候一样,那个时候的吱吱是个聋子哑巴。
“那个,厨房不会做,你吃些点心。”鱼悦把篮子递给月光,月光笑了下,接过篮子,发现许多很久没吃到的东西,他高兴的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屋子里的陌生人,刚才看电视没注意,他把话又憋了回去,推开窗户提着篮子跳了出去。他不喜欢他们。
“那个人……恩,很奇怪。”随景致很随意地说。
鱼悦没有回答,他看着站在屋子外面没进来的两个人:“进来吧。”
“吱吱,那个,我和李思关系挺好的,而且算起来他也是你的长辈……所以我……就当给小叔个面子,你见见,这天气越来越热的,你看……”随景致对于鱼悦的生分有些无所适从。
“好。”鱼悦笑了下,都走到这里了,难道还能推了人出去吗?
几分钟后,李思和周挽歌坐在了鱼悦对面。他们的排列非常有趣,周挽歌坐在中间,李思和随景致左右相陪。
鱼悦端起茶杯,从这个周挽歌走进屋子,他就能感觉到他异于常人的精神力,那种力量属于压力的一种,强大,压抑。
门口响起缓缓的敲门声。榔头笑眯眯地问:“恩,我可以进来吗?我也属于当事人之一吧?”
鱼悦屁股向一边挪动了一下,榔头慢慢走进屋子,他现在还不能做太大的动作,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看上去伤势仍然严重的样子。鱼悦皱下眉头,这个家伙,又在作怪。
榔头缓缓坐下,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看着面前的人笑了下:“我们以为,我们被国家遗忘了呢?前两天,这里的服务人员,医生,卫兵全部一夜消失,据说国家不再为我们这些可怜人付账了,说来也是,不过,我们真的没怪谁,反正被丢弃习惯了,对吧,鱼悦?”
鱼悦没说话,但是却帮他倒了一杯茶。沙发对面的人脸色顿时红了,榔头笑嘻嘻地咬了几下嘴巴里的泡泡糖,吹了个大大的泡泡。
“吱吱?真的吗?家里怎么不知道呢?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早说呢!有事情告诉小叔啊,再说了,我们也不稀罕这些对吧?那个,这里咱们不呆了,回家去,家里比这里条件好多了……”
随景致的话突然憋了回去,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是啊,家里怎么能不知道呢。大家都在逼迫这个孩子,希望他妥协。鱼悦那双眼睛清亮无比,他一堆的场面话,被那双眼睛生生地憋了回去。
“鱼先生,初次见面,不!应该是,第二次见面了,我去过医院,那个时候您还在昏迷,能见到您康复,真是高兴。”周挽歌突然开口,这人说话没感情,没音调高低,就像计算机程序设定的语音一般。
“多谢。”鱼悦的声音也不带高低地回答。
“其实,我们也只是按照程序来问一些事情,因为您是信仰之刃下的唯一幸存者。”周挽歌紧紧盯着鱼悦的表情,他要抓住任何的细微地方。
“信仰之刃?”鱼悦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汇。他适当地表示了自己的好奇。
周挽歌弯腰,从穿着的那双黑色短靴里抽出一把黑皮刀鞘包裹着的武器放置在面前的桌面上。
“这把就是“信仰之刃”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鱼悦放下杯子,伸手拿过那把武器。他按动卡簧,刃从刀鞘内突然弹了出来,吞吐着银光。这刀整体不长,七八寸的样子,刀身无血槽,刀头略微弯曲上挑,很锋利的样子。
“刺伤您的那把,刀头的弯曲度要比这把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把“信仰之刃”属于有风。”周挽歌说完,抬眼看鱼悦。
“哦?”鱼悦把刀刃缓缓推回刀鞘,放置在桌子上。
“自从有了乐医开始,最初的时候,国家,乃至这个世界对于乐医并不重视,乐医出去治愈病人,有时候是有危险的,钱财乃至生命都无法得到保证。那个时候乐医身上就带这样的武器,他们叫它信仰之刃。最初的时候,它的作用是用来自尽。”周挽歌对鱼悦解释道。
“为什么?要自尽?”鱼悦问。
“他们都想知道乐医的秘密,为了得到这个秘密,最初的时候,乐医饱受伤害。为了不使自己受到侮辱,乐医们用它来自裁,保持尊严。”周挽歌笑了下,把信仰之刃插回靴子。
“后来国家开始重视乐医这个职业,乐医得到了妥善的保护,信仰之刃就成为一种饰品。那个时候没有仲裁所,国家也不敢干涉乐医的行为,于是在民间,乐医们也常常发生纠葛。由于传统上来说,医器不得用于决斗,所以在当初的时代,信仰之刃用来杀死决斗失败者。使用信仰之刃杀死乐医是一种尊重,虽然这种观念我不敢苟同,但是,信仰之刃是属于乐医的一段不应该忘记的历史,您说是吗?”
周挽歌说完,看着鱼悦。
“你想对我说什么?”鱼悦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为他介绍把凶器。
“六国联合实验室被袭击,实验兽闯入现实世界,当时实验室所有的受害人当中,大约有十二位乐医,其他的受害者全部死于枪击。我们根据伤痕模拟出了凶器,刀身七寸五,刀头弯曲,这种凶器是消失了很久的一个乐医流派——有风专门使用的刀具。那些凶徒好像在用原始的方式进行屠杀。”周挽歌从怀里拿出一叠照片放在桌子上。
榔头,还有随景致挺好奇地一张张地看着,许久后:“……太残忍了。”
随景致这样说。
“你想说什么?”鱼悦没有看照片,他看着周挽歌。
“那件事情后,世界各地的乐医不断出现受害者,他们都死于有风的信仰之刃。鱼悦先生您是唯一的幸存者,这是我要来的原因,您也是乐医,那么多同行被害死,我想您也一定和我们一样迫切地想知道是谁如此残忍的做了这些事情吧?是……有风的幽灵?或者是其他人?”
鱼悦没有正面回答周挽歌的问题:“里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提供给你。”
周挽歌看下李思,李思咳嗽了下,尽量把音调婉转:“鱼先生,现在的您,是这个国家,甚至算是这个世界的英雄。您的亲人,您的朋友,您的邻居,您生活的城市遭受了如此大的伤害,难道您就不想找出凶手吗?我们现在毫无头绪,我们需要一条线索,您好好回忆下,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们向您保证,我们一定会缉拿凶徒,给您一个交代的。”
鱼悦想笑,真的,他觉得无比可笑,于是他呵呵地笑了几声,笑声满含了嘲讽、讥笑的意味:“其实,在找到凶徒之前,我想知道,是谁支持了那个实验?是谁创造出的实验兽?是谁在这个城市危难的时候放弃了它!是谁签署了小店市的封城命令?又是谁不提供钱的物质拒绝给小店市给养?是谁要把这个城市毁灭?”
茶叶在热水里翻滚着,茶水碧绿绿的,鱼悦说完眼睛透过碧绿的茶水看着桌面的纹路,没有再开口。
“当然,这些也是我们第五课的工作。”李思声音嘶哑,他清理了下嗓子:“可是,凶徒我们也是要抓的。”
周挽歌突然伸出手,他的手骨节很大,粗糙有力度:“这双手,每年把无数的罪犯送上法庭,凶徒,恶棍,败类,叛国者。我只有两只手,我做我这两只手能够把握的事情,你是位乐医,那么多乐医死去,他们的死带来的是无数的暴虐症患者无法救治。我需要你的帮助。可是您何尝不需要我的帮助……”
“啪!”屋子里再次响起一种泡泡爆炸的声音。
“他不是乐医。他没这个义务。”榔头突然插话。
周挽歌和李思一脸惊讶,他们看着随景致,随景致尴尬地笑了下,无奈地说:“话是没错……在某种程度上,吱吱确实……不算是乐医。”
“我从来没有接受过正统的乐医教育,甚至我连学都没上过,道理我清楚,先生们,不是我不提供线索给你们,而是,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鱼悦回答。
“有人为你包扎伤口,那块布料不属于现场任何一个人。”周挽歌情绪终于有些激动了,他强大的精神力突然铺面压来。
榔头的胳膊在桌子面上扫了一下,动作非常漂亮,一杯热辣辣的茶水突破强大的精神压力从周挽歌的头上倾倒下来:“从这里滚出去!不要玩弄你那套古武的东西!我学它的时候,你还包尿片呢!”榔头很久没见的凶光露了出来,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这个人也在俯视他们,从……很高的地方。
“我不会放弃的。这是我的职责。”周挽歌收拾起桌面的东西,转身离开。
“我不会让你接近鱼悦一步,即使你背后有整个国家,只要你伤害他,我不介意把你拔骨抽筋,挫骨扬灰!”榔头的话绝对不是威胁,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感觉,这个人真的可以干得出来。
“嘿嘿,怎么了,都是怎么了,只是一般的问询对吗?”随景致也很惊讶。
“这个人的精神力,是用来催眠、胁迫、麻醉别人大脑的。我听说过这种流派,不过却是第一次见到。您是长辈,我不想说什么,这样的人,下次请不要再带来了。”榔头回答。
随景致的眼睛顿时冷淡下来,他指着门,这次,他没有客气:“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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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前
巨大的机械的声音,房屋倒塌的声音,地面震动的声音,鱼悦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拉开窗帘向外看。刚刚黎明的天空笼罩着的小店市,无数机械在推着旧区的房屋。粉尘还有烟雾笼罩着,就在疗养院不远的地方,几栋因为实验兽破坏的房屋被全面地推倒。
“小店市全面新建了,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房屋要拆迁重盖。是件好事对吗?”田葛慢慢推开房门,鱼悦这里窗帘滑动的声音惊醒他。
“没人告诉我。”鱼悦点点头。
“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你休息得很早,所以准备早上告诉你的。对了,小楼……那边恐怕也保不住了,新的市民住宅区会修建在那边。”田葛看着那些巨大的机械,它们张扬着巨大的钢铁臂膀做着可怕的拆分。
“回不去了吗?”鱼悦好像对自己说,又好像在问着谁。
“是。”田葛实话实话。
鱼悦抬头看下墙壁上悬挂的钟表,已经到了这个时间,月光还没有出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很担心,轻轻地抚摸下手腕上的记号,一股子温暖的安慰波缓缓倾泻出来。
“我已经正式地递交了辞职信,但是仲裁所那边拒绝了我的辞职,他们说会给我带薪长假。”田葛苦笑了下,对鱼悦说了自己的情况,他无法挣脱出来了,已经。
“没关系,其实我也想拜托你帮我打听一些事情。”鱼悦关闭起窗户,隔绝了窗户外的基建声。
“……是有风的事情吧。”田葛问道。
“恩!”鱼悦点点头。
“小店市的原始档案我查过,没有任何线索。据说在白水城的总部,有更加详细的资料,我想,我的意思,如果您允许,我要求调入总部也是可以的,方便调查。”田葛看着弯腰收拾地上东西的鱼悦,小心地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第五课、总部,目光都盯着我们,即使我们调查也不能被他们发现,所以,再等等吧。只是,委屈了你,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绞进权利是非圈。”
“呵。其实也没什么的,我有我的处事方式,比起鱼悦先生的处境,我要轻松很多了。那么,我去安排下其他事情,小楼那边,有些东西收拾下,晚上我搬回来。城市改建组联络过萧克羌了,据说愿意拿出一大笔赔偿费,您……要回去看下吗?”田葛问。
“恩,要回去,最起码,带月光看一下。”鱼悦回答。
“好的,那么,我去安排了。”
月光到中午一点,才悄悄地出现在这个庭院,这个时候,鱼悦已经在岩石口整整等候了四个多小时。
“着急了?”月光拍拍他的手背安慰。
鱼悦却看着月光胸口的恚石,那里,已经看不到恚石的痕迹了——用目视的方式。
“时间,就要到了呢。”月光叹息下,把梳子递给鱼悦,坐到他的面前。
鱼悦没有说话,他很认真地做着每天都要做的事情。要分开了,这一分开,恐怕又是好久,一年,两年,或者更长的时间。不过,这一次,鱼悦希望月光离开,他要做的事情,绝对不可以把这个人卷到里面。各方面力量已经在窥视着月光,就连随知暖有时候,话题都是有意无意的试探。他的力量现在还很小,他无法保护他。
“别担心,我很好的。而且,你带着那个,这次我们不怕找不到对方了。”月光抚摸着悄悄贴过来的猫咪,现在,花花已经不怕他了。
“什么时候?”鱼悦绑好辫子轻轻放下它。
“下个双月。”月光回答。
鱼悦抬起腕表看下日历,距离下个双月还有三天了,只有三天了吗?
“去森林吧,有个不错的地方,叫常青林,就在这附近,今天我们去那里玩。然后晚上,我们去看电影。”鱼悦笑了下建议。
“好。”月光从来不拒绝鱼悦。
城市的建设声依旧很大,看样子未来的几年,这里每天都会有这样的声音存在。榔头拿着臂力器慢慢地做着恢复,好像知道点什么,又好像不明白,唯一清楚的事情是,这个时候那两个人都不希望被打搅。
“小甜甜啊,我们上街吧!来个亲密的约会。”榔头放下臂力器看着在一边看小说的田葛建议。
田葛的脸上溢出一些看破什么的笑容:“好,只要您不嫌弃我闷。”
小店市的新街,这里是新的商业区,尽管事情没过去多久,人类超强的愈合能力再次表现了出来。很久没上街的榔头站在街口母与子的雕塑下,呆呆地看着面前这条新崭崭,豪华华的大街。游戏厅里吵杂的游戏声,耳朵边是上万人的嘀咕声,卷闸门上下拉拽声,百般无聊的年轻人靠着街边的栏杆异常有兴致地观察着行人。不过小店市的年轻人和外来的年轻人的眼神是不同的,小店市的人,经历了那场事情的人,眼神里多了一份豁达、隐忍,多了一份珍惜。
“每个活下来的人,都得到了一笔钱,一笔想象不到的巨大赔偿,小店市的人现在最不缺乏的就是钱。国家不笨的,给你钱,再给你个银行,再修建一条商业街。”田葛抚摸着街边的塑像,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却是柔和的。
“哎呀,我的天,榔头先生?是您吗?”榔头惊讶地回头,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竟然有人认识自己。
真的是熟人啊!以前,每天收完保护费,榔头和肥龙他们喜欢去一家发廊洗头,顺便聊天吹牛。他们爱去那里是因为,那里有一位异常风骚的老板娘。
面前这位中年女人,穿着一套还算保守的长裙,头发是很利落的短发,面无粉黛,清素秀气。她看着榔头,眼睛里带了湿润气。
“蝴蝶大姐?”榔头迟疑地叫了声。
“对,就是我,蝴蝶啊……蝴蝶……”蝴蝶跑过来,抓着榔头的手,长指甲都快握进肉里。
“你……还好吧?”榔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他知道这个女人需要倾述。
“我又开了发廊,无论如何,过来坐下,认下门,好多天了,第一次碰到熟人。”蝴蝶拉着榔头就走。
田葛看了一下罗宽。罗宽点点头跟了过去。
“我还有些事情,我那个房子也要拆迁了,所以我去整理下。”田葛冲榔头喊了句,转身离开。
温暖的热水浇灌在榔头的脑袋上,老板娘的手艺依旧纯熟,只是个性却改变了。她不停地说着,她有一肚子的话。就像一个长期住院的病人一般,她总是对大家不厌其烦地介绍他的手术,他的病,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
“都死了,封城第五天吧,他说带着孩子逃出去,那一出去就没回来,别人说是给野兽吃掉了,我就不相信,那个混蛋跑得快着呢。”
“蝴蝶……结婚了?”
“对啊,孩子都两个了,不过现在只有一个了。以前,不是怕你们不来吗……手劲还好吧?”
“恩,挺好。”
“后来,我呆在家里等,门都不敢出去,除了排队领取给养,我就和孩子守在家里。再后来,我的邻居暴虐了,一个带一个的,当时我以为我就要和孩子死到那边了,当时我就想,恩,一家人也许还能搭个伴,我一点没怕,就等着那一天……喂!拿条干毛巾过来。”
“后来呢?”
“他们说,未成年的孩子可以出去。我就带老二去排队了,当时我就想啊,总算……有一个可以活下去了……多好。对吧?”
“恩,都会好的。”
“榔头,我有一次见到肥龙,在领取给养那边,我想打招呼,可是他没听见。我使劲喊了很久呢。那小子和你有联系吗?”
“他……结婚了……妻子很漂亮。”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死胖子最聪明了,肯定会平安的,是吧,平安好,平安好啊。”
“是。”
“你呢?榔头,你怎么活下来的?”
榔头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按道理,他算这个城市的英雄,可惜,政府对此事一直采取保密状态,熟悉当事情况的人,大部分都被要求封口。对于他们,各方面都是采取招安政策,在归类之前,没有力量愿意把他们捧到公众面前。有些人知道,像榔头他们这样的人,不会为他们掩盖罪恶。
“就那么就糊里糊涂地活下来了。”榔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一脑袋泡沫苦笑了下回答。
“哎呀,可不就是,那个时候简直和做梦一样呢,都是稀里糊涂的,你看你,原来就不胖,现在更加瘦了。”
“受了一些伤。已经好了。”
“我就说嘛!那是谁?”蝴蝶指着站在门口的罗宽问。
“哦,算是……兄弟吧,一起患难的。”罗宽扭头冲老板娘笑了下。
“你也不小了,还做黑社会呢,听大姐的,拿了赔偿金,开个店,你遭难的时候,你们上面那些大哥可没人管你的,活下来不容易,要珍惜。”
“是。我知道了,蝴蝶大姐。”
“还蝴蝶呢,我叫秀秀。”
“呵……”
榔头取出钱付账,蝴蝶只是不要,甚至还很生气地说:“要是给钱,下次就不要来了。”榔头只好把钱装回去。
“要好好活着,要经常回来看看我……榔头……有合适的,给我找个,不求他有钱,只求他人品好就行……”蝴蝶在发廊边大力地挥舞着手臂叫喊着。
榔头扭头,冲蝴蝶点点头,转身离开。
“是个好女人。”一直很沉默的罗宽突然说。
“恩,她很坚强。”榔头鼻子发酸,声音有些酸涩。 拆迁
十几个巨大的纸箱子,从廉价屋搬到了小楼,现在又从小楼搬了出来。月光手里抱着几个陶埙爱不释手,鱼悦蹲在那里翻看着这些东西,以前他总是觉得这些东西占地方,可是奶奶总是舍不得丢。现在的他看到这些东西,只是觉得每一件都珍贵无比。
“萧克羌呢?”鱼悦抬头问罗宽。
“萧先生的家,据说解封了。”罗宽回答。
那件事情后,萧克羌的家一直被政府封存着。鱼悦点点头,四下看着,街边再次聚集了许多野猫,只是那只会开冰箱门的猫儿却回不来了。
“这里很好,为什么要拆了?”月光走过来问。
“有些人,想消灭一些证据,想掩盖一些东西。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全部推翻。”鱼悦笑了下,再次蹲下,认真地叠着几件鱼家奶奶的衣衫,抖擞间,一张存折掉到地上。鱼悦楞了下,弯腰拾起那张存折,没有多少钱,但是几乎每三天就有钱存进去。
【悦儿媳妇钱】存折底部端正地这样写着。
鱼悦深深地呼吸了下,扭头看着小楼,他走进去,关起屋门。月光想跟进去,榔头抓住他冲他摇头。
时间慢慢过去,月光奇怪地摸着自己的眼角,那里有许多泪水掉落。他摸着那里问榔头:“为什么?”他从来没哭过。
“大概因为,他在哭吧。”榔头挺难过,却哭不出来,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认真地帮月光擦眼泪。
“抱歉,我来晚了。”萧克羌背着一个大背囊出现在众人面前,远处,火警的声音慢慢传来。
田葛惊讶地看着冒着黑烟的方向:“萧克羌,你家着火了。”
萧克羌笑了下,一脸不在意:“恩,我知道,我烧的。”
疗养所晚饭桌,挺丰盛的一桌子菜。可惜有胃口的没几个人,除了脚底下那只上蹿下跳的猫咪,不停地哀求,喵呜,喵呜地叫着,好似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一般。
随知暖小心地给大家添菜:“你们……怎么了?”
“没事,吃饭。”鱼悦笑了下,大口大口地开始吃东西。
萧克羌站起来:“我去……吸根烟。”他转身离开了。
渐渐地,老旧的东西,被生活消耗掉,并不是每次消耗都能带来进步,老房子有时候,比人更加能叫人感受到亲切感。
大地再次抖动,又一栋回忆缓缓倒塌,消失……
田葛的嘴唇抽动了几下,他站起来:“我要请假……我想……去陪我妹妹住几天。”
鱼悦点点头,看着田葛离开。月光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大家的表情,他看着那些细微的,呈现不同痛苦的表情。短时间的人类生活,他渐渐地有了一些人类的脾性,他先学会的不是别的情感,却是压抑……
“我要回去,你也陪我回去。”就连月光都没发现,他的语气里竟然带了属于人类的命令式的语调。
“好。”鱼悦擦下嘴巴站起来,跟月光去了后院。
榔头埋头吃饭,完全不看随知暖纳闷的表情。她还小,不知道大家失去了什么,当然榔头也不想把这样的情绪添加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不快乐的人已经够多的了。
疗养院的岩石附近,有非常不错的海滩,沙子细腻,但是由于没人再次养护,冲到岸上的死去的珊瑚还有贝壳堆积了许多。月光的脚踩在那些东西身上,并不觉得难受,很久没下海的鱼悦却不习惯了。他走了几步就觉得足心犹如针扎一般地刺痛。
月光看下四周,弯腰抱起了他,缓缓地潜入大海,幸亏此时没人,他们这种入海方式就像投海自杀的人一般。
海底的压力逐渐增大,鱼悦慢慢地适应着,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当下到五十米左右,他拉下月光,不能再下去了,海水的压力会再次撕裂伤口。月光点点头,他摆动下尾巴,抱着鱼悦缓缓地游着,就像小时候,他抱着他在世界各地的大海流浪一般。他们游了很远,直到找到一块裸露的礁石,两人坐在礁石上,看着入夜的海,并不觉得寂寞,陆地上所谓的寂寞情绪,不属于他们。
“我要走了。天亮的时候,有股激流会路过这里去南方。”月光摆动尾巴,拍起一大片的水花。
“不是明天吗?”鱼悦问。
“那股激流会旅行很久,我想跟着它去找一下,也许很快就能找到呢。”月光不敢看鱼悦的脸。
“人鱼,是不骗人的。”鱼悦看着月光,眼睛依旧那么亮。
月光调整下呼吸,缓缓回头,抱住鱼悦,他亲吻着鱼悦眉心的红痣,喃喃地说:“早一天去,就能早一天回来,回来,带你离开那个不愉快的地方,我在那里无法保护你,我很生气。以前我懂你,可是现在,你的心里住了好几个你,我要去找到恚石,然后再带着你,离开那些对你不好的人,叫你流水的人。”
鱼悦突然笑了,他趴在月光的肩膀上浑身抖动:“傻月光,那个不叫流水,那个叫流泪。”
“流泪是一种,不好的情绪。我不会。”月光确定。
鱼悦仰头看着他:“你会啊,你只是不知道,以前我们找到人鱼遗迹的时候,你哭了,那个时候……你在海里,所以,眼泪看不到,但是我就是知道啊,月光哭了,很伤心。”
“是吗?”月光迟疑了下,摸下眼角。
“我今天的感情,和月光看到人鱼城的残骸的情绪是相同的,很难过,很痛苦,因为……再也见不到了。”鱼悦慢慢地解释着。
海面上,一阵风缓缓地吹来,熟悉海面天气的他们都清楚,那股暗流就要来了。
“不要再受伤。”月光迟疑了下,终于在短暂的寂静后开口。
“恩,我尽量。”鱼悦不会对月光说谎,他尽量保护自己,但是可以预见的是,前路会崎岖万分。
“人鱼是悲哀的物种。”月光突然说。
鱼悦奇怪地看着他。
“传说,在很久的古代,大海划分区域。那个时候,有许多传说中的物种存活,海妖、水精灵……那个时候,统治大海的神说,这些物种必须拿一种感情去换居住地,于是,海妖用愤怒换了一块地,水精灵用悲哀换了居住地。而人鱼的祖先用亲情换了居住地。当时,人鱼的居住地是最大的,在海洋的最深处,后来又过来许多年,海妖消失了,没有愤怒的生活过于平淡;接着水精灵也放弃了生命,没有悲哀就没有快乐。只有人鱼活了下来,寂寞的活着,一代又一代。大家各自独立着在海洋的每个角落。带着可悲的记号。记号消失,亲人故去,看不到……就不会去想,这是人鱼。”
月光很少这样大篇大篇地说话。
鱼悦握着他的手:“只是传说,一千年后,我们也是传说的。”
“好不容易,我有了你,这份亲情,这份所有人鱼都无法享受到的情感,我享受到了,我是多么幸运,所以,你给了我,就不要令我失去,鱼悦不是人类了,你知道吗?你是我的,我的……”
月光仔细的找着适合的词汇。
“它来了。”鱼悦感受到了脚下的震动,海底一百米左右的深处,有一股流浪了几千年的激流。
“现在,有许多你珍惜的人了,我安心了很多。这次我离开,除了恚石,我会找一块我们未来的栖息地,你不要再担心我找不到你(月光摸下鱼悦的眉心),有这个守护,还有那个人鱼记号,你就是把自己埋起来,我都能找到你,所以,尽管去吧,找到你快乐,用你的方式找到你的快乐。”
鱼悦坐在礁石上,脚下一百米以下的深层,有一股流浪经年的激流,它来了,又走了,带走了月光……带走了……
鱼悦整整坐了一夜,当黎明的太阳温暖地照耀在他身上时,榔头开着快艇在海面整整找了他一夜。鱼悦回头,榔头丢给他一瓶酒。
“你怎么找到我的?”鱼悦接过酒有些惊讶地问。
榔头伸出手,那对叮当作响的人鱼记号露在阳光下闪光。
“你找了很久?”鱼悦喝了两口酒,驱散了一夜的寒气和寂寞。
“一整夜。”榔头小心地把船靠过去,伸出手……
鱼悦迟疑了下,把手递给榔头。海风吹得快艇一直在摇晃着,榔头的手很大,很有力,很稳当。
“你不是伤还没好吗?”鱼悦觉得,这人开一晚上快艇,简直不可思议。
榔头灵活地转舵,此刻,激流带来的海风还留了一些,海风击打浪花,小艇被甩得很高,又重重地丢下。榔头一脸得意的笑容,他开了一会后咧着嘴巴对着海风喊:“其实……我那是装的!啊!”
鱼悦哈哈大笑,靠着后座仰头喝酒。此刻月光还没走远,他能感觉得到。
田葛怒气冲冲地站在疗养院的海滩。这里是个简单的小码头,废弃了很久,码头的木料发着嘎哒哒的呻吟声,放佛随时会断裂一般,田葛站在这里很久了,从榔头偷了小艇开出去,他就站在这里等待着。
萧克羌叼着香烟,坐在一边的礁石上:“回去吧,他们没事的,你忘记了吗?那两个人是怪物啊!”
“你怎么不回去?”田葛撇了他一眼。
“哦,我喜欢吹风。”萧克羌扭头看一边。
海面上,马达声,榔头的鬼叫声由远而近,萧克羌冲着大海吐了一口唾沫:“妈的,可算是回来了。”接着他身体放松,赖在了礁石上。
接过榔头丢过来的缆绳,田葛眼神怒气冲冲地盯着两个失踪一夜的人,他觉得冻了一夜,他有权利要个解释。
“哦,我们买飞机票去了。”榔头说完蹦到岸上。
田葛楞了下:“买飞机票干吗?”
“塰城市,离白水城不远。”鱼悦回答。
“月光呢?”田葛看着空荡荡的快艇。
鱼悦的眼神暗淡了下:“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事情,我们比谁都清楚,我不想被月光看到,不想他参与进来,我不想那些血污玷污了他。”
萧克羌叹息了下,无奈地笑笑:“也是,那样的人,实在不适合。他离开,是好事。”
从这一刻开始,再没人去问鱼悦,那个人去哪里了,他到底是谁,鱼悦不说,他们就永远不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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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段
鱼悦用很高的价格在银行租了地方保存鱼家奶奶留下的那些杂物,除了一个地址,还有一张照片之外,他存了所有的东西。当他从银行返家的时候,却发现,疗养所门口停了许多车,许多的……足足有几十辆。
司机不停地鸣喇叭,不停地有人拍鱼悦的车窗。
鱼悦下了汽车,纳闷地看着外面:“那些人是谁?”
“怎么形容呢?海陆空三军,士农工商界。基本该来的全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萧克羌很解气地看着院子外,神情愉快,几乎有一些神采飞扬的苗头。
鱼悦奇怪地看着萧克羌,田葛在一边小心地擦拭着他珍贵的医器,鱼悦最近帮他保养了一下,琴弦都换了新的。
“他好像心情很好。”鱼悦对田葛说。
田葛坐在那里,眼睛撇了一眼院子外:“没错,不单是他,我的心情也不错。真的,愉快无比。”
鱼悦不懂,他坐到田葛身边等待他的解释。田葛笑了下,打开身边的盒子小心地把医器放进去。
“您知道,我们住的这个疗养所,每天需要消耗多少钱吗?”他问鱼悦。
鱼悦摇头,他对钱没什么概念,虽然出生良好,但是他没有受过良好的货币教育,对于钱对人的概念,他似乎不清楚。高尚地讲,他生长在纯洁无暇的世界里,贬低点说,他就是个没有任何金钱价值观念与社会脱节的低能儿。
“虽然不大,可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奢侈的,你坐的车是目前世界上最豪华的,你穿的衣服,全部是最昂贵的,酒柜上的酒是年份最高的,就连你洗澡的香波,都是最最纯正的花瓣香精酿造。”田葛细数鱼悦奢侈。
“人啊,一但习惯了奢侈,就无法忍受贫寒,你的嘴,你的鼻子,甚至你的皮肤都不允许。有人有目的地叫你喜欢上这样奢侈的生活,然后突然抽出资金,不再为你付账,人家出钱呢是人情,不出钱呢,你也说不出什么。看吧,你是多么的值钱,这才多久啊,你已经是帝国身价最高的乐医了,年薪几千万还是上个星期的价格。”萧克羌笑嘻嘻地从身后绕出来坐到一边。
鱼悦觉得很奇怪:“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的眼睛从未在那些东西上停留过。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价格,我父亲一直样说的。说实话,他们给的价格太低了,他们所谓的奢侈,在你眼里不值一提吧!当他们突然抽离资金,也许他们觉得,恩,饵料够久了,该收杆了。政府拆除你的房子,田葛的房子,那天我回到家,他们说,我家的房子竟然是政府公屋,我找出过去的房契后,他们又说,那里也要拆除了,所以我一把火烧了它。那些人就是这样,从小处,从生活的每个角落诱惑着你,想你依赖他们,想你俯首称臣,他们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你也应该觉得是美好的,他们觉得权利至高无上,那么你就该去追求。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开口,看吧,你可以得到无上的荣耀。”萧克羌越说越激动,最后犹如演讲一般。
鱼悦看下从后院溜达到前院的榔头,他提着两只笨拙的箱子。
“然后呢?”鱼悦继续问萧克羌,他也笑了,真的很有趣。
“哦,没有然后,结果是,我们要走了,根本不屑一顾地走了,于是,他们彻底地着急了,这一次他们彻底地慌乱了。随家、四大家族、国外的各种势力,而且还包括据说是乐医的圣地的乐灵岛,每个人都想为你为他们效力,求你,还拿着大牌,觉得你该去找他们。简单地说,你的麻木狠狠地抽打了他的耳光。我把它当成游戏,第一局,你赢了。”萧克羌觉得很生气,他何尝不对鱼悦的麻木生气呢。
“第一局?难道还有第二局吗?”榔头奇怪地问。
“恩,诱惑过后,他们急了,你走得太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您这样不屑一顾地抽打他们耳光,接下来自然就是威胁了、穿小鞋了、上套子了等等,方式挺多。虽然不怕,但是很讨厌,很麻烦,就像渺小的蚊子,虽然小,但是只要有一只,就是睡不好。你拍死它吧,有时候又要流自己的血,双损的事情。就在昨天有人查验了我们的银行帐户,我想有些人一定惊吓过度了。接下来,检查资金来源,查封帐户这些狗血手段都要用出来的。”萧克羌讥讽地回答。
“钱倒是无所谓,资金来源不清楚,刁难我们很容易吧?”田葛比鱼悦他们懂得多得多。
萧克羌点点头:“所以,我给那个神秘的月光安排了个身份,于是世界太平了。”萧克羌说完,一脸诡异的,阴谋得逞的笑容。
“把这样的笑容带在脸上,你的功力比帝堂秋差得远,为什么要牵扯月光?”榔头有些气哼哼。
“我可没有,我只是在过去“亲人”声泪俱下的摸底中,万般无奈地说,月光,可能是神秘的海外遗族的后裔,过去鱼悦先生直在那边接受乐医教育,就是这样。”萧克羌摊手,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
“我明白了,一个鱼悦已经如此可怕,还有神秘莫测的月光,那股力量叫他们不敢小视,毕竟这些年,海外遗族独善其身,态度也始终是远离是非圈,这倒是和鱼先生现在做人的态度符合。”田葛点点头。
“恩,强大的,突然出现的神秘资金,我甚至不用拿出更多的证据,他们自己就开始编故事了。看吧,他们来了,当威胁过后,自然是亲情牌,鱼先生,我倒是有个建议,当然,这只是建议而已。”萧克羌小心地看下鱼悦的表情,鱼悦不喜欢阴谋,他是知道的。
“恩,你说下,谢谢你,你做了那么多,而我,一直享受着这份自己认为的理所当然的安静。真的,非常感激。”鱼悦冲他笑笑,很真诚的笑,发自内心的感激。
萧克羌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四人一起站到花园。其实,疗养院一直很安全,各方力量都在互相防备,你拆我的台,我拆你的台,最后,疗养院反到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鱼先生,我的建议是,不管哪股力量,您必须找一股最适合您的力量挂靠,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想恢复安静的生活,私下里做你、或者我们要做的事情,我们就必须付出一些代价,比如说,您回归随家。”萧克羌看着远处的海面说。
鱼悦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我是鱼悦。”他这样回答。
“没错啊,您是鱼悦,您和随家没关系,但是,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地得到您,但当所有的筹码打完,得不到,接着他们会毁掉您。相对来说,随家最合适,您回归,他们得到了面子,至于您做不做事情,那个是您的事情。而且,您是鱼悦,他们还管不着您的。当尘埃落定,一切乌云都会退散的,相信我。”萧克羌细细地为鱼悦分析着。
“那里,我曾经发誓永远不会回去的……。”鱼悦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着萧克羌,张张嘴。
萧克羌伸出手露出三根手指:“没人叫您回去,随知暖私下找过我,您……,哦,随家的族长说,只要您一年为随家出三次三任务,参加一次宗室大会露个脸,其他的,他愿意为您阻挡。先生,这件事情不亏,想到达目的,必须有最快捷、最有效率的手段。您想做什么,目前我还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的爸爸死不瞑目,也许对于许多人来说,他只是个弱小的替罪羊,但是对于我,他是创造我的父亲,他给我生命,抚养我长大,我必须给他的灵魂一个交代。所以,如果您这一步不懂得退,那么,请接受我的辞呈,我会想其他方式报仇。”萧克羌说完深深鞠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辞呈双手递出。
鱼悦回头看一言不发的榔头.榔头低头想了下抬头:“别看我,我只知道,我是你的盾,必须站在你前面,帮你阻挡一切阻力。”
“是知暖求你的吗?只有她有这个机会告诉你这一切。”鱼悦慢慢扶着萧克羌站直。
“是的,她的家庭观念很重,天生就是为了家族而出生的人,在你面前,她是个天真的妹妹,但是,在外面,那个女孩的行为,更加接近帝堂秋他们那种人——一切以能带给自己或者自己身后力量最大的利益为目的。自己不过是工具,手段是方式,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我真不敢想象,他们是受什么样的教育长大的,我这点手段在他们面前,就和小儿科一般,您不知道,有时候,您的眼神里也带着那股味道,您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懒得计较,您全知道,您俯视着,高高在上!”萧克羌没有隐瞒,说的都是心里话。
“得到幸福快乐的人,都去了天堂……对吧,榔头?”鱼悦笑了下问榔头。
“是这样。”榔头也冲他笑,他的眼神告诉他:不管你去向何方,我在你前面会为你遮挡一切风雨。
鱼悦来到田葛面前,这一次,他十分诚恳:“谢谢你田葛,你为我带来萧克羌,说实话,有时候这个人挺讨厌,一肚子花花肠子,可是,他一切都在为我着想,他在保护我,我知道,并且看到了。谢谢你,把这么好的人带到我身边。
田葛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好,他侧头看下萧克羌.挺实在地说:“你付他这个国家最高的薪水,他现在一个月拿得比过去多十倍的收入,而且借鸡生蛋的事情,他最拿手了。这个人你还是小心的好。”
“你要说我的坏话,下次拜托你,悄悄说好吗?”萧克羌无奈地看着田葛,这个人怎么还这样执拗。
“背着你,我不会说。”田葛还是那股子酷兮兮的样子。
萧克羌觉得自己不该跟木头怄气,这样没胜算,他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份协议书递给鱼悦:“签署了这份协议,其他的事情,随家自然会帮你办好的。”
鱼悦接过协议书,站了会,转身进了屋子。
“你会所,他会签吗?”萧克羌不放心地问榔头。
榔头点点头:“会,他有比那份协议重要一千倍的事情要做。再说了,只是一份协议,鱼悦要走,谁能阻拦得了他。他……只是没想到随家会想出么可笑的方式。我想,这一次,他们再也要不回他的心了。”
是的,榔头就是这么理解鱼悦的感觉,即使没那对胳膊上的东西。
鱼悦推开门把协议书递给萧克羌:“机票订好了吗?”
“恩,还有三个小时。”萧克羌点点头转身离开。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直没露面的随知暖带着一些穿着淡蓝袍子的人来到疗养院门口,一个不大的竖琴雕花木刻被挂到了大门上,那些拥挤在大门前的车子,很快地消失干净了。
随知暖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慢慢地非常端庄地坐在鱼悦面前,从她认识鱼悦开始,是第一次如此严肃。
鱼悦没有说话,他看着面前放在金丝绒盒子里的十二个金质的竖琴胸针,那是随家的记号。
“这是一些钱,您先用着,不够尽管说。今后除了协议上您要尽的义务,其他一切要求都不要客气,随家出得起的,绝对会不惜余力。”随知暖把一张卡推到鱼悦面前。
鱼悦缓缓地把卡推回去:“你不累吗?这样做人。”
“为什么会累,我甚至觉得高兴,没有你和他的出走,谁会在意我这样的女孩,感谢你和他为我挪开了阶梯,我将会爬得更加的高,不会比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做的差。这个族长,我做定了,为了妈妈,也为了我自己。”随知暖无所谓地把卡装回口袋,她知道鱼悦不会要。
“随知暖,你没那么伟大。”鱼悦笑了下,同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也许,我就那么伟大呢?天知道,我知道你在找他,我有种感觉,他一定是死了,已经腐烂了,你相信吗?”随知暖看着鱼悦,寻求一些端倪。
“啊,也许,那么,我们一会离开,再见了。”鱼悦站起来,告辞离开。这一次他很客气,如同……宾客告别一般。
“哥哥,能和我合影吗?只要一张就好,我答应我的女伴给她们看的,还有,爸爸希望办公桌上有一张我们的照片。”鱼悦的身后,久违的天真派随知暖的声音再次传来。
鱼悦缓缓回头,笑了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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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
崭新的小店市飞机场,机场高高的巨大玻璃窗下,能看到这个崭新的城市。
“我觉得吧……我突然饿了……我觉得吧……出去后,我要大睡三天,我觉得吧……”一直沉默的刘君坐在候机室,突然语调异常有趣地说着奇怪的话。
罗宽从一边的饮料机里接了一些热饮递到搭档手里,虽然他们只是单纯地跟随田葛,但是来到这个压抑的都市快半年多了,如今,说不出的轻松、惬意。所以一直以冷酷著称的刘君竟然开始胡言乱语。
鱼悦他们呆的这间候机室和外面纷杂的候机室是不同的,这里干净、整洁、空气清新。座位是松软的沙发,虽然机场一向给大家整洁的感觉,里外也没什么不同,最起码在候机室是这样的,可是,单独的舒服的沙发和冰凉的硬质排椅是不同的。其实只是坐着也没什么不同,最起码鱼悦是这样认为的。
他低头看着胸口挂着的那个金质水琴,曾经自己是那么地,那么地想得到它,他甚至偷了哥哥的徽章睡觉的时候戴在睡衣上。现在,世界翻转了个个,他不再需要它,它却来了,成为他的一种义务。今天开始,他必须戴着它,一直戴到……他都不知道的时刻。”
“想什么呢?”榔头悄悄来到他的身边问道。
鱼悦轻轻摇头冲榔头笑了下,他回头看着一直说说笑笑交谈的罗宽和刘君:“他们很高兴。”
“是啊,他们的根不在这里,就连你我都是这样的。真正舍不得的是他们吧。”榔头抬抬下颚,田葛和萧克羌坐在最边角的沙发上,他们的眼睛都看着家的方向——曾经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
鱼悦把杯子交还给榔头,刚要过去劝几句。
“小楼?”榔头没接杯子,却看着小楼的方向,那里浓烟滚滚,距离那么远,依旧能看到火光冲天伴随着黑滚滚的浓烟。
田葛站起来冲鱼悦苦笑了下:“那里也曾经是我的家,我知道,有个地方,你在那里留下许多乐刃的痕迹,我们在小店市,也许没人敢触及那里,我们离开后,就不敢说了……我不管你气不气,我发誓我只违背你这一次,因为,乐医的音刃深浅,可以测量出一个乐医最骨髓里的东西。你最私隐的秘密在那里,我必须这么做。”
鱼悦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谢谢。"
坐在飞机上,再次的,俯视这个世界,这个城市,鱼悦看着它,突然想起舞道者的那首歌诀:“回望处。鹤舞心翔。无琴有歌,三眼三境观世界。 在此中,千般姿态,燕剪扶风”
他不会回头望,绝对不可以,他没那么多时间去看这个世界。那个人,不管他躲在天涯海角,他都要找到他,如果他在地狱,他就挖个到达地狱的洞,即使打通这个星球也在所不惜;如果他在火海,他就焚烧自己和他一起进入火海。他不相信是他放出的实验兽,他不相信那双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只留下红色,他不相信那双总是给自己温暖的双手,现在竟然带给别人的是绝望。他要找他回来,如果他不愿意,他准备好了,他会打断他的手脚,扛着他一起等月光,如果他是被人陷害的,那么他一定非常需要自己,不然自己九死一生,为什么他始终不露面?
“先生?您有些紧张,我为您拿一杯低度酒吧。”空中小姐非常细心地问着鱼悦,他刚才开始就双拳紧握。
“不,没事。我需要一条毛毯。”鱼悦冲她笑了下要了一条毯子。
两位美丽的空中甜妞一脸郁闷。从听说有乐医要乘坐飞机开始,她们就兴奋非常,乐医这个拥有世界上最高贵地位,最高贵身价的无冕之王,如果能攀上,白马王子也只能一边去。如今,空中小姐的风光已如昨日黄花,能霸占头等舱,已经在空中小姐当中属于佼佼者了,每个人都在等待着契机的。
显然,契机今天没为两位女郎出现,安静的头等舱内,六个漂亮、帅气、各有千秋的钻石单身汉们,好像刚刚参加完铁人三项。他们疲惫已极,再没有一分多余的力气。
“啊,有睡眠是好事情。”一位空中小姐的嘴角犹如痉挛一般抽动着说。
“啊,我们去后面吧,我买了一本不错的杂志,有下一季的流行款式和颜色前瞻。最权威的杂志呢。”另外一位双手优雅放于小腹前方叠加着,姿态美妙万分的,同样抽动嘴角回答。
飞机慢慢钻进云海,接着来到云海上方,这里除了头顶的蓝色和下面千篇一律的白色啥也没有了。两位小姐一边走,一边细心地为乘客拉下遮阳板和里面的小窗帘。榔头皱下鼻子,他闻到一股子久违的香水味,那不是属于小店市的香水,这种香水很昂贵,偶尔,他的家里那个吵吵闹闹的妈会喷一些,虽然那个时候他总是觉得俗气,现在再次闻到后,突然觉得这种甜甜香香的味道其实挺好的。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鱼悦他们在空中离开了有海的南国,蔚蓝的天空中,鱼悦暂时无法收到月光的信息,但是,这只是短暂的十一个小时,并不长。
站在塰城市的机场,鱼悦他们多少有些无所适从。许多人,更加多的人,熙熙攘攘的人,就连出租车都是很长一排,足足有几十米。
“这里来。”萧克羌招呼大家跟他走。鱼悦点点年头跟随着他。
机场一边的绿色小通道边,一辆干净加长的黑色汽车停在那里,一位戴着白色手套的司机看到他们,连忙站立好鞠躬。
“你预定的?”榔头很好奇地问,至于其他人,好像都觉得理所当然。
“每个城市,都有大量提供给乐医的免费设施,比如,免费的接送车。”田葛接过榔头的行李帮他放到后备箱里,司机有些慌乱,因为自己动手放行李的乐医实在不多见。人们对乐医是敬畏的。
飞机上睡饱的几人,对这个都市充满好奇,这个城市比小店市大了很多,不是很多,是超级多。它的多体现在这么几点,出租车的收费更加的昂贵,楼层更加的高,人们的衣着没有小城市的精致,他们穿得异常混乱,神色匆匆,
“先生,我们第一次来,麻烦您介绍下这里。”萧克羌对司机吩咐。
司机从前座拿起一个话筒一样的东西,大概经常干此类事情,设备倒是齐全得很:“恩……首先,欢迎各位尊贵的乐医大人来到塰城市,现在由我为大家介绍这个城市。塰城市是一座古典雅致的城市,海拔三千一百米,城市人口四百万左右,这里有著名的景点三室六院,著名的乐医十八空学院中的则无空也在这个城市。如果各位尊贵的先生空闲了,可以去看一下我们这里比较著名的几所博物馆。晚上,塰城市的夜生活也是丰富的,高雅的音乐会,当然,些东西也许各位不会感兴趣,但是,我们这里拥有最大的……”
“那个,司机先生,你要带我们去哪里?”萧克羌再次发问,大概是脱离社会已久,他突然忘记吩咐司机目的地了。
司机先生楞了下:“哎?各位尊敬的先生不去乐医仲裁所报道吗?”
“哦,不去,我们去这里最好的酒店,我们是来休假的,看这里的三室六院,还有博物馆。”萧克羌尴尬地笑下,看下别人的脸。大家尽量看别的地方,但是眼睛里的笑意按耐不住。这么聪明的人,啊,最起码他喜欢别人说他聪明,竟然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司机连声抱歉,调整方向。鱼悦突然开口:“先生,羊皮弄你知道吗?”
司机迟疑了下,略微带了一些惊讶的语调回答:“先生,那里治安不好,塰城市最不如意的人才住那里。千万不要去,如果玩,我现在为您介绍我们著名的塰城市老街……”
鱼悦挥再次详细地看了下地址,抬头问萧克羌:“确定是那里吗?”
萧克羌点点头:“恩,最后的户籍地址是那里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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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骗子包四海
“他们在塰城市做什么?”帝堂秋看着面前的侍卫问。
“在找人,其他的还在监视中。”侍卫恭敬地回答。
帝堂秋摆摆手,侍卫敬礼,转身离开。帝堂秋回到总部不到一个月,假如不是父亲催他,他愿意在度假山庄住个两三年。小店市的一场灾难,虽然充分显示出了他的领导才干,但是,他自己清楚,他身心疲惫到顶点,即使再休息几个月,也是无法恢复的,接到召回令那天,他开始羡慕奉游儿。不负责,有不负责的好处,最起码,那个家伙的去向暂时没人过问。
“请进。”帝堂秋抬头看门口,有些惊讶:“华莱西亚?你……回来了?”
华莱西亚笑了下,她依旧如此精干利落。她拖过帝堂秋桌子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怎么,很惊讶?不欢迎?”
“不,没有,欢迎你回来。”帝堂秋连忙站起来。
华莱西亚摆手:“算了,堂秋,我不求你原谅,从我离开小店市,我知道,我们的友谊就完了,我们互相太过了解,所以,你那一套也不必摆出来。”
帝堂秋缓缓坐回去:“你想太多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当然,当时我的确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可是,你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就像我多么不喜欢,我还是必须坐在这里一样。”
华莱西亚笑了下,她不在意帝堂秋如何解释,她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你能平安,我真的很高兴,最起码得到你平安的消息后,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有个好睡眠是好事情。我最近一直在失眠,每天休息不到五个小时,每天都在做噩梦。”帝堂秋很坦然地说着自己的近况。
“帝堂秋,也会做噩梦?”华莱西亚表示惊讶。
“看,我是人。”帝堂秋摊手无奈道。
“其实我来,是告诉你一些事情。你传给我的资料上那个月光,我们族长说,可能真的是遗族,而且对方力量强大,并且,那位叫月光的先生,恐怕和人鱼遗族有关系。”华莱西亚说。
帝堂秋眼神闪烁了下:“你们怎么会想到那里?”
华莱西亚从身边的提包拿出一幅画搁置在桌面上:“这是鱼悦在陶埙上画的人鱼,知道吗?他画的这幅人鱼图和我们供奉在人鱼神庙的人鱼几乎一模一样,如果没有亲眼见过人鱼,是画不出这样的东西的,所以,请你安排我见下月光,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他。”
帝堂秋笑了下,带着遗憾的语气:“抱歉,华莱西亚,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月光失踪了,他的下落恐怕只有鱼悦清楚,我唯一能能确定的一件事情是:鱼悦绝对不会告诉你月光的去向。哪怕你是他的老妈!”
“包四海啊?那个小骗子!”
鱼悦看着旧照片,照片里没有这位叫包四海的少年,据说这孩子今年十六岁了,但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为什么得到这么多的贬论?一上午了,没人愿意提供线索,大家都在骂着:“包四海啊,这个该死的小骗子。”
鱼悦看着站在羊皮弄口的罗宽,罗宽面无表情,他的态度不适合去帮人打听人。
鱼悦为难地看着面前满是灰尘的锁头,这里的主人很久没回来了。
“他是骗你钱了吧先生?要不回来喽,您还是走吧,即使他想回来,这半条弄堂的人,也饶不了他。”邻居那位戴了一脑袋发卷的主妇大概看到鱼悦长得精致好看,所以好心地劝他。
鱼悦无奈地摇头,听了一上午的难听话,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了。
一张卡卡新的十卡逊塔的票子在主妇面前挥舞,罗宽面无表情地拿着它。主妇看着那张大额的钞票,眼神充满期盼:“先生,我不能为了钱害老邻居啊?”
罗宽拿出第二张。主妇拒绝得更加坚强,她是有情谊的人,她重申这个道理,她怎么会为了区区的钱,出卖邻居呢?当罗宽出到第五张,主妇的脑袋已经摇成拨浪鼓。罗宽笑了下,把钱放回口袋。
主妇惊讶了,看着罗宽:“先生?”
罗宽没有说话。
主妇看下周围,故意压低语调:“这条街,除了我,就再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了。”
罗宽没有动。眼睛目视前方。
主妇的语调加上了诱惑:“先生,如果找不到那个小骗子,您的钱这辈子都要不回来对吧?”
罗宽看下她,手在主妇提心吊胆的目光中,从口袋再次抽出十个卡逊塔。
“哎?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数?不是五十个吗?没有五十个,我是绝对不会说的。”主妇大怒。
罗宽看了她一眼,十卡逊塔再次在她眼前晃悠了下,接着那张票子画着优美的弧线准备再次回到口袋。
主妇一把按住罗宽的手:“十个,十个。十个也是可以的!”
鱼悦惊讶万分地看着那张木头脸,佩服无比地悄悄伸伸大拇指,罗宽木木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丝,只是一丝丝的笑容,颇有些骄傲的意味。
三把破木板凑合起来的椅子,一个满是油污的方桌,一个圆圆的大铁盘子装着油汪汪的油闷栗子,鱼悦第一次被人如此招待。那位主妇倒是很热情,不停地往他手里送,也是,这样的杂乱无章的街道,干干净净进来两个外边的人,大家都是挺稀罕的。
“老赵家的油闷栗子,四海小时候经常吃,那个时候他奶奶活着,老太太身体好,所以四海日子还不错。”主妇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剥栗子,鱼悦觉得这大婶剥栗子的功夫实在是好,轻轻一捏,整个的黄生生的栗子肉就出来了。再看他手里这个,捏碎了也剥不出个完整的。
鱼悦很有耐心听这位主妇说些包四海的事情,因为今后他会和自己一起生活。不管喜欢,还是讨厌。
“四海的爸爸就出生在羊皮弄,以前,这羊皮弄他们都说是出泼皮的,放屁!从街头到街尾您看到了吧?都是老实人,您吐口唾沫到他们脸上,最多擦下唾沫,过分话都不说半句,对嘎?”主妇确定。
鱼悦没冲谁吐过吐沫,所以没办法帮她证明,只好胡乱地点点头。
“四海家挺乱的,他爸爸和他妈妈结婚后,都工作忙,四海就送回这条弄堂他奶奶管着。刚来的时候噶,招惹人喜欢的来,白白净净的水皮子,谁都想掐一把,一口城中心的话,看看就有教养。开始噶,他爸爸妈妈还来看他,给好些钱,我家的栗子他是每天必吃的,就在街口,你们进来能看到的噶,老赵油闷栗子。”
鱼悦觉得这位主妇,说话很具有跳跃性:“那么,后来呢?”
主妇叹息了下:“都叫弄子里的小混蛋拐坏了噶,他奶奶身体后来不好了,也抓不住他,只好由着他胡闹,吃噶,吃噶。。。。。。很好吃的噶。”
鱼悦回头看下这条弄堂,这里的人比城市里的人悠闲,但是环境混乱,垃圾到处堆放,除了几家杂货店,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说闲话。小孩子一群一群地冲来冲去,毁坏的旧石板路下面积存着陈年臭水,一不小心一股子臭水就飞溅得到处都是。一位穿着丈夫衣衫的少妇,把着孩子在下水道拉粑粑,下水道的铁壁上黄黄的沾了一坨。这里,比鱼悦以前住的廉价屋还混乱。
“四海妈妈去世那年他五岁,接着他爸爸又结婚,又起了一窝孩子……”主妇继续唠叨着。
鱼悦从来没听过别人用一窝来形容孩子的,大概,一窝是这个地方的土话吧。
“他母亲去世后,他姥爷家没人来找过他吗?”鱼悦大约知道,四海的姥爷家还是有些经济实力的。
“呸。人家眼球都没有了噶,那里还会要眼皮呢?”主妇一脸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冲街面丢出一大把的栗子壳。
这位主妇颇有一些演讲家的底子,鱼悦坐在包四海的旧宅前,断断续续地知道了包四海这个人。鱼家奶奶的女儿去世后,四海和姥爷家断了联系,他姥爷据说又结婚了,这关系远了,人家未必愿意来往了。
包四海的父亲先后娶了三次老婆,除了包四海的妈妈是大姑娘嫁进来的,其他的都是带着孩子来的,一起再有孩子,再离婚,再结婚,他生长的环境有多混乱就可想而知了。好在四海是他奶奶抚养长大的,这孩子倒是在小时候没吃过苦,用那位主妇的话来说。精米细面的好日子。
后来四海的奶奶去世,四海的爸爸根本不管他,也不是不管,是完全顾及不了了,于是这孩子就跟随着羊皮弄的土壤慢慢成长,成为了一个人人愤恨的小骗子。他开始只是骗邻居们一些零花钱,这孩子挺有骗子天分的,说是姥爷家非常后悔不认他,一直哀求他回去,但是他是羊皮弄的孩子,于是是坚决不回去的。还有,他姥爷后来的女儿霸占了他母亲的遗产正在打官司;还有那个从来不回来的父亲在哪里发了大财等等……总之他放出饵料,大家都想着,这小子富贵了,怎么也会有些甜头吧?于是东家一顿,西家骗一些,跌跌撞撞地长到十五岁,包四海的父亲去世了,死在外省的建筑工地上,大家才有些恍然的味道。
大约一年前,包四海失踪很久后,突然回来说,他要去乐医学校上学了,需要学费。这人上当多了,谁还能相信他呢?加上包四海的父亲去世,谁又会相信一个小骗子呢?用那位主妇的话来形容。
“能做乐医大人,呸了!老包家祖先三代的底子我清楚得很,人家能看上他?”
包四海想卖房子,邻居不叫卖,因为这些年欠邻居的钱,根本不够他还账的,大家扣着这个房子,好歹有个盼头,包四海再卖了祖业,大家的钱可找谁要去?这闹来闹去的房子就是没卖成,包四海再次失踪了。
鱼悦听了一大车的废话,还是没打听清楚包四海的下落,他无奈地摇头,站起来要离开。
主妇一把拉住鱼悦:“先生,我是看着四海长大的,这孩子连吃带拿的,在我家也混过些时日,这样,要是你能还了四海的旧账,我帮你指条路,保准能找到他。”
鱼悦看下主妇:“他欠你们多少?”
主妇想了下,很认真地算了算:“吃的就不说了,都是邻居,一来二去的,二十华塔总是有的,先生啊,您不要不相信噶。他奶奶去世,不出钱,医生不许拉尸体,我老头子卖一年栗子也赚不了几个,我是不同意的。可是,这条弄子谁家孩子不吃百家饭呢?所以老头子出了医药费、火化费,药条子可是都在的。”这位主妇的声音有些偏高。
鱼悦身上很少带钱,他只好看看罗宽。罗宽这次掏钱掏得很利索,主妇装得也很利落。她甚至都没数,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看着街口。
主妇把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塞进鱼悦的手里,她一脸神秘地说:“先生噶,四海进了监狱了,少年监狱。据说他抢劫了,还伤了人,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噶,老头子不许说,说以后四海还要做人,呸,小骗子还做什么人?”
鱼悦拆开信,这封信的意思挺简单,请邻居照顾房子,帮他交下奶奶骨灰的托管费,他出来了就还钱,不过落款署名却写着包瑞。
鱼悦指着署名问主妇,这位主妇笑了下,一脸讥讽:“四海是他父亲起的,包瑞是他自己改的,你当然找不到他了。不是我吹牛噶,先生,这条街只有我们知道他名字叫了包瑞了。”
“包四海这人,命倒是不好的。”难得的罗宽突然冒了句话。
主妇再次露出那副略微带了轻蔑的表情:“不好?羊皮弄的人哪个不是贫寒出身,穷日子人人过,进监狱的那是人不本分和命没关系的。穷街的人也是活脸皮的先生!我们不能没钱怨娘胎的。”
鱼悦笑了下,这话虽然粗俗,倒是颇有些生活哲理.
回去的路上,鱼悦沉默着,想着住在廉价屋的老邻居,起早贪黑,踏实地生存。他想起那个外号——小骗子包四海!
世界多奇妙,九百年前,琴家的祖先创立了乐医这个行业,现在世人推崇、敬仰的仍旧是琴家的先人。也许包四海是琴家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血脉了。谁能想到呢?恐怕那位琴圣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一定会痛哭流涕的——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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