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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西 发表于 2008-10-22 14:08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33 王见王
    帐蓬内,马头琴苍凉的音调仍在持续,一头高大的骆驼趴在帐蓬中间,身边围着几个牧人,有的轻轻抚着骆驼的头顶,有的轻轻唱着歌。小王爷银琦蹲在一旁,揉着母骆驼的奶头,歌声曲声一直没有停,她的手也一直没有停歇。

    她的膝旁,前膝半跪着一头刚刚出生不久的小骆驼,小骆驼瘦瘦弱弱的,用孺慕而怯怯的目光巴巴地看着母骆驼,却不敢凑上前去。

    这个部落的族长萨仁格日是银琦的一位远房叔叔,银琦为了说服泰宁卫首领阿古达木免生异心,刚刚亲自造访了泰宁卫,回程中经过这里,便来探望叔叔。

    叔叔家的一头母骆驼刚刚生下一次小骆驼,本来,骆驼诞生最多的时候是春天,这头骆驼却在寒冬刚刚来临的时候产子了,而且由于难产造成了极大的痛苦,生下小骆驼后它不肯给小骆驼喂奶,小骆驼一凑过去,就会被它连踢带咬的赶开,可怜的小骆驼极是瘦弱,再这样下去根本过不了冬天。

    这种情形在大漠中按照传统风俗,牧民要为母骆驼弹奏曲子、揉捏奶头,安抚它的情绪,一直哄唱到它肯允许小骆驼接近为止。银琦瞧那小骆驼可怜,便自告奋勇,陪着叔叔一齐做起变个仪式来。这种仪式中途不能停止,否则就会前功尽弃,小骆驼再也不能得到妈妈的认可了。

    这里是泰宁卫的地盘,泰宁卫地阿古达木从种种迹象看并未投靠伯颜猛可。只是他有意图拥兵自重,两边取利的意思,而伯颜猛可现在也巴不得少数一个强敌,出于这种默契,在硝烟四起的草原上,他们双方接壤的地方彼此都严格约束部下免启争端,所以不可能是伯颜的人马。

    这里不会出现伯颜大军。银琦一时又未想到从中原逃出来的白衣军,所以方才听到帐外战马奔驰并未往心里去,这时一听说是马贼更加放下心来,凭她的一千二百名勇猛侍卫,又有哪只马贼队伍敢于冒犯。

    侍卫长急切地道:「王爷,马贼来地很多啊,粗略估计约在一千八百名上下,如果不是几股马贼联手,那就一定是中原的白衣军了,王爷身份尊贵。不能轻易冒险,还是请随属下们离开吧」。

    银琦的远房叔父萨仁格日一听十分紧张,忙对银琦道:「王爷,快些离开吧」。

    银琦心里也暗暗吃惊,但仍然说道:「不要慌张,继续,就算不为了这头可怜的小骆驼,我也不能这么离开,放任你们被马贼劫掠!」

    就在这时,又一个侍卫闯进帐来。抚胸施礼道:「王爷,外边的两股人马好象并不是一路的,那支近千人的队伍没有向我们发动进攻,反而协助我们在对付攻击部落的马贼。现在那股马贼已经快要被消灭了」。

    银琦大喜,一边继续揉着骆驼的奶头,一边开心地道:「很好,把马贼消灭,请那位仗义出手的部落首领进帐来见我,本王要赏赐他,他应该是阿古达木地部下吧?」

    红娘子的人马和银琦的侍卫都是草原上最杰出的战士,那伙马贼虽然悍不畏死。但是论战力却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被两股强兵一通砍杀,这伙本来很强大的马贼在摞下一半以下的尸体后落荒而逃了。

    银琦的侍卫长巴根示意警惕的部下放下刀枪,然后面含微笑地迎向始终端坐马上并未靠近一步的崔莺儿,抚胸施礼道:「你好。尊贵的朋友,我们地首领请您入帐。对您的援手,要当面表示谢意」。

    他说的是蒙语,红娘子根本听不懂,好在红娘子为了和伯颜谈判,身边带了几个新近收服的蒙古部下,这些蒙人常年在汉人卫所附近寻找生计,都是精通蒙汉两种语言地,他们立即对红娘子低语了几句,红娘子有些奇怪:「这营帐中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么大的架子,居然始终不曾露面」,她想了想,微微一笑,翻身下了马。

    巴根见她听人翻译,再看她形容相貌,也猜到她是汉人,见她仍毫无惧色地单身随他行来,不禁露出钦佩之色,行到帐前,他掀开帐帘,恭敬地道:「尊贵的客人,请进!」

    崔莺儿大步入帐,瞧见帐中情形不由一愣,银琦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一瞧这进帐的汉子虽然也是一身蒙古人装束,可是眉清目秀,草原上可没有这样俊俏的年轻汉子,眼珠不由诧然一转。

    「这是?」崔莺儿疑惑地对侍卫长巴根道。

    巴根换了汉语对她飞快地解释了一番,崔莺儿这才释然,巴根摆手道:「您先请坐,我们首领马上就能接见您」。

    他让的是毡包正中的座位,那是主人或者最尊贵的客人才能坐地地方,崔莺儿对这些礼节了解一些,她微微一笑,没有走到上首,而是向左方的几案走去,按照蒙人的习俗,男右女左,是不能乱坐的。

    红娘子大大方方地在几案后盘膝坐下,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围着那头骆驼唱歌、拉琴、揉捏奶头。在她那双明亮锐利的眸子注视下,银琦有种无所遁形地感觉,可她一双眼睛却偏又不受控制地总是偷偷向红娘子那边瞟。

    红娘子也注意到了这个俏美的小姑娘对自已地窥视,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毛皮袍子,右衽,镶着花边,高领长袖,同色的腰带,带着镶满宝石的小弯刀。头发从前方中间分开,扎上两个发根,发根上面带两个大圆珠。发稍下垂,缀满了玛瑙、珊瑚、碧玉等装饰。

    打扮很娇俏,侧首瞟来时,那双明媚动人的眼睛就象这一串串昂贵首饰中最明亮的两颗宝石,不时偷瞧地眸光就象宝石发出的闪光,红娘子不禁向她和气地一笑,不料这一笑。却让银琦吓了一跳,低下头去再不敢抬起,只露出一张布满红晕的俏脸。

    红娘子注意到她穿的靴子上也有杏花、山丹、佛手等花纹,十分的精美昂贵,不象这么小的部落族众穿戴得起的服饰,不过她仍然没有意识到这个少女就是那千余名精壮武士口中地首领,她的目光开始投注在那位年岁最长的老者,银琦的远房叔叔身上。

    歌声和琴声始终不停,母骆驼渐渐舒服地闭上了眼睛,银琦拍拍小骆驼的脖颈。早就饿的饥肠辘辘的小骆驼犹豫了一下,然后胆怯地靠了过去。当它的嘴叼住奶头时,母骆驼的身子动弹了一下,随即便安静地不再移动了,帐蓬里传出一阵喜悦的欢笑,他们成功了。

    红娘子静静地望着这一幕,脸上也不禁露出恬静、开心地微笑,做为一个母亲,看到这样的场面,怎能不由衷的为之高兴?

    银琦一厢情愿地把她感动的目光视为「热切」。把盯在正饥渴地吃奶的小骆驼身上的目光视为正在注视着自已,心中既是害羞,又为他的「放肆」而有些着恼。

    萨仁格日站起身来,笑容可掬地施礼道:「你好。尊贵的朋友,感谢你帮助我的族人赶走了狼一般的敌人」。

    红娘子一听更认定他就是那支强大武装地首领,她站起身,客气地笑道:「您不必客气,如果不是我恰巧经过,引起您的部下戒备,那伙马贼凭你英勇的部下很容易就可以消灭的」。

    银琦在这里可不方便轻易暴露自已地身份,红娘子错把她的叔叔认成她的侍卫主人。正合她的心意,她笑着插口道:「这是我的叔叔萨仁格日,你是汉人么?听说你的侍卫也很强大,拥有这么强大力量的汉人你是大明卫所的官兵?」

    「不!我是从中原逃出地白衣军首领,我叫杨英!」

    银琦和她的部下们大吃一惊。红娘子眼光一扫,见站在帐边的侍卫长巴根紧张地攥紧了刀柄。便淡淡一笑道:「你们不必害怕,我的人马虽然也时常劫掠,但是却是为了在草原上生存下去,我既然从马贼手里救了你们,便不会再打你们的主意」。

    「况且」,红娘子轻轻一笑,恭维道:「萨仁格日大头领,凭您侍卫武装地强大实力,我也不敢随意打您的主意」。

    杨英,刚刚杀进草原地最强大的马匪头目,其实应该称其为一支强大的武装,因为他们的规模已经不能用马贼来形容了。事实上草原上的几大霸主除了拥有固定的领地和部众,他们烧杀抢掠的行为和杨英的人马并没有什么么区别。

    对于已经习惯了弱肉强食、却不习惯以善恶是非区分敌我的草原部族来说,杨英这样一个拥有强大势力的人物,在银琦和萨仁格日心中只有惊讶和戒惧,却谈不上什么忌恨仇视。

    红娘子看出他们对自已的戒惧,微笑道:「我只是路经此地,一时高兴出手相助而已,不需要你们如何感谢,今日相识算是个缘份。我要在草原上生存下去,也愿意结交几个朋友,而非处处树敌,希望我们我们下次相见,是友非敌」。

    她抱拳团团一揖,转身便走,那飒爽英姿,虽然不同于草原上的英雄好汉,却更具独特魅力,银琦女王心中一动,忽地追上两步道:「杨大哥请留步」。

    红娘子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她,小银琦追上来,解下自已的佩刀递到他的手中,咬咬嘴唇,红着脸道:「今天多亏你帮助了我们,这柄佩刀我送给你,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助,可以来这里找我的叔叔,我们愿意做你的朋友」。

    红娘子想了想,爽朗地笑起来。她知道草原上结交朋友喜欢互赠礼物,眼见对方送出的弯刀仅是上边镶嵌的珠宝就极昂贵。便大大方方地接过来,插在自已地腰带上,然后解下自已的佩剑双手奉上道:「好!我接受你的礼物,这是我随身的佩剑,我把它送给你」。

    银琦欣喜地抓过佩剑,红娘子瞧了瞧她,又看看她身后欲言又止的萨仁格日。大步行向自已的人马。封雷等人刀出鞘、弓上弦,正紧张地等着她出来,一见她安然出现,这才放心地把兵刃收了起来。

    红娘子伸手一拍马鞍,突地腾空跃起,轻轻巧巧地落在马背上,身手极是利落,然后一抖缰绳,向立在帐旁的银琦等人再一拱手,一马当先扬长而去。

    银琦弯着双眼。笑眯眯地看着她领兵离开,眸中满是欣赏之色。眼见他地大军去远了,萨格日说道:「王爷,那柄宝刀是老王爷送给您的十五岁生日礼物,怎好随便送给外人?」

    银琦微笑着摇摇头,狡黠地道:「叔叔,一柄刀和有一个强大的朋友,你觉得哪个更珍贵呢?」

    巴根一听,插嘴道:「啊!王爷是想把白衣马贼收为已用么?属下方才见识过他们的武力,这些白衣马贼骑术、箭法十分出色。虽然比起我们草原上的健儿还要略逊一筹,但是一旦近身作战,他们刀枪剑戟上的功夫却比我们的武士要高明许多了,如果能够收容这样强大的一支力量。我们朵颜三卫就不再惧怕伯颜了,相信阿古达木大首领也不敢再对王爷存有异心」。

    银琦摇摇头,眉宇间不期然笼起一缕薄愁:「阿古达木心怀二意,主要是因为白音叔叔现在指挥着朵颜三卫,而他不愿屈居白音叔叔之下。至于白衣马贼,我希望和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但是却不能明目张胆的收容他们,毕竟我们需要大明更多地援助。不能收容他们的钦犯」。

    这个聪明的小丫头现在也知道要平衡各方面的势力,包括属下之间、盟友之间,敌我之间,以便让自已能在其中立足了,虽然年纪尚幼,可是身为一族之长,朵颜三卫的女王,她必须得担起这份责任

    她现在必须得同一切可能的势力改善关系,对她来说,内忧外患远不止于此,曾经对父王忠心耿耿的白音叔叔,在掌控了朵颜三卫的大权之后,渐渐的也开始萌生野心了。

    白音已经不止一次私下要求她嫁给他的儿子,语气一次比一次强硬,态度一次比一次急切,银琦知道他是想让自已成为他地儿媳,继而利用这层关系,顺利地接手朵颜三卫的一切权利。

    银琦很愤懑,可是她现在又必须得依赖白音公开的、坚定不移的支持来稳固朵颜三卫和树立自已女王地权威,他的帮助要比只有莽夫之勇的阿古达木强的多,尽管明知他另有所图,甚至自已这样做正在助长他的野心。

    但是现在她不得不虚与委蛇。如果说饮鸩止渴,大概就是这种情形了。这次冒险来说服阿古达木,何尝不是为了争取他的支持和理解,利用他和白音的矛盾相互制衡来组织自已的权力架构。

    那个叫杨英地人,的确掌握着一支强大的力量,但是不能轻易接纳,否则只怕反而会害得朵颜三卫目前这种微妙的平衡关系立即土崩瓦解,再加上失去大明的支持。

    彼此先树立友好地关系,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他做为一个武装地首领,要在草原上立足,不会忽视自已今日所展示出的强大实力,他误以为那是叔叔的人马,这样最好,或许可以通过叔叔,和他迂回地建立某种默契和合作关系。

    银琦认真的想着,一对弯弯的柳叶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她讨厌尔虞我诈的权谋机变,但是为了自已的幸福和族人的安危,她不得不从一个快乐、单纯的少女,蜕化成为一个少女王爷,一个挣扎在权力漩涡中的人。

    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出去,象以前那样,站在马背上。象一只快乐的鸟儿,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翱翔在蓝天大地之间?也许,永无可能,银琦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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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挣扎在权力漩涡里的人,并不都象银琦这样感到痛苦,至少伯颜猛可就不会,相反。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掌控自已地命运,摆布他人的命运,做天下间最强者的感觉。

    三十年前,他正式亲政,不久便软禁了比他的影响力还大的皇后,尽管是这位皇后一力辅佐他登上大汗之位。他不喜欢任何人能控制他、制约他,他给明朝下的国书,自称为大元大可汗,俨然以和明廷天可汗平起平坐自视。

    为了制止蒙古内部常年不断的内战。控制异姓部落地发展,他把鞑靼蒙古各部落合并,划分为六大万户,察哈尔、兀良哈、喀尔喀、鄂尔多斯、蒙郭勒津和永谢布万户。他废除了贤王、太师、知院等职位。他对瓦剌蒙古恩威并施,颁布卫拉特各部首领以及活跃在当地的窝阔台和阿里布哥后裔的住帐只能称宅,而不得称殿,冠缨不得过四指等等以彰显威望。

    唯一没有纳入直接统辖之下的,只有成吉思汗兄弟合撒儿系统治的科尔沁部,因为他们对自已提供了最坚定的支持,伯颜猛可雄心勃勃。期待着一步步彻底统治整个大漠草原,然后重新占领中原的锦绣河山。

    孰料,不但黄金家族的死敌、天圣可汗也先的嫡亲孙子亦不剌始终阴奉阳违,暗暗发展势力想要同他作对。就连蒙郭勒津部的首领火筛也心存二意,终至发动叛乱,他光复大元中都北京地梦想还没有实现,自已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就土崩瓦解了。

    如今朵颜三卫的花当利用他远赴青海湖惩治叛徒加思布的机会,抢占了他的地盘,虽然塞里木卓尔牺牲了自已,帮助他杀掉了花当,但是重新夺回来的地盘已经不及当初离开的时候辽阔。手下的部族也军心不稳。

    草原上曾经最伟大的英雄,现在成了几大势力中最弱下的一部分,夹缝中求生存地日子不好过,更不是心高气傲的伯颜所能容忍的,他需要争取一切能用的力量。重新夺回属于自已地一切,甚至比以前还要强大。

    所以。他贪婪的汲取一切力量,白衣军杨英率领的这支近万人的强大武装,成了他极欲招揽的势力,今天,无论如何,他要抢先把这股势力争取到手,壮大自已征服草原的本钱。

    「大汗,白衣军杨英的人马到了,约有一千多人!」一个派出探听消息的士兵骑马奔来,远远地便高声喊道。

    为了以示诚意,他挑选了这处位于泰宁卫的辖地来会盟,而且仅仅带了两千人马,为了避免重蹈花当大意为人歼灭的覆辙,,他的斥候派出了数百人之多,远出六十里地四处巡弋,而且还有三位他亲手训练的海冬青在天空盘旋。

    「嗯,各部警哨继续巡弋,不得大意!」伯颜猛可下令,随即登上一处高坡,向远处望去。

    银白色地雪原尽头,一条渐驰渐近的黑线越来越清晰,最后只见一支长长地马队如离弦之箭狂飙而来,其势之急,将滚滚雪尘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果然是一支劲旅,如能为我所用,我将如虎添翼」,伯颜可汗捋须赞道。他半生戎马,从七岁起就在马背上打仗,只这一眼就看出这支搅得大明天翻地覆的白衣军绝非易与之辈。

    红娘子也看到了前方驻扎的营盘,粗略一估计,人马并未超出事先伯颜和她约定的人数,红娘子心中大定,一马当先,朝着那面黑色狼头大冲去,那是蒙古大汗的旗帜。

    伯颜猛可傲然立在

    营地高处,迎候着红娘子的到来。

    红娘子的人马放缓速度了,她自率二十余骑驰上坡来,然后翻身下马。矫健的身手令伯颜眼中地赞赏更浓郁了几分。

    两个人走了个对面,互相打量起来。伯颜猛可身穿铠甲,头戴铁盔,披着一件白色的斗蓬,须髯如戟、躯壮如山,红娘子看了暗赞一声:果然不愧是草原上的第一枭雄,威风气度与众不同。

    伯颜猛可也在打量着她。伯颜猛可有些意外,他听说过中原的白衣军,也听说过刘六刘七、杨虎张茂等人的悍勇无敌,如今身为首领的杨英虽然刚刚名气不彰,不过既能身为白衣军最高首领,在他心中想来,也应该是个身躯壮硕如虎的猛士,想不到看起来不但身躯瘦弱地很,五官也嫌太秀气了些。

    不过中原人士本来就比草原上的汉子瞧着白净秀气,再加上她方才所展示的身手和她骑兵队伍的气势。伯颜猛可不敢以貌取人,仍然微笑着迎了上来。

    「这位,想必就是赫赫有名的白衣军大首领杨英兄弟了?」伯颜猛可竟然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话。

    红娘子收回打量他的眼神,双腿迈动,非常男人地迎了上去,把拳一抱,很粗犷地道:「正是在下,兄台想必就是伯颜大当家的啦?久仰久仰!」

    伯颜猛可一听差点儿脑溢血发作一头栽到坡下面去:「大元大可汗成了大当家的,这怎么怎么混地?」

    省起对方的身份来历,伯颜猛可不由一声苦笑:「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山贼土匪而已。他们自已的朝廷礼制都开不明白,草原上的称呼当然更不懂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如今正在用人之际。我何必计较这个呢?」

    伯颜猛可强作欢颜,说道:「杨兄弟,我也久仰你的英名,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惭愧!惭愧!大当家的过奖了,兄弟们在中原翻了船,被迫逃到关外,打家劫舍混个口食罢了。我早听说伯颜大当家的在关外混的风生水起。乃是拳头上立人、肘子上跑马的第一条好汉,兄弟承蒙大当家您地赏识,实是感激不尽!」

    封雷听的直想笑,连忙扭过了头去,伯颜猛可咧咧嘴。他感觉有点头晕,不过听了这话又觉得放心。这个杨英长的斯文秀气,想不到却是这么一个粗鲁直率的人,这样地绿林好汉,只要谈的意气相投,应该好接纳。

    红娘子和伯颜猛可客气见礼,然后一同进入大帐,她的侍卫与伯颜猛可的侍卫分别肃立在营帐两侧,封雷等几名将领随同入内,与伯颜猛可手下的大将分别落坐。

    蒙古毡包内布置的倒也富丽堂皇,里边早已设下酒宴,红娘子和伯颜并肩坐在主位上,伯颜猛可新纳的妃子盛装华服,向红娘子等人献上奶茶、炒米和奶豆腐、奶皮子等,请贵客品尝。

    红娘子等人入乡随俗,不管合不合口味,对每样东西都略加品尝。伯颜猛可见了很是高兴,他端起镶金嵌银的酒碗,里边满满地盛着奶酒,伯颜猛可大声道:「杨兄弟,你我今日初次相见,详细情形咱们一会再谈,来,咱们先干一碗!」

    红娘子也双手捧碗,豪爽地道:「不敢,应该是小弟敬伯颜大当家地、敬各位兄弟一杯!」

    伯颜猛可一听他叫大当家的就眼皮直跳,可是又不好对这事儿太过认真纠正。在中原的朝廷,外国来使晋见天子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视成关乎国本的大事,然而在草原上,显然他们更注重实际利益。

    伯颜猛可有心接纳,红娘子又故意做出对草原目前的强弱形势并非十分了解,仍然把伯颜视做草原第一霸主地模样倾心相投,两人自然一拍就合。

    二人越谈越是投机,当堂决定从此守望互助,共进共退,而且两人还要结拜为安答。红娘子表现的十分热诚,她撸胳膊挽袖子地要去找只大鸡公来,准备来个斩鸡头烧黄纸,被哭笑不得的伯颜猛可一把拉住,按照蒙古的仪式磕头结拜,就算成为了兄弟。

    伯颜猛可开出的条件十分优惠,象红娘子这样一支庞大的武装要在草原上生存下去,仅靠抢劫是绝对不够地。而且长此下去,危害到整个草原的安危,必然成为各方有志一同的敌人,要想长久在此生存下去,必须融入当地。

    所以伯颜猛可划出一块地盘,把斡难河上方的不里牙惕、林中百姓、哈剌温山一带广阔的土地划为白衣军的领地,领地内的一切部族尽归白衣军统辖。他将以蒙古大汗地身份任命杨英为北英王,蒙古的副汗!

    这样的慷慨条件听起来简直让人眼红无比,不但立即获得了一块庞大如中原数省之地的地盘,而且有这位黄金家族后裔的任命和保证,她将成为草原上的副汗,名正言顺地统治当地的蒙古部族,而不会遭致反抗。

    然而事实上伯颜猛可只给了她一个北英王的空衔,并没有给她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和支持,就把这样一支强大的武装纳入了自已地麾下。因为那片区域在花当抢占他的草原腹地时已经被瓦剌占领,迫于两面受敌的形势。伯颜一直没有余力把这片领地拿回来。

    现在把它送给杨英,不过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杨英要想统治那里,就得先和他的宿仇瓦剌人大战一场,这样一来就起到了帮助他与瓦剌人为敌的目的,牵制住瓦剌人的兵力。

    杨英在那里要是站不住脚,在交战的过程中也可以帮他大量消耗瓦剌人的实力,如果他立住了脚根呢?那片区域是什么形势?西接瓦剌,东接奴儿干都司,再往北就是罗斯公国的罗刹人了。它地下方就是目前伯颜猛可控制的地盘。

    这样一支与大明为敌的队伍,又完全由汉人

    组成的武装,放置到这么一个地方去,他们根本别无出路。即使在当地站稳了脚跟,也必然和伯颜唇齿相依,除了完全投靠依附伯颜别无出路,这样就不会养虎为患,相反,这只猛虎养地越凶对伯颜越有利。

    红娘子对于这样的条件也是心满意足,奴儿干都司移民已十余万,再加上当地原有的驻军。已经形成一支汉人的强大力量,彭小恙做为兵备道副使、总团练使正在那里练兵。奴儿干下方划着内包围弧形的是福余卫、朵颜卫、泰宁卫、沈阳卫、大宁卫,一旦图穷匕现的时候,自已和他们就能连结成一道虎口,象包饺子一样把伯颜猛可包起来。

    这对刚刚结拜的安答好兄弟脸上都是一副直爽豪迈、义薄云天的模样。一个用粗犷地外表和草原汉子的身份掩饰着自已的阴险,一个用满口的黑话和绿林英雄的身份隐蔽着自已地狡诈。大帐内洋溢起相逢意气为君饮的祥和气氛。

    两下里饮宴正欢,红娘子捧着酒碗站了起来,站到帐中豪气干云地道:「大当家地」。

    「嗨!我的安答,现在你已经接受本可汗的任命,成为我大元的北英王了,见了大哥我得叫可汗,可不能大当家大当家的称呼了」。

    伯颜猛可心里暗叫吃不消,这个让他一听就心惊肉跳的称呼总算有了借口不再让他继续叫下去了,否则一旦传扬出去岂不惹得整个草原上的人嘲笑?

    「哦,大可汗,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兄弟我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不会皱一皱!」

    「好好好,哈哈哈!」伯颜猛可捋须大乐,他也听说过那些绿林好汉一言九鼎,十分的义气,如今一见果然不假,给了他一个王爷的空衔,送了他一块不属于自已的领地,就能换来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换来他一万精骑的效忠,这真是长生天保佑呀。

    可惜他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红娘子的下一句话就让他额头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可汗大哥,江湖规矩,刚刚入伙得缴投名状。你放心,兄弟不让你为难,等我回去就去寻大明木里青卫的晦气,砍了他们卫所指挥使韩威的人头来给大哥做见面礼!」

    伯颜猛可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兄弟,你不是彪吧?我这里一大摊子烂事还没解决,朵颜三卫正巴不得把明军拖下水。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他强忍了忍才没说出脏话:「喛,这里又不是你的绿林山寨,不需要投名状的,大哥知道你与明军势不两立,不过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明官兵地卫所城池摆在那儿又跑不了。如今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瓦剌和火筛联军,实不宜再树强敌啦」。

    「来来来,你且先坐下,大哥对你说说斡难河一带的形势和瓦剌、火筛联军的情形,咱们兄弟齐心,先对付了这股强敌再说。」伯颜连说带劝,把红娘子劝回座位,对这位似乎有点缺心眼的绿林兄弟面授机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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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皇帝的病好了七八分了,倒是杨凌。起先看着比正德硬朗,现在却低烧不断,他又实在厌恶那喝起来苦的令人作呕地药汤,只是硬捱着。

    大军回返南京进时,他不得不打起精神穿着整齐,坐在车轿内随皇帝接受百官的欢迎和恭贺,等一进了城,就病怏怏的回府歇着了。永福、湘儿两位公主得知消息,暗暗牵挂在心,可他住在宫外。又不方便探望,两位公主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撺掇胆子最大的永淳,想找个机会出宫游玩。趁机去看看情郎。

    宁王的叛乱此时尚未全部平息,南昌城现在还在宁王的势力手中,但是那里只有宁王世子带着五千纨绔兵守城,随着李森、何炳文、白重赞等人的进逼,打下南昌城已没有丝毫悬念。

    皇上龙体有恙,这才是最重要的事,一个宁王世子不值重他劳动龙体带兵出征,所以便返回南京歇养病体。并审问宁王,把他的罪行公诸天下。同时他一到南京就忙着出征,还没去孝陵祭拜过太祖高皇帝,此番回来也是要去拜见一番的。

    正德心情很好,他从宁王地战船上剿获了大批的金珠玉宝。除了船头堆放如山的金银宝石,船舱内还有十多口箱子。宁王府百十年来聚敛的财富,真可以称得上富可敌国了。且不提对宁王府的处置,光是现在剿获的这么大一笔财富用来支付全部军费还能富余一半,打你的人,花你的钱,正德皇帝很享受这种感觉。

    今天,正德去孝陵祭祖,此时刚刚回城。南京城很多年没有过这么隆重的仪式了,百姓们临街观赏,只见龙辇前甲士旌旗、继以锦衣校尉,再次是幡幢宝帜、步行侍卫,随后是金爪、银铖、卧爪、立爪、金挝、银爪、金响节、白麾等,真是仪仗森严,威武万分。

    随后又继以仪刀、红杖、黄衣武护卫官和侍从武官等,又后是黄罗伞盖、紫盖、黄幢、曲盖、曲伞、黄盖、紫幢、青帜等,再继以碧油衣帽的殿前侍卫、值班侍卫、女侍卫等,距离御驾约十丈,徐徐地走着。

    御驾后边是护卫官、亲王、郡王、国公、皇族国戚、文武大臣,再后是司礼太监、南京守备太监率领着中官内监等人,再后是抗豹尾枪地侍卫、御林军、锦衣卫、禁城的禁卒、戍兵。两翼督队的是五城兵马司,他们也换上了高头大马,横刀扬鞭威风凛凛。

    正德皇帝回了城

    御驾直进中门,祀了太庙、社坛,才登上金殿,接受百官朝觐。接见已罢,正德就觉得身子有点乏了,毕竟他的伤风还没有全好,可是今日正要当着满朝文武公审宁王,他也只好强打精神,喝道:「来吧,宣罪民朱宸濠上殿!」

    朱宸濠被四名金瓜武士押解着登上了金殿,殿上地许多文武大臣久闻宁王之名,可是还不曾见过他本人,这时瞧他,一袭罪囚的白衣白裤,蓬头垢面,手脚缚着铁镣,实在看不出一点那个江西的土皇帝的模样,只是他形容虽然狼狈,却神情倨傲。满脸不屑,看不出一丝惧色。

    这还是叔侄二人头一次真正见面,互相凝视良久,宁王冷哼一声扭转了头去,正德目欲喷火,戟指喝道:「朱宸濠,朕自登基以来。从未曾薄待你,你却背叛朝廷,举众谋反,枉你还是朱家子孙。朕今日方去祭告先祖,禀明你地罪行,朕来问你,你死后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宁王料知必死,岂肯示弱于他,他手举铁镣,仰天大笑道:「朱厚照。你说我背叛朝廷,你祖宗燕王朱棣不也是篡夺了建文皇帝的天下吗?我见不得列祖列宗,你祖宗燕王就有脸去见太祖高皇帝吗?」

    「逆贼住口,竟敢直呼皇帝名讳!」南京礼部尚书跳出来大喝。

    宁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此乃我的家事,要你等插什么嘴?滚开!」

    他双眼一张,威势尽现,把礼部尚书唬的退了两步,宁王冷笑一声道:「从前燕王是建文地叔父,我。也是你的叔父。今不幸大事未成,否则我怕不是燕王第二吗?还不是一样面南背北,荣登九五,万民朝拜?正所谓成者王败寇。既然逐鹿失败,要杀要剐悉听遵便,何来这许多聒噪!」

    正德本来身子酸软无力,气怒之下反生了力气,怒喝道:「逐鹿中原?你也配!瞧你那副德性,长着一颗猪头,就算给你一头鹿,你追得上吗?逐鹿中原。狩猎天下,这种高雅细致的活,你也配陪朕玩?」

    宁王大怒,反唇相饥道:「欺人太甚!孤王是你地皇叔,败便败了。何以如此辱我?孤王是猪,那你又是什么?你置全天下太祖皇帝的子孙后嗣于何地?你这忘典背宗地小杂种!」

    「太祖高皇帝有你这样的不孝子孙吗?不要拉大旗做虎皮。把朱家子孙全拉上,弘治一直无子,突然冒出你这么个小畜牲,民间早有传言,说你并非皇帝骨血,要说杂种,你才是个小杂种!」

    这两位龙子龙孙一通对骂,猪呀驴地全上来了,就连起居官也停笔不记了,杨凌有点咳嗽,站立班中两腿发虚,本来不想多言,这时眼见一个皇帝一个王爷骂的不可开交,满大殿上都是两个人的怒吼,他忙招手唤过临时充任站班太监的杜甫,附耳低语几句。

    杜甫一听,忙一溜烟儿跑回去,趁二人对骂累了呼哧喘气的功夫对正德低声道:「皇上,宁王虽被削爵为民,终归是皇室子孙,这般对骂,有失皇上身份。您龙体不适,还是早些处置了案子,回宫歇息一下吧」。

    正德这才省觉这般对骂有失身份,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一哼鼻涕又快出来了,忙扯过一方手帕捏了捏鼻子,闷声闷气地道:「刑部尚书何在,朱宸濠起兵反叛,该当何罪,速速拟来」。

    南京刑部尚书忙出班奏道:「启禀皇上,谋逆造反者,按律当凌迟炙尸,家族一例碎剐。但」。

    他还没说完,盛怒之中的正德皇帝已一拂袖子道:「那就依律处斩,将宁王府上下以及附从叛逆地逆臣一律处斩,首级悬竿以儆效尤!」

    宁王朱宸濠一听勃然变色,立即出言抗辩。他虽知必死,却未料到会处以斩刑,其实依明朝旧例,亲王是没有斩罪的,最多不过白绫鸩酒赐死,最多处以绞罪。宣宗时候以铜炉酷刑炙死汉王就已经违背了祖制,怒极中的正德帝也不暇计及祖训,立命锦衣卫把宁王拖下去行刑。

    正德下完了旨意,气的脸色苍白,脑袋有点发晕,便匆匆散了朝堂,返回后宫休息去了。杨凌早知宁王谋反,下场不过如此,那些犯官的家眷们虽然无辜,可是事涉谋反也无从挽救,眼见旨意已下,也只能叹息一声,默默无言地下殿去了。

    宁王虽大声驳斥,不断挣扎,可是正德皇帝盛怒之中,谁敢替他说情?锦衣卫二话不说拖起宁王便走,又自牢狱之中把刘养正、张纶、王僧雨等等大小犯官及其家眷统统拖出来押上长街,不分男女老幼职位高低,尽皆脱光衣服。裸体而跪,施以斩刑。

    随即又将宁王以及附逆的大小官员首级悬于竹竿之上,遍插街头,南京城内绵长数里都是这种人头悬竿的恐怖景观。

    此时,广东湛江安铺镇,来了几个高鼻深目地外国人,他们是曾经同杨凌交过手的葡萄牙皇家海军上校桑德和雇佣兵团长阿隆索。以及几个手下雇佣的汉人通译。拉马里奥大主教返回王国后,把他们地惨败和明军的强大情形对国王诉说了一遍,原本就倾向于和平通商的国王陛下更是大力主张同这个东方的最强国建立良好地贸易关系。

    但是已经习惯了劫掠和建立殖民统治的贵族阶层有相当一部分人持反对意见,无本万利总是比一本万利更加吸引人的,他们不相信在世界的东方有一个这么强大的国家,一力鼓吹建立一支更强大的远征军远征东方,把那个遍地黄金的东方古老国度纳入他们的版图。

    这些贵族们地声音虽然相形薄弱,但是刚刚经历过一次叛乱的国王陛下也不敢粗暴地反驳,他试图说服这些顽固地冒险份子,国内正为了是和平赚钱还是花费几年功夫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远征东方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艘远

    航东方的商船归来,结束了这种争辩。

    印度洋通道已经被他们打通了,而整个东海、南海则在海盗们地掌握之中,加上大明朝廷严禁解海通商,他们以前并不能和大明直接贸易,再加上远洋和支付护航武装的费用,所以牟利有限。而大明解除海禁、扫清海盗,并迫使葡萄牙舰队返回本国的时候,一艘冒险来到东方的海盗船儿,成了首批获益者。

    那个幸运的船长风闻英勇无敌地葡萄牙舰队在明廷手中战败。又亲眼见识到明军舰队的强大,立即摇身一变,从一个海盗变成了一个文明的商人,一位西方的绅士。

    他从大明杭州湾购买了七百匹绸缎、一万一千匹棉布和两万两千件瓷器。总值一万两千两白银,然后一路运回了葡萄牙。借着葡萄牙舰队刚刚驶过,海面上比较平静地机会,再加上他自已就拥有武装保护,这批货物安全运回了葡萄牙,立即被抢购一空,售价30万比索,折合白银七万五千两。

    他这一趟。牟取暴利达到了六倍,一夜之间成为巨富,然而当商人、贵族们瞪着两只红的象兔子似的眼睛向他投以羡慕的眼光时,他却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因为据他说,如果他当初离开海港时如果不是携带着大炮火药。而是满船的胡椒,那么这一来一回,他的获利还将扩大十倍,然而现在他不得不继续准备,再一次飘洋过海。

    首都里斯本脚下的七个山丘好象一下子都变成了七座活火山,整座城市沸腾了,没有一个贵族、一个商人愿意放着这样巨额的财富不要,而要花上几年时间组建一支海军舰队,去打一场没有把握地仗,有那功夫,他们宁愿投资组建一支用来保护他们做生意的护航舰队,就象东方的大明做的那样。

    反对的声音被完全湮灭了,国王陛下亲自签署国书,准备了一份丰盛地礼物,派遣一支舰队,由拉马里奥大主教率领来拜谒东方的帝王,同时教会地志愿者们也随从前来,携带了大批书籍,要往这片遍地黄金的天国来传教。

    可是他们半路上遇到了往返的小商船,听说大明正在内乱,战事不断,国家岌岌可危,拉马里奥大主教大吃一惊,于是临时改变航线,把舰队驶往吕宋的马尼拉港,然后派遣了几名亲信悄然登陆探听大明目前的形势。

    安铺镇并不大,这里虽也见过许多南洋人,可是象佛郎机人这样的人种并不多见,他们的出现引起了百姓们好奇的目光,有人开始跑去巡检司衙门报告巡检老爷。

    小镇巡检何老爷子听到了百姓的禀报,踉踉跄跄地向大街上走来。何巡检已经五十七岁了,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虽说熬了一辈子才混上个从九品的巡检官,可是在这民风纯朴,除了偶尔的争吵几乎连架都打不起来的小镇上,一天三顿的喝小酒,过的也还惬意。

    路口,第一次来到大明的尼亚斯教士正兴致勃勃地同摆摊卖咸鱼的胡老汉在说话,何巡检打个酒嗝,站在旁边听着,只听胡老汉坐在马扎上好奇地问道:「你们这些番人,来我们大明有何贵干啊?」

    「啥?贸易?啥叫贸易?喔喔,做买卖啊,我们大明不准许和番人私自做买卖的」。

    尼亚斯教士听了翻译的话,奇怪地耸耸肩,又对他说了几句话,大字不识的胡老汉呵呵地笑起来:「你们做梦呢吧?我们大明可是天下共主,四海的中心,你个蛮夷佬,还啥外交、啥国书,还敢跟我们大明平起平坐?你们活的不耐烦了吧?」

    「喔喔喔,原来就是朝贡啊,朝贡行,朝贡行,朝贡有勘合吗?有进贡的表文吗?没有可不行啊,没有可不接待。还有那个会磕头吗?不会是吧,我胡老汉是好心人,我告诉你们啊,你们先去县上驿馆住下,找个师傅教教,可得练会了,要不然是要砍头的。」

    阿隆索听见一个小民也敢这么对他们讲话,有些不悦地咕哝道:「我们也是有舰队保护的,你们太不礼貌,一个小民说话也这么放肆」。

    那通译收人钱财,替人说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胡老汉一听大乐:「哈哈哈,那好啊,那就把你们的舰队拉出来溜溜,前几天我们大明的舰队打海边过,我还去看过,嗬!那叫一个威风,听说他们去南京城打宁王的军队了,你有本事等着,等他们回来,一定把你们都送到水晶宫里当驸马!」

    桑德上校一听,吃惊地道:「什么?我们听说大明不是正在和和什么白衣匪作战么?这个宁王又是什么人?」

    「嗨!白衣匪啊,白衣匪已经灰飞烟灭了,这宁王可了不得,宁王他」,胡老汉还在胡说八道,何巡检在后边踢了他的屁股一脚,笑骂道:「你又在跟外乡人胡说什么呢?」

    胡老汉扭头一看,连忙站起来,陪着笑脸道:「哎哟,是巡检大人,何老爷您怎么来啦?」

    何巡检哼了一声,说道:「不许通商那是哪一年的老皇历了?我不来,我不来你还在这儿胡说八道呢!」

    他上下打量一番这几个番人,然后掸了掸油渍麻花的陈旧官袍,把鸡胸脯一挺,很骄傲地道:「我是大明广东安铺镇巡检官何大人,你们这些番人,有什么事情和本官说!」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34 齐人难做
    当葡萄牙人派了几个探子在广东登陆,鬼鬼樂樂地跑到安铺镇向一位酒蒙子巡检大人打听大明当前局势时,南京城里刚刚斩了宁王朱宸。

    杨凌陪着皇上又是祭祖、又是上朝,累得骨头酸疼,回到诸位伴驾大臣居住的皇城驿馆,就一头栽到床上,有气无力地叫人烧了碗热汤喝了,然后蒙上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他睡的正香,驿丞大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轻声道:「国公爷,国公爷」。

    杨凌被惊醒了,朦朦胧胧地答应一声,却觉眼皮滞重,一时睁不开,他懒洋洋地道:「嗯,什么事,晚餐不吃了,等我有了劲再说」。

    随即便听一个娇脆的声音道:「好了,你下去吧,本公主来访的事,你给我把嘴把严实点儿」。

    「是是是,小的明白」,驿丞陪着笑脸,弯腰退了出去,顺手把门轻轻带上了。

    杨凌隐约听到说什么公主,忙挣扎着想坐起来,他刚睁开眼睛看到一线亮光,随即便又一片黑暗,额头一片清凉,柔滑温润如玉。杨凌略略一怔,才省到那是一只小手。

    「不是很烫嘛,瞧你带死不活的样子,没能耐你下什么水啊,大冷的天就指着你充大尾巴狼了?」抚摸额头的动作很温柔,说出话来却十分的呛人。

    杨凌呵呵地笑了,他叹了口气,舒服地享受着那小手的温柔。有气无力地道:「公主大人,我是伤风啊,伤风不一定要发高烧的,可是浑身乏力,骨头缝儿都酸疼,很难受地,而且吃什么药都没那么快好。就得挺挺」。

    「哼!」一声娇哼,眼前一亮,现出一张宜喜宜嗔的绝美容颜来,朱湘儿在椅上坐了,嗔道:「你呀,下去把皇上拉出来就行了,还陪着他疯,非得身先士卒才行?瞧你这副模样,让人家看了难受」。

    虽然还不是十分明白情爱滋味,更没尝过杨凌的轻怜蜜爱。可是那时节一个女人脚被人摸了、嘴被人吻了、冰清玉洁的身子都被人看了去,舍了他也实在嫁不得旁人了,朱湘儿已经把他认定为自已终身相伴的夫婿,听说他生病了,怎么可能不着急?

    不过这芳心暗许虽是别有情由,杨凌自身也是有着让人家少女倾心的条件:年青英俊,卓尔不群,位高爵显,文武双全,有着这样的条件。又有着这许多地缘份,朱湘儿自然也就半推半就了。

    若是杨凌是个打更老头亦或街边乞丐,那就没有这等好事了,朱湘儿不把他杀人灭口、挫骨扬灰才怪。

    杨凌笑笑。说道:「殿下怎么离开皇宫了?你可是公主啊,你来看我,终究是不太好」。

    朱湘儿乜着杏眼瞟他一眼,嘲弄道:「啧啧啧,我一个大姑娘都不怕,你堂堂威国公,一个大男人倒怕啦?」

    杨凌又叹了口气,微微闭上了双眼。怎么忘了这位是四川辣妹子啊,虽说现在辣椒在四川刚刚种植,瞧这位小姑娘的模样,很显然,她们的性格可不是吃辣椒吃的。那方水土,就是出这样性情泼辣爽快的姑娘啊。

    朱湘儿见他好象根本没有力气斗嘴。不由紧张地俯下身,关切地道:「真的这么难受啊?瞧你一点气力都没有的样子,有没有找郎中看看?」

    她这一俯身过来,带过一阵幽微细致的花草清香,杨凌虽在昏昏沉沉之中,嗅了也不觉精神一振,他打起精神说道:「嗯,找过郎中了,也开了些药,不喝还好,喝起来肠胃都翻腾。不碍事的,主要是刚回城不得空儿歇息,我好好睡上两觉就没事了。对了,你是偷偷出来的,还是告诉了皇上?」

    朱湘儿听了得意地一笑,带着些狡黠地道:「既不是偷偷溜出来地,也不是告诉了皇兄。现在仗已经打完了,我们也不必隐瞒身份了,本想今日陪皇兄去孝陵祭祖,可皇兄说今日祭祖是为了悼告祖先,斩杀反叛宗室,我们是女孩儿家,不宜跟去。

    我们几个不能跟去孝陵,想想又没什么事做,就让锦衣卫带我们逛逛南京城,锦衣卫统领可受不了我们四人的折磨,再说皇嫂又答应决不让皇上怪罪,他就带我们出来了。喏,你瞧,我这身民女的衣服好不好看?」

    朱湘儿喜孜孜地跳起身来,把椅子搬开些,在杨凌面前轻轻展示着优美的身姿。朱湘儿年纪虽小,却是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细腰雪肤,身形纤秾合度。

    她穿着件湖水绿的窄袖上衣,外加淡蓝短比甲,下身着一件翠绿色的襦裙,同色的腰带束出非常动人的纤细曲线,腰板窄薄,而又不失柔软。这样的美人儿仅是看着,就叫人赏心悦目了。

    朱湘儿正笑盈盈地展示着自已娇美的身段,忽地发现杨凌没有注意她地衣裳,两只眼直勾勾的却只盯着她的小蛮腰看,不由俏脸一红,小拳头挥了挥,佯做嗔怒地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她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嘴里还在凶着,脸上已经露出非常开心地笑容,她扯回椅子一屁股坐下,笑嘻嘻地道:「我不穿宫装是不是也很好看?」

    杨凌「嗯」了一声,知道这小丫头是想让情郎赞美几句,奈何他现在心促气短,实在提不起精神,只好随口敷衍道:「当然啦,你这么美,穿不穿衣服都好看」。

    朱湘儿红着脸瞪起一双杏眼,杨凌这才发觉未经大脑说错了话,忙讪讪改口道:「呃。我是说你穿什么衣服都看好」。

    他怕朱湘儿又跟他大发娇嗔,就他现在这体力可吃不消,忙转移话题道:「你既和皇贵妃还有永福殿下等人逛街,怎么自已跑这里来了,她们知道么?」

    湘儿哪敢让她们知道,永福公主暗恋杨凌的事她还没跟杨凌说呢,如今黄花女作媒。自身难保,暗恋杨凌的人苦苦相思没有着落,她这帮腔撮合地小红娘倒和杨凌暗订了终身,朱湘儿一方面觉得对永福姐姐有些愧疚,另一方面也有点捻酸吃醋的味道,所以这件事始终不曾对杨凌提起。

    朱湘儿叹了口气,说道:「人家还不是想着你正生病嘛,想来看看他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我们正在秦淮河、夫子庙一带闲游时,忽见百姓们都往长街上涌去。一时好奇跟去看个热闹,不想正看见皇兄下旨斩杀宁王一众反叛,满街血腥人头高挂,我灵机一动,就装作吓的心悸,说是先要回宫,然后就跑来这里看你了」。

    朱湘儿刚刚说完,就听门外一个声音道:「公主殿下,这里就是国公爷的住处了」。

    随后就听一个甜甜柔柔的声音道:「嗯,本公主今日出游。恰好经过这里,听说国公身有不适,顺道前来探望,你且退下吧」。

    朱湘儿象充足了气地皮球。嗖地一下跳了起来,杨凌也吓出一身汗来,刹那间身上倒是轻快了许多。

    朱湘儿急急地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说已回宫了的,要是让永福姐姐看到,那就完蛋大吉了」。

    杨凌慌忙一指道:「快,藏在那里边!」

    朱湘儿扭头一看,没好气地道:「你当我是只老鼠?那么小地柜子。我钻的进去吗?」

    这时,门扉轻轻扣响了,永福公主的声音柔柔地道:「国公,本公主是永福,我方便进去吗?」

    杨凌情急之下。忽地一掀被子,急促说道:「进来。快,躲到我背后,进来啊!」

    他见湘儿犹豫,最后一声几乎是用吼地,永福公主听到了说道:「好,那我进来了」。

    朱湘儿涨红着脸还在摇头,一听这话再也不敢迟疑了,立即连滚带爬的上了床,从杨凌身上翻了过去,永福公主启开房门,身影绕过屏风时,杨凌也堪堪放下被子,遮住了湘儿地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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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儿躺在杨凌身后,双手握拳蜷于胸前,胸口如擂鼓一般嗵嗵作响,杨凌正在发热,被子里本来就热乎乎的闷不通气儿,她挤在里边大气儿也不敢喘,简直快闷坏了,只得把被子悄悄掀开一条缝儿,吐着舌头儿吸气儿。

    杨凌做势要下床,可是『挣扎』了半天愣没爬起来,永福公主不知内情,还道他病得如此沉重,连忙迎上来扶住他,柔声道:「国公不必拘礼,你且好生躺着,病的这般重,就不要起来了。」

    她见杨凌呼吸急促,满脸通红,挣扎着连坐都不坐不起来,哪晓得这家伙是心中有鬼,被她给吓的,还道是病情严重,说着说着美丽的大眼睛里就盈满了泪水。

    杨凌自那日同去上林苑后,就知道这位公主对自已颇有情意,只是一想及梦境中正德皇帝基因突变,化身喷火霸王龙时地恐怖场面,他就不寒而栗。所以实在不想招惹她,可是现在眼见人家姑娘这副模样,他也有些心软。

    杨凌柔声道:「公主不必担心,杨凌习练武功、内家气功已近两年,身板儿扎实的很,并不是个不济事的文弱书生。其实我从水中出来时,如果象军士们一样长途奔跑一番,驱散了寒气也就没事了,只因一时大意,这才着了风寒,将养两天便会好的」。

    永福公主点点头,有点羞涩地擦去脸上的泪珠。湘儿公主在杨凌背后,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在他脊背上轻轻划着字:「大笨蛋,快些想办法让姐姐走啊,人家要憋死啦!」

    杨凌凝神分辨她写的字,一时没有说话,永福看在眼里,却象是杨凌直愣愣地瞧着她地容颜,不禁羞涩起来。她怯生生地道:「国公怎么这么看我?」

    「啊?喔!」杨凌病乏之中精神头儿不够用,顺口胡编道:「杨某见惯了公主身着宫装的雍容华贵,如今穿着一身寻常女子衣服,别具一番韵致,殊丽从不曾见,是以怔忡失神,还祈殿下恕罪」。

    永福公主听到心上人如此夸奖,早已喜悦不禁,哪会怪罪他?她害羞地垂下头去,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却没有说话。

    杨凌见她粉颈低垂,玉容恬静,肌肤让透窗而入的柔和阳光一照,彷佛光滑地象牙上透出粉酥酥的红润血色,眼帘下一对弯睫也羞涩地微颤着,处子韵姿妍雅动人,由怦然心动,一时真的看呆了。

    暗香流动、静谧无言,两下里心慌慌地正不知该找些什么话题,湘儿公主躲在杨凌背后。听他夸赞永福,自已方才让他看新衣他却全无表示,不禁吃起醋来,伸出手去在他腰眼上便是狠狠一掐。

    杨凌疼地「哎呀」一声。永福公主正享受着那种美滋滋的感觉,一听忙道:「怎么了?」

    杨凌吱唔道:「喔,嗯公主出宫,可曾禀明皇上?您来探望,臣感激不尽,可是皇上若不知公主行踪,不免会为你着急,这个那样的话。臣也担待不起,臣的病情不碍事的,公主还是早些回宫为好。」

    永福听他下逐客令,芳心不由一惨,他刚刚壮着胆子夸了自已几句。便又吓成这副模样,还不是因为自已的公主身份。这层窗户纸不捅破,他要何时才敢接受自已的感情?

    难道一定要按照永淳的主意,设个圈套儿让他上勾?男子汉都有他地自尊心,若是将来被他知道是自已算计他,就算他不敢发怒,但是从此对自已冷淡下来,那岂不比杀了自已还难受?

    想到这里,永福不知怎地生起一股勇气,或许是暗室遮羞吧,她突然鼓足了勇气说道:「杨凌,你你难道真地不知道我朱秀宁对你的情意?」

    杨凌一听这话顿时呆在那里,身后的永淳也怔住了,过了半晌,杨凌才结结巴巴地道:「殿下,你你说什么?」

    永福公主咬了咬嘴唇道:「当你为我选驸马的时候,我认命了,哀莫大于心死,我认了。可是你揭穿了黯夜地阴谋又给了我希望。你知道吗?我曾当着三大学士的面,向母后表示过愿意嫁你为妻」。

    她紧紧攥着双拳,指甲都陷进肉里,声音虽然平静,娇躯却在不断地发抖:「母后以你已经婚娶,公主不能下嫁为由不肯答应,我这才往皇庵修行,为的是脱去这层公主的身份」。

    「杨凌,这样还不可以吗?你还要我怎样做,你才肯甘心?」那声音说的凄楚哀婉,听的杨凌一阵心颤,他万万没料到永福公主种种行径竟然都是为了他。

    杨凌低声道:「殿下,杨凌何德何能?再说,皇上那儿」。

    「皇兄全都知道,把皇庵建在你地国公府旁,就是皇兄的主意,那皇庵那皇庵,你瞧着可象是一座庵堂么?」

    永福公主的脸象是抹了一层胭脂,她羞涩地移开眼睛道:「那是那是皇兄为我置办的嫁妆」。

    杨凌彻底呆住了,过了许久许久,永福公主才低声道:「你怎么不说话?你现在还要躲着我、避着我么?」

    「我我」,杨凌心里暗暗叫苦:「我哪知道还有这一出啊?皇上那儿都同意了,别说你极是招人喜爱,就算丑若无盐、性如烈火,我也不敢不要啊,可是现在现在我身后边还有一位公主呢,皇上再大度,他能把两位公主嫁进杨家吗?」

    永福公主鼓起勇气倾诉了心声。却见杨凌只是发呆,心中不由一阵气苦,她攸地起身道:「难道你地心中,从来就不曾喜欢过我?罢了,全是我永福自作多情,我」,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流满面地正欲转身,杨凌急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公主,我只是惊闻此事,一时有些发呆罢了,并非对公主无意」。

    永福公主心中一喜,双眼放光地道:「你你喜欢我么?」

    一个也是赶,两个也是放,杨凌决定「破罐子破摔了」。

    永福公主为了他到了今天这种地步,那是万万不能再负了人家。而且皇上也是这个意思,想推辞也不太可能了。现在地坎儿反而是在朱湘儿那里。

    他和湘儿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要是现代女性可能不当回事儿,但湘儿再泼辣终究是大明朝的女人,若是说一句弃她不顾,估计她不是自杀就是把自已干掉,那个小丫头更是甩不掉了。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两位公主的终身和自已有所牵连,固然要担风险。可也多了一份保障,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死猪还怕开水烫吗?

    永福公主见他坚定地点了点头。不禁又落下泪来,这次,却是欣喜的泪。苦尽甘来,终身已定,那份突如其来的喜悦充塞了她的胸臆。

    永福轻轻抹抹眼泪,低声道:「我知道,你地夫人个个都是极出色地女子,我除了一个公主身份。其实不比她们强在哪里。我的性子太闷,永淳和湘儿都比我可爱的多。我也不愿倚仗这个身份要求你什么,和你在一起,远胜过做一只终生困在十王府的笼中鸟儿。只要你你待我象对她们一样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怎么会呢。你地性格温柔恬静,在三位公主里是脾气最好的了。一定会是位贤妻良母,谁说你连永淳和」。

    腰眼上又是一痛,杨凌一声闷哼,这丫头大约是虐待狂,出手真重,估计那地方已经紫了。他哑着嗓子接下去道:「谁说你连永淳都不如了?」

    「真地?」永福开心了,腼腆地道:「我见平时你和永淳、湘儿她们在一起,都说说笑笑的,唯独见了我却拘束的很,一直担心你会不不喜欢我呢,我我真的比她们可爱吗?」

    苦也,一只小手又探到了腰间,杨凌暗暗叫苦。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永福,一只手悄悄探进被底,握住了湘儿地小手,朱湘儿只挣扎了一下,因为担心被永福发现,便任由他握着了。

    杨凌望着永福公主那双期待认可的眸子,握紧湘儿的小手,一字字地道:「三位公主里面,你是最美丽、性情最温柔、最令人动心的姑娘!」

    他抓住湘儿的小手,说到『三个最』时,在她身上着意地点了三下,同时用最真挚的目光看着永福公主。

    永福公主满心欢喜,含羞低头,那羞意却如春风里的蓓蕾,忽然就涌上了面颊,绽放出两朵灿烂的桃花。

    被底那只攥着小拳头的手也放松了,在杨凌放心地松开手后,那只小手又探到了他的腰间,杨凌心里一紧,腰肢刚刚僵硬起来,就发觉那只小手正轻轻地揉着方才掐过地地方,动作好温柔好温柔。

    「如果老婆太强悍,齐人之福还是不要享的好」,杨凌在心里哀叹:「两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啊,我一个国公哪里降得住,吃的消?」

    两人明确了这层关系,永福反而不好意思再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忸怩地坐了片刻,她就嘱他好好将养身体,然后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了。

    待她一出屋子,湘儿象只小老鼠似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她被闷的满脸通红,瞧来倒别具风韵。小湘儿捏着鼻子道:「好玄!好玄!幸好你没有放屁。不然我把你地屁股也掐烂」。

    杨凌坐起身,干笑道:「那也没关系,要是熏着你了,你也放个屁给我闻闻好了」。

    朱湘儿「嗤」地一声笑,晕着脸捶了他一拳,然后嘟起小嘴道:「我们的事还不知该怎么跟皇上说,现在你又答应了皇姐。那你准备怎么安排我?你长了几个脑袋呀,够砍的么?」

    她一提这碴儿,杨凌呻吟一声,忽地又躺回枕上。

    朱湘儿忙道:「喂喂,你做什么,我这里和你商量事情,你躺下干吗?」

    杨凌用枕头掩住耳朵,有气无力地道:「等我病好了再想办法。现在我的头好疼,你再催我,就这一颗脑袋我都不想要了」。

    朱湘儿嘟着小嘴儿。闷闷地又捶了他一下,独自坐了会儿,她忽地想到:「我现在和他同床并枕了,是不是就算成就夫妻了?要是成了亲,他就是这么躺在我身边的吧?嗯!听说好象是不穿这么多衣服的,要是穿的太少,那该多羞人?

    想到这里,朱湘儿面红耳赤,一颗心又卟嗵卟嗵地跳了起来,想从他身边逃开。那双手脚却变地软软的,连从他身上爬出去的力气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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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凌的病好了,办法还是没有想出来。正德也没容他多想,因为他们就要启程赴江西了。江西南昌府被湖广总兵李森率先攻破。占领了全城,剿获了宁王府大批未及销毁地重要文件。

    宁王世子却逃了,没等李森的大军赶到,他就带着金银财宝和几个亲信逃之夭夭,一路向东南方走,看那样子,是要奔福建去,若不是想逃进武夷山去。就是想径直穿越闽地,效仿传说中地建文帝下南洋。

    然而他没有建文那样好命,如今的南方都是忠于正德帝的官吏,福建三司集结一切人力物力堵死了可能出山的一切出口,宁王世子也知道难以突破。半途突然折向,逃到贵溪附近时。遁入山区就此失去了踪影。

    宁王世子看似不成气候,但是宗室造反,后患无穷,那是必须要斩草除根地,所以正德按捺不住,要亲去南昌府处理削藩和重新安排江西军政问题,同时督促搜拿宁王世子。

    大军在稍事整顿之后,浩浩荡荡向江西进发了。这些官兵刚刚打了胜仗、领了军饷和赏赐,伴的又是御驾,那股精气神儿实是与平日不同。

    大军过处,军容严整,杀气冲宵,江南百姓眼见如此英武之师,因为连番战乱而动摇的民心顿时重新坚定归附于朝廷。这种政治影响,却是正德始料所未及。

    「半轮明月一江水,白骨山上涤红绡,兵戈起时春影动兵戈起时春影动」,「哐啷」一声,一只乌龟被扔到地上,滴溜溜地打起转儿来。

    随后,一只白袜青缎面的靴子踢了上去,乌龟咣当当地滚出老远,原来那只是个卜卦用的龟壳罢了。

    靴子很秀气,靴口内外两侧各绣着一枚小小的阴阳鱼儿,一只衣袖凑了上去,殷勤地擦了擦靴尖,然后露出一张谄媚的笑脸:「大小姐,这是谁惹着您了,怎么这么大的火儿?」

    青青的道袍、清秀的脸蛋、清澈地眸子,一头青丝披肩,无暇若水,纯净可人。张符宝儿象抽条的柳枝儿,身子窜高了许多,人却更瘦了,那瘦瘦高高的身段儿拢在肥大的道袍里,就象一杆修长地竹杆儿,瞧起来颇有几分脱俗的气质。

    她哼了一声,反问道:「紫风,你说的是真的吗?」

    紫风是缥缈观主的小徒弟,同时也是张符宝从小的玩伴。龙虎山上有九十一座道宫,八十一座道观,五十处道院,二十四殿、三十六院,缥缈观距离天师府最近,两家来往也最是密切。

    「当然啦,我怎么敢骗你?听说宁王世子逃到这一带来啦,朝廷的锦衣卫、东西内厂的探子早就遍布此地了。皇上到了南昌,我师傅前些日子被困南昌城,湖广总兵李森将军攻下南昌后这才出来,他出来前亲眼看到朝廷地大军在威国公率领下正要出发呢」。

    张符宝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说道:「行了,我知道啦,你出去吧,我要再卜上一卦」。

    紫风小道士一听,连忙跑去把龟壳捡回来,用袖子擦干净了,小心地放在桌上,这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张符宝睨了他一眼,走到宽大的太师椅旁,盘膝坐在上边,手托着下巴想起心事来:「兵戈起时春影动!兵戈起时春影动!」

    小宝反复的嘟囔着:这句话不会印证在那个杨大扫把身上吧?这只大扫把从北扫到南,又从东扫到西,就是没挨江西的边儿,还以为当初只是这场误会,这辈子不会再和他搭上一点儿边呢,可谁知道」。

    气极败坏地张符宝又咒骂起宁王世子来:「这个白痴往哪儿逃不好?逃来龙虎山一带做什么?你是钦犯啊知不知道?还以为是来观里进香吗?刀兵天呐!老爹这四句偈语那混蛋占了两条半了!」

    她嘿嘿地奸笑起来:「幸亏现在是初冬时节,你本事再大也应不了春影动这三个字。可是他不会跑到这儿来却找不到宁王世子,一住住到开春吧?三清老祖在上,保佑你们最杰出、最有资质、最具道基禀赋的天才弟子张苻宝吧!」

    她摸摸怀中片刻不离身地那本玉碟真经,暗暗定下心来:不会的,祖师爷既然保佑我在石穴洞府中发现了上古真人遗下的这本修仙秘籍《悟真诀》,说明我与三清有缘,我与仙道有缘。

    我不要予人作妾、我不要嫁人为妻,就算我原来有些凡尘俗事的姻缘,也该早已了结才对,我要摒弃凡心,谨身修持,凭我的悟性,一定能成仙得道」。

    「龟甲卜的不准,我用铜钱再算算,成亲哪有成仙好?我和杨大扫把一定无缘!」想到这里,她跳起身来,从袋囊里摸出几枚磨的发亮的铜钱,向桌上洒去。

    「当啷啷」三枚古铜钱在桌上滴溜溜打转,张符宝瞪圆了眼睛,挥舞着小拳头,一迭声地道:「成仙!成仙!成仙!」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35 是福不是祸
    铜钱在桌上停了下来,张符宝趴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看了半晌,郑重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得了《悟真诀》,我就得了修练成仙、得证大道的仙缘,怎么还会嫁人呢?

    从这卦相上看,我若嫁给了他,必有血光之灾,此乃大不吉,说明我和他是一定没有缘份的,放心啦,这下可算是放心啦,呵呵,我选择修仙之路,看来是没错的了。”

    背后重重地一哼,一个男人声音道:“成仙成仙,我看你快成魔症了。”

    张符宝吓了一跳,她尖叫一声,跳起身来扭头一看,不由嗔道:“哥哥,你走路怎么跟个鬼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要吓死人啊?”

    张天师摸了摸鼻子,很无辜地道:“没声音?我走路的声音重的快赶上牛了,还特意敲了敲门框,谁知道你这么入神啊?你又在研究那本不知传自何人的旁门左道功法?”

    “什么旁门左道呀,这是悟道成仙的上乘功法”,张符宝不服气地道。

    张天师嗤之以鼻:“你这丫头真是入了魔道了,龙虎山、茅山、阁皂山三山符箓并立,以我龙虎山之首。如果被人知道我张天师的妹子如此虔信丹鼎派的功法,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原来,道家修真有“三宗五秘”之说,含阴阳双修、性命双修、佛道双修三大法门,龙虎山是符箓派的代表。虽然也注重内炼金丹,外用符箓,但是毕竟有所侧重,认为修练道家符箓秘法,才是得证大道的不二法门。

    而丹鼎派却更重视修练内丹,认为修练内丹、身育元婴,方是羽化飞仙地根本。这一派中又分清修、双修二派。

    不同的道派自然对于自已祖师爷传下的本事奉为正宗,而视他人为歪门邪道,尤其是双修派,就是同为丹鼎派的清修一派对他们也是有些鄙视的。

    张符宝在山中闲逛,无意中发现一个数百年前的古洞穴,内有玉碟真经一部。她当然不会瞒着哥哥,这玉碟还是小天师帮她从洞中取出来的,张天师随意翻了翻这部道典,却见里边所载修仙道法走地是丹鼎派的路数。

    张天师是符箓派一脉相传的宗师,对此自然有所排斥。所以便弃之不顾了。不料张符宝却视若至宝,她本来就对学习画符感到苦恼的很,却对内丹修行功法十分有兴趣,竟然一心一意想学习真经,修练成仙。

    哥哥泼她冷水,张符宝倒也不恼,她脸上挂着甜美无邪的笑容道:“哥哥不信就算了,我却觉得这部宝典博大精深之至呢,呵呵,那你就等着妹妹羽化成仙。再来点化你吧”。

    张符宝身材纤细修长,气质清新隽永,一笑时,一双大大的眼睛。两个深深的酒窝,十分的惹人怜爱。张天师掌管龙虎山上的一切,地位极是尊崇,唯独拿这个妹妹毫无办法,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符宝问道:“哥哥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喔,没什么,我正要去上清宫,顺便看看你”。张天师随口签道。

    “去吧去吧,我也回内房修练去了”,张符宝打开玉碟,一边向内室丹房走去,一边轻声吟道:“夫炼金液还丹者。则难遇易成,须要洞晓阴阳。深达造化,方能追二气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宫,攒簇五行,和合四象,龙吟虎啸,夫唱妇随。”

    “嗯,玉鼎汤煎,金炉火炽,始得玄珠成象,太乙归真。都来片饷工夫,永保无穷逸乐,嗯,这一段还是不懂,得要细细参详、细细参详”。

    张天师苦笑着摇摇头,忽地想起方才还听到一句重要的话,忙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妹妹等等,你方才卜卦说要嫁谁?难道你已悟透爹爹给你批地四字偈语?我那妹夫将是何人啊?”

    张符宝停住脚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说道:“人之命运,因时因势而化,断无一成不变之理,爹爹当年的批语也不见得一定灵验的。我刚刚卜了一卦,我和那个人是决无可能的,妹妹道心坚定,是决心虔诚修仙啊,成亲成亲,不要再和我提起”

    张天师看着已经彻底陷入成仙梦魇的宝贝妹妹进了内室,无奈地摇头一叹道:“故弄玄虚!算了,人不能跟命争,由她去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也不必操之过急。”

    想到这里,张天师拂了拂袖子扬长而去。

    他急着去上清宫同道官们商议晋见正德的事情,皇帝到了南昌,他身为国师怎能不去拜见?

    北孔南张,曲阜孔家是从宋朝开始受到朝廷追捧,地位才突然变的超然起来地,龙虎山张家也是如此,虽说龙虎山上清宫自东汉年间就建造了,但是是宋元时期受到皇帝的青睐,才在道家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宋初鼎立的三山符箓,经过几百年发展,龙虎宗跃居领袖,与朝廷地支持是分不开的,然后现在曲阜孔家仍然圣宠隆盛,龙虎山只在新帝登基时进京晋见过一次。

    而且正德皇帝现在对佛教更有兴趣,做为道教领袖、龙虎宗的正宗传人,他不能不居安思危,想办法扩大自已在朝廷和皇帝心中的影响。

    一个传承千年的门派,绝不是一味只知闭门钻研学问的人能够维持下去。

    人际关系至关重要,尤其是和朝廷的人际关系,小天师肩上的担子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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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确定吗?他们真的逃到了金丹山去了?”

    杨凌坐在宽敞地马车里,向车前拱手而立的锦衣卫密探沉声问道。

    正德的大军尚未至江西,三厂一卫地探子就已经撒了下去。布成一道严密的侦缉网,探察宁王世子地下落。据悉,宁王世子和几个亲信卷带了大批金珠玉宝潜逃,本来的路线是直奔武夷山去地,但是朝廷反应迅速,福建方面布下了天罗地网,宁王世子半途改道。就此消失了踪迹。

    “国公爷,小的们人生地不熟,尤其无人通晓瑶语,所以不敢深入瑶区,那里和苗区的生苗、熟苗一样,近山外的部落已经接受朝廷教化,但是往山里去,许多部落刀耕火种,仍是不开化的蛮人。

    而且他们所居住的地方险峻崎岖,有的地方需要攀援蔓藤才能过去。实在难以探听详细消息。不过我们向金丹山下的瑶人打听,他们几日前曾亲眼见到几个汉人从此经过,深入瑶区,从衣着打扮来看,应是宁王世子几人无疑了”。

    杨凌点点头,说道:“好,前方将到鹰潭镇,大军先在此驻扎,然后再追索宁王世子下落”。

    鹰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镇子,朝廷在此设下一个巡检司衙门管理地方。他们的巡检官连知府、通判一类地官儿也不曾见过,如今朝廷派了大军来,领兵的居然是一位国公,可把李巡检忙坏了。生怕有什么不中意的地方惹的国公不悦。

    不过杨凌急于彻底解决宁王判乱一事早回北方,对于住处简陋、伙食不够精美根本无心在意,他在鹰潭只歇息了一天,然后就率领一队精兵亲往金丹山察看情形去了。

    又是几十里的路程,前方路途难行,没有勘验明白,是不能把军队拉进这进退两难、供给难输的险地的。其实宁王世子已经没有军队,只需一个百户率上些许人马就能轻易把他擒下。若非他的身份重要、而且又深入官府没有实际控制的蛮地,根本无需堂堂的国公亲自出马。

    金丹山下地瑶人,据说自汉魏时代就在此聚居了,山谷中有三个村寨,分别有蒋、何、黄、欧阳等十余个姓氏。仅从姓氏上看倒与汉人无疑,三座村寨约四千多人。历经数百上千年,村落始终没有什么大变化。

    他们是按照姓氏集合聚居的,一个姓氏一个门楼,形成以血缘为主脉的居住格局。这三个村寨呈品字型,四周的高山形成一道防御外来入侵地天然屏障。他们在山与山之间的接口处修建了坚实的城门,城楼上有人把守站岗,并设有瞭望台与箭孔。坚固的城门上挂有数百斤重的大钟,如果有警,众钟齐鸣,响彻云霄。

    山谷间有限的土地是用来种植庄稼的,瑶寨建在一个个山坡上,一排一排的村屋依山势逐级而上,往往是前面房子地屋顶与后面房子的地面平齐。临高远望,瑶寨的后面是一座座连绵不断的山峰峡谷,谷中群峰突兀,百峰争雄,仿如千军万马,汹涌而来。

    锦衣卫的探子站在山坡上指点道:“国公,我们就是在谷中村寨打探到宁王世子下落地,这里几座山寨对朝廷是很恭顺的,但是再往深山里去,那些与外界交往不多地瑶人对我们汉人却没有什么好感,而且住处太过险要,想进去打探消息都难”。

    杨凌点点头,说道:“走吧,去寨子里看看,多了解一些详情再做打算。”

    这里虽然也有汉人往来,可是多是一些货郎,如今来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衣甲鲜明,显然是朝廷的大军,引起了瑶寨百姓的关注,杨凌等人刚刚进村,就吸引了许多瑶民围拢上观看。

    这些瑶民纯朴的脸上满是好奇,对官兵倒没有惧色。一进村寨扑面而来就是一阵酒香,瑶寨家家会酿酒,家家都饮酒。这里款待客人没有茶,从来都是以酒代茶、代水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幢低矮地黄泥巴和石头垒的房子,杉树皮做的瓦,古朴的村庄、淳朴的村民和那和善的笑脸,让这些杀气冲天的官兵也不觉换上了和气地笑容,收起了刀枪。

    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在别人搀扶下走来了,他睁着一双混浊的老眼。好奇地打量着这群远方来客。

    杨凌由扮作货郎的探子口中,已经知道这些与汉人交往较多的瑶寨实行的是瑶老制,村寨中的首领是由各姓寨民中推举出来的年长者,他们分别担任天长公、头目公、管事头、掌庙公、烧香公、放水公,负责管理村寨的战争、纠纷、缉补人犯、耕田种山等等一切事务。

    天长公权力最大,年纪也是最大,眼前这老头儿十有八九就是这座瑶寨的天长公,杨凌忙上前两步,谦和地和老人家打招呼,说明自已地身份。

    老人拢着耳朵。听扶着他的人大声地向他喊完了话,咂巴咂巴掉光了牙齿的牙床,咧开嘴笑了,他咕哝了一句,那

    挟着他的壮年汉子向杨凌和气地道:“我是寨中的管事头,天长公说,他六十多年前去过南昌城,还见过汉人的知府老爷呢,听说你的官儿比知府还大?那可真是贵客到了,天长公很高兴。要请你到瑶王屋去喝酒”。

    管事头负责瑶寨的战争、械斗,向来是由年轻力壮、勇武果敢的人担任的,这也是诸位长老中最年轻地一位,杨凌笑着点点头。示意手下的士卒暂且待在村寨口,然后只带了二十多个贴身侍卫,随在颤巍巍的老人身后,沿着石阶往上走。

    杨凌注意到两侧低矮的瑶民住处有些正开着门,门旁边堆着一捆捆地松枝,房间里黑乎乎的,房子大多分两层,没有窗子。却有许多箭孔。偶尔能见到两户人家房梁上吊着腊肉,在风中轻轻摇荡。看来这里的百姓生活都十分清苦。

    瑶王屋由于是用来处理公事的地方,所以并不是在太高的地方。寥寥几级长阶上就是一幢较宽大的房屋,前方有一块空旷的场地,正中是一个牛头造型的木架子。一根长竿上还高高插着象征瑶民地黄旗,边上架着一面由两端向中间变窄的柱状长鼓。周围还固定有一些长条木板凳,这是瑶老们集会商议村寨事务的地方。

    瑶王屋正中间高大的木椅上,扶手上各雕一个虎头,旁边放着刀、叉、牛角。这里已经没有瑶王和瑶练,但是仍然有这样的座位设置,后边地案上,供奉着君临一切的盘王,开天辟地地盘古。

    天长公一张黝黑的脸堆满了笑容,他热情地叫人给这位汉家的官老爷呈上了米酒,管事头捧杯劝酒,说道:“今年劝酒酒重重,为未劝上我师公,一劝玉皇尊大帝,二劝充元李老君”。

    他的话速飞快,杨凌听了几句就听不清了,不过这淳朴的乡风却很感人,他微笑着举杯应和,虽然公务在身不敢多饮,还是喝了几大口,那酒甜香醇浓,后劲绵足,倒真是极佳的口感。

    老头儿挺能喝,杨凌抿了三口,他已经喝了三大碗,瑶家没有茶,从来都是以酒代茶,他们种地的时候喝酒,砍柴的时候喝酒,看戏的时候也喝酒,许多人每天都要喝上三四斤,这点酒自然不在话下。

    杨凌饮了酒,便向管事头儿说明了来意,管事头儿忙向天长公转述。听了杨凌的话,老人快掉光了的白眉毛蹙了起来,他捋着长胡子对管事头说了几句,管事头翻译道:“天长公说,前两天进山探亲的人回来说,确实有你说的这么几个人进了山,现在是山里的瑶王盘乞食的座上客,听说瑶王还有意要招他入赘呢,想不到他居然是个逃犯”。

    杨凌忙道:“是啊,朝廷本来是要动用大军征剿的,可是我经过这里,见这里民风纯朴,百姓安乐,天长公老爷子待客热情,实在不愿意让这里燃起战火,山里的生瑶与世隔绝,居处险峻。也只有和你们联系才多一些,天长公老人家德高望重,能否请他老人家派人和山里的瑶王沟通,交出那个人犯呢?”

    管事头脸色慎重起来,他语音奇快地与白发老头儿讲了许久,才面有难色地道:“天长公说,他听懂你说地意思了。宁王想夺他侄子的财产嘛,现在他已经受到了惩处,他的儿子只领着几个人落难至此,大明的王为什么还要不依不饶呢?毕竟是叔伯兄弟,就放过了他,又有什么关系?”

    杨凌啼笑皆非地回答道:“老人家心地善良,可是他不懂得,一个庞大的国家,可不能象一个村寨那样治理,宁王世子逃了。他不会甘心在山野中待上一辈子,早晚还会勾结一些野心家生事,如果闹起事来,那时战火燃起,死伤的百姓可就不计其数了。再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法度不能得到遵守,以后就会天下大乱了”。

    管事头又和老人低语一番,说道:“盘乞食性情高傲,一向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如果要他交出自已地客人,那对他是极大的侮辱,虽然天长公辈份崇高,在瑶寨极受尊重。却也不好插手别人山寨的事。”

    杨凌一叹,说道:“如果那样,我们只好直接向这位瑶王要人,他不给的话就只有刀兵相见了,到时,朝廷的大军可能要从你们这里借路上山,你们不要怕,只要不帮助那位瑶王同朝廷作对。朝廷对你们是秋毫无犯的”。

    管事头更紧张了,他急忙问道:“要派很多兵么?”

    杨凌一笑道:“也没有太多,随便派个两三万人进山便是了”。

    管事头一双眼珠子都凸了出来,他结结巴巴地道:“几几万人那么多?”

    管事头和天长公又交头结耳起来,过了半晌他才说道:“天长公说。他可以派人去见盘乞食,但是却不敢保证盘乞食会屈服。天长公说。盘乞食崇尊道教,信巫敬神,对龙虎山张大天师是十分敬畏的,如果您能请得张大天师出面,相信盘乞食一定会知道畏惧天威”。

    张天师?杨凌没想到这些世代居于山中的蛮人不畏惧千百倍强势于他的朝廷,却对佛道如此遵崇,方才听他们所唱的劝酒歌中,都提到先敬玉皇大帝、再敬太上老君,最后才是苗王师公,看来张天师在这些蛮夷眼中,确实有着百万大军也难企及地威慑作用。

    瑶家不比都掌蛮,常言道岭南无山不是瑶,瑶民到处都是,当年广西大藤峡和广东罗帝的瑶民造反就曾震慑天下,如果妄自动兵,为了擒拿宁王世子大肆屠戳,引起瑶民同仇敌忾,那就得不偿失了,况且眼见这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又让人怎忍心使这里燃起战火?

    杨凌点点头,欣然道:“甚好,那就多谢老人家了,还请老人家规劝山里的那位瑶王不要与朝廷为敌。张天师与本国公乃是故交好友,我这便上龙虎山去见见他,希望能化干戈与玉帛,和平解决此事”。

    杨凌一见二人,就曾说出自已国公身份,可这天长公显然后没把国公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官儿,现在一听说他和神通广大的张天师是好友,老头儿却顿现敬畏之色,再也不敢托大了。

    杨凌这才了解张天师在当地蛮族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近乎神圣,那山中的瑶王盘乞食坐井观天,不知大明之强大,如果逼他放人,恐怕难免要兵戎相见祸及无辜,张天师说不定倒是奇军突出的一步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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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师府的丹房内,小符宝儿忙地不可开交,丹炉下烈焰沸腾,丹鼎内正在练制她按照玉碟秘方所制的‘乾坤丹’。

    身为道家弟子,小符宝自然懂得如何炼丹,但以往练丹都有小道童侍候,一些粗活儿不用她操心,现在练制这乾坤丹事情太过重大,再说有几味珍贵药材丹房没有,还是她趁哥哥不在家从他那儿偷的,自然不想让人知道。

    小符宝亲自忙活,脸蛋儿被丹炉烤的通红,手上颊上蹭地到处都是一道道的黑灰,眼见火候已足,她兴致勃勃熄火取丹,拉动铁链吊起炉盖,打开丹炉一看,却见乾坤金丹已经成了两粒烧糊的黑球,根本不曾练成,不觉有些泄气。

    就在这时,紫风小道士兴冲冲地跑了来,在外边叫道:“大小姐,你在吗?快来看,快来看,好壮观啊!”

    张符宝哐啷一声丢下两粒练的铁弹子一般的丹药,又惊又喜地向外喊道:“什么东西很壮观?可是发生什么异象了?”

    她一边说一边急忙打开丹房的门,心道:“我家祖师爷在此山炼制‘九天神丹’发生异象,金丹练成时有龙虎现形朝拜,莫非我这乾坤神丹威力太大,丹还没练成就已经鬼哭神嚎、天现异象了不成?”

    张符宝打开房门,紫风小道士见她雪嫩如玉的肌肤上黑一道白一道的,不觉一怔,张符宝已按捺不住道:“快说,你看到什么异象了,到底有何壮观?”

    紫风道童忙道:“山下官兵上山呢,天师已经去迎接了,威国公杨凌上山朝拜三清祖师,大喜事啊。那官兵,旌旗招展、刀枪晃眼,浩浩荡荡地,好生壮观。”

    张符宝大失所望:“原来不是我练丹有成出现了异象!”

    她扁了扁嘴儿,忽地一蹦老高,大惊失色道:“停停停,你说谁上山啦?”

    “威国公杨凌啊”,紫风小道僮莫名其妙地道。

    张符宝咬牙切齿地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个大祸害终究还是上山了”。

    她闭上眼睛,神神道道地掐指一算,然后很郑重地道:“据我掐算,今日出行利在东南,贫道避祸去了”,说罢扔下目瞪口呆的紫风道僮,慌里慌张扬长而去。

    这张符宝已将杨凌视做她修行路上的魔障,尤其是那日卜卦,算出自已若与他成亲大不吉,将有血光之灾,所以对他更是排斥。

    她却忘了,卦象所示虚虚实实、可大可小,可有可无,她自已心中先存了反对之意,卜出来的结果按照心中早有的意向去解释,如何能不谬之毫厘,失之千里。

    与他成亲将有血光之灾也算什么大不吉地警示么,哪个黄花大闺女洞房花烛夜没有血光之灾啊,她张符宝又何独例外,这算什么卦示?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36 符宝炼丹
    436符宝炼丹

    张天师和上清宫的道官们一番商议,刚刚决定带领大批道官赴南昌城参拜正德皇帝,就有人跑来传报,说威国公杨凌来了。

    张天师一听大喜,他正苦思如何拉近龙虎山与当今天子的关系,却忘了天子身边第一近臣与自已也算是一场好友,有他从中斡旋,何愁天子不青睐龙虎宗?

    张天师立即率领上清宫一众道官迎下山去,国师地位也是极尊崇的,杨凌未晋身国公前可当不得人家亲自相迎。

    二人把臂上山,先赴上清宫朝拜三清祖师,然后再往天师府,张天师进了府门喜孜孜吩咐道:“来啊,京中故友到了,把大小姐请来一见”。

    府中仆役忙道:“回禀天师,大小姐出府去了”。

    张天师对杨凌歉然笑道:“这疯丫头整天还是调皮捣蛋,等她回来再让她来见过国公吧,国公,请书房上坐,咱们饮茶叙话”。

    两人并肩向书房走去,张天师问道:“国公事务繁忙,还劳动您上山来看我,真是过意不去。贫道刚刚听说皇上和国公到了南昌,这里正准备打点下山,去拜见皇上和国公呢”。

    “呵呵,拜见皇上是应该的,在下可不敢劳动法驾呀”,杨凌笑吟吟地说着,和张天师步入了书房。这书房布置典雅,古色古香,正中粉壁上一个斗大的‘道’字。也不知是哪一代天师的手笔。

    二人就坐,杨凌开门见山地道:“天师,实不相瞒,我今日上山,一则是探望好友,二则也是有事向你求助呀”。

    张天师一听,心中不禁打起鼓来:“他是国公。位高权重,御前第一红人,那是跺跺脚江山乱颤地人物,有什么事他办不成,还得求我出面的?这位国公可别是一时头脑发热,要让我表演些呼风唤雨、百凤朝阳一类的功夫吧?”

    张天师心中惴惴地道:“不知国公有何要事,若是贫道力所能及,自无不允之理”。

    杨凌忙把宁王世子逃进山去,托庇于瑶王座下,朝廷大军要进山围剿一则劳时费力多有死伤。二则也容易滋扰地方伤及无辜的顾虑说了一遍。

    他说罢笑道:“我向金丹山下的熟瑶打听,得知那一带的瑶人皆尊崇佛道,信神信巫,龙虎宗天师一脉在此传承上千年,四夷百姓没有不敬若神明的,那瑶寨地天长公也向我建议,说是天师出马当能说服野蛮,为了此地免起刀兵,杨某便厚颜上山相求了”。

    张天师松了口气,忽悠人可比呼风唤雨容易多了。他想了想问道:“不知宁王世子逃到了哪位苗王的寨中?”

    杨凌一听诧然道:“这王不是只应该有一个么?难道还有许多位不成?”

    张天师笑道:“这瑶王,就象那苗家的苗王,一峒峒主便是一王,一寨之主也是一王。金丹山莽莽丛山中有许多瑶寨,近于山地之外与汉人交往密切的,大多以瑶老制管理村寨,而藏于深山的则相对权力集中,一寨之主便是一位瑶王,是故瑶王怎么也有十余位之多”。

    杨凌恍然道:“原来如此,据金丹山下那位天长公所言,宁王世子是避入一位叫盘乞食的瑶王寨中。听说那位盘瑶王视其如上宾,而且还有意招其入赘”。

    张天师沉思道:“盘乞食?这位瑶王曾携厚礼上山来参拜过,我还记的他,此人脾气暴燥,骁勇善战。在众瑶王中甚有威望。既如国公所言,事不宜迟。贫道得尽快赶去了,不然他若将宁王世子招赘为婿成了一家人,再想要他服软交出钦犯,那便难了”。

    杨凌一听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马上陪天师赶往金丹山,为天师安全计,要不要我派遣些武艺高强的侍卫扮作道士护侍于左右?”

    张天师微笑道:“一入瑶寨,那就是他们的地盘了,带上三五十个侍卫去,也休想出得了山,呵呵,不需带侍卫,纵然因为宁王世子贫道和他们交恶,他们也断然不敢伤害贫道的,这些蛮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对于鬼神地畏惧却胜过畏惧生死,国公不必为贫道担心”。

    他顿了顿道:“今日贫道为国公接风洗尘,然后国公且在贫道府上住下,贫道自带几位道官前往金丹山下探访那位天长公”。

    杨凌奇道:“不是入山去见那位盘乞食么?”

    张天师笑道:“贫道到了金丹山,那盘瑶王得了消息,自会出山前来迎我,若是主动前去,不免着了相了”。

    杨凌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不禁也露出会心的微笑,主动上门哪有叫人主动上钩来的巧妙?盘乞食虔信神道,他能从深山里跑到龙虎山来朝拜,若是听说天师去了金丹山,焉有不出来拜见之理?

    接下来想必这位国师就会突然发现这位瑶王眼角发黑、印堂发暗.、两腮略凹,有血光之灾,随即就在这位瑶王战战兢兢、百般哀求之下才会勉为其难地指教点化一番,嗯料来就是这般装神弄鬼了。

    张天师忽想到自已要是一走,杨凌也下了山去,只怕宁王世子被带出来时,他就得押解重要钦犯返回南昌,难得他来一趟,自已正要借此关系扩大龙虎山的影响,怎么也得留他多住几日攀攀交情才是。

    于是张天师笑道:“如此,国公也不必往返跋涉了,这龙虎山上风景还不错,且请国公在我这天师府中住下,贫道定不负使命,叫那瑶王亲自绑了宁王世子送上山来”。

    “来人呀。马上在贵宾房给国公安置一间住处,吩咐厨上,今日我要为国公接风洗尘,让他们马上置办一桌酒宴”。

    张天师说完,才想起父亲死的早,如今天师府的主人除了自已和孀居的母亲和几位姨娘,有资格操持掌控整个天师府的只有那个

    野丫头妹子。夫人们不便接迎贵客,自已不在家,就得靠这个妹子。

    于是他连忙又唤进一个家仆,吩咐道:“快去,找找大小姐,叫她马上回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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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拱手送了张天师下山,杨凌侧首一望,只见张符宝也正扭着头向他望来,一双眼睛饱含着警惕的敌意,那模样儿就象一只趴在洞里向外看猫的小老鼠。瞧着十分地有趣,杨凌不由“噗哧”一声笑了:“

    符宝儿,快两年不见了吧,我记得可从不曾得罪过你,怎么对我这副表情,我现在可是你天师府的贵客呀”。

    “哼!”张符宝丝毫不给面子,把下巴一扬,扭头便走。杨凌笑吟吟地跟在后边,张符宝今天没穿道装,一套素青色的衣衫。秀发仍是不加拘束地披散着,修长地身材显得亭亭玉立,亮丽清美。

    杨凌在后边啧啧连声地道:“唉,你不会每天吃的都是青菜豆腐吧?瞧你瘦的。我都怕风一吹就把你给吹走了”。

    张符宝唬着脸扭头道:“要你管,我倒巴不得一阵大风把你给吹走了”。

    杨凌始终搞不懂自已哪儿得罪她了,不过这小姑娘脸蛋甜秀动人,眉挺眼亮,十分的讨喜,虽是嗔怒无礼,看起来也不讨厌,瞧着令人颇有欣怡之色。所以杨凌心中并无恚怒。

    张符宝瞄了他两眼,见他并不介意自已的无礼,忽想起当年在莫清河府上,自已险些坠入地洞被累累白骨刺死,全赖他舍命扯住自已身子。累得他手臂鲜血如注的情景,不由的心中一软。不再多说话了。

    张符宝闷头前行,想想一切都是天缘注定,自已命中的郎君十有八九就是他,如今自已一心向道,说起来倒是自已抛弃了他,可怜他还浑浑噩噩毫不知情,自已还对他没点好脸色,这人也实在可怜,心中不觉又软了几分。

    “罢了,看在我们有俗世夫妻之缘地份上,等我成仙得道之后,就大驾光临国公府一趟,点化点化他吧,如果他也是有仙缘地人,就引他成道,如果注定是个凡夫俗子,我也尽了心意”。

    想到这里,捡了本不知哪个死鬼遗留下的道典就当成修仙宝贝的张符宝很是怜悯地看了眼杨凌,深深地被自已慷慨无私的伟大情操感动了。

    杨凌回到天师府贵宾馆时,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小丫头不知道在搞什么,下山时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地模样,好象他是个人见人嫌的麻疯人,可是上山上到一半就变地和颜悦色,还很热情地领着他在龙虎山上逛了逛风景,也太喜怒无常了些。

    杨凌正在纳罕,手下侍卫匆匆赶进他的书房,禀报道:“国公,有军驿急报,是塞外的消息”。

    杨凌矍然一惊,连忙起身道:“拿来我看!”

    杨凌接过信来,见一个大大的牛皮信封,上边烙着军驿地火签封印,撕开信封,里边又是一个加盖了私衿小印的信封,他一看便知是阿德妮的来信。

    他已经收过同样的信了,那次信里讲到了红娘子安然抵达塞外,并且准备向伯颜猛可发起挑衅地事,同时还以幸灾乐祸的口吻提到了红娘子和成绮韵的明争暗斗。

    杨凌只想到了成绮韵和红娘子各具所长,正合互补的优点,却忘了由于他的关系,两个太过强势的女人一旦遭遇,有发展成醋娘子地趋向。幸好他深知这两人纵然私下斗气。也决不会因私废公,误了正事,所以倒还不置于牵肠挂肚,不过对于二人能否密切合作他可不敢再抱幻想了。

    此刻又接了阿德妮的来信,杨凌急忙打开一口气看完,塞外最近地形势总算是了然于胸了。红娘子竟然被伯颜猛可封王了,这消息让杨凌吃惊不小。虽说现在的伯颜猛可已经不能称之为草原上独一无二的大可汗,他封的王影响有限,可是这样大的事情还是让杨凌大吃一惊。

    时也,命也,伯颜猛可绝对是一世之雄,可惜生不逢时,否则就以此人地胸襟气魄,再给他二十年功夫,要一统大漠也非难事。

    红娘子被封为蒙古草原的副汗、北英王后,得到了大批名义上地封地。现在,她正在努力把名义上的领土变成现实。利用火筛和瓦剌冬季长途用兵需要自带大批给养的不利条件,红娘子已经跑到斡难河游域去打造自已的领地了。

    由于有伯颜部对瓦剌和火筛的牵制,朵颜三卫和奴儿干都司又完全采取守势,红娘子现在已经征服了许多部落,并且把他们纳进了自已的统辖之下,甚至把其中一些骁勇善战的蒙古战士征召进了自已的队伍。

    她地征战其实暗中有着奴儿干都司军方的配合和成绮韵提供的大量的经济援助,否则这支白衣军将冻死、饿死在那片白雪皑皑的土地上,但是对毫不知情的伯颜猛可来说,他除了惊叹白衣军的惊人战力。就只能为自已高估了瓦剌部在斡难河流域的军力而暗暗后悔。

    可是他现在只能眼红,却不能去和杨英抢地盘。另外一个人也在眼红,她眼红,却可以做出实质性的应对举动。那就是成绮韵。

    一支万余人的军队,在冬季地草原上仅靠劫掠是无法维持生存的,更何况那片土地已经被伯颜可汗赐封给他,部落一旦被征服就得当成自已的族民,不能毫无顾忌地实施屠杀性掠夺,红娘子能够保证在充足的供给下纵横荒漠草原,取决于成绮韵提供地物质支持。

    辛苦成韵占了一半,但是功劳却闪耀在红娘子的头上。现在她又得了个什么女王的头衔,以后还不骑到自已头上去?成绮韵素来心高气傲,当然心有不甘,但是红娘子的特殊身份,注定了这个任务要由她去完成。

    成绮韵不想坏了杨凌的好事。却又不愿被红娘子独占了这份风光,思前想后。她认为杨凌的意图既然是彻底解决北疆威胁,那么对伯颜、火筛、亦不剌这样几位草原英雄治下的蒙古草原,文治之前必得先武力征服,大举用兵是早晚的事,要做幕前英雄也唯有在武力上下功夫。

    有此判断,再加上成绮韵手中有足够地人力物力,又有阿德妮这样一位女军官,她便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由她居中掌握统筹全局,以阿德妮为教官和将领,挂靠着奴儿干都司团练部队的名义,组建一支雇佣军。

    这是一支由杨氏牧场的牧民、移居的汉人、流浪地鞑靼人、女真人,甚至从日本、朝鲜掳夺来的奴隶中地武士组成的部队。

    这支私人武装人种虽杂,但是择选却极苛刻,你可以只是一个懦弱老实的牧民或农夫,但是却必须具备成为一个骁勇战士的身体条件。

    心态上象一只绵羊没关系,魔鬼般的统帅成绮韵和手执教鞭的恶魔教官阿德妮自然有办法让你变得凶猛、勇敢,但是如果身体羸弱的象只小兔子,她们也没办法把你变成一头雄狮,雇佣兵团招收的虽然都是衣食无着的人,但成绮韵是建雇佣兵,而不是开善堂。这支军队现在正在组建、训练,完全军事化的管制。

    成绮韵料定红娘子现在托庇于伯颜猛可之暂时游刃有余,但是等到开春牧草丰盛起来的时候,也是草原争霸战重新如火如荼的时候,红娘子即便能够迅速收服她领地内的鞑靼部族,在这几支力量中仍然是最弱的,那时自已这支隐藏的力量可能就要派上大用场了。

    这支雇佣军唯一的作用就是破坏、战斗,他们可以保留战利品,除了日常生活必需之外的军饷完鱼按剿获地人头算钱。换言之,他们的财富只能从战场上获得,有仗打才能发财,这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军人,战争就是他们谋生的唯一职业。

    阿德妮,那个优雅、高贵的女男爵,在成绮韵的蛊惑之下。居然成了大明朝第一个雇佣军头子,杨凌想象着一位身着笔挺的军服、长腿细腰,步履曼妙地俊俏女军官走在青青草地上,身后跟着一群仿佛蛮荒的半兽人般的战士,心头不觉有些怪异。

    成绮韵组建的雇佣兵,相当于白衣军的一支秘密后备队,有这样一支军队在,的确更妥当一些,可是私自组建军队尽管他们挂着团练的名字,毕竟很大程度上是一支完全自主的军队。这和当初以牧场为掩护,组建一支小型机动武装的初衷可有所悖离。

    杨凌蹙着眉思考了一番可能的不利反映,最后还是决定对此暂不做评价。千里之外地情形他不可能比成绮韵更了解,这些顾忌成绮韵也不可能不考虑到。

    在那个朝廷尚不能有效实施统治的地区,在各种势力、各族势力交错纵横的地方,是不能用内地成熟有效统治下的经验和情形去揣测的,如何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保护自已、打击敌人,成绮韵肯定比自已更了解。

    杨凌叹了口气:还是不要进行过多干预,由得她去发挥吧。只是。在这种血与火的战场上,成与败的结果就是生与死,这可是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啊,赌注实在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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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怕。本天师用的都是最上乘地仙芝妙药,纵然没有功效,也断然不会变成毒药”,张符宝一本正经地道。

    “是是是,我当然相信大小姐啦”被拉来试药的小道童紫风牙齿格格地打架,仙丹他当然没看过,可是仙丹怎么着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啊,黑乎乎的两粒药丸子。表层都烤糊了。

    张符宝一拍他的肩膀,很慷慨地道:“每次炼丹,我都做了详细地记录,这一次是最成功的一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让你来试药,一旦成功。你就位列仙班啦。别人还没有这个缘份呢”。

    “是是是,多谢大小姐赏识”,紫风苦着脸说着,捧着那药,望着小脸蹭的跟花猫儿似的张符宝,还得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也真苦了他了。

    “吃呀,你快点吃呀”,张符宝充满信心地道:“我要记录你吃下后发生的一切变化,你要告诉我所有的感觉,如果失败了,我也好找出症结所在”。

    紫风从小就被张大小姐指使惯了,心里虽然害怕,却没有拒绝地勇气,他一闭眼,猛地把两粒黑乎乎的药丸子塞进了嘴里。

    一碗清水立即递到了手中,同时一双希冀的大眼睛紧张地盯着他,追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身子有没有变轻?有没有想飞的感觉?”

    “我我还咽下去呢”,紫风含着药丸子吱吱唔唔地道。

    张符宝急了:“那你倒是快咽啊!”

    “太太大了”,紫风大着舌头道。

    “啪”,脑门上挨了一巴掌:“那就嚼碎了吃呀”。

    “嘣嘣”,两粒硬豆子似的药丸被咬碎了,紫风咂巴咂巴嘴儿,眼睛忽地睁开了:“咦?看着挺难看地,想不到味道还不错,

    有点酸、有点辣,还有一股浓郁的香气,好浓好浓”。

    眼见紫风咽地艰难,张符宝忙道:“来来,喝水,用水冲下去”。

    “咕咚咚”。一大碗清水喝下去了,紫风小小的肚皮鼓了起来,还打了个饱嗝。

    张符宝紧盯着他,眼见瘦瘦的小脸慢慢浮上一层红晕,忙问道:“现在有什么感觉?身子有没有变轻?有没有想飞地感觉?”

    “有”,紫风两只眼睛直了,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朦胧起来。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张符宝身外化身,好象也在飞了:“大小姐,我感觉身轻如燕,而且想种想要飞起来的感觉”。

    “真的?我成功啦?”张符宝大喜若狂,连忙抢上来一把抓住了他:“先别忙着飞升,快告诉我,你体内都有什么变化,你唉哟,你身轻如燕个屁啊。压死我啦,你快滚起来”。

    张符宝被压的趴在地上,紫风仰面朝天横躺在她的后背上,听了大小姐地吩咐,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来,陡地一股血气直冲斗牛,他踉踉跄跄地站住了身子,一挺腰摆了个造型,大喝一声道:“老泥鳅住手!”

    张符宝爬起来,拍拍襟上尘土。愕然瞧着他道:“混小子,你说什么?”

    只见紫风小道童把袖子一甩,摇摇晃晃地说着念白:“小哪吒闹海惊龙宫,老龙王索命逼陈塘。父怒发毁子金身像,师慈悲赐徒莲花裳。”

    他说完喷了个酒气冲天的大嗝,把张符宝呛得掩鼻而退,只见紫风道童把手一端,嗔目唱道:“我三太子驾上风火轮,手中端着火尖枪,再去他东海龙宫观观光,铿!铿铿铿。”。说着里愣歪斜地闯出丹房,一路敲着鼓点飘了出去。

    张符宝忍俊不禁,有点想笑的感觉:“不会吧?他怎么耍起酒疯来啦?我这丹炼的这算成了什么仙?酒中仙?”

    她知道紫风平素喜欢跑到山下去看戏,这出“哪吒闹海”的词儿他是倒背如流,自已这丹不知怎么成了醉酒丸。他吃的醉了这才胡说八道。可到底是从小的玩伴,她心中放心不下。连忙追在后边也向外行去。

    杨凌身着箭袖白袍,在“壶仙堂”侧的中厅花园内刚刚舞了一套剑法,收式立定。此处环境幽雅,身旁一方怪石,上书“道自清虚”四字,中厅花园不是很大,但是与中厅、后厅、天井、厢房相连缀,青石铺地,四壁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杨凌又吐纳了一阵,刚刚准备返回贵宾房,就见一个满面通红的小道士“铿铿铿”地走来,这两日在府中,他也知道这个可以随意出入天师府的小道童是小天师符宝自幼一起长大地玩伴,不过这小道童自知身份,平素极是乖巧,这时怎么敢在天师府唱着戏词儿就出来了?

    他正纳罕的功夫,紫风见他手执宝剑当庭站着,不由大吃一惊,又惊又怒道:“敖广,你又欺上门来?”

    杨凌左右看看,一脸的莫名其妙,却见紫风迈着台步向他逼近,口中唱道:“你道我伤命命相偿,是我伤、谁伤?到如今来逼命,是我偿、谁偿?此事既在我,是我当、谁当?男儿汉岂行妨?怎的却扰我高堂?这行径可堪自称龙王!”

    他说一句进一步,杨凌便退一步,这时他也闻到紫风一嘴的酒气,知道这小道僮是喝醉了耍酒疯了,正自啼笑皆非的当口,张符宝腆着黑一道白一道的花猫脸儿跑了出来,一见紫风连忙一把扯住,向杨凌干笑道:“他他喝醉了,勿怪、勿怪”。

    紫风道僮仍不甘休,睁着一双醉眼喝道:“你是何人?”

    张符宝捏着鼻子掩着酒气说道:“我我是金霞童子,你的师兄啊,快快快,快跟我走,师父找你呢”。

    紫风直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人确实眼熟,方才信了她的话,说道:“啊!师傅传我前去么?那可耽搁不得了,师兄,我们驾起云来,快快回山去吧”。

    张符宝又恨又气,陪着紫风回了缥缈观,观主见是张大小姐惹的祸事,也不好说些什么,忙唤过几个徒弟把紫风扶进观去。瞧瞧只是酪酊大醉罢了,便给他灌了两壶冷茶,倒在炕上呼呼大睡去了,张符宝这才放心回府。

    张符宝回了府,却见杨凌正在‘壶仙堂’正厅坐着,老远见了她欲躲闪而过地身影便唤道:“符宝,过来!”

    小符宝嘟了嘟嘴。气哼哼地走进中堂,乜了他一眼道:“人家地闺名也是你随便叫的?国公大人,男女授受不亲啊”。

    杨凌端着茶杯坐的四平八稳,他把二郎腿一翘,笑道:“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不管怎么说,我和你兄长是极要好地兄弟,他不在家,看到不顺眼的事儿我就得管管”。

    杨凌语气放缓了说道:“符宝啊,你现在不小啦,已经长成大姑娘啦。得知道避避嫌疑,你瞧瞧自已现在的样子,象从灶坑里刚爬出来似的,这也罢了,还把个小道士灌地酪酊大醉,传扬出去多不好?”

    张符宝胀红着脸蛋儿,却不好把修练仙丹的事张扬给他听。

    杨凌也不想让她太难堪,只是稍加点拨道:“南张北孔,都是历千百年而不衰的名门望族,身为张家的一份子。当谨身自省,活泼一点没关系,可是平时还是不要和男子常常混在一起,尤其是酗酒。更加要不得,女孩儿家,一失足可就再难回头了”。

    张符宝听他把自已说地如此不堪,好象还担心自已做出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来,不由心中恚怒,幸好杨凌说了几句也就算了,他放下茶杯起身说道:“我回去了,符宝啊。为兄这番话都是

    为你好,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张符宝冲着他施施然离去的背影,没好气地扮了个鬼脸,她气鼓鼓地坐在椅中想了一会儿,紫风今天吃仙丹吃的酪酊大醉。再想糊弄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继续试药只怕他是不肯了,可是成仙大业岂能因而受挫?

    眼珠一转。张符宝忽地想起刚才盛气凌人教训了她一顿地杨凌来:这个死不了地九命怪猫倒是个试药地好药鼎,如果失败了让他吃点苦头就当教训他了。如果成功了就当自已还他一个人情,我张符宝恩怨分明,他当初为了救我,那份血浴重衣的恩德我可不是不知道报。

    想到这里,张符宝兴冲冲地跳起身,又往丹房冲去。

    可惜,从哥哥那里偷来的珍贵药材又用光了,张符宝立即奔往后宅。她的母亲眼见宝贝女儿又来翻找天师的药匣,不禁担心地道:“女儿啊,你在练什么丹啊,这些药材都是极昂贵极少见的药材,眼看着快被你抓光了,小心你哥哥回来责罚你”。

    张符宝一边按单索药,一边满不在乎地道:“不会啦,哥哥才不敢把我怎么样,等他回来,我就说给国公爷拿去熬补药了不就成了么?他还能追去问杨凌不成?”

    她把药抓完,看看药匣中所剩无几,已经不够再练一回的了,不禁把贪婪的目光投向墙角一组紫檀木的陈旧药匣。

    她地娘亲心惊肉跳地道:“你又要做什么?那可是你爹爹留下的药匣,钥匙只有你哥哥才有,可不能乱碰啊”。

    张符宝嘿嘿一笑,说道:“放心啦,这药够我再炼一回的了,我现在不会碰它的啦。娘,我还有事,先走啦!”

    张符宝扛着口袋扬长而去,只留下她地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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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东西?黑不黑、黄不黄的?”杨凌用汤匙搅拌了几下,又用鼻子嗅了嗅:“有股糊腥气,这是芝麻糊啊还是油茶面?”

    “这这是我煮的药膳,大补的,呃我是头一回做,上一回听了国公教训,小女子深以为是,本来想学做女红,可是手指头扎的太疼,我想还是先学厨艺吧,这是我失败多次后成功地熬出的第一锅羹,我尝过的,虽然看着不太好闻,可是吃着还行,所以就端来给国公尝尝”。

    张符宝怯生生地说着,生怕他不肯服用。这回两枚丹药又炼成功了,为了能让杨凌毫不起疑地吃下去,她用药捣子固定在丹药上,用砖头砸了半天,才把两粒坚逾铁石的‘金丹’给砸碎了用沸水冲成糊,一番心血呀。

    杨凌瞧瞧她脸上还没擦干净地黑灰,心里有点儿感动,这个丫头本质还是不坏的嘛,上一回她也是一脸灰,估计她对做菜情有独钟,那个喝醉的小道士十有八九是试吃她做的菜时喝醉的。

    杨凌想到这里,端出一副大哥派头,微笑点头道:“好,很好,呵呵,那我就尝尝你地厨艺如何”。

    他搅拌了一下,然后舀起一匙黑糊糊抿进嘴里,张符宝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道:“怎么样?”

    “唔?嗯嗯还不错,甫一入口似有一股苦味,细一品尝却似淡淡清香,估计如果不是火候太大烧地糊了,味道一定更加甘美”。

    张符宝才不关心味道,她关心的是药效,一听杨凌说味道尚可,她忙道:“那你快吃吧,呵呵,我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真难吃啊!不过如果我把它都吃下去,这丫头受了鼓励,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一个做的一手好菜的姑娘,能有一手上乘的厨艺,嫁做人妻后总算有桩说的过去的本事”。

    想到这里,杨凌闭着气点了点头,飞快地把那一碗苦不苦咸不咸的黑粥灌了下去,然后赶紧喝了几口茶水。

    张符宝上下打量着他,等了会儿终于按捺不住了:“杨国公,你觉的怎么样?”

    杨凌笑道:“不错呀,都喝下去了,头一回就能做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

    张符宝拍拍脑门,困惑地道:“你喝了以后,就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杨凌奇道:“什么感觉?就是喝了粥的感觉呀”,他慢条斯理地捧起茶杯,轻轻啜了口茶,笑微微地看着符宝,目中满是嘉赏之色。

    张符宝有点气急败坏了:”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反应?莫非用沸水浸泡,失了灵丹的药性?”

    她正胡乱琢磨着,杨凌的一个亲兵和一个道士同时抢进门来,彼此走的太急,肩膀一撞,各自一个趔趄,杨凌和张符宝扭过头去,还未及问,两个人已抢着禀报道:“国公(大小姐),皇上到了龙虎山啦!”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37 虎口余生
    听说正德皇帝来了,杨凌和张符宝不敢怠慢,各自匆匆回房换衣,片刻的功夫,杨凌蟒袍玉带、张符宝身着道衣,两个人匆匆奔回「壶仙堂」,并肩迎出天师府。

    正德皇帝为人随意,他南行途中臣子们用小民家中的常见菜肴款待,他都丝毫不以为意,又怎会摆着谱儿的等着杨凌和天师下山接驾?朱厚照携着唐一仙的手,后边跟着永福和永淳、湘儿,一路欣赏着风景,一路逛上山来。

    杨凌和张符宝迎至半路,恰看见正德帝上山,杨凌急忙趋前几步,撩袍施礼。口中高宣道:「臣杨凌参见吾皇万岁」。

    张符宝也连忙上前见驾,正德皇帝心情甚好,不等张符宝开口便笑吟吟地上前将两人搀了起来,上下打量张符宝一番,笑道:「记得朕还是刚登基的时候见过天师一面,啊!想不到两年不见,天师风采依然。不过形貌更加俊秀了」。

    张符宝一听干笑两声道:「启禀皇上,小道乃是张符宝,是天师的妹子,因天师不在府中,是以小道才代兄长前来迎驾」。

    正德一听笑容顿时有点发僵,他两年前见到张天师时身边臣子众多,匆匆一见哪里记地清楚,这时见她与杨凌并肩迎下来,又是一身隆重的道官衣袍,这才想当然的以为是张天师。此时听张符宝一说。才发现眼前这小道士眉毛弯弯,眸若秋水,脸似桃花,肌肤柔嫩,哪里象个男人了?

    永福和永淳可是记的她的,两人笑迎上来道:「符宝妹妹,好久不见,如今已是大姑娘了」。

    张符宝一见她们俩也跟来了,连忙施礼道:「小道见过两位公主」。

    三人这一见礼打消了正德皇帝认错人的尴尬,张符宝又依礼见过唐贵妃和湘儿公主。她对答落落大方,举止颇有大家气象,看惯她小孩模样的杨凌不禁啧啧称奇。

    永福和湘儿心中都牵挂着杨凌,这时眼见郎君。却不便上前叙话,只把那眉眼传情,这一来杨凌就方便地多了,贼眉鼠眼的递个眼神,谁知道他在看谁,反正哄得两个小姑娘都唇角含笑,心中甜丝丝的,这便达到目的了。

    二人陪同正德皇帝到了天师府。此时阖府上下早已得了消息,洒扫庭院、准备酒席,老天师夫人穿上诰命袍服,隆而重之地迎出府门,恭候天子御驾。

    一行人寒喧已毕。到了「壶仙堂」落坐,天师夫人陪着三位公主和皇贵妃自往内庭女眷客室款待。张符宝虽是女儿身,现在顶的却是天师的位子,便在中堂侍候皇上。

    一见两个「债主」离开,杨凌顿时放松下来,向正德皇帝拱手道:「皇上,您不是在南昌城么,怎么亲自来了?宁王世子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不必惊动皇上大驾的」。

    正德笑道:「朕削了宁藩,处置了江西地方官吏,在南昌城中闲极无事,想想宁王世子所逃处正是龙虎山附近,便来顺道游赏,事先倒没想到爱卿你也在此,怎么你也到这儿来了?」

    杨凌忙道:「皇上,宁王世子逃进了深山大泽,托庇于蛮王麾下,难以寻妥踪迹,臣知龙虎山在此地威望卓著,是以上山恭请天师出马擒拿钦犯,臣正在山上等候天师消息,却没想到等来了皇上大驾」。

    正德奇道:「天师降妖除怪当是此道行家,怎么擒拿钦犯也在行么?」

    杨凌忙将缘由述说一遍,正德方才恍然大悟。

    他笑吟吟地对张符宝道:「既如此,朕也要在天师府上叼扰一段时间,一则陪爱妃游游龙虎山风景,二则等候天师的好消息啦」。

    张符宝欣然道:「皇上大驾光临,天师府蓬荜生辉,这是求都求不得的好事,小道荣幸之至,皇上尽管安心住下便是」。

    正德点点头,说道:「龙虎山千古胜地,朕是久已闻名。爱卿常居龙虎山,可曾见过龙虎么?」

    张符宝含笑拱手,恭敬有加地说道:「小道居于山中,虎是常见,不过这龙么?今日皇上到了,龙虎山上才算现了真龙」。

    杨凌微蹙着眉,他只觉腹中有股气儿翻来滚去,折腾的有点难受,可是皇上正与主人对话,他自不便请辞离去,尤自在那强忍,听了张符宝这般乖巧机灵地回答,他不由仔细看了张符宝一眼,心道:「这小丫头,倒也不全似和我说话时那般胡搅蛮缠,如此待人接物,答辩机警,可是十分难得了。」

    正德皇帝听了果然十分高兴,他笑道:「爱卿好会说话,龙虎宗领南派道家之首,精于符箓练丹,此等修仙长生之术,朕可有缘一闻么?」

    杨凌一听顿时紧张起来。一国之君如果沉溺于修仙练丹,没有不被妖道趁机迷惑从而祸及天下的,当今皇上好奇心重,什么新鲜事儿都想了解了解,他刚刚有了点明君贤王的气象,可千万别沉迷此道呀。

    杨凌正要出言劝阻,张符宝已自椅上站起。郑重地长揖一礼,说道:「修仙练丹,此我等山野之人事也,非人主所宜习。皇上乃上天之子,受天命治理国家经略天下,做到尧舜一般帝王足矣,岂可舍大而逐小?」

    正德被她捧地龙体安泰、浑身舒服,他抚掌大笑,正要再逗逗这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女道士,就听隐约一阵滚雷声殷殷传过。正德诧然道:「如今正是冬季,就算此地温暖,草木皆青,这时节气也不该有天雷震震吧?」

    杨凌脸一红,吱唔说道:「皇上恕罪,是臣呃,想是腹中着冷,所以忽而肠鸣如雷,并非天雷作响」。

    正德恍然失笑,张符宝却双眉一挑。一双湛如秋水的眸子顿时放出贪婪的亮光来:「药力发作了?不知这一回练的怎么样,他是要成仙得道呢还是大醉如泥?」

    正德忙问道:「碍不碍事,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杨凌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臣不碍事的。劳皇上挂心了」。

    正德点点头,继续说道:「爱卿说的在理,成仙成佛,终是缥缈,朕即为天子,还是应该好好治理国家,成圣成贤才是至理。不过传说当年张天师在此山练就九天神丹而证大道,一时鬼神皆惊。龙虎皆现,想来那气象一定壮观地很。如今朕来龙虎山,却既不见虎,也不见龙,未免有些遗憾」。

    杨凌听他唠唠叼叨意犹未尽。自已腹中肠子绞痛难当,只得青着脸色长吸口气在那儿忍着。心中忖道:「十有八九是张符宝这小丫头煮的药膳半生不熟,让我吃坏了肚子了」。

    张符宝一边观察着杨凌的变化,一边随口应付道:「皇上,现如今这龙虎山上岂不正有一对龙虎?龙有行龙、潜龙、云龙、卧龙,诸般龙种以天子真龙为尊,天子至此,纵有草莽之龙也得回避三舍了」。

    正德笑道:「喔?原来这龙虎山的龙,应在朕地身上了,那虎呢,又应在何人身上?」

    张符宝一指杨凌,笑道:「皇上,眼前的威国公,可不就是一头猛虎?」

    正德抚掌大笑,对杨凌道:「杨卿听到了么,这龙虎应在你我君臣身上了,哈哈,好不有趣」。

    杨凌提着忍气,额头都快冒出汗来,他强挤出一丝笑容,非常「温文尔雅」地含笑点头,生怕力气用大了就要当场『噼呖啪啦』。

    张符宝见皇上开心,趁机说道:「皇上有仁圣之明,气势形体,龙眉凤目,天然之姿,翕然龙举云兴。再说国公,文武双全,朝之栋梁,虎啸山岗、虎虎头虎脑」。

    正德忍俊不禁,失笑道:「杨卿虎头虎脑么?」

    只见张符宝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指着杨凌道:「国公何以对小道虎视耽耽?」

    正德皇帝一扭头,也不禁吓了一跳,难怪张符宝吓的胡说八道起来,只见杨凌脸色青中透红,面容扭曲难看,双眉拧紧,虎目圆睁,好似要择人而噬,张符宝一个小姑娘家,他这么瞪着人家,人家岂能不怕?

    「杨卿,你怎么了?」正德皇帝急忙问道。

    杨凌闭着嘴一声不吭,忽地从椅上跳将起来,拔腿便往外冲。

    正德皇帝大惊道:「爱卿哪里去?」

    只见杨凌龙行虎步,已奔的不知去向,远远的,空中传来一个声音:「臣、出恭!」

    正德莫名其妙地看看张符宝,张符宝干笑两声,说道:「皇上请看,威国公正是真龙驾前一员虎将,猛虎出恭,那也是与众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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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地杨凌一路狂奔到茅房,好不容易解决了问题,净了手回到「壶仙堂」。还没对答几句,转身便又冲了出去,如是者三次,正德皇帝也看出不妙了,他忙让杨凌回房歇着,又召来太医给他验看,开了方子取药煎汤。

    杨凌拉的都快脱水了。闯了祸地小符宝儿瞧了也自愧疚不忍,练了两回丹,摞倒了两个人,想来令人泄气。不过懵懵懂懂的,她却又想出一番道理来:凡人要成仙得道,自然要先涤清五谷轮回之地,说不定这一回练制的药物是有些对头了,否则焉有补药经过调配产生泻药效果的道理?

    张符宝低着头,默默地站在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的杨凌床边,暗暗握紧拳头宣誓:「可怜地威国公。你的付出不会白白浪费地,我一定要不屈不挠地继续试验下去,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我一定能得证大道地!」

    杨凌经过两三日的调养,身子总算渐渐恢复过来,永福公主只来看望过一次,身在天师府,出入到处可见侍卫和仆从,她虽然心中牵挂,反而不方便来探望杨凌了。倒是湘儿。藉着年纪小,常常和永淳出入游赏风景的机会,能够大大方方地来看他,永福便通过妹妹了解杨凌的病情。得知他已稳定下来,这才放下心来。

    杨凌体力渐复,只是肢体还有些酸软无力,正好藉机在府中休养。此时,他正高卧榻上,拿着一本书看着解闷。

    他看地是《山海经》,书架上虽有《道德径》、《抱朴子》等道家典藉,对他来说却嫌枯燥了些。这本《山海经》包罗甚广,涉及地理、物产、巫术、宗教、医药、民俗等诸多方面,他只挑些神怪故事看着解闷儿。

    就在这时,门扉一启,张符宝端着一个漆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添为地主。又是她害的杨凌这副模样,心中过意不去。所以这两日时常叫人煮了进补之物,亲自端来给杨凌服用。

    她第一次端来药膳时,杨凌任你说的舌灿莲花,打死也不开口,把小符宝弄的又气又羞,后来她也学了乖,再送粥时把厨房的大师傅带了来做证人,杨凌这才硬着头皮吃下去,连着几次都没问题,他才相信这药膳确实不是出自张大小姐之手了。

    此时见张符宝进来,杨凌忙放下书,笑吟吟地欠了欠身子,把枕头又垫高了些,说道:「这些事情要下人们做就好了,怎敢时常劳动你?」

    张符宝微笑道:「国公客气了,都是符宝学艺不精哦!学厨艺不精,才累的国公如此摸样,理当服侍的。杨凌微微一笑,手臂枕于脑后,轻松地道:「瞧你现在的样子,倒象个大姑娘了。在我眼里,你一直就是两年前那个娇憨可爱的小丫头印象,前两日看你和皇上说话,待人接物、奏答应对,竟然大方得体,当时还真地令我大吃一惊」。

    张符宝皱了皱鼻子,得意地笑道:「本来嘛,哥哥事务多,每年上山来拜望的地方士绅、官吏和其他道府的道长,大多就是由我接迎款待的,这些事还不是得心应手?」

    她将漆盘放在桌上,说道:「膳房刚熬好的,还有些热,且放一放」。

    张符宝说着在杨凌榻旁坐下,顺手捡起书来瞄了一眼,戏谑地道:「在看《山海经》?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孔子门生,朝廷大员,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已无人能及,也开始想着投效道门,追求成仙得道么?」

    杨凌笑笑道:「看些神怪故事解闷罢了,且不说凡人穷其一生追求成仙成佛,耗尽一切,希望渺茫,就算真地成了仙又如何?」

    张符宝撇撇嘴道:「你是没有机会,才如此宽慰自已罢了。你们读书人追求功名利禄,我们学道之人,追求的却是羽化成仙。长生不老。舍名舍利,去欲去求,静心修道,一旦得证大道,则不感饥渴、不觉伤痛、长生而不老、无病而不死,那才是永恒」。

    杨凌笑道:「那样地永恒有什么好?无欲无求、长生不老,那和一块石头有什么两样?传说。老子、抱朴子、陈拷老祖、还有龙虎宗地张天师都是成了仙的人,千百年来也没见他们回来过一个。想必纵有仙界,也是人神相隔,那么羽化成仙,就是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无欲无求地长生不老下去?那和永远关在一幢监牢里无望地消磨时光有什么区别?」

    杨凌微笑道:「反正我是很喜欢现在这样地生活,有事做、有朋友,有妻有子,有喜怒哀乐,享受从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夫妻恩爱、儿孙绕膝的种种快乐。而神仙呢,他们没有什么盼头、也没有什么渴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一样的生活,我想象不出那样的日子有什么好」。

    张符宝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刚要拉开架子和他辩论一番,门口儿咳嗽一声,湘儿公主出现了,眼见杨凌和张符宝挨地甚近,两人谈笑风生,显的十分亲热。湘儿公主顿时不悦起来。

    见她到了,张符宝忙起身见礼,湘儿公主板着俏脸还了一礼,说道:「唔皇贵妃给国公爷熬了些粥。本公主正要出门,便顺道送来,马上便要走的,你们继续谈吧」。

    张符宝十分乖巧,忙笑道:「不敢,公主殿下请坐,小道还要回丹房静坐练功,本来就要离开的。告辞,告辞」。

    张符宝飘然起身离去,朱湘儿着人把食盒拿进房来,然后才在榻上就坐,眼角瞟见随身地宫女退出去掩上了房门。这才哼了一声,醋意十足地道:「你这家伙。生病也不老实,人家是个修真的女道,你也要打主意么?」

    杨凌好笑地道:「又在胡说什么,符宝姑娘沗为地主,我生了病,她自然要常来探望,哪有涉及男女之情了?」

    朱湘儿小嘴一翘,哼哼地道:「你这家伙,我可信不过,永福姐姐还是女尼呢,还不是被你骗到了手?皇嫂可说过,你这家伙,很会哄骗女人的」。

    杨凌叹了口气,说道:「唉!到底是自已妹子,我就这么点本事,还到处替我宣扬」。

    朱湘儿又气又笑,做势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这才柔声道:「瞧你,气色还没好,就又油嘴滑舌了。她送的东西不许再吃了,我也带了粥来,我喂你吃点吧」。

    杨凌紧张地道:「要是被人看到我让公主服侍,那可就惨了,还是我自已来吧」。

    朱湘儿没好气地横他一眼,抢白道:「废话,早晚还不是我服侍你?」

    一见杨凌怪异的眼神,朱湘儿地俏脸刷地一下红了,忙结结巴巴地道:「啊!我是说我说地服侍,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可恶!可恶!我捶死你个混蛋!」

    朱湘儿恼羞成怒地又拧又掐,杨凌急忙告饶道:「公主大人饶命,我也没说是别的服侍啊」。

    朱湘儿脸蛋红红地嗔道:「你还说?」

    杨凌立即闭了嘴,朱湘儿恨恨地瞪他一眼,嘟囓着打开食盒,取出个细瓷小碗,从坛中盛了碗热粥,用玉匙儿舀了,轻轻吹凉一口口地喂给杨凌吃,一边不甘心地道:「唉,你的机智都哪里去了吗?倒是想想办法征得皇上的同意啊,那样我们才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唔唔」,杨凌象猪八戒似的,只顾拱着嘴享受美人儿的服侍,一时不敢接碴。

    朱湘儿道:「张符宝都方便来看你,可我呢?给你熬碗粥,还得假托你妹子的名义,想起来真是心有不甘!」

    杨凌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呆呆地道:「啊?这粥你煮的啊?」

    「当然,永福姐姐也煮了粥,可她不好意思送来。就托我送啊,于是呢,我就一边吃她褒的粥,一边给你熬粥,她地粥被我吃光了,熬给你地粥也煮好了」。

    又是一勺子粥填进嘴里,朱湘儿的眼神带着股小孩子争宠般的得意:「嘻嘻。我地粥是不是比永福姐姐的粥好吃?」

    「…」。

    「怎么不说话?」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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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朱湘儿雌威之下,杨凌不敢不吃,他象一只可怜的试验小白鼠,胆战心惊地喝了碗湘儿公主亲手为他熬的米粥,试了一下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刚刚放下心来,朱湘儿就兴致勃勃的又去桌边盛了热气腾腾的一碗,走回来坐下道:「好吃吧。来,再吃一些,人家费了好大的心思呢」。

    杨凌一碗热粥下肚。额头已冒出汗来,他苦笑着接过碗道:「我身子刚好,虚不受补,吃上一碗就行了,咱们还是」。

    他刚刚说到这儿,就听一人说道:「国公好些了么,皇嫂让我来找你,你快去劝劝皇兄吧」。

    杨凌一听是永淳的声音,脚步声已直向门口走来,情急之下连忙把被子一掀。将粥藏在两腿之间,永淳推门而入,见湘儿在房中坐着,不觉有些奇怪地道:「湘儿。我说找不到你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湘儿忙起身道:「喔,姐姐为国公熬了热粥,我替她送来」。

    杨凌被那热粥烫地呲牙裂嘴,一听这话不禁暗暗后悔:「对啊,此事大可推在永福身上,我心虚什么,这可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他微微分开双腿。双手撑着小心地向上移动了一下,避开碗沿,同时不动声色地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不知出了什么事?」

    永淳公主往桌边一坐,无奈地道:「还能有什么事啊?不就是皇兄啦。除了那个愣头青,还能有什么事连我们也没办法啊?」

    杨凌本来就是坐着的。再移也移不到哪儿去,那热粥烘着大腿根部的嫩肉再加上那要害之处,实是苦不堪言,他逼紧了嗓音道:「皇上,出了什么事啊?」

    永淳向他翻了个白眼儿,嗔道:「本公主和你说正经事呢,你学太监的声调干什么啊?」

    湘儿紧张地道:「想是国公的肚子还不太舒服,永淳,皇上到底怎么了?」

    永淳叹了口气,一拍大腿道:「此事说来话长」。

    杨凌颤抖着声音道:「那就请公主殿下长话短说吧」。

    永淳捏捏下巴,狐疑地道:「奇怪,你今天说话地声音,我总感觉怪怪地」。

    杨凌尽力将双腿缓缓分开,可大腿根部放了一只碗,双腿分地再开也避不过去,动作大了一碗热粥怕就要翻了,他丝丝地吸着凉气,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微臣是急病之后身虚体弱而已,不知皇上那儿出了什么事?」

    永淳嗨了一声道:「张天师回府了,那个瑶王畏惧天师,亲自把宁王世子和他的几个随从给押回来了」。

    「啊!这是喜事啊!」杨凌夸张地欢呼一声,趁机又往上坐了一下,让那饱受摧残的小兄弟离粥碗远一些,随即他就悲哀地发现,粥碗翻了

    杨凌欠起屁股,双手撑床,双眼湿润着,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这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公主说皇上皇上怎么了?」

    永淳道:「问题是那位瑶王比夜郎还要愚昧,根本不知道大明之大,他只是怯于鬼神,不得不交出宁王世子,却对皇兄十分不敬,他虽押着宁王世子上山交人,却带了五百名勇士,声称若非看在天师面上,必然兴兵打的皇兄落花流水。你也知道皇兄的脾你哆嗦什么?」

    杨凌忙道:「我哆嗦了么?我哪有哆嗦,我是听说这瑶王如此盲目自大,对皇上无礼之至,心中愤怒不已」。

    他腹泻几日,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双手支了这一阵儿,已经酸软无力了。永淳嘻嘻一笑,说道:「一个不通世务地蛮人而已,和他较什么劲呐,真想不通你们男人。皇兄也是这样说啊,本来那瑶王吹完了牛皮,就要领人离开了,可皇兄却不干了,说这苗王目无君上,他要效仿诸葛孔明七擒孟获的故事,一定要堂堂正正地降服这瑶王,让他心服口服」。

    杨凌苦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这瑶王也忒无礼了,区区五百勇士,就自以为可以纵横天下了,教训教训他也好,免得她目中无人」。

    永淳横了他一眼道:「废话,要降服一个小小瑶王还不容易?可是皇兄为了让他输的心服口服,决定也只出五百精兵,而且还要亲自领兵,战场上刀枪无眼,尤其那些人全是山中地蛮夷,根本不识王法教化,万一伤了皇兄怎么办?」

    杨凌这才明白,忙道:「不错,这事儿可大意不得,公主请先回去,微臣马上着衣,这就赶去劝阻皇上」。

    永淳笑盈盈地起身道:「好,皇兄是犟驴脾气,犯起犟性来连皇嫂也劝不住,大概也就是你有办法了。那我先回『壶仙堂』了」,她眸波一转,奇怪地道:「湘儿,你不走么?」

    「啊!走,走」,湘儿匆忙跳起身来,趁着永淳转身向外行去,低低急声问道:「有没有烫坏?」

    杨凌愁眉苦脸地道:「要试试才知道」。

    朱湘儿一呆,疑道:「大腿有没有烫坏还用试」,她说到一半儿忽地醒悟过来,顿时颊如火起,朱湘儿羞愤不已地狠狠拧了杨凌一把转身便逃。

    杨凌双手撑着身子无法躲闪阻拦,被这一拧发出一声惨呼,刚刚走到门口的永淳公主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只见杨凌仰首望天,壮怀激烈地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如此小小蛮夷,也敢对我大明天子无礼,严惩,一定要严惩!」

    永淳公主眼珠一转,对脸红红地走过来的朱湘儿担心地道:「这家伙不是病的脑子都坏掉了吧?用得着这么悲惨地表忠心么?要他去劝皇兄,又不是要他去打架,他不会跟着皇兄一块儿胡闹吧?」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38 厕纸藏秘
    杨凌眼见两位公主离开房间,连忙一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裤子上已经沾了一些米粥,他拉开裤子看看,小兄弟缩的象个蚕蛹,两条大腿内侧通红一片,轻轻一摸就痛,烫的微微起了水泡。

    杨凌吁了口气,幸好没有大碍,他急忙插好房门,将衣裤脱掉,迅速换了身袍子,然后匆匆赶到「壶仙堂」,等他到了地方只见客厅上空空荡荡,桌上还放着一些茶杯,两个侍女正在收拾,杨凌急忙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在这里,皇上呢?」

    两个侍女连忙福身道:「见过国公爷,皇上和天师已经出府去了,说是要和瑶王的人马较量一番」。

    杨凌一听,急忙转身又朝门外跑,两条大腿内侧被衣料摩擦的有些痛疼,他也顾不上了。杨凌冲出府门,见地上绘着巨幅太极图的平坦场地上,两队人马对面而立,四面八方旌旗招展,朝廷官兵黑压压一片,把这里围的是水泄不通。

    中间空地上以太极图中分,左右各自站着数百人,左边清一色身披明黄战袍的大内侍卫,一个个衣甲鲜明,刀枪闪亮。右侧想来就是那支瑶人队伍了,他们头缠包头巾、身穿青色琵琶对襟的短布衣、束腰带,除少数人佩有狭锋的长刀外。大部分人手中拿地都是简陋的长矛,想来铁器对他们而言,也是极奢侈的物品。

    正德皇帝一身箭袖轻衣,手提宝剑站在大内侍卫们前面,对面也有一人挺身而出,领先于整个队伍,那人身躯肥大。尽管此地温暖毕竟已是冬天,可那人上身竟只穿了个坎肩儿,黑黝黝的一身肉,肥肥厚厚的。

    这人布巾缠成的帽子上还插着几根羽毛,手里握着一柄九环大砍刀,瞧着虽然凶神恶煞一般,可那人神色明显有些不安,他不看对面的正德,却四下打量着站地整整齐齐,却密密扎扎。以致于刀枪林立如森林一般的官兵队伍,想来此人就是那位瑶王盘乞食了。

    杨凌瞧着双方的气派,不象领兵打仗,倒象是两位黑社会大佬召集兄弟们砍架似的,不觉有些好笑。他腿上两个水泡磨的难受,这时赶到地头见双方还没打起来,心情一放松才觉得扎心的疼痛,走起路来双腿不免划起了外八字。

    他走到正德跟前,只见张天师也正站在一侧,苦口婆心地劝着皇帝。杨凌忙拱手道:「皇上,您是四海之主,万乘之尊,山野蛮夷不知天地之大。口出狂妄之言本就是个笑话,皇上一笑置之就是了,何必跟他们较真呢?」

    正德笑道:「朕难得有个机会亲自领兵打仗,正好亲自教化这些蛮夷,昔年诸葛亮七擒七纵,让那孟获从此归心,一时传为佳话,朕今日若是让这瑶王心服口服。从此归于教化,又有何不好?」

    杨凌皱皱眉,扭头看看站在后边的唐一仙和三位公主,唐一仙若是一意阻止,估计正德未必会违逆她的心意。但唐一仙十分乖巧,只有夫妻二人时不管如何蛮横使性。都可当做二人闺房情趣,在外人面前唐一仙决不有丝毫逾越,十分注意维护正德的天子形象。

    她在后宅知道消息晚,出来时正德和瑶王盘乞食已经说僵了要动手了,她一个妇人家,自然不好出面阻止,这才让永淳赶快去促请杨凌,希望他以朝廷大臣的身份劝阻皇上。

    可是现在正德皇帝已经出了府门,双方都已摆开了架势,此时收兵那就真地要为人耻笑了,杨凌略一思忖,说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小小瑶王哪有资格和您对阵?既然皇上要领兵作战,那皇上您就是三军主帅,应该居中指挥,由臣来充当先锋好了」。

    「这个」,正德有些犹豫,对面的瑶王盘乞食瞪着一双牛眼珠子,见对方嘀嘀咕咕的,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心里更发毛了。

    他手下的勇士石头一贵握着长刀小心翼翼地移前两步,对盘乞食低声道:「大王,咱们上山时也没见对方有这么多人马啊,你看四下的兵丁,比咱们几个寨子男女老幼全加起来都多,金丹寨的天长公说他是天下间最大最大的部落之王,看来是真的了,咱们已经集中了全寨所有的勇士了,可是人数差的太多,能打过他们么?」

    盘乞食捏捏肥胖地下巴,懊悔地道:「鬼神是得罪不得的,天师说那些人得罪了鬼神,会给我们带来灾祸,也没说这个大明的王是鬼神一样的大王啊。可是我们现在罢手,会被人耻笑地。好在他们的王说过要降服我们,不会动手杀人的,这样吧,告诉咱们的人,千万不要伤了大明王的人,一会儿冲出去我就装作一时失手被他们的王抓住,然后体体面面的认输吧」。

    石头一贵咧咧嘴,退回去对豆腐三贵小声传达了大王的命令,然后两人分别把命令传达了下去。瑶人取名婚前男子都叫贵,女子都叫妹,为了区分在贵、妹前边还要加上其他地字,一般是孩子出生后,父亲第一次出门所见到的东西命名。石头一贵的老爹出门时见到了石头,就叫做石头一贵,豆腐三贵的老爹出门时见到了卖豆腐佬,所以便叫豆腐。

    此番瑶王领来的大多是青壮男子,成了亲地要把贵字改成嗲字,但是大部分还是叫贵的青年。两人迅速把命令传达给一大群地贵和嗲,这边刚把命令传达完毕。对面正德皇帝也决定做出让步了,他把宝剑交给杨凌,对对面的瑶王朗声说到:「好,这第一阵,由

    朕的爱卿威国公杨凌替朕出战。」

    瑶王一听叫威国公,官职里带公,估计是天长公、头目公一类的管事。败在他手里也就等于败在那位大明王手里了,于是便立即做好了战败的准备。

    正德顺手接过一面大旗,威风凛凛地一挥,喝道:「冲锋,一举制服他们!」

    杨凌立即拔剑在手,高呼一声:「大内的勇士们,跟我冲!」说完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杨凌两条大腿内侧都破了皮蛰得慌,为了减小两腿的摩擦,这几步路跑的可真够难看。两条腿松松垮垮地,跑的就象一只鸭子。

    他双眼盯着那位瑶王,拐呀拐的冲到太极图附近时,由于精力太过集中,脚下被微微凸出的石头一绊,竟然扑嗵一下摔在地上,手中的宝剑也咣啷一声扔了出去。

    此时身躯肥大的瑶王盘乞食挥着大刀,铁环叮当地刚刚扑过来,那气势瞧着十分的威猛,看样子只要再赶前两步。一刀就能斩下杨凌的人头,一见这样危险场面,几位公主和唐一仙按捺不住,已经失声尖叫起来。

    这位瑶王瞧着虽然只有一身蛮力。其实那狂傲只是因为在在瑶山诸部落中他的势力最大,有值的骄傲地本钱罢了,大明四下观战的官兵黑压压、密匝匝一眼望不到边,早把他吓坏了,他岂敢把自已全族所有的勇士全葬送在这儿?

    盘乞食本打算过上两招,就立即弃械投降,可他万万没想到明军的这位将领还没打居然就先摔倒了,盘乞食愣了一愣。牛眼珠子狡猾地一转,脚下加快向他扑来,大刀哗愣一声刚刚举起,然后唉呀一声大叫,也「嗵」一声摔在地上。大刀脱手飞出,摔到杨凌身边去了。

    双方手下的兵将眼见主帅遇险。立即都奋不顾身地冲过来,双方叮叮当当地战在一起,杨凌万没料到这位据说十分了得的瑶王这么不济事,赶紧抢过他的大刀,那刀足有几十斤重,杨凌的腕力要挥动这样的大刀还真够吃力的。

    幸好盘乞食大概是太胖了,摔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杨凌连忙一瘸一拐地跑到盘乞食身旁,把大刀往他肩膀上一放,没办法,刀太沉了,他怕架在脖子上锋利地刀锋就要真的割下去了,然后大吼一声道:「瑶王已经就擒,你们还要顽抗么?」

    那些瑶兵虽然勇猛,可是对面这五百人都是大内的侍卫,别看平时不起眼,可是把他们放到江湖上,那可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些瑶人就算全力反抗也根本不是对手,何况瑶王事先还下过『不要伤人,找机会投降』地命令。

    他们本来就被打的落花流水,这时一见瑶王被擒,立即纷纷弃械投降。正德皇帝手中的大旗刚刚挥动了两下,一见这场面不禁愕然道:「打完了?」

    杨凌叫人将瑶王押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正德身边,覆旨道:「回皇上,皇上神威无敌,瑶王兵马一触即溃,咱们已经大获全胜了」。

    正德不知道这瑶王根本就是被四下雄壮如山的「啦啦队」给吓的主动投降,一听这话不禁哈哈大笑,他笑完了又觉的有点遗憾:诸葛亮可是七擒孟获,我这才一擒,这样哪行啊?」

    他想了想,对那瑶王喝道:「你这小小蛮王狂妄自大,非要与朕的天兵一战,如今你可服了?」

    瑶王连忙点头,一迭声地道:「服了,服了,大明王天下无敌,小王服了」。

    正德皇帝一听大怒:这厮也太不配合了,怎么这就服了呢?真是怂包蛋一个。他恨恨地瞪了眼盘乞食,恨不得上去踢这胖子几脚,他把手一挥,冷笑道:「只怕不见得吧?」

    「啊?」

    「朕看你是口服心不服,方才是你不小心摔了一跤,作不得数,朕现在就放了你。咱们再打过」。

    这一下那苗王和杨凌都傻了眼,正德不管那套,立即叫人放了瑶王,要与他重新一战,而且这一次要亲自上阵。杨凌苦劝不止,想想这支瑶人队伍看着虽然不象想象的那么厉害,但是上千人战在一起。刀兵无眼,实在是太危险了,便提议道:「皇上,既然这样,那不如双方各出十人,毕竟瑶王已有输诚之意,免地人马太多照顾不周伤了他性命」。

    正德皇帝只要有仗打就行,人多人少倒不在乎,立即点头应允了。瑶王糊里糊涂地被放了回去,他硬着头皮带出九名武士站在阴阳鱼前准备再输一回。

    这边正德皇帝死活非要亲自出战。杨凌无奈,挑选了九名武功最高地大内侍卫,暗暗嘱咐他们至少有三人片刻不得离开皇帝左右,其余六人负责迎敌,又吩咐军中神箭手暗自作好准备,一旦仍有不妥,有人试图对皇帝不利时,那就顾不得是不是单打独斗了,先把他射成刺猥再说。

    杨凌跑前跑后,直到正德皇帝等的都不耐烦了这才安排好。正德皇帝领着九大侍卫走到前面立定,探手挽了个剑花,威风凛凛地喝道:「兀那瑶王,且看朕亲自」。

    「轰」地一声呐喊。正德还没说完,只见三个侍卫成品字形护住了他,另外六人龙腾虎跃,南拳北腿,一眨眼的功夫,对面的九名勇士全部摞倒,六柄明晃晃地绣春刀哗啦一声全都架在了瑶王盘乞食的脖子上。

    瑶王两眼发直地看着正德,正德地眼睛也有点发直。得了杨凌授意地杜甫立即振臂高呼:「吾皇神勇,战无不胜!」

    四下数万官兵齐声高呼:「吾皇神勇,战无不胜!」,那声音气壮山河

    把瑶王吓的一哆嗦。连忙就势认输道:「小王认输,小王认输了。

    正德觉得无聊。他一摆手,很大方地道:「放开他,这一次朕是出其不意,胜之不武。你去准备准备,咱们再重新打过」。

    杨凌一听气的脸都青了,那位想输都不行的可怜瑶王又被放了,回到本阵与大家一商议,这样的打法实在是没办法再进行下去了,还是老老实实认输得了,瑶王便带着石头一贵、豆腐三贵恭恭敬敬地赶回来,取下佩刀双手举过头顶,单膝跪地道:「大明的王,小王认输了,愿意归顺大王,再不敢有一丝一毫反意」。

    正德正等着再战,一听他要认输,不禁蹙起眉上下打量起他来,杨凌等人见正德绕着那位可怜的瑶王转了三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禁面面相觑,却见正德陡地后退两步,大喝一声道:「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搜身!」

    身边侍卫如狼似虎,呼地一下冲了上去,把三个吓傻的人给抓了起来,然后在身上胡乱搜索,把他们怀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掏出来扔了一地,最后从瑶王盘乞食怀中搜出一柄两指长的小银刀。

    正德哈哈大笑,十分得意地道:「朕就知道,你这厮是口服心不服,你是假意投降,暗藏利刃要行刺朕么?」

    瑶王望着那柄小银刀欲哭无泪,杨凌地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正想上前,却见正德一摆手道:「朕知道你被朕识破了诡计,心有不甘,哈哈,你放心,这回朕还是放了你,咱们再堂堂正正打过,一定让你心服口服便是了」。

    盘乞食已经快崩溃了,想他纵横金丹山,诸寨大王谁不敬他三分,向来只有人降他,从来不曾他降人,想不到今天遇见了正德皇帝,欲求一降而不可得,堪称独孤求降了。

    他可不想再被人当猴耍了,盘乞食「卟嗵」一声纳头便拜:「英明神武的大明王啊,盘乞食这回是真的服了,心服口也服,求求你,你就让我降了吧」。

    杨凌实在不能容忍正德胡闹下去了,连忙道:「陛下神勇更甚诸葛武侯,他老人家来回放了七次才降伏孟获,皇上刚柔并济只用了三次就让瑶王诚心归顺,实在是比诸葛武侯还厉害的多。我看这瑶王在皇上一双慧眼之下,已经没有什么伎俩可施,他是诚心归顺了。皇上开恩,你就你就允许他降了吧!」

    正德见此情景,问道:「你是真的肯归降了?那好吧,朕就准你降了,从此安份守已,在朕地治下,金丹山中任你逍遥。切不可再容纳反叛,以免自误!」

    「是是是,小王遵命!」盘乞食眼泪都快下来,他现在总算如愿以偿的投降了。

    杨凌生怕正德皇帝又反悔,连忙挥手让侍卫们放开他,然后自地上拾起他那一堆破烂,笑吟吟地递回他手上,说道:「当今皇上仁慈,对你们一向宽宏大量,你肯幡然悔悟。没有,咦?这是什么?」

    他把那堆东西递回瑶王手中时,发现其中有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里边的字迹竟是汉字,照理说瑶王恐怕连汉字都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他抓在手中随手一翻,竟见及其中有当今朝中一些大臣的名字,不由惊奇询问。这位瑶王连忙毕恭毕敬地解释一番,原来这书册竟是从宁王世子那儿得到地。

    本来他收了宁王世子大批金珠玉宝,待他如上宾。可是听了张天师的话,知道此人将会给整个苗寨带来巨大地灾祸,便听从天师之言,亲自押送他上龙虎山交还人犯。

    擒拿世子等人时。瑶王从他身上搜出这本书册,瑶王觉得那纸张柔软,正好用来方便,于是一路上便将这册子当成了厕纸,想不到正德怀疑他是假投降真行刺,把这册子搜了出来。

    宁王世子逃命之时,把携带的金银财宝为了收买瑶王都交了给他,身上却藏着这样一本记载着朝廷大臣名字地书册。此物必然十分重要,杨凌的脸色慎重起来,他匆匆一翻,总算看出了其中门道。

    这本瑶王的『厕纸』上所记载的,竟是宁王这么些年来交通往来的朝廷、地方官员们的帐簿。谁收过他多少礼,为他做过什么事。上边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只是前边二十多张已经被扯掉了。

    一共不到五十页的反贼名单,居然被这位瑶王擦屁股用掉了二十多张,杨凌抬起头,无奈地望向这位黑黝黝地胖汉。盘乞食见他神色,忙讨好地道:「这纸张十分柔软,如果威国头目公喜欢用,那小王就把它送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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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王降服了,宁王世子等钦犯也交给了官兵。杨凌回到天师府,和正德皇帝仔细翻阅书册,发现越往后所记载的官员官职越大,其实这也符合规律,最先容易被收买利用的官员总是官职较小易收买的,官儿越大,这胃口也就越大,要想把他们喂饱了,让他们为宁王办事自然就不那么容易。

    这样看来,前边的二十多页虽被瑶王用掉,可是上边记载地也不会有什么能够影响大局的官员。另外,这本帐册记载地是宁王交通朝廷和地方大员的证据,可是那些官员并不见的都是投靠宁王肯随之造反地人。

    许多人只是厚利之下为他行个方便,比如宁王以剿匪

    等名义购买兵器、粮草时给他开开绿灯,有的只是和他关系较好,如果有地方官员弹劾宁王府横行不法、逾制逾期矩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予追究的。

    杨凌生恐正德一怒之下按册索人,再依口供大索天下,造成一片恐怖。现如今宁王已经伏法,国家正待全力发展的时刻,许多官员同宁王府地往来未及于乱,一律严惩对朝廷政局造成的破坏太大。

    但是其中有些官员已经投靠了宁王,只待宁王起兵,兵马到了他的辖区便会里应外合,配合造反的叛贼一党,亦或违律为宁王提供大量便利的人员,比较南镇抚司钱宁,曾经在宁王厚利引诱之下,窃取了佛郎机炮的研制图纸提供给宁王。这样的官吏就得以法严惩了。

    在杨凌劝解之下,正德怒气稍敛,他吩咐杨凌把册中所载官员分门别类进行整理,这件事虽秘而不宣,但是必须地秘密进行处置。有些官员要逐步进行贬谪,有些虽未涉乱但是与宁王关系密切手握重兵地地方大员为了安全起见必须调换职位,此外就是把那些已经触犯刑律的官员绳之以法。

    杨凌仔细甄别直至深夜。多多少少有所涉及的官员太多,就连杨廷和大学士也收受过宁王的厚礼,要是依着朱元璋那样的株连方法,这位大学士怕也得人头落地、满门抄斩了。现如今正德皇帝虽不会采用如此酷厉地方法,但是可以想见,待朝廷政局再稳定一些,杨大学士必然被逐出内阁,换上一个闲职。

    杨凌心情烦闷,他把整理地宗卷锁好,一时没有睡意。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夜间空气清冷,天上繁星闪烁,杨凌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踱在长廊下。

    长廊下每隔几步挂着一盏灯笼,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曳着,天师府内除了皇帝地住处没有安排固定的警卫,外围巡弋的兵丁倒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十分的严密。杨凌走到廊角,仰脸望着天上闪烁的繁星,暗自思忖着朝野地方将要发生的一系列人事变动。长长地吁了口气。

    如今皇帝巡幸在外,这些事不能马上处置,要想平稳地解决这件人事危机,首先得等皇帝回到京师。回到天下的权力中枢,置身于京营数十万大军的保护之下,其次是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以免有些手握重兵的地方官员狗急跳墙,再生出事来。

    杨凌正在思忖着,忽地眼角黑影一闪,杨凌定晴一看。只见一道纤细地人影儿匆匆走过右边假山旁的曲径长廊,扭头回顾了一眼,这才匆匆向前行去。她那回眸一望,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杨凌窥的真切。正是小天师张符宝儿,她手中好象还端着什么东西。

    杨凌好奇心大起。这个小姑娘半夜三更不睡觉,鬼鬼樂樂的在做什么?杨凌立即翻身跳过护栏,在花草丛中小心翼翼地追了上去,他追到一个月亮门儿,在门口侧身停了一下,然后悄悄探头向内张望,见张符宝走到一座殿阁前,又谨慎地回头看看,然后推开房门一闪身走了进去。

    天师府是一座王府规格的建制,大小院落层层相连、环环相套,许多房屋用来祭祀神灵或有重大举动时举行各种仪式所用,平时都是闲置的。杨凌心道:「半夜三更,她一个小姑娘跑到这儿做什么?」

    不过这里毕竟人家是主人,自已一个大男人,偷偷跟去多有不便,杨凌正犹豫要不要跟下去看个究竟,忽地一个念头浮上心头:这丫头莫不是春心动了,被什么男子花言巧语蒙骗了,半夜三更跑来与他幽会吧?莫非是那个紫风小道童?」

    「不对不对,紫风不是天师府的人,如今皇上住在这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混不进来,那定是府中地男子了,府中除了张天师,全是仆役下人,这个小丫头」。

    杨凌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立即匆匆从掩身处跳出来,奔到那间楼阁前侧耳听了听,里边没有动静,也没见亮起灯火,看来应该是进了后进房间。

    杨凌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探身进了房间正想四下打量一番,忽地门后闪出一道黑影,杨凌大吃一惊,刚欲团身后退,那黑影扬手掷出一团迷雾,杨凌嗅在鼻中,只觉大脑一阵昏迷,便一头栽了下去。

    静谧的月光如梦似霜地洒在地上,那黑影悄悄俯身下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就象天上的星辰:「哈,原来是这个家伙,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哥哥追上来了呢」。

    张符宝小嘴一翘,嘟囓道:「这个臭家伙半夜三更地不睡觉,偷偷跟踪我做什么?」

    她侧首想了想,便蹲下身去,扯住杨凌的两袖,象拖死狗似的拖着他向后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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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凌悠悠醒来,惊诧地发现自已自已置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耳旁隐隐有泉水汨汨流动地声音,室内一闪一闪的有隐隐的红光,好象不远处正有一个火灶在燃着火,随即便发现自已躺在一个冰冷的石台上,身上被一圈圈地绑紧了绳索。

    杨凌大惊,费力地扭头四顾,只见右侧果然有一个形似灶台的东西。底下正燃着熊熊烈火,灶上放着一个不大的类似铜鼎地东西,张符宝坐在灶前,手托着下巴仿佛正在等着那铜鼎烧开了锅,红红的火光映在她俏丽

    在她脸蛋上,红润如桃花,按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都似看的清楚。

    杨凌忍不住嚷起来:「喂,符宝,你把我绑起来做什么,你在这里干什么。快点放开我」。

    张符宝一扭头,笑道:「你醒了?」

    她跳起身来,走到杨凌身边,上下打量着他,笑嘻嘻地道:「你这家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追着我做甚么?你打什么坏主意?」

    杨凌翻了个白眼道:「我这几日白天睡的太多,一时睡不着觉,正在廊下观星望月,见你在自已家中鬼鬼樂樂的,还以为你半夜偷会情郎。怕你被人蒙蔽,这才追了下来」。

    张符宝脸蛋一红,娇嗔道:「会你个大头鬼,我是个修道之人。哪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杨凌干笑道:「天师也是修道之人,还不是妻妾满房,你这一派又不禁婚嫁地,我哪知道你半夜三更的跑出来做什么?」

    「嘘!」张符宝竖起食指,小心地四下看看,说道:「小点声儿,你别和我捣乱,我仔细研究过。该是时辰没有掌握好,现在的时候刚刚好,等我忙完了,再和你说」。

    她说着从青石台上拉过一个小匣子,想来就是她路上捧着的东西了。张符宝当着杨凌的面儿打开匣子,杨凌瞄眼望去。只见里边放着瓶瓶罐罐,还有蜡烛、尖细的刀刃等物。

    瞧着张符宝一脸诡秘的笑意,杨凌心中一跳,不知怎么脑海中浮出一幅诡异的画面:一个脚穿高跟长筒靴的美少女,圆润白晰的大腿翘臀上紧裹着一件曲线毕露地皮短裤、上着紧身皮衣,一手持蜡烛、一手持长鞭的高傲女王形象。

    杨凌紧张地道:「你要做什么?」

    张符宝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说道:「等会再和你说,现在不要打岔」。

    她点燃蜡烛,把贴着标签的大小瓶子摆满了青石板,一样样拿起看着,得意地道:「早知道就用爹爹留下的这些药材了,全都研磨成药膏了,省了我不少力气」。

    杨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只见张符宝从中其挑选了几瓶药膏,然后兴冲冲地跑到火灶上方,推开鼎盖,向里边放着什么,等她都忙活完了,重新合拢盖子,又把灶底地火烧旺了些,这才走回来拍拍手笑道:「时间刚刚好,这一回一定能成功的」。

    杨凌有点明白了,问道:「你在炼丹?」

    张符宝赞道:「聪明!」

    杨凌奇道:「就算你要半夜炼丹,也用不着鬼鬼樂樂的呀,身边一个人都不带,虽说在自已府上,半夜三更的终是不妥」。

    张符宝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我炼制的是能成仙得道的不老丹,知道么?可是哥哥不相信我的秘法,他的药材都不舍地给我用。他现在回府了,为了不让他发现,我只好弃丹房不用,跑来这里炼丹了」。

    杨凌哭笑不得地道:「那你也不用把我绑起来啊,这石板上好冷,快把我松开,我不会说出去就是了」。

    张符宝板着俏脸道:「不行,要是你坏我的大事怎么办?你既然来了,也算是缘份。待会儿等我练好了丹,就让你先服下,你服了丹我就放开你」。

    杨凌奇道:「你辛苦炼制的仙丹,为什么要给我吃啊?」

    他想起弘治帝服过地红丸,不禁挣扎道:「快放开我,我不想成什么仙,你的丹药不定会炼成什么东西。可不要害了我」。

    张符宝忙安慰道:「成仙得道哪有那么容易地,当然得经过一再的试练,你放心吧,我取地药材都是珍奇罕见的异宝,纵然练不成仙丹,对人也不会有害的。上一回想是我把丹药敲碎了,又用半开不开地水搅拌了给你服下,这才闹坏了肚子,这一回我决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杨凌一听,愤怒道:「什么?我上回闹肚子是因为吃了你的丹药?不吃。我再也不吃了,差点儿把我吃死,你的事我决不会说出去还不成?快放开我」。

    张符宝说漏了嘴,小脸不由一红,忙干笑道:「我也只是失误了那么一会罢了,你在苏州救过我的命,我这才请您试丹呢,要是寻常的人,我还不舍得呢,不要怕。不要怕,乖乖地听话」。

    杨凌哭笑不得,可他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张符宝就是不肯答应放他。过了一阵儿火势熊熊,想是到了炼丹的关键时刻,张符宝紧张地跑回去盯着丹炉,不断调整火候,根本顾不上答理杨凌了,杨凌也只好耐心等待。

    趁这功夫他四下打量,这才发现这间房子是依地势修建,半是人工半是天成。左边一半半依着山体,一汪清泉汨汨汇入用石头砌成的一个小水池中,然后又不知流向何处去了,房间比较简陋,看来是间专门用来专门练丹的房间。

    大半个时辰过去。张符宝熄了火,房间就只剩下蜡烛的幽幽亮光了。杨凌提心吊胆地问道:「你炼成了?」

    张符宝头也不回,紧盯着丹炉,用不确定地语气道:「应该差不多了」。

    她候了一会儿,等丹炉冷却下来,打开炉盖,从里边取出一个陶盘,匆匆跑到石板床旁,就着烛光观察,杨凌也瞪大双眼望去,看了一会儿怀疑地道:「符宝,你确定你放的是丹药吗?为什么看起来象个荷包蛋?」

    张符宝拧着秀气的眉毛,奇怪地道:「不应该啊,从来没出过这等怪事,丹药怎么会这样?」

    她用手指小心地触了触,软软的有白有黄,真的象

    只摊在盘子里的荷包蛋,还是六成熟的。张符宝干笑道:」莫非乾坤神丹本来就是这副模样?」

    杨凌一见她跃跃欲试的目光向自已望来,连忙说道:「不吃不吃,我可不吃,你想吃自已吃,我可不要再当你的试验,唔唔」。

    张符宝手疾眼快,趁他滔滔不绝的功夫顺手抄起一个荷包蛋就塞进了他地嘴里,笑道:「谁叫你不好好睡觉,跑来看我炼丹的,我们炼制丹药,本来就该有试药人的,你真以为是神农尝百草呀?要是自已吃了,如何记录观察服药后的情形?这药材真地不是毒药,你放心吧,要是成了仙莫忘了是我的功劳就好」。

    那东西入口即化,松软香甜,早已顺津咽下,就算张符宝方才不捂着他的嘴也吐不出来了,杨凌恨恨地道:「成仙?我要是成了鬼一定更不会忘记你的功劳,日日夜夜的跟着你」。

    张符宝害怕地收拢了肩膀,紧张地道:「别说了别说了,怪吓人的,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我哪有什么感感」,杨凌说到一半忽地紧张起来:「快放开我,快放开我,我我又要闹肚子啦」。

    「啊?」张符宝大惊,懊恼道:「这玉碟真经难道真的是旁门左道?好好的进补药物怎么一炼就成了泻药?」

    杨凌怒道:「你快放开我呀,要不然要不然这屋子就有得你收拾了」。

    张符宝一听,脸蛋红红地急忙给他去解绳索,她松开绳子。红着脸道:「快出去,右拐尽头就是茅房,快走快走,莫脏了我的丹房」。

    杨凌坐起身来哈哈一笑,得意地道:「你这个臭丫头,小小年纪屁事不懂,还炼什么丹成什么仙。上当了吧?我根本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这样你这丫头岂肯放我?」

    张符宝一听又气又恼,顿足道:「反正你吃了也没事,你就当是真地吃了个荷包蛋罢了,我以后不找你试药便是,你可不许向我哥哥提起」。

    「你你为何虎视耽耽地看着我?」张符宝有心打趣,可是杨凌的目光有点太吓人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只见这片刻的功夫,杨凌脸似涂朱,通红一片。两只眸子亮地怕人,张符宝胆战心惊地看着他,提心吊胆地问道:「你你有什么感觉,不会是又闹肚子了吧?」

    杨凌只觉腹中如同一只火炉,烘烤的全身血液沸腾,一股强烈地欲望冲击着他的头脑,暗室之中,眼前又只有一个怯生生地象只小绵羊似的美丽少女,那种意志力更加难以坚持了,他哑着嗓子说道:「我觉得腹中好烫。好似有一股热火在燃烧,热的要命」。

    他说到这儿就觉得下体杵硬如铁,勃如怒蛙,心中不期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小混蛋莫非把丹药炼成了**?」

    张符宝所用的药材本来就是药性燥烈阳刚的进补之物。而且她从哥哥那儿偷的药材已经快用光了,今天那些瓶瓶罐罐全是她偷偷撬开父亲遣下的药柜中的药物,这些药物经上一代天师精炼提取,药性比以往强了数倍。

    天师有六七房妻妾,那些药物中颇有几样是些提性助阳的药物,他当初为了掩人耳目,提炼好药膏后随手贴了其他药材的名字,里边真正放地是什么只有他自已才知道。张符宝不知就里,把它们拿来取用,药效提高数倍的阳刚大补之物再加上助性的药物,就变成了几乎可以摧毁人的意志的虎狼之药。

    张符宝哪知其中端倪,听他说腹如烈火。又见他红光满面,好象精神百倍的模样。不禁又惊又喜,说道:「莫非这一次真的炼成了,神丹发挥了效力?我来看看。」

    她小小年纪,惊喜之下又忘了男女之别,伸手一摸杨凌小腹,玉手柔软,杨凌呻吟一声,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张符宝大骇,急忙推搡道:「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杨凌犹如猛虎扑羊,张符宝单薄的身子如何推的开,两人这一挣扎,板面上地蜡烛被踢掉一根,室中又暗了几分,杨凌灼热的呼吸喷在张符宝脸上,把她吓的魂飞魄散,张符宝拼命挣扎,哭叫道:「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再也不敢了」。

    杨凌的神智还未丧失,但是强烈地欲望使他的意志越发薄弱,张符宝的哭叫挣扎,更给人一种摧残的欲念,尤其是她的身材稍瘦,轻盈柔软。

    杨凌火热的大手已经撕开她的道袍上襟,摸在酥滑幼嫩的肩胸锁骨处,有股销魂地骨感之美,欲望驱使着他为自已开脱着:「这不怪我,是她自已炼的**,又强逼着我服下去,就算我占有了她,我也没有愧疚」。

    杨凌一俯身,已经吻上了她清香柔软的嘴唇,张符宝身子一震,两行后悔惊惧的泪水已染满了双颊,她挣扎着,却已喊不出声音来,杨凌的舌尖已探进她地嘴里,一只大手按揉在她稚嫩小巧的乳房上。

    张符宝身子发僵,被他碰触过地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嘴唇小巧而柔软,杨凌轻易地就把她的两瓣嘴唇盖满了,她闭紧嘴巴不断地发出「嗯嗯」的抗拒声。杨凌奋力的撑开她的嘴唇却无法再深入,舌头只能在她那编贝似的牙齿外活动。

    可是当他的手一抚上张符宝的胸脯,张符宝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杨凌的舌尖立即深入进去,小符宝的瞳孔收缩了,呼吸开始急速起来,青石板床头上的两

    根蜡烛被两人挣扎起伏带起的微风摇曳地来回晃动着。好象也在挣扎着。

    她的小舌头柔嫩而滑软,在杨凌的挑逗下不断退缩,直至避无可避地纠缠在一起,张符宝原本僵硬的身体开始松弛,她的脸蛋儿象熟透的红苹果,也不知是由于窒息还是害羞,她的脑子也变地迷迷糊糊的。

    当她忽地发觉杨凌的手向她两腿之间探去。张符宝被触及要害,猛地全身一抖清醒过来,她大叫一声,纤细的长腿一抬,膝盖顶在杨凌的小腹上,杨凌闷哼一声,疼的松开了手,张符宝借机从他身下钻出去逃开。

    杨凌呼呼地喘着粗气去追她,两个人在矮池边一阵扭缠,然后卟嗵一声一齐掉进了水里。山泉水极冷。冬天的山泉水更是寒澈入骨,这一下把杨凌的欲望给冲没了。他从水中挣扎站起,一身湿淋淋的,不过被欲火烧的失去理智地大脑却清醒过来。

    张符宝手软脚软地从池水中爬起来,爬到池边就再也没了力气,她爬在池子上边飞快地退到墙角,双手紧抱着身子,水淋淋的道衣紧贴了身上,撒开的胸襟露出一抹还未完全长开的粉腻。张符宝哀哀地痛哭着,一双眼睛恐惧地望着杨凌。

    杨凌清醒过来了。虽然下体还没有疲软下去,理智却渐渐恢复了正常,他清楚地记起发生了什么事,自已抱住了她。亲吻她的小嘴,抚摸她鸽乳似的胸脯,还有

    「这下坏了,这可怎么办?怎么稀里糊涂地把小天师给侵犯了,这丫头要是哭喊出去,自已在皇上、在天师面前还有何面目自处?」杨凌站在冰冷的泉水里,脑子飞快地转着。

    忽然,他愤怒地大吼一声:「住口!」为了加强声势。杨凌抬腿一踢,哗地一泼泉水踢了出去。张符宝呜呜的哭声变成了嘤嘤的低泣,她畏惧地看着杨凌,不敢高声了。

    「你看看你!」杨凌义愤填膺地指着张符宝,正气凛然地道。

    张符宝愕然看着他。杨凌「唏哩哗啦」地出了水池,挑起一角衣袍一边拧着水。一边愤愤然地道:「你才多大?懂什么事情,一个小孩子,虽说还未成年吧,可毕竟是女儿身呀。不听你兄长的话,胡乱炼什么丹药,居然炼地是**,哼!」

    他气愤地一甩袍子,吓的张符宝一哆嗦,她抽咽一声,更不敢哭出声了。

    「我好歹也是堂堂的国公,朝廷的命官,你竟然拿我试药,万一有个好歹,就算你哥哥是天师,就能护住你了?那结果,一定是你哥哥被罢黜,而你被当成妖孽送官究办,龙虎宗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他地手指头都点到张符宝的鼻子尖上了,吓的张符宝紧紧贴着墙根,一声不敢吭地任他骂。杨凌一见把她唬住了,长叹一声,放缓了声音道:「就算没出大事,你想想,这事传出去后嗯?你一个女儿家给我下**,这一生就全毁了,还连累本官一世英名!」

    「对对不起」,张符宝怯生生地道。

    杨凌大度地一摆手,说道:「你以后切切不可再佞信邪魔外道,妄修什么成仙成佛了,那机缘对大德高僧、修真有成的真人们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你呀!算了,你还是个未长成的孩子,又没酿成什么大错,本国公也不和你计较了」。

    他跺跺脚,说道:「我这便悄悄回住处去,你收拾一下也赶快走吧,嗯放心吧,虽然你做了错事,不过今天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的」。

    张符宝抹抹眼泪,感激地道:「谢谢你,我再也不敢了」。

    杨凌点点头,很大度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蔫,符宝啊,你可要好自为之!」

    杨凌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绕过后殿来到前堂,一拉殿门,月光如水倾泻满室,扑面一阵清风袭来。杨凌打个冷战,心头暗自庆幸:幸好这丫头年纪小,唬得住,要是她一味地哭喊起来,真要招了人来,谁信自已说的话呀」。

    杨凌吐吐舌头,一溜烟地跑了。

    张符宝长发披散,满脸水珠,道袍被扯的七零八落,贴身小衣浸水透肉,那副狼狈相实在难堪。小符宝摸摸索索地从袖袋里摸出珍藏的那玉片缀成的道典,狠狠地在池石上砸了几下扔进了泉池,然后又掩面低泣起来。

    泉水犹自摇曳,摇晃着她地倒影,在那红红的烛光里支离破碎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39 不亦乐乎

高西 发表于 2008-10-22 14:10

一大早,正德用膳已毕宣杨凌来见,过了半天的功夫才见杨凌磨磨蹭蹭地赶了来,有路还是有些不方便,两只眼睛都是红的。

    正德这才省起他昨日摔倒的事,诧异地道:「杨卿,你这是怎么?」

    杨凌咧咧嘴道:「回皇上,臣昨日急于奔出门去,把脚崴了,所以走路一瘸一拐」。

    正德恍然大悟,他点了点头,忽又问道:「那你的眼睛?」

    「哦,眼睛啊,昨日连夜整理那卷书册,整整熬了一宿,所以」。

    正德感动地握住了他的手,说道:「爱卿,也只有你,肯如此为朕分忧」。

    他长叹一声,摇头道:「朕看了那册子,心寒呐。在朕的周围,有些整日里阿谀奉承,有些表面上整日的批驳君上、弹劾大臣,好象无比正义的直臣,究竟谁是真心,谁不过是在做做样子?」

    他坐回椅上,沉思着道:「这一夜,朕也想了好多好多,宁王叛乱,绝不仅仅只是叛乱本身这么简单,有些问题不解决、不处理,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就会爆发,可是你说的对,水至清则无鱼,朕有时又得装装糊涂,有些事想处理又不能操之过急,唉!帝王之道,想起来真的是令人头疼」。

    杨凌微笑道:「皇上莫要焦虑,宁王谋反,有兵有钱。这样都被皇上如摧枯拉朽一般轻易灭掉,那些有所勾结的地方大员能造成什么大危害?皇上忧虑,只是担心他们铤而走险,于国政民生再有所破坏罢了,只要咱们不动声色,徐而图之,这些病患就能缓缓消解。不伤元气」。

    「嗯!」正德皇帝点了点头,展颜笑道:「朕自幼是贪玩了些,于国政谋略所知不多,幸好有爱卿的辅佐,朕才遇事不慌。对了,爱卿,江西地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朕想今日就离开龙虎山,咱们先回南京,然后取水路北返。这样朕还可以去素有人间天堂之美誉的苏杭,看看解海开禁之后的江南气象。」

    杨凌一听,不由松了口气,连声说道:「好好,那臣马上去安排,咱们立刻就离开龙虎山」。

    杨凌拜辞而出,立即和杜甫去商量准备,他现在可怕遇到张符宝,那小丫头便宜被他占的够多的了,也就是从小待在天师府。于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才让他忽悠了过去,可杨凌心中有愧,再住在这天师府总觉地别别扭扭的。

    杨凌和杜甫把车驾仪仗安排好了。立即匆匆赶回府去,只见张天师正侍立在正德身旁,杨凌见了人家大哥,有点心虚地欠身笑道:「天师,这番前来,多谢你盛情款待,又助朝廷擒拿反叛,不动刀兵地解决了此事。杨某这就要伴驾回京了。他日有缘,杨某愿在自已府中接待天师」。

    正德哈哈一笑,说道:「缘份现在就到了!朕与天师谈经论道颇有心得,正邀天师同往京城一行,以便就近讨教」。

    「啊?天师也要随同回京?」杨凌惊道。

    张天师微笑道:「怎么。国公不欢迎么?」

    杨凌连忙化惊为喜,连声道:「那自然好。那自然好,我与天师一见如故,正惋惜此番相逢因事务繁忙不曾多多交往,同往京城那自然好,哈哈,哈哈!」

    杨凌说完,很关切地问道:「天师需要携带些什么东西?可先搬往府外的车驾」。

    张天师笑道:「我是修道之人,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没有多少东西,不过舍妹的用品可能要多一些」,他向门口管家问道:「大小姐的东西还没搬完吗?」

    杨凌再度大惊道:「令妹也要随你进京么?」

    张天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叹道:「是啊,舍妹一向喜欢随我周游四方的,只要听说我要出远门,这丫头总是缠着要跟去。这一回倒怪了,我要进京,她又说什么也不愿跟去了」。

    「那就不要勉强了嘛,女孩子长大了,想来是不喜欢到处奔波的」,杨凌见缝插针,赶紧劝阻。

    张天师紧张地道:「不行不行,一定得把她带去!」

    他掩着嘴对杨凌悄声道:「国公有所不知,这丫头在家里胡闹,把我好不容易搜集的珍稀药材快偷光了,这一来一回几个月,把她单独放在家里,小道不放心啊!」

    杨凌一听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那丫头练丹疯到了什么程度,自已吃了她两回仙丹,一次泻的要死,一定挺的要死,那丫头在家里胡乱练药,想一想说实话,他也不放心。

    正德终于启程了,大队人马出了天师府,御驾在前先行,张天师站在府门前不耐烦地道:「大小姐怎么还没出来?管家,再去催一催!」

    「我来啦,不要催啦」,张符宝红着眼睛从大门里出来了,一身素淡青衣,长发懒束肩后,柔婉轻盈,楚楚动人。

    「咦?你地眼睛怎么了?」张天师奇怪地问。

    旁边的杨凌头皮一紧,赶紧转身向远处正指挥忙碌的司礼监首领杜甫高声喊道:「杜公公,我还想事来」,杨凌一边说,一边匆匆地溜走了。

    皇帝的车队浩浩荡荡,离开龙虎山嗣汉天师府,沿着风景如画的卢溪向远方行去。

    车队离开龙虎山,正在行进之中,一个明黄袍的大内侍卫匆匆奔到杨凌车轿前。拱手道:「国公,湘公主有事要见国公」。

    「喔?」杨凌掀开轿帘儿,眼珠转了转不动声色地道:「知道了,回复公主,我马上过去」。

    杨凌稍事准备,换上一匹马,沿着长长的车队赶到公主仪仗前。问明湘儿公主地车驾,然后趋身上前朗声道:「微臣参见殿下」。

    「国公请上车答话」,车内传出清郎娇脆的声音。

    「是,微臣遵旨!」杨凌弃马登车,公主的车驾外部也很宽敞,轿口垂着明黄流苏地帘子,杨凌欠身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本公主此番南来,忽然想到要买些土特产品送回巴蜀,也算尽份子女孝心,想让国公回南

    京后帮本公主置办些东西。喔,国公请进来答话吧,本公主罗列的东西太多,在外边答话多有不便」。

    杨凌犹豫一下,看看轿帐左右端坐的两个侍女,然后一掀轿帘儿走了进去。只见湘儿公主明黄宫衣,盛装端然,一张脸蛋儿娇美无俦。

    一见杨凌进来,湘儿立即换上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一拉他地蟒袍长袖。把他扯到宽宽的明黄色锦墩座位上坐下,自已侧身坐在一旁,挽住了他的手臂。

    杨凌紧张地低声道:「你疯了,叫人看见」。

    朱湘儿轻笑道:「谁敢擅自往里看?喛。你听我说,人家昨天晚上梦见了你呢」。

    「是么?」杨凌一边答,一边紧张地左看看右看看,把窗帘儿扯吧扯吧,把屁股往前挪挪,做好随时准备站起来的姿势。

    「真的呢」,朱湘儿喜孜孜地说着,把脸枕在他的肩上。甜蜜蜜地弯起了一对月牙儿,轻声细语地道:「好美呀,人家做梦都笑出声了,嘻嘻,你在梦里好坏呢」。

    杨凌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低声道:「我的姑奶奶,你个小丫头片子做春梦。也好意思巴巴的跑来告诉我?小心被人」。

    「嗯嗯,人家会小心地啦」,朱湘儿一边说,小屁股一边往他旁边挤了挤,更舒服地贴在他身上,笑眯眯地道:「原来,梦到男人就是做春梦呀,嘻嘻,嗯,人家做春梦啦」。

    她细声细气儿地道:「你猜我梦到什么了?我梦到咱们两个好象回到了四川,喛,你别东张西望的,我梦到你让人把我和父王软禁起来了,那个该死地大棒槌死活不让我出去玩,我就发狠说,就算你们侯爷回来了也不敢这样无礼,我要叫他跪下舔我的脚趾头。

    然后呢,我就梦到你真的回来了,赶来向我赔礼道歉,人家不依嘛,你就跪下来,真地脱了人家的靴子舔脚趾头,嘻嘻,好痒好痒,人家缩脚,你就是抓住不放,好羞人,你好坏啊,说是赔礼,却调戏人家」。

    她说着,甜甜蜜蜜地在杨凌胸口捶了一下,杨凌一脸郁闷地道:「是你做地梦,又不是我真的调戏你,我哪里坏啦?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没有了啊,你就一直舔,人家痒嘛,就笑醒了」。

    杨凌翻翻白眼:「就这样?唔那我回去了」。

    朱湘儿搂紧他的手臂,嘟起小嘴道:「这个春梦不好玩吗?人家现在想着还想笑,说给你听,看你摆这臭脸,你都没笑一下」。

    杨凌呲了呲牙,干笑两声,说道:「这是车上啊,我待久了不好的,现在笑也笑过了,可以走了么?」

    朱湘儿推了他一把,嗔道:「你就是敷衍我!等等,先别走,我正想问你呢,咱们的事情怎么办啊?皇兄是有意把永福姐姐许给你地,估计你一求他保准答应,可大明皇家把公主许给已婚男子你这已是头一份了,他再荒唐怕也不会答应让我也嫁了你吧,你倒底想出办法没有?」

    杨凌一听,愁眉苦脸地道:「这办法,哪有那么好想的,你也知道为难不是?你是公主啊,我也发愁怎么办呢,无论怎么说。怕是皇上都会大怒,可是现在这样子,你嫁别人成么?」

    朱湘儿气鼓鼓地道:「成!我先把你阉了再嫁别人!反正你的想办法,现在再难只有皇上一关,过去了就是生米煮成熟饭,要是回了京,哼哼!你就看吧。太后那一关你得过吧?满朝文武那一关你得过吧?我愁死你」。

    杨凌灵机一动,想了想道:「对啊,现在出门在外,只要过了皇上这一关就没问题了,等回了京名份已定,那就谁也不怕啦。你让我想想,皇上那儿皇上那儿,嗯!我有办法啦,这事儿,还得着落在永福身上」。

    朱湘儿惊讶地道:「怎么说?」

    杨凌附耳对她低语一番。朱湘儿怔道:「这样啊,那么钻空子成么?」

    杨凌一摊子手道:「除此之外还有办法么?永福性情温柔、知书达礼,如果我们这样做,她一定会帮我的,然后她答应了,皇上那儿就好办了」。

    朱湘儿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昵声道:「好呀你,鬼主意真多。你就不怕我将来对永福姐姐说了真相,让她收拾你吗?」

    杨凌干笑道:「那也是咱们一家子人地事了,总好过现在这副样子。秀宁要是气不过,就让她对我执行家法好了。杨氏家法还是很严厉的」。

    朱湘儿格格地笑起来:「好呀好呀,到时候永福姐姐下令,我来执刑!」

    「真的呀?」杨凌咽了口口水,想象两位娇美的小公主,衣衫半裸,玉体横陈,一个手托香腮,玉乳半露地卧于面前。一个附在肩后轻舒玉掌调情似的轻打臀部,不觉心旌摇动。

    朱湘儿咬着唇,眯着笑眼,想象让他当着永福姐姐的面,托着自已的脚丫儿。含吮着娇嫩可爱地脚趾,一时心里痒痒地。靴子里的脚趾头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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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御驾回了南京,南京文武赶来相迎,杨凌瞧见队伍中钱宁赫然在列,不禁暗暗一叹,这个钱宁过于贪才好色,做上了南京锦衣卫镇抚使的位置,坐守江南花花世界犹不知足,宁王遣人送的美女和财帛全都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然后利用职务之便窃取了军器局佛郎机炮的制造图纸送给宁王,有资敌武器之罪,那是无可赦免了。

    当初宁王被捕,抱着一已私念幻想,没有招认任何潜伏同党,他是亲王,又不能用刑逼供,在庭审时激地正德皇帝大怒,立即对其予以斩首,钱宁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可他万没想到正德又抓了个活地宁王世子回来。

    钱宁站在欢迎队伍中,提心吊胆地观察正德一行人的神色,见他们神色自若,就是杨凌见了他也是颔首一笑,私毫没有异样,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侥幸:或许宁王交通自已地秘密世子还不知道吧?这样一来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过这个世子活着终究是个眼中钉,他被押解到南京,不知道皇上会不会马上处死他,如果不然,得想办法早点除掉他,否则终究是个祸患。

    他在心里暗暗打起除掉宁王世子的念头,却不知正德皇帝与杨凌一路上早已商议完毕,他已是必捕的人物,只是因为牵涉甚广,在没有回到权力中枢之前,正德还不想泄露从宁王世子身上搜出行贿名册的事来罢了。

    正德此次回南京,只是要去孝陵向太祖辞行,随即便要行船从水路回北京,原本不打算在南京多停的,却不想他刚刚回到南京,四夷馆就呈上消息,极西之地的佛郎机国派遣使者前来拜见大明天子,如今已在四夷馆住了三天了。

    正德记起去年杨凌大败佛郎机舰队后,曾经说过彼国国王是有意同大明贸易通商的,便急忙把杨凌找来商议。杨凌听说葡萄牙国王的使臣到了,便力劝皇帝予以接见,商议两国贸易事宜,正德对此自无异议。

    杨凌想起西方并无双膝下跪地礼节,每每与西方洽谈,常常在这件事上卡住,总得引起一场幡然大波。这才能勉强要求西人行双膝跪礼,此等陋习实不可取,他并不想软硬兼施地逼迫来使行三跪九叩礼。

    在他看来,大明在西人心中是否有地位是靠实力来说话的,而大明做为一个洋洋大国,谋求地也应该是百姓和朝廷的最大利益,以往朝贡制度花钱买面子的愚蠢行为早该停止了,便以此番是西方国度的使节来朝谈判通商事宜,而非大明属国进贡天子,可以不必行大明跪礼为由向皇上提出建议。

    杨凌最担心地就是六部大员们提出抗议。所以早早地准备了充分的说辞。他并不是为了给西方使臣争取权益,而是想纠正大明朝廷不重实利而重虚名的官僚作风,这第一步虽然难,可是迈出去了,后人就有了借鉴的依据。

    朱湘儿那番话提醒了他,皇上如今不在京中,少了许多的掣肘,南京六部不及北京六部权势之大,比较好对付,只要克服了这一关。有了先例可循,以后朝廷再行事就有许多的便利。

    杨凌没想到南京六部的这些官员倒比北京六部地官吏更加务实,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南京六部的老头子们虽然也提出了异议。但是杨凌只是稍加解释,他们就不再多言了。

    原来,这些江南官儿背后或多或少都依附着许多江南地豪门大贾,所以江南官员重商态度比起北方的官员来要强上十倍。资本主义之所以能在西欧腾飞,就得力于重商主义地推行,那是资本主义工业发展的重要前提。

    然而大明呢,却一直重农抑商,以至于地租、高利贷远比兴办工商更有吸引力。就拿那些最著名地徽商、晋商来说。他们发财之后,同样是广置田地、开办当铺,使集中到他们手中的巨额财富重新归流入传统产业,阻碍了财富向产业资本转化的可能。

    这种意识,在北方、在内陆尤其严重。然而江南却是个例外,江南地区本来就多大商贾。自解禁开海以来,杨凌以内厂为倚仗开办交通运输业,兼营各种产业。

    为了形成共同利益、确保这个强大的利益团体不会因人而废,他在北方拉拢了许多皇亲国戚包括当今皇帝入股经商,在南方由成绮韵牵头,首先联合各地的大商贾豪门,随即以他们为枝干,把更多的士绅名流和官吏们吸引进来。

    如今,这项利益共享、共同经商地股份制经商路子终于开花结果了,就是南京六部的那些官员们也已经被或多或少地渗透影响着,改变着他们落后腐朽的思想观念。

    大明朝原有一项规定,四品以上官员不许经商,但是现在这项制度已经名存实亡。京里面,正德开有皇店,成国公、武定侯、寿宁侯这些勋戚们在经商,官员们虽偷偷摸摸不敢张扬,其实也大多经营着些生意。

    到了江南更是许多官员在经商,尤其是许多四品以上的官员,包括从京官任上退仕地官员们,都在开办各式各样的商铺、作坊、海运、陆运,他们在官场上有门生故旧,有好友同僚,再通过他们的渗透和影响,江南人的思想正在活跃起来,开始产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尽管这种无形的东西是看不到摸不着的。

    杨凌对这些西方人的到来非常欢迎,在陪同他们愉快地晋见了皇帝陛下后,他就陪着主教大人和该国地一些贵族、商人、军人四处游览风景名胜,观阅大明陆海军仪仗,让他们亲眼见识到金陵城的富饶和豪华和大明军队的强大。

    金陵城的富饶和十里秦淮的美景迷地这些西方人神魂颠倒,大呼到了天堂胜地。大明的军队那种坚船利炮、全火器装备地武装让那些本来还带着些自矜骄傲的贵族将军们也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高傲地头。杨凌慷慨地答应允许他们在这样的天堂圣地、包括更多的城市随意建筑教堂,传播教义,更让那些传教士们欣喜若狂。

    但是一连多日。杨凌只是盛情款待,接迎游览,对于双方商贸交易绝口不提,却让拉马里奥大主教和贵族们的神智稍稍清醒之后,开始变的焦燥不安起来。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能和东方这个富饶强大的国家建立彼此地经贸关系。他们并不是一群观光客,而杨凌,这个东方国家的重要大臣,好象对此并不以然,这怎能不让他们焦急万分?

    其实,杨凌对于他们的及时到来,也是欣喜若狂的,因为他们带来了三样能够帮助大明腾飞的最重要的东西,但是现在很明显他们自已还没有意识到,那么杨凌大可不必表现的那么急迫。让这些远洋而来的客人按捺不住,主动把双方经贸提上日程,就可以在谈判桌上获得最大的好处。

    现在,大明的内部已经安定了,朝野反对改革地声音已经极度薄弱了。大明现在可以一步步向着商业化、工业化的道路挺进了

    杨凌只要巩固这个目标和催化这个进程的发展,那么他就可以亲眼看着这艘东方巨舰向着正确的道路上驶下去。

    文明的发展有一个基本的规律:金字塔规律。当已有的技术和文化大面积扩散后,它就会自发的催生出下一个层次的技术和文化。随后人们就会依据它们创造新的制度、意识,进而继续催生新地技术、知识。

    杨凌不想依靠自已先进数百年的见识,强行在大明朝的基础上去构建一个立不住的空中楼阁。他想要大明稳稳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向正确的历史航向上驶下去。

    现在这一目的正在逐步的实现,但是有三样东西是大明现在仅靠自身完成将十分艰难的,这需要外力的作用。

    这三样东西,是完成商品化、工业化发展的必要积累和促进因素。一个是重商重利地思想意识,一个是货币,一个是市场需求。而这三样东西,犹如经济发展的三驾马车,恰恰就是这些西方人能够给大明带来的。

    同这些西方人打交道,允许这些西方传教士进入,及时传播西方人的科学文化、思想意识,与东方进行交流。进行资源共享,可以大大促进这个东方古国近千年的封建主义意识向更先进意识形态地转变。

    大明目前严重阻碍「一条鞭法」施行、阻碍商品化发展进程、阻碍经济腾飞的重要物品白银,也可以在这个贸易过程中实现。杨凌知道以大明人地眼界,再加上大明的地理位置,和数千年的文化传承。让他们出海冒险、掠夺一些落后、弱小的部落,那是为大明人的道德感和历史文化所不能接受的。

    而西方现在已经开始了对美洲的武力掠夺。那么大明可以利用它先进的生产工艺、制造技术进行倾销贸易的经济掠夺,西方列强从美洲掠夺的大批真金白银,加上他们自已开山挖矿也生产的金银,将在这个贸易过程中源源不断地输往东方,他们将变成金银全球转移的一个中转站,而最终的目标是中国,造就中国货币的银本位制,并促使大明用充足的金银储备衍生货币信用

    这种掠夺比武力掠夺更具长远效益,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大明将以商品持续大量输出为前提,那将大大催化大明工业化发展的历程,促使更多的商人为了提供西方人急需的大量物美价廉的东方产品而投资兴办工业,需求将促使工业主们促进工业技术的进步和工业制度的形成,使中国先于他们迈入工业化的国度。

    全世界的白银和黄金源源不断地流入大明帝国的腰包,全世界向大明帝国支付硬通货,来支撑这个庞大帝国工业发展的需要,并且用他们的产品需求来促进这个过程的发展,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更妙的是,这必将沉重打击西方刚刚起步,还没有规模化生产能力和足够先进技术,还不能和东方竞争的工业化萌芽,他们的工业化进程将因此推迟一百年甚至更久。

    不排除这些国家一些有识之士会在将来发现这一不利因素。但是商人是重利地、百姓是希望买到既便宜又精美的商品的,他们的努力将十分有限,将注定让东方的汉人继续保持最强国的世界地位,它将理所当然地将以一个伟大帝国的姿态继续君临东方!

    杨凌地计谋成功了,在继续扮了两天高雅绅士之后,拉马里奥大主教和巴蒙德侯爵再也按捺不住了,虽然供应给他们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品尝过的东方人的美味佳肴。他们也感到食之无味了。

    拉马里奥大主教和巴蒙德侯爵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向坐在主位的杨凌微笑道:「尊敬的公爵大人,我们带着教皇陛下和国王陛下的期望,漂洋过海来到这个最美丽的东方国度,一方面,是向尊贵的大明皇帝陛下献上我们的友谊,另一方面也是想就贵我两国地经商贸易进行洽谈。」

    「还有就是,」他舔了舔嘴唇道:「我们国家有一些无知蛮横的士兵,他们冒犯了大明皇帝陛下的威严,受到了大明律法的惩罚。听说他们现在正在寒冷干燥、经常黄沙漫天的西部牧羊?上帝啊,他们里边,至少有十二个人是贵族,我们以我们的诚意向大明皇帝恳求对他们的赦免,希望能够让我们把他们带回国去,我想经过这次教训,他们是不会再对无敌的大明军队无礼了」。

    杨凌摆了摆手,丝竹之声骤停,两行体态妖娆、姿容俏丽的舞女翩然退了下去。杨凌抿了口美酒,笑了笑道:「大主教和侯爵阁下迢迢万里而来。携贵国国王的国书晋见我朝天子,已经足证诚意了。

    对于那些战犯地惩罚,看在贵国国王面上,我们可以提前结束。以做为我们同贵国真诚友谊的证明。至于说到商贸,我想知道,贵国有什么打算呢?」

    「是这样,公爵大人」,巴蒙德侯爵抢先道:「您知道,贵国的丝绸、瓷器、棉布、茶叶等等,在我们那里都是极受欢迎的商品,我们国家地海军。是最强大的」。

    他看了看杨凌的眼神,又补充道:「喔,是的,是整个西方最强大的,我们有足够的能力保障远洋船队的安全。保障大明无数精美物品销往西方的商路畅通,没有哪个该死地海盗敢打我们的主意。我们希望能够在大明的重要海港和商埠建立我们的采购机构,并且建立贵我两国独一无二的贸易关系,希望得到贵国地允许和支持」。

    杨凌呵呵地笑起来:「你们要包揽东方商品销往西方的渠道,嗯,胃口很大呀,你们吃地下这么大宗的生意么?」

    「当然,我们的经济实力和武力都足以支撑保证,只要慷慨的大明皇帝答应,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做」。

    「不不不,」杨凌大摇其头,丝毫不感兴趣地道:「您知道,尊贵的侯爵阁下,大明帝国地大物博,而且我们同周边许多国家都有贸易关系,对于万里之遥的西方国度,事实上现在不存在迫切的商贸需求,皇帝陛下允许和你们做生意,是希望藉此加强贵我两国的往来,增进彼此的友谊。嗯!允许贵国在我朝随意开设教堂,也是这个目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是东方帝国的度量。

    他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大主教和侯爵以及一众将领,微笑道:「据我所知,英格兰、法兰西、西班牙、荷兰,还有威尼斯,都有在西方可称道的强大舰队,这就是他们的武力保障,或许其中任何一个都不足以威胁你们,但是如果你们的垄断促使他们联盟呢?」

    杨凌举杯笑道:「事实上,我们没有什么可以从西方输入的东西,英格兰的纺织品在你们那里是最值的称道的了,但是他们的最低成本仍是我们大明的三倍以上,尼德兰最好的棉织品的质量也无法和我们江南一个普通手工作坊的产品相比。

    价高而粗陋,可以想见,大明的商品一到。将会成为各方商人急欲争取的货物,你们独揽了所有生意,也就扼住了整个西方地商品交易市场。我们的目的,是增进彼此的友谊,可不想见到你们因此在西方燃起战火,甚至蔓延到印度洋上,你们无法承担这样的结果」。

    拉马里奥大主教和巴蒙德侯爵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杨凌对他们那里这么了解,「该死的!一定是那些愚蠢的战俘,把我们那里地一切全都向他坦白了!」巴蒙德在心底恶狠狠地咒骂。

    大主教狡猾地道:「尊敬的公爵,您该知道,事实上我们的舰队一直纵横在东西方的海洋线上,本身就拥有和他们抗衡的强大实力,如果贵国的海军愿意支持我们的话,那么还怕什么呢?」

    杨凌正色道:「那怎么行呢?我们的皇帝陛下不但慷慨,而且是位仁慈的君主,他希望同西方的国家彼此友好相处。而不是用强大地武力炫耀自已的威风,陛下是不会答应这么做的」。

    杨凌才不会放任他一家独大,多几个西方国家到来,彼此有所竞争,才更符合大明的利益,但是毫无疑问,葡萄牙的热切和主动,可以为它争取到一份丰厚的礼物,所以杨凌紧跟着道:「当然,我也不会完全拒绝你们的要求。在你们需要的林林总总的商品中,你们可以挑选两种商品的独家代理权。」

    杨凌慢条斯理地道:「意思就是说,这两种商品,对于西方国家来说。我们只对你们一国出售,再由你们转口销售,我相信,这份利润,已经丰厚地流油了。当然,做为交换代价,我们也要求派驻人员在贵国,并获得贵国的法律保护和支持」。

    桑德上校忍不住说道:「公爵大人。我们远道而来,您不觉得这样太过吝啬么?事实上,许多商品我们可以通过走私获得,我们现在愿意只同大明官方进行贸易,贵国将获得大笔的税收。这对贵国并无害处呀」。

    杨凌淡淡地一笑道:「您说的大宗走私交易,现在只怕是行不通了。那些大走私商,现在都纳入了大明朝廷地管辖范围,在合法、守法的经营,没有人再敢倚仗武力,在海上大宗走私了。我希望你们今后也能遵循我朝的法律。」

    他放下酒杯,严肃地道:「否则,我们可能不得不遗憾地拒绝和你们进行任何交易,转而寻求其他合作伙伴。我想你们可能知道贵国的走私商人曾经在东方赚了大笔的银子,您知道他们在东方如何立足,又是怎么赚到的吗?主要就是同日本国进行交易。

    由于日本国经常违犯大明的律法,所以曾有一段时间,他们失去了和大明直接贸易的权力,尽管我们只隔着一道短短地海峡,他们却只能从贵国的走私商人手中获得他们需要的大明物品。

    这样一来,导致他们那里物价极高,一一斤丝在他们那里市值六两,一斤丝绵市值二两,红线一斤七十两,水银一斤三两,一根针值白银七分,就是一口不起眼的铁锅都价值白银一两。你们的走私商人每年转手大明地商品,从中获取差价达到数百万两。

    贵国距我国可是更加遥远,如果惹怒了大明皇帝陛下,拒绝和你们直接交易的话,那么你们将不得不从你们地邻国那里高价购买东方商品,你们额外的付出,我想会更加惊人!」

    「不不不,桑德上校是个职业军人,他并不懂得贸易上的事情,信口胡言,公爵大人不必当真!」巴蒙德侯爵满脸堆笑地说,同时狠狠瞪了眼多嘴的桑德。

    拉马里奥大主教谨慎地问道:「那么公爵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挑选两种商品,做为大明在整个西方的独家代理,而其他的商品呢?我们是否可以购买?」

    「当然,如果没有另一个友好的西方国家同我们建立代理关系前,你们就可以随意购买」,杨凌一笑道:「其实你们不必紧张,别忘了,你们是最先到来的尊贵客人,你们也是第一个挑选者,所以你们择选的代理商品,将可能是利润最高的两种,不是么?

    呵呵呵,如果还有其他的友好国家闻讯赶来,并且代理了某种货物的话,你们也不必担心会需要花费大价钱去购买,要知道,你们手中也掌握着他们不具备的物品,这样你们就可以坐下来好好洽谈一下,定下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位。当然,在此之前,你们这些第一批来访的朋友,已经从他们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金币了」。

    巴蒙德侯爵等人笑了起来,谈判永远都是实力决定一切,碰上这么一个精明的、了解他们那里一切的大明官员,他们没有可能从大明这里讨价还价获取更多的利益了,现在他们需要尽快确定选择哪两种商品做为代理,尽快运往西方.狠狠赚他一笔.先宰他个不亦乐乎。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40秘密
    杨凌抛出了诱饵,拉马里奥大主教和巴蒙德侯爵就各种物品选择哪两种做为代理开始了激烈的争论,桑德等人也不断插嘴说话,语速快的连通译官都来不及翻译。

    杨凌笑吟吟地制止了通译,他不需要听他们互相争论哪两种商品运输更快捷方便、获利更加丰厚,无论他们怎么选择,杨凌都达到了目的。

    大明现在正需要快速发展,然而连年的战争又造成内部极度空虚,现在北方草原上还有一个不确定因素,随时可能演变成一场大战,大明是没有足够的财力建造远洋运输经商船队并且建造武备充足的护航舰队的。

    分利发展才能最大限度、最快程度的促进大明各项生产的发展,拉动经济的迅速攀升。

    同时,每个西方国家享有一两项产品的代理权,随着他们市场经营的扩大,将在他们国家内部经济中占据重要地位,那么彼国对大明的依赖程度将随之扩大,大明坐守东方,就可以依据经济杠杆,象指挥牵线木偶一样,遥控远远的西方世界。

    而且从后世的经验可以预见,当大量明朝产品倾销,导致彼国工业萎缩、白银大量流往东方后,必将引起该国的经济学家警觉,从而导致国家干预,施行反倾销措施保护国有工业,拒绝明朝商品的进入,虽然仍然可以通过彼国商人走私的方式继续输入产品,但是销量当然会大受影响。

    可是如果从现在开始。就让彼国的统治阶层成为这种交易地直接受益者呢,那么在他们之中即便出现几个目光长远且无私爱国的人,他们又能产生多大的影响力?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左右政局和经济政策。

    杨凌的经济理论和政治见解不见得比现在东西方的政客学者们高明,但是他毕竟多了五百年的见识,这些后世经历过,并且只是粗浅了解过的东西,对目前尚未有一个形成工业化国家地人民来说的确是具有相当的前瞻性的。

    这种温情脉脉的掠夺。更符合长远利益,那种纯武力的抢劫,只能造就一些不思发展的暴发户,坐吃山空,百十年后,他们还是一无所有。抢劫十条鱼,何如造就一把鱼杆?

    大主教和侯爵先生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们决定选择丝绸和茶叶这两项商品。

    杨凌等他们做出了决定,笑吟吟地举杯道:“很好,那么这两项产品的代理权就是属于你们的了。下一步。你们可以决定建筑商场、仓库、输运码头的地点,各位传教士先生也可以就近投资建造教堂、学校。

    喔!你们还可以建立西方医院,甚至可以在自愿地情形下,招收大明的学生和医治大明的病患。你们看,我们大明是非常慷慨的”。

    真的是太慷慨啦!这些一路东来,受到印度、吕宋、日本等国种种限制和抵制的西方人,真的没想到在大明可以得到如此的优待,拉马里奥大主教和巴蒙德侯爵喜出望外,两人连忙道谢并举杯致敬。

    杨凌又道:“关于详细的谈判条款,既然已经解决了这些基本的东西。那就好办了。你们回头可以拟议成函,然后我们两国再正式签署。”

    他微笑着说道:“大明皇帝陛下近日就要启程回京,他将先去素有人间天堂之称地苏杭等地巡幸一番,诸位使节如果有兴趣。可以搭乘我们的官船一同前往,如果你们的准备速度够快的话,那么在皇帝陛下回京前,你们就可以得到大明皇帝陛下亲笔签署地文件向贵国国王覆命”。

    大主教和巴蒙德侯爵等人连忙道谢,他们本来想选择的驻商地点就是苏杭这些富甲一方、交通便利的地方,能够随同大明皇帝的御驾前往,那自然更加方便。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双方都达到了目的。饮宴尽欢之后,拉马里奥大主教一行人兴冲冲地赶回四夷馆商议具体事宜、构画他们的美好蓝图去了,杨凌也兴冲冲地赶进宫里去见皇上,想把今日的谈判成果禀报一番。

    南京的宫殿本来就是一直闲置地,尽管每年也拨付维修费用。但是偌大的宫殿经费有限,再加上守备太监知道例朝天子根本没可能离开北京城的紫禁城到此巡视。所以维修从来都过于疏懒,许多地方都已破败无法居住。

    这一来皇帝和皇妃、公主等人虽然等住在宫中,却不能按照北京那派头各有所居了,他们集中住在听闻皇帝南巡后匆忙检修好的一幢建筑群里,虽然拥挤一些,管理服侍上也比较混乱,好在只是临时居住,正德性子又随意,倒是泰然处之。

    杨凌进了宫,向宫中太监打听到皇上目前正在御书房,便匆匆行去,他走到宫墙长廊下时,隔着围廊鱼池,湘儿公主自对面的一个月亮门里走了出来。

    湘儿瞧见对面廊下杨凌正向前行去,连忙加快了脚步,她匆匆前行两步,忽地醒起身后还跟着个贴身地侍婢,便敛去笑意,咳嗽一声道:“本公主要随处走走,不必侍候了”。

    那侍婢忙应了一声,悄然退了下去,朱湘儿见她闪进了月亮门去,立即提起裙裾拔足向杨凌追去。

    “喂喂!等等,瞧你那长腿的”,朱湘儿见杨凌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仍奔着御书房去了,忍不住出声喊道。

    杨凌扭头一见是她,忙停住脚步,待她奔到跟前呼呼喘着粗气停下,才道:“小公主啊,要是回了北京还这样,太后见了一定会训斥你地。我正有事要去面见皇上。你有什么事?”

    湘儿本来见了杨凌甚是开心,可是想不到现在杨凌一见了她就拉下脸,好象欠了他几吊钱似的,动辄就教训她,湘儿不由嘟起了小嘴,恨恨地在他靴上跺了一脚。

    杨凌哎哟一声,湘儿气哼哼地道:“没事不能找你?人家还没嫁进你家门呢。就知道整天欺负我”。

    杨凌苦着脸道:“这不是恶人先告状么?我才说了一句你就动手了,我可曾动过你一手指头么?”

    湘儿瞪起亮晶晶地眼睛道:“谁动手啦,再说还踹你”。

    杨凌“噗哧”一笑道:“是是是,是动脚,不是动手。咱们就是一脚结缘嘛,呵呵,好啦,你家夫君真的有事,我赶着去见皇上,你先回宫去找永淳她们玩吧”。

    湘儿听见“你家夫君”四字,心头不由一甜,脸上也绽开了甜蜜的笑容,嘴里却不饶人地道:“又把人家当成小孩子哄,什么叫找永淳去玩呀,人家是大姑娘了好不好?”

    “好好好”,杨凌无奈地道:“不知湘儿大姑娘到底有何吩咐啊?”

    湘儿左右看看,诡秘地道:“你不是说要在永福姐姐那儿演一出戏么,现在怎么样?”

    “现在?”杨凌吓了一跳,忙道:“我还打算去了苏杭再找机会,现在可是在宫中。方便么?”

    朱湘儿道:“万一到了苏杭又没机会呢?夜长梦多,今天的日子还真就比较合适,永淳陪着皇嫂又溜出去了,永福姐姐这两日好象不太舒服。所以没有跟着去,她现在就在宫里呢,就她一个人,岂不正方便你行事?”

    杨凌犹豫一下,问道:“她身边总有侍候的人吧?”

    朱湘儿一撇嘴道:“她到了哪儿身边没有侍候的人啊?到时我把她们都赶出去就行了。都是公主身边的下人,还有人吃饱了撑地跑到皇兄那儿去报信么?”

    杨凌想了想,跺脚道:“好,那咱们马上准备。喛,你到时候能哭出来么?”

    朱湘儿笑嘻嘻地道:“你这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坏蛋,我想起来就想笑,哪里哭的出来?”

    杨凌叫苦道:“哭不出来?那如何能象,永福心思缜密。岂不被她看出破绽?”

    朱湘儿笑道:“不会不会,哭不出来我还不会生气么?我只要怒气十足就成了。俗话说关心则乱。我看永福姐姐这几日怏怏不乐的,十有八九就是因为没有机会和你说话,到时她光紧张你了,还有心思对我察言观色么?”

    杨凌上下打量她一番,赞叹道:“好样的,一直被你纯洁的外表而骗了,想不到你比我还狠!”

    “哎哟!”靴面上又挨了狠狠一脚,朱湘儿柳眉一挑,招手道:“走,跟我来,咱们马上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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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福公主手托着香腮懒洋洋地坐在锦墩上,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她一个人,定晴仔细再看,才能发现四壁墙角静悄悄侍立着的四个侍婢。

    她这次满怀希望的南下,总算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心上人的承喏,小妮子欢喜地恨不得时时刻刻和自已心爱的郎君在一起。

    但是她的性子使她不能象永淳、湘儿那样泼辣大胆,许多情思闷在心里却不敢表现出来。连着多日连杨凌的一面都见不到,使她郁郁寡欢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她默默地想着心事,幽幽叹息一声,正想起身去找湘儿下盘棋来解闷,却听外边有人呼叫道:“公主!永福殿下!”

    永福一脸惊喜地站了起来,这是杨凌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永福心口一热,顾不得多想,匆匆奔到门前,刚刚拉开房门,杨凌就一头钻了进来,焦急地道:“殿下。殿下快救我”。

    永福诧然望去,就见湘儿紧咬银牙,一手提裙,一手提剑,张牙舞爪地杀将过来,永福大骇,连忙象护雏的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拦在杨凌前边。惶然道:“湘儿妹子,这是怎么了?你何以对国公刀剑相向?”

    “你你问他!”湘儿气喘吁吁,好象气的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叮地一声以剑拄地,趁机喘口气儿,这宝剑拎着累地手腕发酸啊。

    永福公主向杨凌投以探询的目光,杨凌吱吱唔唔地道:“这微臣冤枉,微臣实未想到殿下正在所以”。

    永福公主见他语蔫不详,似有难言之隐,便不动声色地摆手道:“你们统统退下。不许出去乱说!”

    “是!”四名侍婢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永福急忙掩上门,说道:“湘儿,你疯了,拿着宝剑追杀当朝地国公,快把剑给我!”

    “不给!姐姐再逼我,我我就当场自刎!”朱湘儿把宝剑往颈上一横,她腕力不足,长剑摇摇晃晃,看的永福心惊肉跳,她连忙退了两步。摇手道:“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快把剑放下,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啊。让你动刀动剑的”。

    “我我说不出口,你自已问他,他对我做了什么事,我一个女儿家,出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不杀了他,我也没脸见人了!”朱湘儿“悲愤欲绝”地道。

    永福脸色刷地一下变了,她转身看向杨凌。颤声道:“你你对湘儿妹妹做了什么事?”

    杨凌苦笑道:“殿下,微臣敢做什么事啊,微臣实在冤枉”。

    他把上次误入湘儿舱间,惊见她洗澡地事改成了今天,向永福公主说了一遍。

    其实要是说成那一天估计永福会更加内疚。因为从湘儿描述地情形看,那天分明就是永福和永淳设计摆了他一道。他却阴差阳错误入了湘儿的房间。

    可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湘儿这一路上对杨凌也是有说有笑的,此时再让她“悲愤”一番,就算是永淳那小丫头听了也会知道有古怪了。

    永福听杨凌说湘儿令人传召他,让他见过皇帝后来一趟,要和他商议为父王购买礼物的事,杨凌却先赶了过来,恰巧湘儿正在沐浴,房门前侍候的侍婢又临时走开,结果误入房间,见到她的裸体的事说了一遍,脸上顿时露出诡异地神色。

    杨凌瞧她神色,知道她是想起了她自已曾经想用的计谋,心中有点想笑,他向湘儿看了一眼,湘儿想起那日羞人情形,脸蛋儿胀的通红,那副样子不用装,倒真象是恼羞成怒地模样了。

    永福看看提着宝剑恼羞成怒的湘儿,她地头发还湿淋淋的,脸蛋白里透红,淡淡隽净好象刚刚沐浴过,永福想不信都不成了,她再回头看看杨凌,轻声道:“你且退去殿后暂避,我来跟她说”。

    “如此,多谢公主了”,杨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心中有些惭愧。

    “喛!”永福愁眉不展地看着杨

    凌隐到殿后,然后走过去拉住湘儿地手,把她扯到桌前坐下,轻声道:“湘儿,今日的事都是一时误会,杨凌论品秩乃是当朝国公,人家虽是外臣,地位可不逊于咱们这些皇室公主,再说他是皇兄身边的第一重臣,你杀了他,谁担待的起呀”。

    “女儿家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此事天知地知鬼神知,我自已的心知道,难道姐姐要我装聋作哑?”

    “这”,永福语塞,若换了她碰到这样的事,那是也绝不肯善罢甘休地,在她的观念中,自然也是认为女子名节重于一切,不管杨凌是不是无心之失,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已如何解劝?

    湘儿幽幽地道:“姐姐,人家知道姐姐喜欢她,皇兄也有意破例招他为驸马,但凡能忍得下的,妹妹就是受点儿委曲也就忍了。那日在宫中为了替他夫人传讯,我不慎跌倒在他的身上,此事已经被满朝文武、宫里宫外都传成了笑话。妹妹含羞忍垢地撑了下来。这一次,人家地身子都被他看光了,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说着“哇”地一下扑进永福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杨凌站在柱子后边听她哭的凄惨,不放心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却见朱湘儿趴在永福肩头,贼眼溜溜地四下乱转。嘴里哭的凄惨,却是光打雷不下雨,瞧见杨凌,她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杨凌忙做个叫她小心的手势,又藏回柱后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一边是心上郎君的性命、一边是可怜妹妹的名节,朱秀宁这位长公主殿下抱着哭地上气不接下气的湘儿,一时心乱如麻,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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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等着皇上召见呢。你怎么又到处乱跑?”张天师瞧见妹妹回来,忙训斥道。

    “你见你的,我想去见见永福、永淳公主嘛”,张符宝白了哥哥一眼。

    张天师无奈地苦笑道:“那你就去吧,没上没下的,我还真不敢带你去见皇上”。

    张符宝一拉哥哥的衣袖,说道:“我去了啊,半道上又回来了,哥,我看见杨凌和公主殿下在一起。他们地关系好象很特别呢”。

    张天师紧张起来,看看御书房门口侍立的两个小太监,他忙抓住妹妹地手腕,把她扯到了一丛花草树木前。草木已有些衰败,但仍是深绿色,由于常年无人整理,密密匝匝爬满了藤萝枝蔓。

    “妹妹,切勿乱说,皇家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张天师神色严肃地道:“你可不要给咱家惹来事端。实话对你讲”。

    此时,遮地密密麻麻的花草丛后懒洋洋地踱过一个人来,袖着手在那儿想心事,张天师环顾四周,只见远处有几个懒洋洋的太监宫婢正晒着太阳。近处并无人经过,却浑然不知近在咫尺的花树丛后居然站了个人。

    他谨慎地道:“傻丫头。就你看的出来?告诉你吧,当初和威国公第一次见面,哥哥就在他那儿发现过永福公主的贴身绣帕,当时大哥就骇的没敢作声儿。

    这次永福公主到了龙虎山,为兄特意仔细看过她的面相,又在静室中为她推演了一番,想不到她和威国公竟真有夫妻缘份,可是按理说,大明的公主岂能嫁给一个已经妻妾成群的人?这事儿为兄百思不得其解,想来造化万方,奇妙非人力所能窥测,我们静观其变便是,切不可胡乱置喙”。

    张符宝一呆,说道:“什么?永福公主和杨凌有夫妻之缘?我我刚刚是看到杨凌和湘儿公主并肩入苑,神态语气颇为暖昧啊,怎么又成了永福公主?”

    “不会吧?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叫暖昧,一定是你看错了”,张天师又紧张起来:“这不可能,绝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张符宝翻了翻眼睛道:“当今皇上才登基三年,做地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再荒唐点我也不觉得奇”。

    张天师一把掩住了她口,紧张道:“不许胡说,皇家的事沾不得,威国公杨凌那也是一生贵不可言的命运,祸从口出啊!你忘了伯父被发配他乡迄今难归故里地下场了?”

    他想了想,心里发毛地道:“你可不要胡说,等我看到湘公主时,我再给她相一相”。

    “相相相,你相什么呀”,张符宝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火,她一甩哥哥的手:“瞧你胆小鬼的样子,我就是和你说说,我会出去张扬么?还天师哩!”

    她仰起脸来时,灿烂的阳光正洒在她的脸蛋上,张天师把她眉宇气色瞧的清清楚楚,张符宝说完一甩手气鼓鼓地走了。

    张天师怔怔地站在那儿,奇怪地忖道:“妹子一脸春风,腮若桃花,印堂发亮,眉梢有喜,分明是红鸾星动之相,奇怪,莫非她的真命之人不远了?我会不会看错了啊?不行,我得追去再看个清楚!”

    想到这里,张天师追着妹妹下去了,那站在树丛后地人无意间听到这样一桩奇闻,怔怔地发了阵呆,也急忙转身悄悄离开了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41 驾幸姑苏
    441驾幸姑苏

    许泰匆匆走出御书房,四下一张望,见江彬正自殿旁林荫深处走出来,忙道:「快进去吧,皇上召见你呢」。

    江彬答应一声,见许泰面色沉重,不由问道:「许大人,皇上今日召见,到底为了何事?」

    许泰嘿地一笑,说道:「不该打听的不要问,快进去吧,皇上当有重任交付于你」。

    江彬眼见许泰如此对答,心中也不禁忐忑起来,他忙整了整衣袍,快速走到御书房门口,朗声说道:「臣江彬,求见皇上!」

    张天师和符宝立在廊下等候良久还不见皇上传召,张符宝不耐烦地道:「早知道人家就不陪你来了,皇上什么意思嘛,召人家进宫,却又把人家晾在这儿」。

    张天师忙道:「小声些,不要让人听到。你没看到御书房门口方才进出的大人都是武将?皇上分别召见,定是有军国大事了」。

    「啊!现在不是一切平定了么,宁王世子这最后一条漏网之鱼也抓住了,皇上又要对哪里兴兵啊?」

    张天师摇了摇头,他现在开始揣测起皇上召自已来见的目的了,只是谈经论道么?看他返回南京,立即接连召见此地掌控重兵的将领,恐怕必有大事,这些事自已自然是插不上手的,那他在此紧张时刻何以还有心思召自已来见呢?

    张天师看了眼撅着小嘴儿站在一边的小妹符宝,小妹眉儿弯弯、唇线细细,一抹柔媚。跃然在目,那气色总觉的与往昔不同,换作平常人或许只觉地此人气色甚好,可是张天师当然看的出其中不同。

    他忽想到方才仔细察看妹妹神色所觉的变化。从妹妹的面相看,确是红鸾星动无疑了,可这对方会是谁呢?鼻为夫星,看她的鼻子骨肉均衡、端正圆润。梁不起节,无纹无痣,肉色鲜明,这是要嫁贵人的面相,再与她生辰八字相合推演,所配男子品秩必在王侯以上,莫非

    张天师的心头忽地一动:「难道皇上相中了符宝,有意纳她为妃?」

    否则何以盛情邀自已赴京?他可是自封大庆法王地啊,对于佛家必然有所倾向,怎么会匆匆上了一趟龙虎山。就对自已道门有了亲近之感?又怎会在忙于国事时还召自已来见?

    要是张天师知道这位皇上对满天神佛都有兴趣,不但自封大庆法王,还特地召见过清真教里德高望重的大阿訇、甚至跑到天主教堂充任神父,大概就不会这么胡思乱想了。

    张天师暗道:「可惜不知皇上的生辰八字,否则立即便可掐算一番,现在仅凭面相,那得择一静室,细加推演才能知道了。不过妹子清秀甜美,灵动娇巧,与皇上最宠爱的皇妃唐一仙气质颇为相似。以此类推,皇上对妹子不会没有好感。再加上妹妹此时红鸾星动,真命之人必在左近,那除了皇帝再再无第二个了。

    张天师想到这儿心头不由砰砰跳了起来。他可从没有做国舅的思想准备,可要皇上真的相中了符宝,那也不存在她喜不喜欢、答不答应的事了,这国舅是做也是做,不做也得做,哪里有得选择?

    「幸好当今皇上不是个垂垂老朽,而是与符宝年龄相当」,张天师也只能以此庆幸了。

    又过了许久。江彬满面红光的从御书房出来,和许泰一起离开宫殿,二人走到张天师兄妹面前时,认得是伴驾回南京的国师,还欠身施了一礼。

    张天师瞧江彬满面通红。腮上两个肉疤都涨成了紫色,看来又不象是要兴兵打仗。倒似要升官发财,不由哑然失笑:「我真是太过紧张了,皇上现在还能对谁兴兵?他这是大胜之后召见有功之臣要进行封赏了。」

    要是这样,欢喜之余召我兄妹谈经论道就没什么稀奇了,可是我多疑了么?可要是那样,妹子面相为何出现异色,她的真命之人又是哪个?

    张天师还未及细思,一个小黄门匆匆走了出来,拂尘一摆,扬声唱道:「皇上宣天师兄妹晋见!」

    张天师忙收摄心神,掸了掸衣袍,与妹子赶紧上前,随着那小黄门进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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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福公主殿内,朱湘儿哭哭啼啼不肯甘休,永福见了心中难过,心上人地性命不能不顾、妹子的名节也不能不管,可真是难为了这位刚过二八妙龄的少女。

    过了许久,她才深深叹息一声,紧紧拥住湘儿的肩头,强忍着心中有如刀割般的难过感觉,轻声说道:「湘儿,姐姐有番心里话对你说,如果你觉的在理,肯应承下来,那一切由姐姐给你做主,好么?」

    朱湘儿正趴在她肩头咧着嘴干嚎,一听永福这么说,忙蘸了点口水涂在脸颊上,然后轻轻分开身子,低声道:「姐姐你说」。

    永福公主拉着她坐了下来,幽幽地道:「湘儿,你现在是公主,或许天下间所有藩王家的郡主都在羡慕你呢,可你年纪尚小,不知皇家公主的苦处。

    姐姐在宫中,见多了那些公主姑姑,年方韶龄就招了驸马,从此幽闭十王府凋零了年华。整日里只有那些太监宫女儿伴着,抬起头就是那兽吻宫墙。冬天里看雪、夏日里听雨,待到红颜老去、华发已生,夫妻几十年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寻常夫妻两个月见过面的次数。」

    她轻轻抚着湘儿地秀发,湘儿的秀发沾水未干,油油亮亮的一头青丝犹如一匹上佳的绸缎,永福眼中闪着怜惜和羡慕地目光道:「这样一个小佳人。你能受得了那样的生活么?

    湘儿,杨凌是当朝一品国公,地位尊崇,又是年轻有为、相貌英俊,被他看了你身子,也是你们命中注定的缘份,如果你嫁给了他,于名节上也就无愧了。虽说他早有妻妾,可是比起找个驸马如牛郎织女般过日子,已不啻于人间天堂了。

    真要是杀了他。虽说你是为了女儿家名节,可杨凌那是国公啊,于你,于蜀王府都绝对不是一件善了之事,而且这事情传扬出去,于你名节又有何补?唯今两全之计,唯有嫁他为妻,湘儿,你你可愿意么?」说到后来,她地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朱湘儿心中暗笑:「姐姐果然想到了这个办法,倒省得我再提醒了」。

    她故作沉吟地想了半晌。才羞涩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人家心乱如麻,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了。说起来,杨凌与我蜀王府有大恩呢。若非事关女儿家一生清白,我也不会,现如今也只有听从姐姐的安排了。可可是皇兄肯答应么?」

    永福眼中攸地溢出泪来,她急忙扭过头去,两颗晶莹的泪珠落在她的肩头,永福公主悄悄拭去泪珠,强笑道:「有什么不肯呢?你莫忘了,皇兄本来就要把我许配给他的呀」。

    朱湘儿吃吃地道:「我我知道呀。可是现在一个公主变成两个公主,那可是难如登天了,事关皇家体面,皇兄岂肯答应?」

    永福摇摇头,低声道:「我已有了办法了。回头我就要杨凌找机会向皇兄求亲,只说与公主两情相悦。因此甘冒大罪向皇上请婚。皇兄以为是我,必然一口答应,待他答应下来,那便是发出去地圣旨,再也收回不得了。

    姐姐现在在皇庵修行里,已除去了公主封号,杨凌说出你的名字那也不算欺君,而是皇兄自已误会,这哑巴亏,皇兄也只能受了」。

    说到这儿,她的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费尽了心机才使得杨凌对她表白了情意,心中正企盼着和他双栖双飞的好日子,谁料想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自已还要亲手去促成他们的好事,这哑巴亏,她永福何尝不是只能受了?

    朱湘儿呆呆地张大了嘴巴,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这个好象和她与杨凌地打算有点出入,本来那混蛋是想一修双好、左右逢源的,现在怎么」,仔细想了半天,湘儿才发觉原来出入不是差了一点半点,两个公主又变成一个了,只不过主角由永福换成了她而已。

    朱湘儿着急地道:「姐姐,你不喜欢他了?」

    永福凄然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姐姐费尽心机,到头来阴差阳错,或许是我们缘份不够吧,现在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办?妹妹,你也不要怨他了,就听姐姐地,这件事我来安排!」

    「不不不」朱湘儿连忙摇头,从她怀中抽身出来,说道:「姐姐爱他至深,现在这样做,不说别人,光是永淳,就得恨我一辈子,湘儿又不是没有心肝的女子,你叫我如何心安?你别管,我去和他说,你想不出办法,他一定想的出,事情是他惹出来的,让那混蛋来解决!」

    朱湘儿说完,跳起身来就要往后殿去,永福一把扯住,紧张地道:「你不要骗我,还要伤害他是么?」

    朱湘儿这才发现手里还提着宝剑,忙把剑往永福手里一塞,摊手道:「这样你总放心了吧?姐姐啊姐姐,你明明紧张着他呢,何必这么委曲了自已?」湘儿说完不待她回答就飞快地奔后殿去了。

    永福幽幽叹了口气:「我的性格若似湘儿这般爽快干脆。也不会也不会空耗至今,结果把自已的心上人拱手让与了她」,想到这里,永福心中一阵难过。

    朱湘儿匆匆奔到殿后,见了杨凌吐了吐舌头小声道:「这下闹过了头了,永福姐姐答应帮你哄劝皇上让我们成亲呢,可两位公主下嫁实在为难。姐姐为了你我,要牺牲自已呢」。

    杨凌吃了一惊,待问明真相,心中不由一阵感动,他与湘儿商议一番然后并肩赶了出来。永福一见他来,忍不住转过了头去,杨凌走到她身边,忽地握住了她地手,低低地道:「秀宁!」

    永福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一听他这样深情的呼喊。身子不由一颤,再也没了力气挣扎,便任他握着手,享受着这今后再也不会有地温存,低声地道:「你不要担心,湘儿已经答应了,皇兄那里由我去说」。

    杨凌感动地道:「秀宁,我和湘儿也说过了,她也答应了,现在我只问你。杨凌厚颜,要你和湘儿一起嫁给我,好不好?」

    永福吃了一惊,张眼望着杨凌。那下巴已将点了下去,却忽地清醒过来,她慌乱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办不到的,把一位公主嫁给你,都是极为难的事了,皇兄再荒唐又岂会让两位公主下嫁一人?这千古未有之事。皇兄岂肯应允?」

    杨凌双眼放光,说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你不嫌弃,我一定想地出主意,你先答应了我好不好?」

    永福痴痴地望着他道:「你真地有办法?」

    杨凌重重地一点头。说道:「当然,我就用你的办法。先用请求娶公主的话诓住皇上,只待皇上答应了湘儿的婚事,那就好办了。你现然不是已没有公主名号了么,我要娶一位民女,可就与皇室尊严无关了,只要你肯,皇上会不答应么?

    永福公主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这不是自欺欺人么?就算我没有了封号,终究还是皇室中人啊,说出去就是皇上把两个妹子许给一人了,尽管从皇室宗法上来说,我以民女身份嫁人这样不算违律,可是从情理上说不通啊。」

    「这样啊」,杨凌的眉头蹙了起来,思忖半晌,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说道:「我有办法了!」他贴着永福的耳朵低语一番,永福地颊上渐渐泛起两朵红云,她吃吃地道:「这样可行么?」

    「怎么不行,要说皇室尊严,还有比我这一条更大的吗?嫁了没面子,不嫁更没面子,你说皇上选哪一条」。

    永福公主想了想,眼中渐渐绽放出了希望之光。

    「你答应了?」

    永福含羞瞟了湘儿一眼,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下头。

    杨凌呵呵大笑,一把揽住她的香肩,永福还不曾被男人这样亲近过,一时脸红心跳,却不愿挣脱了去,只得把羞红地脸蛋埋进他的怀里,杨凌张开另一只手,向湘儿示意了一下,湘儿皱了皱鼻子,不情愿地走了过俩。

    杨凌将两位娇滴滴香喷喷地小公主揽在胸前,壮志凌云地道:「你们放心,只要你们愿意,皇上那儿就好商量!」

    朱湘儿正在想:「这个家伙要我帮着他骗皇姐,现在又让皇姐帮着他骗皇兄,该不是他的老婆都是这么骗回来地吧?这个大骗子!」

    此时一听他说什么心甘情愿,不禁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下,娇嗔道:「美的你,谁心甘情愿了?」

    永福轻斥道:「湘儿!」

    朱湘儿瞟见她的目光,忙道:「人家开个玩笑嘛」。

    朱湘儿心中气不过,一边和永福说着,一只小手便悄悄探往杨凌的后腰,杨凌早吃过她掐人的苦头,刚一察觉她的举动,便立即一敛笑容,咳嗽一声道:「今日进宫本是要去见皇上地,我在这里耽搁久了不好,秀宁、湘儿,我先走了。关于咱们商议的事,等到了苏州我便着手安排,咱们见机行事!」

    杨凌说的飞快,湘儿地小手移到他地后腰,刚刚作势欲掐,杨凌已攸地一下向前闪开,然后潇洒地一转身。向两位小公主风度翩翩地一揖。

    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杨凌本就风度翩翩、英俊不凡,他这还是头一回在永福公主面前如此从容飘逸,尽显男儿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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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福公主痴迷地望着他,眼见杨凌向两位公主道别,可是那双眼睛却一直投注在自已身上,心中顿觉欢喜甜蜜:「他他到底是在意我多一些」。

    朱湘儿撇了撇小嘴儿,娇媚地横了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显然是窥破了他借机溜走的用意。

    杨凌溜出门去。顺手将门带上,然后侧耳倾听,只听房中永福公主的声音道:「湘儿,下次万万不可如此,夫为妻纲,你我既已决意嫁给国公,那便是国公的妻子,三纲五常岂能不遵?」

    朱湘儿辩解道:」姐姐,人家和他开个玩笑嘛」。

    「湘儿,要开玩笑也得分场合、分时候。女儿家三从四德,纵是皇家公主、天之骄女,也不可倚仗骄纵!」

    朱湘儿敢对杨凌放肆,却不敢对永福公主如此。只得嘟起小嘴道:「好了啦,人家以后不敢就是啦!」

    杨凌一听大悦,这真是一物降一物,以后这小辣椒有永福镇着,后宫可保无虞矣。

    杨凌走出永福公主居处,绕过曲苑回廊走到阳光之下,那四个被赶出殿来的侍女正立在这儿,眼见这位国公方才被小公主提着剑追进殿去。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这会儿功夫再走出来,却是春风满面、得意洋洋,一步三摇地甚有派头,不禁满面钦佩:「不管皇上那儿还是公主这里,全都吃的开。这位国公地手段真是了得!」

    要是她们知道这位国公爷已经吃下两个公主,不知会不会钦佩他的胃口更加了得。*****************************************

    王满堂姿态撩人地跪在床上。双手扶着床头的雕花栏杆,连人带床地不停晃动着。

    她的胴体光滑如玉、屈腰翘臀的姿势极是撩人。那一对丰盈地玉乳摇曳生姿,不时被一双大手握住挤压变形,倏而又放开,重新弹放成那饱满如犁的形状。

    江彬抱着她丰腴肥嫩地粉臀又奋力地冲撞了几下,然后忽然保持住一个姿势不动了,王满堂被疯狂地颠送摇晃的眼花缭乱,她披头散发地扬起头,啊啊的娇吟着,过了许久才象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趴在了床上。

    江彬强硕的身子也随着压了下去,两具汗腻腻的躯体叠在一起,王满堂整个儿被压在下边,她挺了挺丰满柔腴的硕臀,满足地呻吟了一声,昵声道:「老爷啊,你今天怎么了,人家快活死了,也快被你累死了,你要了人家两次了呢」。

    江彬嘿嘿一笑,他长长地喘了口气,就势翻倒地床上,把王满堂白花花的身子揽在了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胸脯,过了半晌才眯起眼睛一笑道:「家里这些日子要交给你打点了,老爷我要伴驾去苏杭」。

    王满堂抚了把乌亮亮的长发,乌黑地发丝沾在缀满细汗的身上,腻腻的有些拂不开:「嗯,老爷放心吧,大概要多久回来?」

    「也就半个月吧,顶多半个月皇上就该回京了」。

    「嗯!」王满堂吻了下江彬的胸口,娇媚地瞟了他一眼,吃吃地笑道:「难怪老爷今天这么威猛,原来是要出门了」。

    她地眼睛湿的好象要滴出水似的,昵声道:「人家说苏杭多美女呢,老爷不带几个回来么?」

    江彬拍拍她的丰臀,哈哈一笑,随即却微微地眯起了眼,好象有些疲倦,王满堂见状便不再多言。只是温顺地伏在他的胸口。

    江彬合起了眼睛,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又回想起今天的事情。

    江彬现在真是扬眉吐气满心畅快!几个月了,自从那日被钱宁地无赖行径气的吐血,这份屈辱就一直深深地压在他地心头,忍的越久、忍的越深,这份仇恨也就越深。

    他变的比以往沉默多了。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边。他从不曾对人吐露一句;每次因公事遇到钱宁,面对着他讥诮轻蔑的眼神,江彬都强忍着扑过去一刀斩断他地头颅的冲动。

    他要看着钱宁倒下,却不是陪着他一同倒下,这份男儿地尊严一日不找回来,他压抑在心头的重压就不会释放开来。今天,他终于盼来了希望,这个消息,甚至冲淡了一向注重仕途前程的他刚刚听到的要提拔他为南京副总兵的消息。

    「唔,今日在林中恰好听到张天师泄露天机。说及国公一生命运和永福公主的夫妻之缘,他说国公一生贵不可言,那么必然不会因此事而受到皇上责斥疏远了,皇上真会因为对国公的倚重而破例将公主下嫁?

    不管怎么说,他一生贵不可言,那就说明这棵大树永远不倒,托庇于他的门下也就可以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了。他和公主地事不知如何解决,国师都讳不敢言,我还是静观其变的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助上国公一臂之力」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抚摸着王满堂渐渐消汗,重又滑润起来的娇嫩胴体,惬意地想:皇上要自已来钳制钱宁,不用问也知道。肯定出于威国公杨凌的安排。

    皇帝不可能知道他与钱宁之间曾有过的私人恩怨,对他的能力也所知有限,这番安排必是出于杨凌授意,这也说明他已经成为威国公眼中可以重用的一个人物了。

    要知道,两直隶的地位是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南直隶、北直隶加上中都凤阳,这三个地方一向是不封王的,而且南者北都和中都也是最受大明朝廷重视地地方。这三个地方的兵马调度不受当地都指挥使司调遣,而是直辖于京师。

    他这个南京副总兵根本不受南直隶都指挥使司的管辖,是直属于朝廷、直接受皇上指挥的,他岂只是荣升为副总兵那么简单,能走上这个位置。说明他和许泰一样,已经被接受为天子亲军。可谓从此前途无量了。

    然而这么大地喜讯,也不及他听说钱宁要倒台的消息令他振奋。钱宁果然和宁王有勾结,他死定了!而这个任务,将由他来执行,他将堂堂正正地领兵冲进钱宁府,把这个畜牲绳之以法,让他成为匍伏在自已脚下的一个囚徒。

    他知道,皇帝这一次想动的绝不只是一个钱宁,宁王虽然已经完蛋了,受其牵连的官员绝不在少数,所以一向大大咧咧的江彬这一次做到了守口如瓶,这个消息他甚至对王满堂也不能透露半句。

    这份兴奋,燃烧的他全身热血沸腾,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享受这份征服的快感,然而他只能不动声色,等待着皇帝把一切安排就序才能发动逮捕,现在必须压抑这份冲动。

    心中压抑一份痛苦固然沉甸甸地让人难以承受,心中强抑着一份狂喜却不能诉之于人,同样需要极大的耐力,这一来无处发泄的强烈兴奋和欲望可就全让王满堂承受了。

    王满堂待他的呼吸完全平稳下来,柔声道:「老爷歇着,妾身去打水给你清洁身子」。

    她刚刚弓起身子,江彬在她纤腰上一按,王满堂娇呼一声,又压在了他的身上,江彬嘿嘿笑道:「急什么,再服侍老爷一回」。

    王满堂惊道:「啊?老爷您还要啊,唔」。

    她还没说完,那小嘴儿已被江彬吻了个结实,随即那强壮如虎地身躯又覆上了她的娇躯,把她压了个严严实实!

    王满堂不知道江彬今天为何变地如狼似虎,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得强打起精神,应付起江彬无休止了需索了,片刻的功夫。吱吱呀呀声衬托着咿咿呀呀的呻吟声又在春闺内响起来

    *****************************************************************************************************杨凌府上,匆匆赶来相见地伍汉超正端然坐在他的对面。

    看着自已这位爱将一身戎装,脸上呈现出越来越成熟沉稳的气质,杨凌心中充满了喜悦。对伍汉超,他是没有什么可保留的,杨凌把自已的安排合盘托了出来。

    杨凌踱着步子道:「我们必须不动声色地秘密进行部署,首先得保障皇帝陛下安然返京。回到朝政中枢去,然后才能发动逮捕。由于尚不知道是不是除了那份名册上的人还有些隐藏的反叛者,这些人都处在什么位置上,所以这次行动必须严格保密,不动则已,动若雷霆。」

    杨凌也在椅上坐了下来,说道:「皇上离开前会处死宁王世子,以安那些心中有鬼遥相观望地大臣之心,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叛乱、潜逃。同时皇上会在苏杭一带视察开海和工商事宜。做出并不急于返京的姿态。这段时间,你们就要开始早做准备了。」

    杨凌道:「为宁王的谋反出谋划策、或传递消息、或接受贿赂,乃至蓄意准备接应的各地官员,我已依照名册进行了甄别,谁要逮捕、谁要贬职、谁予放过,已经通过皇上批阅,整个行动必须干净俐落,不让心存二意者做出任何反应就得尘埃落定!」

    杨凌轻轻一叹,苦笑道:「因为我们大明现在可是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伍汉超点了点头,表示已经了解了他的意思。然后追问道:「那么大人有何具体安排,需要卑职做什么事?」

    杨凌微微一笑道:「皇帝会先往苏杭一游,在这段时间内,以在宁王谋反一战中立功和贻误战机等理由对军队做出整肃。安排信得过的人掌控重兵。

    京里面,皇上会下令由定国公徐光祚坐镇中军都督府,陆完控制兵部、张永、武定候郭勋督理十二团营、内厂吴杰、西厂苗逵监控锦衣卫和司礼监被宁王收买的一些管事太监、锦衣同知、佥事、都督」。

    杨凌吸了口气,又道:「南京这边,由江彬掌握兵马,暗中监视钱宁等几个与宁王有关连的大臣,许泰会调回京去,由其控制外四家军。同时这支机动力量还得以备塞外战事。而你,将因功就任河南开封府副将。」

    伍汉超神色一动,问道:「河南府有大员同宁王勾结?」

    杨凌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现已查出,河南布政使系宁王一党。只等宁王挥军北上,立即起而响应。准备粮秣船只助其过河直取京师的。除此人为叛逆一党外,河南按察使也收受过宁王重礼,目前是否为其所用尚不得而知,但是出于谨慎起见,这件重任可不敢交给河南都指挥使了,你去,就是就近监视他们,并在时机成熟时逮捕布政使、看住按察使」。

    伍汉超郑重地点了点头,杨凌又道:「幸好宁王也不敢太过张扬地四处收买党羽,唯恐手伸的太远会露出马脚,他收买地人都是一路北上需要利用到的府道和两都的大臣,这样我们需要照顾的范围也不会太广。

    南京有江彬、河南有你、北京又尽皆部署忠义之臣掌握,料来可以平平安安消除隐患。为安全计,待这些事全部做完之后,皇上还会对大明各府道军政要员进行大换防。汉超,明日任命你的诏命就会下来,你可能不能赶回安庆,就得马上起程了」。

    「是!国公放心,汉超一定不负使命!」伍汉超挺身而起,肃然答道。

    杨凌也站起身笑道:「小爱现在大腹便便了吧?这个时候调你离开,但愿她不会怪我」。

    伍汉超也笑了起来:「呵呵,卑职和小爱能有今日,卑职年纪轻轻能位至副将。无论公私,得大人恩惠甚多,不但卑职和小爱感铭于心,就是家父家母也是十分感激的。大丈夫志在天下,她盼着我多多建功立业呢。

    再说小爱现在是家父母跟前的红人,弄地卑职倒象是成了外人,唉。以前是家父整天的训斥我,家母倒还偏袒,现在家母和小爱连起手来,汉超苦无出头之日啊,正好出门避祸去」。

    杨凌早知道伍知府有惧内的毛病,伍夫人颇有河东狮地威风,宋小爱毫无疑问也有这个潜质,如今母凭子贵,再有这么个婆婆做榜样,在伍家的威风可想而知。他不禁会心地笑了起来。

    送了伍汉超出门,见他说的轻松,却立即嘱咐一个随行的亲兵往安庆送信,杨凌不禁摇头暗叹:伍汉超一身本领,犹如一头出山地猛虎,可是到了小爱跟前,乖的就象一只猫儿。我杨凌可不能有一天混到这个份儿上啊。

    湘儿那小丫头就是一只小辣椒,辣椒虽然够味儿,可再打上个大明皇家出品的牌子,那可吃不消了。就得永福镇着她才行,还是得有竞争才有幸福可言啊!嗯,国事想的差不多了,为杨家大院长治久安计。得想想怎么顺顺当当的把两位公主迎进门来以安家事才行了」。

    ********************************************************

    正德皇帝辞孝陵,御驾官船浩浩荡荡直奔苏州去了。

    此时已将早春二月。

    姑苏城!

    苏州之于大明,就如上海之于中国,苏州名满天下,绝不仅仅是风景如画,犹如人间天堂。经济上,此地亦是天下最富有之处,天下税赋之重出于江南。江南税赋之重出于苏州。苏州、松江、常州三府人口不足全大明的百分之一,但是所提供的税赋,却占全大明的四分之一,如今可见江南之富。

    姑苏城被大明士绅名流列为游学天下必得一游地五大都会之一,上至后妃宫眷、官宦妻女。下至民间匹妇乃至江湖艺女,更以穿着苏式服装。学说苏白,操唱吴歌,引为骄傲。尤其对各式**来说,衣必吴妆,话必苏白,擅长吴歌,成为必备之技能,非如此不足以自抬身价。

    苏人以为雅者,则四方随而雅之;苏人以为俗者,则四方随而俗之,这就是当初的姑苏城。如今,大明开海通商,交游四海,发展工商,以姑苏城为桥头堡,此地又是一番怎样地景象呢?

    杨凌还来不及看,他甚至还没顾得上和谷大用聊聊叙后别情,两个人随在正德皇帝身后,正向沧浪亭行去。这里,就是正德皇帝在苏州的行在。

    杨凌展一展袍袖,望着绿水回环,垂柳迎风,临水山石嶙峋,复廊蜿蜒如带,将山水融为一副优美画卷的沧浪亭,心中既忐忑又兴奋:「江南,可是我杨某人地福地啊!黛楼儿、文心、怜儿、阿德妮,或刚或柔、或文或武,这四大美人儿都是在江南与我情丝暗牵」。

    他偷眼一瞄后边那对千娇百媚的并蒂姐妹花,嘴角绽开一丝笑意:「如今只有两个,拿出些风流手段来,谅她两个黄毛丫头也吃不消,难道我大明第一杰出青年还摆不平?」

    杨凌抬眼望天,正自睥睨笑傲,忽想起那两位小公主虽然好摆平,可是两个公主身后还有一座大靠山,就是前边这个性格象头小毛驴儿似地正德皇帝,杨凌不禁把肩膀一塌,腰杆儿一弯,变得一点皮调没有了

    湘儿瞧见杨凌和谷大用一左一右随在皇兄身后,一样的塌着肩,一样的弯着腰,不禁紧走两步,贴近永福娇嗔道:」姐姐,你看那个没出息的」。

    永福公主眸波盈盈一横,湘儿立即转了口风:「呵呵呵,你看他丰神玉朗、龙章凤姿,肝肠片片壶中雪,行止萧萧松下风,真潘安宋玉亦不及也」。

    永福嫣然一笑,欣然道:「嗯,湘儿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矣」。

    湘儿停住了脚步,把嘴咧了咧,心道:「姐姐喜欢了他,便连眼珠子都不要了,怎么瞧他什么都好呀。我咋就没这感觉呢?我一见了他嗯,除了想欺负他,还是想欺负他」。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42 你要甚么?
    沧浪亭位于苏州城南,原为五代时吴越中吴军节度使孙承祐的池馆。宋初苏舜钦以四万贯钱买下,移花接木,围山造水,占地十六亩,使其更形壮观,更名为沧浪亭。南宋时又为韩世忠居所,此时已六百多年了。

    沧浪亭以水环园,未入园林先见风景,在苏州园林里可谓独一无二。此时已是早春时节,正是江南二月,一入园林,春花处处,春风拂拂,春水漫漫,留连于亭台楼阁之间,云树烟芦,粉墙黛瓦,实是随意顾盼处处风景。

    这样盛地,就是皇帝和公主们也不曾见过,皇家园林讲究一个大气,而江南园林,方寸之地也别有洞天,处处可见精致,一草一木、一亭一阁、一石一水无不精心雕饰,令人心临神怡。

    三位公主一到此处,立即爱上了这处胜地,看那模样,若非还要重返北方,定要把它买下来据为已有才甘心。一进园子,三位公主就兴冲冲地携手四处游览,杨凌和谷大用也陪着皇上四处游荡。

    最后到了沧浪亭最南处,谷大用指着修竹掩映下犹如仙境琼楼似的三层小楼毕恭毕敬地道:“皇上,此处名为看山楼,这里就是您的住处”。

    到了如此雅地,就连正德皇帝好象也沾染了几分儒雅之气,他含笑点头道:“好,爱妃,你看此处如何?”

    唐一仙也赞叹道:“此园处处景致,精美绝伦。随意住在哪里,都如天堂仙境,苏杭人间天堂之称,真是名不虚传”。

    杨凌一笑,转首向谷大用问道:“谷公公,三位公主的住处也安排妥了么?”

    谷大用陪笑道:“是,三位公主住在藕花水榭。待安置了皇上住处。老奴马上就去”。

    正德兴致勃勃地道:“朕无需安排,这园中盛景朕还没有看够,仙儿,咱们四处走走,大用,你去安排下三位公主住处,喔,对了,杨卿也住在沧浪亭内,你一并安置一下”。

    “是。皇上”,谷大用欠身恭送,正德皇帝兴致勃勃地牵着唐一仙的手,两人并肩向花木扶疏、修竹高树地林木深处走去。

    这座园林三面环水,但水在园外,园中以山景著称,处处都是各种珍稀树木,哪怕路径旁随意一块石头都是精挑细选,摆放得宜,叫人望而忘俗。

    眼见皇帝和皇妃远去。谷大用直起腰来,把大指一挑赞道:“还是国公爷了解皇上的心思,皇上对这园子满意着呢,皇上开心了。咱家就开心了”。

    杨凌呵呵笑道:“是啊,不知公公花了多少银子,回头把数目报给我,我好如数付帐”。

    原来,杨凌并不只是临时征用这处园林,而是出银将它买了下来。谷大用一听双手连摇,说道:“国公客气了,小小一座园子。何足挂齿?呃不瞒国公,此处园林已经变成僧舍了,所以购下极易,本就没费几文,咱家和国公还分彼此么?”

    谷大用说着。自袖中掏出一份房地契来,笑吟吟地往杨凌手里一塞。一座千古名园,就此成了杨家产业。

    杨凌推让两句,便含笑接了地契揣进自已袖中,他知道谷大用在江南主管海事,无论外商内商、巨富豪门全得和他打交道,就是不想贪,收受的银子也堆积如山了,刮他的油水,杨凌可没有不安。

    眼见杨凌收下了房契,谷大用满脸的褶子都笑开了,收礼的收的开心,送礼地何尝不是送的开心?这个世界,有时是不能用常理揣测的。

    谷大用这时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国公爷,皇上这次到苏杭,是随处逛逛,欣赏一下江南水乡风景呢,还是别有用意,您看咱家需要注意些甚么?”

    杨凌微微一笑,与谷大用循廊而行,游走于山水花草之间,沿着竹林小道到了一处雅轩“翠玲珑”,此轩门口挂着一副对联:“秋色入林红黯淡,月光穿行翠玲珑”。

    走进室内,只见窗明几净,简洁名了,红木家具均以竹节纹饰,室内又挂对联一副:“风篁类长笛,流水当鸣琴”。

    二人走到房中,在两张官帽椅上坐了,杨凌这才说道:“皇上此次南幸,是为了剿灭宁王叛乱,如今宁王之乱已经平息,皇上当然要到这人间天堂一游”。

    谷大用听说皇上只是来苏杭游览,神色顿时放松下来,却听杨凌又道:“不过,公公想必也知道,皇上如此日渐成年,励精图治、志向远大,皇上在朝中施行新政,举国气象一新。所以你莫看他携皇妃与公主同来,皇上对于江南,尤其是苏杭的发展可是最为关注的”。

    谷大用马上又紧张起来,如今他可是苏州镇守太监、海事衙门总督,要是皇上对他的政务不满意,这个肥差可就要拱手让人了。谷大用连忙紧张地道:“那么,不知皇上关注哪些情况呢?还望国公多多提点”。

    杨凌笑道:“自然是织造、瓷器、丝绸,茶桑、海运,这种种事关国计民生的头等大事。现在各个方面经营如何?产量如何?每年赢利如何?尚还存在什么问题,诸如此类。自然,那些织造作坊什么的你也要安排一下,皇上是一定会去看看的”。

    谷大用着起慌来,急忙站起,手足无措地道:“咱家不知道皇上除了宁王会来苏杭视察这些东西,什么都未来提及准备,这可如何是何?”

    杨凌见他急的团团乱转,笑道:“谷公公何需着急?这样吧,明日我就陪皇上在城中四处走走。欣赏一下苏州地风俗民情,我替你拖上三两天,你趁这功夫速速准备,各种资料一定要备全记熟,皇上问起时要对答如流,皇上见你用心办差,必然更加赏识”。

    “是是是。好好好,”谷大用忙不迭地说着,转身就想奔出门去,忽又想到三位公主还未安排,真把他急地焦头烂额。

    杨凌见他张皇失措的样子,便笑吟吟地站起身道:“公公,你在苏杭办差,这里可是咱大明面向海外的第一站,你可不能只向皇上提供苏杭一带的经济情形,要多了解一些。甚至其他地方的产物、经营,多向皇上提些独具眼光的建议,相信大明的这海事衙门,除你谷公公在此镇守,再无第二人可以撼动”。

    谷大用一拍脑门,说道:“对呀,我可不能只顾着自已这一亩三分地,皇上地眼光可是在整个天下呢,多谢国公爷提醒,我我”。

    他攸地从袖中又摸出一大卷银票。往杨凌手里一塞,说道:“咱家马上就召集人手进行各项准备,劳烦国公费心,陪皇上在城里多逛几天。这点银两。请国公拿去,在城中见了什么可意的东西,就随手买点儿,咱家得忙这件事情,不能随身跟着,一切都麻烦国公了”。

    “不必客气,我们还分什么彼此呀”,杨凌笑眯眯地道:“公公尽管去忙吧。这园子里地事就交给我好了,一会儿我安排了江彬等人在沧浪亭四周布置好警戒,就去安置三位公主住处,放心吧,有我在。招呼皇上、皇妃、公主的事,断不会有人说你慢待”。

    谷大用感激涕零道:“国公待我真是。大恩不言谢!”

    他双手抱拳,向杨凌叩了两叩,一撩袍襟,便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杨凌笑吟吟地目注他离开,然后抬腿出了“翠玲珑”,沿着复廊向前行去,修竹摇曳,新枝吐绿,鲜花绽放,美不胜收。走在贴水复廊上,迂回曲折,轻巧幽深,旁边廊壁上有众多漏窗,各式花纹窗格,无一雷同,实是巧夺天工。

    杨凌走到藕花水榭,只见榭前小庭院花木扶疏,窗北一株朴树,足有一人合抱有余。榭北溪流中植有荷花,碧荷清水,潺潺涟涟,杨凌负手望而良久,忽然举手一拍,立即不知从何处闪出两个人来,向他抱拳施礼。

    杨凌问道:“三位公主现在何处?”

    其中一人恭谨答道:“三位殿下现在观鱼处”。

    杨凌微微一笑道:“引我前去”。

    东南而行,过“闻妙香室”,又经“闲吟亭”,来到“观鱼处”,只见一亭突兀临水,亭边有垂柳点水,泛涟漪微微。楼台临波,影入明湖,恰有三个纤如风摆杨柳般的妖娆佳人临水观鱼。

    小亭古朴,四檐飞翘似翦水飞燕欲起,溪水清明澄澈,似一潭玉鉴琼田,鱼戏清涟,垂波倒影,杨凌行至近处,眼见美人美景两相宜,竟不忍走近了去。

    三人之中永福身段儿最是高挑,杨凌见她穿着鹅黄的衣衫,银红比甲,葱白曳地水波裙,束一根石青攒心梅花绦,纤腰细细,凭水自照,秀发鸦黑,倩影摇曳生姿。杨凌正自望地出神,临水观鱼的永福公主忽然若有所觉,她一扭头,便与杨凌的眼神对个正着。

    瞧见杨凌站在不远处,正痴痴向她望来,永福公主不禁含羞低头嫣然一笑,瞬时间颊酡如桃。她咬了咬唇,抬眸望向杨凌,娇靥似笑非笑,玉指轻捻胸口秀发,那一股子少女羞态,端庄中透着妩媚,真是说不出的动人。

    杨凌见了心旌摇动,心中只想:“秀宁公主待我情深意重,这一番无论如何不能再负了人家,管他什么皇家规矩,今次一定要巧做安排,这条美人鱼儿,我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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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市政天下第一,城区内外不但河水错综,可供运输洗濯之用。而且沟渠达数百条之多,水流顺畅,道路上又以小石子铺砌,即在下雨天,亦可不致湿脚,故有“雨天可穿红绣鞋”地说话。

    “黄鹂巷口莺欲语,乌鹊河头冰欲消。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小巷雅致、怡然,充满清幽之气,踏着音韵幽幽的清石板路,看着那精致地砖雕门楼,那带着深深绳槽的石井,那色彩斑驳地花窗,玲珑秀丽的庭院和临水而筑的风情,实在是难得一赏的美景。

    然而正德皇帝和杨凌却颇有苦不堪言之感,花萼里、蒹葭巷、莲子巷、迎晓里、桃花坞、大柳枝巷,谁知道这些看起来娇娇怯怯的小姑娘逛起街来。一双玉足竟有这样大地力气和长劲?

    朱公子和杨公子一人手里握着一把描金小扇,现在他们却恨不得那扇子变成一把拐杖,走地脚都快断了,可是唐一仙和三位公主似乎还兴致勃勃,既没有回去地意思,也没有上轿而行的觉悟。

    两个人互相投以一个无奈的眼神,年轻轻地,总不能让扮成家丁护院的大内侍卫搀着他们走吧?

    正德走近了杨凌,愁眉苦脸地道:“杨卿啊,你妹子可真能蹓达啊。下一次,朕是说什么也不陪她们逛街了”。

    杨凌苦笑道:“皇上,您的三位御妹这脚力也不弱呀。臣的腿都快走折了”。

    前边四位美女边走边聊,正自兴致勃勃。忽地发现两位负责掏钱的大爷不见了踪影,唐一仙回头一看,不禁嗔道:“喂,你们两个,怎么越走越慢呐”。

    正德哀叹一声,正想抬腿追去,杨凌忽地一把扯住他袖子,往旁边一努嘴道:“皇上您瞧。有家画馆,咱们进去

    让画师给皇妃和三位公主画画像吧。嘿嘿,四副像画下来,咱们一定歇地过来”。

    正德眼睛一亮,赞道:“好!还是杨卿诡计多端。快,快把她们追回来。朕是无力再行了”。

    四位美人儿听说不想再走了,初还有些不悦,待听说要请画师为她们画像,可就欣然同意了。

    小楼外旗幡飘摇,里边却冷冷清清,看来今日生意并不好。其时姑苏画家以画为生早成习俗,并且行情被炒的很高,由此产生了吴门画派。苏杭风俗,凭本事赚钱,可不计较诗词文章乃是高雅之物,沾不得钱财俗气,明文标价,那是理直气壮的。

    一见进来许多客人,而且衣着举止,明显是大富人家,那伏在案上正在打着瞌睡地老者不禁眯着眼直起腰来,两个小学徒殷勤地上前接迎:“两位公子,几位小姐,请进、请进,您几位请坐,小的马上给您沏茶”。

    正德和杨凌跟抢似的,同时夺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把两脚一伸,呻吟的喘了口气。四位姑娘白了眼这两个没有绅士风度的家伙,姗姗然自去另一张桌前坐下。

    小学徒飞快地端上茶水来,老先生这才慢悠悠地起身道:“诸位公子、小姐,欢迎光临小店,老朽所绘图章皆悬于四壁,诸位可以自取而观之,每幅五十文,不可讲价”。

    杨凌润了润喉咙,笑道:“老先生,我们不要这些四壁所悬地字画,不知老先生可擅长绘制人物”。

    旁边一个小学徒脱口道:“那是自然,我师傅最擅绘制人物,就是唐寅在时,这方面也未必强过我的师傅”。

    老头儿瞪了他一眼,矜持地一笑,说道:“仕女人物画像,四壁悬地也有,两位公子”。

    杨凌摇头道:“不是这种,我们是想请老先生给这四位小姐一人绘制一副肖像,你看行么?”

    老头儿有点诧异,他扭头看看坐在桌边的四位姑娘,缓缓点头道:“使得,只是这现绘人物需时较久”。

    正德大喜,他只要能拖过这一天便行,越久那是越好。忙接口道:“没有关系,只要你绘的形神兼备,等多久都没有问题”。

    老头儿一笑道:“好,不过这现绘人物可不是五十文一幅了”。

    正德慷慨地道:“无所谓,你说,多少银钱一幅?”

    老头儿瞧这几人衣着阔绰,谈吐大方。壮着胆子道:“要要一百文一幅画”。

    “没问题!”正德一摆手,很大方地道:“一幅画一两银子!万年兄,你付帐”。

    杨凌干笑两声,对吃惊的瞪大双眼地老头儿道:“呃这位朱公子有个喜欢加价的毛病,好!一两银子一副画,老先生这就动笔吧”。

    老头儿精神大振,今天真碰上败家子了,一两银子一副,那还有什么不肯的,老头儿立即吩咐两个弟子铺排笔墨纸砚、各色颜料。老头儿又自怀中一件东西慢腾腾地挂在了眼睛上,然后走到桌后坐下,微笑道:“哪位小姐先画?”

    杨凌初时没有在意,他低头喝了两口茶,一抬头瞧见老头模样,这一口茶差点儿全喷到对面正德脸上去,杨凌惊奇地指着老头道:“这老先生,你眼睛上所戴何物?”

    老头儿一愣,还未及回答,正德已笑道:“这是叆叇。老眼昏花者戴之可以清晰视物,增强视力”。

    杨凌目瞪口呆,他建造水师时就想到若有望远镜,视力超越敌军数倍。在大海上料敌机先、先发制人,不知要起多大作用,只是想到那时他还没有见到过可用来制作凸透镜的玻璃,这个想法只得做罢。

    谁知道谁知道原来民间早已有了眼镜,那要制作望远镜还有何难?若有了这东西,何止在大海上,就是在大草原上,长了千里眼的明军和两眼一抹黑的对手打仗。也不知要抢占多少先机了。

    望远镜之所以没有问世,只是这个时代没有人懂的它地原理罢了,而杨凌却是知道它地原理,但是不会制作玻璃。

    杨凌喜出望外,连忙走过去说道:“老先生。可否将这眼镜呃,这叆叇给学生一观?”

    正德笑道:“你希罕这东西么?等回到宫回去后。我送你几副便是”。

    杨凌快晕了,原来这东西宫里也有?自已当初要是把望远镜的设想对人说一说就好了,说不定马上就有人会提醒他世上已经有了可以制作这种千里眼的材料,自已平时没有机会接触这些,想不到还是无意中在这里看到。

    杨凌按捺不住,倒底从老者手中接过眼镜,仔细看了半晌,确认那是镜片无异,这才还了回去。老头那是两片椭圆的镜片,用铁丝固定制成镜架,只是还未发明镜腿,在镜片边上穿了孔,系以丝线,使用时往耳朵上一挂。

    杨凌啧啧称奇,返回桌边坐下向正德问起,原来眼镜在中国古已有之,据古藉记载,最初是有人发现松香树脂结晶体中恰巧有只蚊子,透过松香去看,蚊子体形放大,由此引起工匠注意,进而利用天然水晶磨制凸透镜。

    朱厚照杂书看的多,正经事了解地不怎么样,这样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倒看了不少,宫里孤本藏书又多,当下边喝茶,加看老者为唐一仙画像,边向杨凌卖弄了一番。

    原来早在战国时期,《墨子》第卷中己载有墨子研究光和平面镜、凸面镜、凹面镜地许多论述。秦国还未统一六国时,古人就懂得通过透镜取火,东汉初年时张

    蘅发明了月亮的盈亏及月日食的初步原因,也是借助于透镜的。

    到了宋代,就已经有文人借助水晶镜片提高视力了,元代时就连蒙古人也懂得了利用这种东西,并且被一个叫马可波罗的人传到了威尼斯,进而传及整个欧州。到了大明宣德年间发明了老花镜,但是由于水晶珍贵并不易得,所以是做为重要礼物,一般是由皇帝作为御品赐给年老大臣的,所以正德对此知之甚详。

    只因此物没有镜腿携带不易,那些大臣们上朝时也是不带的,回到家里在书房使用的话杨凌又不知道。他想不起来问,也没人多嘴告诉他。寻常百姓家哪里买地起这种东西,老画师这物件儿还是给一位豪门世家的老夫人绘制的遗像栩栩如生,那家主才赐了他这么一件昂贵的好东西,因缘巧合,现在就被杨凌发现了。

    杨凌喜孜孜地对正德说了两枚透镜制造远望效果地功能,正德听的目瞪口呆。他实是想不出两片水晶就能起到千里眼的效果。要不是现在双腿酸疼难忍,再加上唐一仙正手托香腮,美滋滋地等着老者给她绘画,他早就拉起杨凌一路狂奔回去,叫人马上制作这件神奇地东西来赏玩了。

    那老者看来绘制人物尤为专长,唐一仙地画像绘制出来,竟远远快过预料时间,待着色已毕,唐一仙眼见自已形貌跃然纸上,神采飞扬似欲破纸而出。不禁欣喜之极。三位公主见了更是心动,永福已端坐在位上,欣欣然地等着画师给她继续绘像了。

    杨凌和正德皇帝喝着茶聊着天,待绘到永淳公主时二人已歇过乏来,便在房中随意踱步,欣赏四壁书画。杨凌正望着一副意境深远的山水画悠然出神,正德踱到案台上随意翻阅着,忽地兴冲冲招手道:“万年兄,快来快来”。

    杨凌急步走了过去,只见正德神色诡秘地看了眼正专心欣赏肖像的皇妃和妹子。然后做了个赶紧过来的姿势,杨凌凑过去一看,只见桌上放着两本册子,一本写着《春水谱》。一本被正德半翻半合的,只看见上边有“鸳鸯”两个大字。

    “是画册”,杨凌刚说了三个字,正德已经用眼神迅速制止了他,然后咳嗽一声,摆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道:“啊,万年兄,你看此画卷如何?”

    杨凌凑到跟前。正德掀开画册,原来那却是一副春宫图。一个小学徒笑嘻嘻地凑了上来:“二位公子爷,这就是我师傅的手笔了,原来还有一个唐寅与我师傅齐名,自从那人去了日本。这画春”。

    “咳!”杨凌脸色也刷地一变,一脸正气地道:“不要多嘴。我们自已欣赏便是”。

    那小学徒瞧二人欲盖弥彰的样子不禁心中好笑,其实春宫图在明朝并非如何见不得人的东西,不但文人仕子多喜欣赏,就是大家闺秀们也有描样画图地,对于当时匮乏地性教育来说,这东西不但起到了教授知识的作用,还有人用其调剂闺房情趣,治疗一些心理隐疾。

    当时漫说江南,就是京师附近风气,对于春宫图也没有岐视,但是正德和杨凌到底身份不同,再加上旁边那四个美人儿若是发现,不免有些尴尬,所以两人讳不敢言,不免被那小学徒耻笑,若非听二人口音知道是北方贵介公子,还以为他们来自西北荒原呢。

    正德掀开第一幅,只见一树春花,竹篱隔水,夕阳红艳,半江瑟瑟,岸边一张竹榻上仰卧一个半裸男子,一个上身只着小衣的婉约女子娇羞无限地坐于身上,意境悠美,上边还题有“停车坐爱枫林晚”的诗句。

    再翻一张,却是透过纱窗,窥见闺中春景,床上俯卧一对男女,旁边另有一女正轻解罗裳,第三副又是在庭院之中,一个少妇躺在另一个半裎美妇怀中,一个男子伏于她地身上,那每副图上都配的有诗句,意境也幽雅娴美,令人如临其境。

    正德看地面红耳热,他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指指那册子道:“这个,多少钱?”

    小学徒赶紧凑过来,陪笑道:“公子爷,此画册一共十六幅画,需要”。

    他本想说五两银子,可是想起这位公子极为大方,花钱如流水,便伸出个巴掌,反来复去比划了一下道:“得这个数”。

    “唔!”正德不动声色,背对着唐一仙和三位御妹将那画册往袖里一藏,伸出一个指头往杨凌那儿一指,然后若无其事地抬头看着墙上一副松梅仙鹤图,看的无比入神。

    杨凌瞧那春宫画的动人。顺手一翻桌上那本《春水谱》,果然也是一本春宫,连忙袖入怀中,摸出张一百两地银票递到小伙计手中,心头怦怦跳着,轻声道:“就这些,不用找了”。

    小伙计打开一看。顿时张开了嘴合不拢来,这两个败家老爷们,还真是少见。小伙计二话不说,立即从柜底又摸出三本来,诡秘地道:“公子爷,这儿还有三本,一共就这么多了,要绘一册得一个月呢,您要不要?三本,还是这个数”。

    杨凌颇有种当年第一次买毛片地感觉。他生怕被公主们发现,连忙接过来往袖子里一塞,然后又递过一张银票。正德一扯他袖子,两兄弟随即离开,并肩走到墙角一副鸳鸯戏水图前,一边仰着脸看图,正德一边轻声道:“还有几本啊?再匀给我两本”。

    杨凌大袖和他挨着,悄悄递过两本去,正德藏好了丢过来一句话:“咳,你那两本看完了记得和朕换啊”。

    正德说完。两兄弟互相递个眼神,心照不宣地奸笑几声,然后一转身,满面春风的向唐一仙道:“你们欣赏完了。来来。

    让我瞧瞧你的画像”。

    此时永淳已经绘完了画像,跳起身笑道:“哥哥,我们明日去哪里玩?”

    “啊!”正德吓的一个趔趄,咧嘴道:“明日还要出来么?”

    杨凌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咳嗽一声道:“明日么,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去看戏,哈哈哈。看戏听昆曲儿”

    三天,三天后,谷公公雄纠纠气昂昂地来见皇上了。

    奇迹是随时可以诞生的,三天地功夫,不学无术的谷公公成了一个胸有韬略、对答如流地经济学家。

    明道堂内。正德皇帝居中而坐,唐一仙和三位公主还有杨凌分坐左右。瞧这谷公公昂首挺胸,侃侃而谈的模样颇似昨日所欣赏的昆腔戏中“舌战群儒”的诸葛亮,唐一仙不禁抿嘴一笑,悄悄说与永福听了,永福见了瞧瞧谷大用的姿势确实有趣,也不禁为之嫣然。

    “唔,这么说,就是扇、席、铜香炉、麻手巾、藤器、碑刻、装裱也有富绅聚工设厂,规模生产了?”正德皇帝专注地听着,插口问道。

    “是,这样一来,不但产量极高,可以应付日本、朝鲜、琉球、吕宋乃至南洋诸国的大量需求,而且本钱降地极低,他们那些番国不但在质量上无法与我们相比,就是有意压低价格,还是无法和我们竞争,各国商人对我大明商品皆趋之若骛”。

    谷大用瞪着一双熬夜苦背资料熬红的双眼,信心十足地道:“这些藩国为了就近收购商品,在苏杭常州一带皆开设有驻商机构,我大明诸府道也在本地开设有大量商会,集中提供各种商品货物,现在一些信誉好、规模大的作坊、商坊,已经产生了信用付款,票行在代理、汇兑、信贷方面也有了许多新的花样。”

    他看了一眼杨凌,笑道:“国公曾向老奴提供了一种新地记帐方法,并派了几个熟稔此种记帐方法地帐房师傅,较之传统方法要好的多了,现在已在江南推广,各大商户均使用此种方法记帐”。

    杨凌一笑,插嘴道:“苏州织造天下第一,也是苏州税赋地重要来源,这方面情形公公不妨向皇上详细介绍一下”。

    谷大用精神一振,这正是他最得意的地方,杨凌可算是搔到了他的痒处,谷大用道:“苏州织造精美绝伦,唯一的问题就是开海通商后原料和产量供应不足。

    老奴组织各机户,以参股经营方式,将各自拥有十几台、几十台织机的织户联合在一起,现在组建了专用于织造的四家厂子。芜湖地区还设立了专业的大型染坊和踹坊,织坊专事织布。染坊专业染布,踹坊专业压布。

    这些厂子每家拥有织工三千余人,一年可出棉布万匹,丝织品万匹,但因大明内外需求极大,仍是供不应求,价格节节攀升,这几家厂子本想继续扩大生产,奈何没有足够地原料供应。

    现在要想赚更多的钱,就只有再尽量降低本钱,所以这几家厂子还专门组织了一些经验丰富的老机工、织工,正在研究改进织机和纺车。目前已经研究出了水力多锭纺车和三层织机。棉花去籽的搅车,原来需两人操作,现在也做了大幅改进,一人可当三四人用。此外还有绫机、绢机、罗机、纱机、绸机等多种专用织机”。

    正德皇帝听地欣喜不胜,杨凌也振奋不已,分工越来越细。规模越来越大,技术越来越高,随着西方各国的陆续到来,需求进一步加大,轰轰烈烈的地大工业生产为时不远了。

    但是原料问题显然在此时也显的更加重要,他急忙问道:“那么原料问题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不解决,必然影响进一步发展,要知道,现在西方各国已陆续来我朝洽谈商务,货流量必然进一下加大。原料不足,太过制约发展了”。

    谷大用道:“现在已有富绅往山东、河南一带联系定购,事先定好今年种植的桑棉数量,先付定金。秋后运来。本地不足,便从其他府道提供。同时,丝棉生产,还有产量不高、耗损严重等问题。

    杭州知府严嵩向海事衙门专门申请了一笔银子,用来招揽能工巧匠,研究养蚕、缫丝的改进,选择优良蚕种培育,选择优良桑树种值、研究防治蚕病。改进育蚕、结茧、缫丝的方法,这些事情一旦完善,原料产出可以提高几成,耗损又降低几成,则提高一倍而不止”。

    正德脸上也露出嘉许之色。他点了点头,忽想起曾有官员弹劾江南大力发展工商。有限人力尽皆为利而投入这些产业、土地弃粮种桑、恐有伤国本地的事来,当时被他随时丢开,留中未发,现在倒想了解一下这些方面的事。

    正德问完,谷大用不禁呆了一下,他只顾研究如何表功,对于其他产业有何不利影响却没去响,方才还滔滔不绝,皇上这一问他可没词了。谷大用求助的眼神刚刚投向杨凌,杨凌就呷了口茶,呵呵一笑道:“皇上,这个问题好解决,不但谷公公知道,就是微臣也是知之甚详的。”

    几位公主听着这些国家大事,本来都要昏昏欲睡了,一听杨凌说话,永福和湘儿公主可就提起了精神,两双明眸秋波流转,倾泻在他地身上。

    杨凌施施然地道:“皇上,上海至太仓地区原本是一片荒芜,现如今都开辟成了大棉厂,此外,山东河南地

    区棉桑种植也渐成风气,可以提供大量原料。再加上改进工艺,提高技术减小的损耗,可以充分满足江南织造地需要。

    至于说到人力,大明现在要发展农业、发展工商,人口的确大大不足,而且棉花生产比普通粮食作物所需人力一倍以上,蚕桑生产更是十余倍以上,但是说它把劳动力全部转移到这些地方那是夸大其辞危言耸听了。

    因为江南栽种水稻与栽种棉桑不仅在劳动时间上不同,它们的劳动力也完全不同,栽种棉桑主要是老弱妇嬬,在无棉桑可种的情况下他们除了茶区住民可以受雇采茶外,其他的人只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现在有事可做,不但能为家里赚取一份收入,其家庭地位也因之提高,正是得其所哉。”

    “欲做世界霸主,工商发展是必由之路,盲目限制棉桑并不可取,棉桑能赚钱是事实,朝廷能强迫百姓不许种桑种棉吗?不能因噎废食,只有另寻解决之道。谷公公,现在江南从南洋输入许多粮食吧,比如暹罗米?”

    谷大用笑道:“正是,不过不是咱们主动去买的,而是彼国的商船主动运来,他们需要咱们的商品,就把米粮运来以物以物。足够我们食用。再者,我们有金银在手,需要时也可以随时去买,哪个商人和金银有仇呢?这个倒是不必担心地”。

    杨凌点点头,又道:“此外,随着咱们大明引进地南洋稻种、红薯、土豆、玉米等物试种成功,今年大面积种植开来。也可以成为粮储后备。再加上全国上下许多地方还荒芜一片没有开拓,尤其是西北、东北的逐渐平定,乃至奴儿干都司的移民开发,很快就将成为一个大粮仓。”

    杨凌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大明是天下独一无二地大明,各个地方应该各展所长,江南能赚大钱,那就让它去赚,去发展工业。内陆宜农耕。就专门发展家耕,互通有无。

    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吃穿用度都得各地自给自足,实不足取。就如这苏州织户原来从织到染整个过程完全自已去做,每户都备齐了家活什儿,不但耗资更多,本钱和效率比起现在分工合作不知差了多少倍。

    况且如此合作,整个大明各府道彼此依赖加重,也更利于地方稳定。任是哪个想只凭一地之力对抗天下、对抗皇上,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正德击掌道:“妙呀,我泱泱大国,就该有大国的气象。岂能那么小家子气,说的好,说地好,正是这个道理。”

    他笑逐颜开地对谷大用道:“大用为朕做事一向忠直尽心,朕甚是欣慰。你在大同时脾气暴燥了些,抓捕弥勒教徒牵累过甚,以致犯错被罚,经此挫折。你的性子可稳重的很了。

    到了这江南后,你的所作所为,朕非常满意,非常开心。大用啊,朕赐你一件坐蟒袍以示嘉许。朕励精图治,江南可是朕地支柱和靠山。你一定要给朕把它守好了!”

    谷大用惊喜交加,急忙跪倒在地,颤声应道:“谢皇上、谢皇上,皇上恩重,老奴为皇上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坐蟒袍啊,刘瑾当初耿耿于怀费尽心思就是没有捞上一件坐蟒袍,正德朝有此殊荣的迄今为止只有杨凌一个,现在他也得了件坐蟒袍,这份荣光可是在八虎的老伙伴中可是独一份了。

    谷大用受此鼓舞,站起身继续禀报,诸如松江布袜坊、嘉兴榨油坊联手组建大厂,统一规格,共同定价,批销海内外;诸如江南手工业需要,从南直隶和州的牛头山煤矿、北直隶昌平州白羊口煤矿、太原府平定州大量购进煤矿。促使了当地矿业发展。江南富裕促进文风兴盛,进而造纸作坊、印刷作坊、刻字作坊也得到大力发展等等,听的正德皇帝眉飞色舞。

    杨凌见正德听地开心,凑趣道:“皇上,这就是开禁流动、互相合作地好处了,能够彼此促进,发展进境一日千里,与那种拘民于一地、固地自封地作法实不可同日而语。您看,江南工业发展、运输业发展,由于需要大量用铁就促进了山西阳城、河北遵化官营练铁厂的经营,每年练铁量可达数千万斤,朝廷收入不菲。

    再有福建军器局大量建造战舰、火炮,福建蒲城民间见有利可图,也有富绅开矿冶铁,他们产的铁质地优良尤胜官营,被称为“建铁”,用为制造佛郎机炮、将军炮和锻造的火筒枪筒,施放时可不发生爆裂。这一来就富了民间、强了朝廷。

    这样的事多一些,皇上建不世之功业、立千古之威名的雄心大志,何愁不能实现?”

    正德皇帝扶椅而起前行几步,眼见脸膛涨红、神情亢奋,显然是心中激荡难以自已了,他握拳挺胸昂然站立片刻,忽地一转身,对杨凌道:“爱卿!朕之天下能有今日,爱卿劳苦功高,朕要赏你一样东西,只要你说的出,朕就办的到。你说,你要甚么?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43 缘份到了
    “你要什么朕都准!”这一句话说出来明道堂内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杨凌。

    就象一个神从天而降,对你说:“我要给你一个愿望”,皇帝就有这个点铁成金的能力。他可以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让你富贵荣华一生无忧,可以让你娇妻美妾数不胜数,人世间的一切,只要你想拥有的,他都可以满足你。

    谷大用向杨凌报以羡慕的眼光,心里稍微有些酸溜溜的,他情不自禁地想到:“如果皇帝给我这个允喏,我要什么?”

    他想要的太多了,这个念头浮上心头,却反而怔住了:“我要什么?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了,一个阉人又不能封爵,还能要什么?”谷大用茫然了。

    唐一仙和几位公主也听到了正德皇帝一时冲动下的许喏,唐一仙只是微微一晒,笑而不语。她知道自已这个大哥的脾性,随遇而安,知足常乐,而且很是自觉,皇上肯这么恩宠那是皇上的心意,他是不会恃宠而骄索求无度的。”

    永福公主和湘儿一怔之后,却忽然省悟过来:“机会!皇兄开口说了这话,那就向他求亲啊,一口气把我们两个的婚事都求下了,岂不了了心事?”

    永淳公主的小脸蛋也兴奋的通红,她的双拳情不自禁地握了起来:“说呀!说呀!快说要娶姐姐!这个蠢材,要是再不说,那就是个超级大棒槌!”

    四下的侍女太监们也在艳羡地望着杨凌。他们做梦也不敢奢望皇帝会有一天对他们发出这个承喏:“如果我是威国公,我要什么?权力,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已经位极人臣,爵至国公。

    如果说要要免死金牌,要丹书铁券!自已这一辈子已经无所求了,爵禄家产也可以传下去。有丹书铁券在手,就可以为子孙后代求个平安!”

    别看朱元璋颁下免死金牌没有一个兑现的,那是因为有免死金牌地有功之臣被他自已杀的七七八八了,如果有哪位勋卿功臣能好生生地活到他归天,那祖宗赐下的丹书铁券,后代的皇帝子孙是一定不敢不承认它的效力的。对!国公要是够聪明,就要丹书铁券!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杨凌身上,想知道他会要些什么。杨凌此时也回过神来,要什么?现在不是皇上正好给了我机会么?我向他求亲,把两位公主地婚事一齐求下来?不行不行。我是已婚之人,向御妹公主求亲已经荒唐了,岂能更加荒诞?

    虽说皇上早已暗允,可是同时向两位公主求亲,实是旷古未有之奇闻,皇上虽然蔑视礼法,也难以做出这种决定,一旦他恼羞不允,藉口说只答应我一件而非两件,那可就全砸了。下一步想实行别的计划也来不及了,还是按原定计划来吧”。

    杨凌刚刚想到这里,正德皇帝已向他鼓励的一笑,说道:“杨卿。你尽管开口”。

    杨凌把牙一咬,俯首说道:“皇上,臣蒙先帝和皇上无限宠信予以重用,臣为皇上尽忠,为大明黎民百姓尽职,乃是份内之事。臣年纪轻轻,由宣府一介秀才,数年之间位极人臣。皇上对臣可谓恩重如山,臣做这些事何足言赏?”

    正德见他有意推辞,忙摆手笑道:“喛,人人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可是尸餐素位者比比皆是,真正为国尽的有几人呢?有心为国尽忠而又有能力为国尽忠的又有几人呢?爱卿不必客气。朕是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的道理”。

    永福和湘儿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腔子,脸色紧张的发白,她们暗暗地攥着拳头为杨凌加油,湘儿早跳起来不耐烦地道:“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皇兄说赏你就是赏你,你快说,要什么?”

    正德笑道:“永淳说的是,不要婆婆妈妈地,快说,爱卿要什么?”

    杨凌这才吞吞吐吐地道:“臣请皇上恕罪,臣与公主殿下两情相悦,只因臣是已婚之身,所以始终不敢向皇上求婚,今日斗胆,旁的臣都不要,只求皇上因准,臣但求与公主殿下”。

    他这一番话还未说完,旁边马永诚和太监宫女们早吓的目瞪口呆,正德皇帝听他结结巴巴吞吞吐吐的,心里却长长出了口气:“这话说的可累死朕啦,朕等的望眼欲穿,这个家伙总算开了窍啦!”

    不等杨凌说完,正德便豪气干云地道:“使得!朕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焉有出尔反尔的道理?爱卿虽然婚配,驸马不得三妻四妾不过是本朝的规矩嘛,朕循古例,准了,哈哈哈哈”。

    正德笑声未止,湘儿陡见杨凌递过来一个眼神,立即从椅上弹起,飘然走到杨凌身边,盈盈拜下,娇声道:“皇妹谢过皇兄赐婚!”

    正德笑道:“不必谢,不必谢,哈哈哈。哈”。

    正德越笑越不对劲儿,张着嘴巴笑容僵在那里:“你你们”。

    他还没问完,永淳公主跳了起来,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姐姐唔唔”。

    她还没嚷完。永福公主已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后上前搀起湘儿,微笑道:“湘儿妹妹。皇兄亲口允婚,你的终身已定,恭喜,恭喜”。

    正德更糊涂了,结结巴巴地指着永福道:“秀宁,你你”。

    永福飞快地向他使了个眼色,正德情知其中另有内情。便乖乖闭了嘴巴。唐一仙完全不知状况,见此情景不由啧啧赞叹:“这位大哥还真是了得,居然把公主也拐上了手,更离奇地是,皇上居然会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身为杨凌的妹子和湘儿的皇嫂,她自然也的出面表示表示,眼见皇上一锤定音,唐一仙忙趋前祝贺,谷大用也反应过来,两个人围着杨凌连连道喜。

    皇家这兄妹几人站在一边神色各异。湘儿娇滴滴地含羞不语,永福淡淡含笑略带酸楚、永淳瞠目结舌不知所谓、,正德皇帝依次看看,忽然觉地自已象在梦游

    园门北向而开,前有一道石桥,一湾池水由西向东,环园南去。清晨夕暮时烟水弥漫,极富山岛水乡诗意。站在看山楼上,优美的山水风景尽收眼底,尤其用了这件稀罕物儿。就是苏州城内的一切也看地清清楚楚,比如几里地外那个卖糖粥的老汉,还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呢。

    唐一仙雀跃道:“真的好清楚,大哥发明的这东西好神奇。果然是千里眼”。

    唐一仙新奇地把玩着千里眼,一回头见正德闷闷不乐,便笑盈盈地赶过去,搂住他地手臂,柔声道:“瞧你,人家你情我愿的,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干涉这等私事啊?何必还不开心?”

    正德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当时强颜欢笑一阵,回去便向妹子问起。永福不敢说出杨凌误闯湘儿宫殿窥见公主裸体的事,只说二人在巴蜀时便已暗中有情,在宫里时又有当众一吻之缘,彼此已是情投意合。她虽芳心已许,又怎忍夺妹所爱?说话间眩然欲泪。只求哥哥不要再问。

    正德瞧妹妹伤心的样子也不敢再三追问,可是不管怎么说,永福是他亲妹子,感情上要远超湘儿,如今费尽心思却成全了别人,自已妹子终身无靠,正德岂能愉快?

    他已隐晦地把永福暗恋杨凌地事告诉了唐一仙,以唐一仙之聪慧,想的可比正德更深了一层,如果大哥喜欢永福,那他断然不会这么残忍,当众向湘儿成亲伤害永福。如果永福深爱杨凌,也绝不会表现地象在明道堂里时那么轻松自若,料想内中别有隐情,不会象正德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见正德仍为妹子烦心,便道:“如果你想让永福配给大哥,你是皇帝,难道不能赐婚?”

    正德摇头道:“仙儿,我虽然喜欢胡闹一些,可是把公主下嫁已婚之人,已经是极为难的事了。本来,让永福出家修行,削去公主封号,钻个皇家规矩的空子,还勉强说的过去。想不到杨卿求的却是湘儿的亲。

    这也罢了,朕亲口答应过许他一事,回京后也堵的住悠悠众人之口。可是现在让我如何再把秀宁许他?就算她没有公主诰封,终究是皇上地妹子,皇上把两个御妹都嫁与一人,就算永福和湘儿愿意,你叫我如何开得了口?”

    眼见他为之苦恼,唐一仙心疼地拥住他,柔声劝道:“好啦,不要想那么多了,永福能够淡然处之,说不定是已经想开了呢,她自已都已经不在乎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如果对大哥死心踏地,那办法也得慢慢想不是?你在这里发愁何用?这‘千里眼’真的神奇无比,你也来试试,看看山水风景,心里就能舒坦多了”。

    正德苦笑一声,从她手里接过“千里眼”,敷衍地随意了望一阵,他正想放下“千里眼”,镜头里忽地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德忙移回镜头。可是他方才移动飞快,这时想寻找却不知人在何方了。

    正德上前两步。举着“千里眼”沿着方才移动的路线缓缓移动,终于锁住了一个人影。

    那里是复廊西地一个四面厅,雪白的墙面,青青的瓦沿,雕梅的花窗,这厅叫面水轩,长窗落地。临水而筑,轩的北面,假山壁立,假山上有弯曲山洞,假山下一泓清泉,湛清如玉,旁边古木掩映,下有石台,乃是个品茗赏景的好去处。

    正德瞧清楚站在那儿的果然是杨凌,正没好气地想收回“千里眼”。却见旁边鹅黄色地衣影儿一闪,一个俏丽地女孩儿长风盈袖,衣袂飘展,自山石小径旁飘然而至,迎向了杨凌身边。

    面水轩前,杨凌轻轻握住了永福的小手,永福喘息有些急,双手一被他握住更形忸怩,她低声道:“小心被人瞧见了”。

    杨凌微笑道:“这儿很少人来,寂静着呢。外边还有我的人巡视着,公主放心”。

    永福羞答答地垂首道:“叫人家秀宁”。

    “嗯!秀宁妹子”。

    永福被他握着手,听着他的称呼,心里甜甜的、暖暖地。慰坦无比。

    杨凌拉着她的手缓缓走到花树下、清泉旁,指着水上假山道:“喏,看到了么,那上边有一个洞穴,里边还有石椅石凳,只是现在这节气,还嫌潮湿了些。你到时候就藏在那儿。到时让湘儿报讯,我自来这里寻你”。

    永福柔柔地道:“嗯。你说怎样便怎样好了,我都听你地”。

    杨凌瞧她羞窘之态,脸泛朝霞,不由心为之动,他轻轻把永福拥在胸前。揽住了她柔软的细腰,就欲施以狼吻。不料嘴刚嘟起来。却见小妮子甜蜜地闭上了双眼,就势把脸颊贴到了他地胸前,所见处只有乌油油一头长发和细嫩白晰的一栽粉颈。

    杨凌微微苦笑,一个拥抱,对这位未曾尝过爱情滋味的公主来说,已是不可想象的幸福了吧?

    “呀!你你干吗?”永福红着脸蛋儿,羞涩地问。

    “哦,料子太滑”,杨凌赶紧把探向永福柔腴臀丘的魔掌移回了腰间,狼尾巴露出来的太早,会吓坏这个清纯的小妮子的。

    两个人就这么贴着身子静静地依偎着。

    过了阵儿,杨凌柔声道:“秀宁”。

    “嗯?”秀宁如同酒后微醺,一颗心飘飘荡荡,贴着他的胸口低低应了一声。

    杨凌说道:“你怕是还从未自已走过夜路吧?你一个人躲进那假山石洞,黑漆漆的会不会怕?”

    “怎么是一个人,人家心里想着你呢!”好甜、好柔、好动听,饶是杨凌久经风雨,也顿时酥了半边身子。

    永福富有传统妇女地一项优良品德:闷骚。外表中规中矩,骨子里却有着浪漫和激情,这种女人的韵味和性感很多人一辈子也看不到,除非在她觉的安全的环境和安全地人面前。

    永福公主抬起头,红着脸蛋看着他,风情无限、动感十足地摇了摇头,说道:“人家、不怕!”说完,那脸颊又依恋而甜蜜地贴到了他的胸口。

    杨凌轻轻抚摸着她丝绸般光滑柔软的长发,声音越发的温柔:“秀宁,现在还是早春二月,一入了水可冷着呢,记着事先喝些姜汤水。那水我查过了,不到一人深,跳到里边只要站立着就不会淹到,你装作惊惶失措闭气入水片刻,我就会救你上来,千万不要害怕”。

    永福被他温柔的抚着长发,乖巧的象只小猫儿:“嗯!人家不怕”。

    “还有……”。

    “人家不怕!”

    “呃,我是说,到时我要当众给你做人工呼吸,人工呼吸就是你‘晕倒’时,我我要亲你的嘴,你要是惊惶挣扎起来,那就漏了马脚了,你你不要难为情”。

    杨凌说完,忽然觉的有点凉,低头一看。原来衣服前襟已经被扯开了,直往里透风。永福公主滑润娇嫩地脸蛋儿整个儿钻了进去,外边只露出一头乌油油地青丝,袍襟里传出一个闷闷地听不太清的声音:“人家不怕”。

    杨凌好笑地看着这位鸵鸟儿似的小公主,翻了翻眼睛,心道:“你不怕,我我更不怕!”

    唐一仙见正德举着“千里眼”看不个停。好象已经有些入迷了,不禁摇头一笑:“他呀,还是孩子气十足,方才还满腹心事,这一有了好玩的东西,立即又忘乎所以了”。

    唐一仙轻轻走到正德身边,言笑晏晏地道:“怎么样,风景好吧?”

    正德“嘿”地一声,眯着眼睛说道:“嗯,好。好风景,好风景呀好风景!”

    今夜一月当空,星光灿烂。

    寄住于苏州玄妙观地张天师兄妹也赶来拜见皇上,张天师已听说皇帝许婚,将蜀王之女湘儿公主许给了国公杨凌,见了杨凌自然也不免道贺一番。谷大用陪同佛郎机国使者参观了几处织造作坊后把他们送回驿馆,也匆匆赶了来。

    明道堂内,正德皇帝大排酒筵,与众人谈笑正欢,湘儿公主匆匆从后边奔了来。惊惶道:“皇兄,永福姐姐不见了,我们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有见到过她”。

    丝绣雅乐声一停。众人都有些发呆,正德奇道:“永福不见了,她去了哪里?”

    “不不知道,只是使了侍女宫监四处寻找,都不曾找到姐姐身影”。湘儿这回骗的是皇上,多少有些紧张,倒不是有意结巴。

    “嗯?”正德有些纳闷儿,皇妹不会是想不开吧?没理由呀。难道我今日所见地场面不是真地?他二人既然余情未了,还偷偷幽会,怎么可能才半天的功夫却突然有了寻死的念头?

    “走,马上去找!吩咐宫婢宫监,打起灯笼火把。就是把沧浪亭给朕翻个底朝天,也得把永福找出来!”

    正德厉声喝道。已经有所准备

    的他并没有漏过湘儿不断扫向杨凌的眼神,也猜到事情十有八九和他们有关,只是正德现在还搞不懂他们倒底在打什么主意,难得他肯沉住气,陪着他们把戏演下去。

    “大哥,今天什么日子?”眼见众人狼奔豕突,一团混乱,小符宝低声问道。

    张天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最近怎么浑浑噩噩的,连日子都不记得了?今儿二月二十一日”。

    “哦!”拢在袖中的修长手指迅速一阵掐算,张天师沉住了气等着,见她抬起眼睛,便问道:“算出来了?”

    “嗯,算出来了”

    “怎么样?”

    “人没丢。”

    “那在哪儿呢?”

    “依卦象显示,应该在一个偏僻夹角之处”。

    “这样能把人找出来吗?”

    “找不出来!”

    张天师瞪起眼睛吼道:“那还装什么活神仙?走吧!”

    “哦!”张符宝飞快地跳起身来,两兄妹慌慌张张地冲出大厅,此时大厅里已经只剩下这神神道道的兄妹二人了。

    沧浪亭沸腾起来,惊闻丢了个公主的江彬吓的魂飞魄散,沧浪亭外围数千精兵刀出鞘、弓上弦,兵影憧憧四下巡逻搜寻,江彬自已顶盔挂甲冲进沧浪亭来,也跟个没头苍蝇似地四处乱撞起来。

    杨凌跟着正德没头没脑地乱跑了一阵,忽而提议道:“皇上,偌大的园林,十多亩的地方,这样找也不是办法,咱们带人分头去找吧”。

    “好!咱们分头去找”,正德皇帝沉住了气,想看看这个家伙倒底玩什么花样。立即不动声色地响应。

    杨凌大喜,连忙招呼了一帮太监宫女,四处呼喊着永福公主向远处去了。正德瞧见杨凌打着火把,所去的方向正是面水轩,再想起白天所见的场面,心中不由一动,立即一转身。也从后边跟了上去。

    “公主殿下!永福殿下!”杨凌冲到面水轩,高声喊道。

    正藏身在阴暗潮湿地石洞中有些心惊胆战的永福公主一听他的声音,几乎就要高声回答:“我在这里!”

    刚刚张开嘴儿,她才省道自已是来“寻死”的,可不能应声而出。

    永福公主匆忙奔至临水一面的矮窗,向外张望一眼,见杨凌一马当先,擎着支火把已经冲进院来,便吸了口气,抬腿跳向潭中。

    “嗵!”地一声。水花四溅,两个小宫女已经尖叫起来:“有人跳河跳湖啊,跳水!”

    “不要吵!”春寒寥峭,夜间那溪水犹其寒冷,杨凌怎舍地让永福在水中多待,立即把火把往那尖叫的宫女手中一塞,飞身奔了过去。

    “寻死”地永福公主被威国公英勇无畏地救了出来,她一身水淋淋的被杨凌托在怀里,从池水中一步步地走了上来。

    “快!快告诉皇上,永福公主找到了!”杨凌也一身是水。扬声喊道,当下便有几个小太监抢出去报讯了。

    杨凌一低头,只见一袭白衣地永福公主躺在他的怀中,秀发如油长垂委地。轻衣沾水尽湿,紧裹在她曼妙玲珑的娇躯上,酥胸曲线若隐若现。四下里一片摇曳的火把红光,怀中的佳人竟张着眼睛望着他,眉梢眼底尽是温柔的笑意。

    杨凌吃了一惊,连忙狠狠瞪了她一眼,永福调皮地一眨眼,这才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只是嘴角牵动了几下,才慢慢的抿平了神色。

    “公主溺水,已经绝了气息,快快呼太医来救!”杨凌径直把永福公主抱进了面水轩内,放在一张竹榻上。

    外边有人高呼到:“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杨凌听了把心一横。急道:“公主命在旦夕,我来续气救她。尔等退下!”说完忽地一俯身,吸住了永福清冷的双唇。

    永福身子一僵,那双小手攸而抓住了杨凌地衣衫,眼睛死死地闭着,素净如玉的脸蛋刹那间一片嫣红。

    “啪啪!”丰腴笔直的大腿外侧被杨凌轻抽了两下,得到提醒的永福公主覆在眼睛上的长睫毛一阵飞快地眨动,身躯这才缓缓放松柔和下来,任他轻啜着自已地樱唇。

    正德一腿迈进门来,看到的就是妹子横卧榻上,杨凌单膝跪地,一张大口吻在妹子地小嘴上,那手好象还在胸腹间按揉着?

    正德大怒,喝道:“杨凌大胆,你在做什么?”

    被杨凌喝退站在门口的侍女结结巴巴地道:“回皇上,永福殿下溺水,昏迷不醒,国公说是续气施救”。

    正德眼珠一转,前后一想顿时都明白了过来:“好呀,原来今晚沧浪亭不是丢了个大活人,而是让我这大活人丢人呀?”

    “出来出来,都出来!”这样场面当哥哥的实不宜见,正德连忙又退出房来,还把房门带了带,“女生外向,合伙儿骗我呀!”正德皇帝很郁闷地想,可这气还不能和杨凌呕,事关妹妹终身啊!

    “冷不冷?”房门一关,杨凌便赶紧抬起嘴来,握住永福冰凉地小手低声问道。

    永福一双眸子情意绵绵地望着他,温婉地摇了摇头:“清风明月本无伦

    远山近水皆有情”。她吟的就是这沧浪亭的题诗,看似答非所问,只是那远山近水情在何在,已是不言而喻,不是闷骚之人,那是听不懂的。

    杨凌听地懂,他握紧了永福的手,忽地又俯身吻了下去。榻上一双玉足脚尖儿忽地伸的笔直笔直。待到杨凌轻啵一声,放开她的双唇,永福已被吻地酥胸起伏不已。红唇濡若樱桃,桃花上脸,秋波斜乜,只是呼呼喘气,再难说出一字。

    “可恶!成何体统?”正德一拂袖子,愤愤然地道。

    “原来是想糊弄朕,让朕为了御妹名节。顺水推舟地把她嫁给你,这哑巴亏吃的。怎么就不能胆子大一些,把事情对朕和盘托出呢?要骗咱们一起骗别人呐!”

    谷大用见皇上虽然愤愤然,却不象真正大怒的样子,忙陪笑解释道:“皇上息怒,国公也是事急从权,为公主性命着想啊”。

    “嘿!今天让你一回,不要自以为得计。早晚朕的找回来!”正德在心里发着狠,蹙着眉头长叹一声道:“永福现在还死活不知呢,就是救活过来。被人如此施救,让她情何以堪?”

    湘儿小心翼翼地道:“皇兄,呃女儿家名节最重,永福姐姐被国公如此施救”。

    她扯了扯永淳地衣襟,永淳反应过来,忙道:“怕是姐姐也只有嫁给杨凌才行了,否则姐姐的名节、皇家的体面,如何才能周全?”

    “岂有此理,朕两个御妹,焉有共嫁一夫之理?”正德怎能立即答应。这戏份还地做个十足才行。

    江彬攥着刀柄儿在旁边抻着脖子看了半天了,他一直没插话,可不代表他没带眼睛来,各人所有的反应他全都看在眼里。

    虽然江彬不知道公主是失足落水还是有意寻死地真相。可是两位小公主撺掇皇上下嫁永福,皇上神色之间也并没有决然反对的意味,他可是看地明明白白。

    此时他已想起当初张天师在御书房前和妹妹说过的话:“永福公主与威国公有夫妻之缘,威国公一身命运贵不可言,还有湘公主,这不都应验了么?”

    想到这里江彬再不犯豫,立即翻身拜道:“皇上,臣是外臣。皇上家事臣不敢胡乱插嘴,不过永福殿下即便没有今日之厄,也是当与国公结为鸾俦的,这是天命所归啊”。

    正德气笑了:“永福和杨凌这是找了多少人给朕铺台阶呀,居然事先连他也通知到了。里外里就瞒着我一个?”

    他瞪了瞪眼道:“江彬,你什么时候懂得算命了。还天命所归,再敢妖言惑众朕可不饶你”。

    江彬慌了,忙道:“皇上,臣可不敢胡言乱语。臣是无意中听到张天师和他的妹子私下交谈言及的,臣听天师嘱咐他的妹子说,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臣是凡夫俗子,可是更加不敢多言了。直到今日见此情景,料是天机已经到了,臣虽畏天命,更不敢欺君,自然知无不言”。

    正德倒不相信天师也会假借天命哄骗于他,所以一听江彬地话倒真是半信半疑起来:“莫非妹子和杨凌如此好事多磨,还真是夙命中的姻缘?嘿,要是天师真这么说,那倒是一个天大的台阶,天命所归呀,想讲理?和张天师论道术去,你比划的过他朕就听你的”

    正德正自想着,张天师领着张符宝也匆匆忙忙的跑到这儿来了,江彬一抬头看到,顿时如见救星,忙指着天师道:“天师来了,皇上不信尽可问他呀”。

    张天师刚刚赶到,就见面水轩前灯笼火把一大帮人全都面色诡异地看着他,不禁心里有点发毛,他放慢了脚步,迟疑道:“皇上,公主,谷公公,江将军,呃出了什么事?”

    正德忍不住问道:“天师,朕听说你早算出永福与杨凌有夫妻缘份,此事当真么?道术当真能穷参造化、具莫大神通?”

    怎么那日说话被人听去了么?张天师先是一惊。但是天师是干什么的?上通天文,下知鬼语啊,正德皇帝这句话一出口,字里行间一分析,再暗察周围诸人神色,张天师要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也白在道术最高学府深造这么多年了。

    张天师立即答道:“啊!此乃天机,小道本不敢擅言,然小道今晚前来,其实正为此事”。

    张天师微微一笑,道袖一拂、潇洒自若地说了一句两头堵的万金油:“天象昭示,缘份到了!”

    张符宝站在一旁翻了翻白眼儿:“不要我装神,你却来弄鬼,这是只许天师蒙人,不许符宝算卦呀!”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44 春梦无痕
    公主因为何事自寻短见,因为事涉皇家隐私,当然不会有人不知趣地去追究查问,总之,大家都知道的是,威国公为了救人事急从权,两人做下了夫妻间才可以做的事,为了皇家体面,她修不得行、出不得家了,得嫁予杨凌为妻。

    那时社会风气,夫妻之间亲热是很开放的,后花园中铺席寻欢、葡萄架下秋千相爱可不是西门庆那种纨绔的专利,大户人家夫妻行房着侍婢一旁侍候是常有的事,但是这只限于一家人之间,不相干的男女大防那是极严重的,也就是合了身份那是人伦大礼、天公地道,没什么好羞耻的,不合规矩身份那便是雷池一步不可逾越。

    当然,更重要的是,天师说他们本有夫妻之缘,这话早就说在前头,又有新任南直隶副总兵江彬作证,那是铁板钉钉,再无虚假,龙虎山因此更是威名远著。

    正德皇帝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杨凌、湘儿、永福、永淳以为把他瞒在鼓里,殊不知正德却是把所有人都瞒在鼓里,双方各自沾沾自喜、自鸣得意,那种心情实在是微妙的紧。

    杨凌一连作了两个驸马,几乎囊括了正德皇帝的所有妹妹,虽说都是事出有因,也可见得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这一来地位更是无比尊崇。

    江彬得谊、天师得名、永福、永淳、湘儿得遂心愿、杨凌得了两个身份尊贵的佳人、正德皇帝了了一桩心事、而且自已两个妹妹压着杨凌一个妹妹,就算抵消一个,这姐夫也是当定了。

    正德只觉自已占了人家莫大的便宜。想起来就洋洋得意。看起来大家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不过唯一不好地事,永福公主病了。

    永福公主身份娇贵,什么时候被冷水浸湿受过寒气?虽说她在宫中骑马射箭、鞠蹴投壶,运动并不少,身体也不弱,可是从来没有碰过的东西抵抗力总是弱些的。正德趁机理直气壮地实施第一项报复,让杨凌照顾永福的起食饮居、求医问药,不折腾折腾他,这口气总是难出的。

    谷大用陪着正德皇帝和佛郎机国特使巡视各处织坊、染坊、书坊和茶园等处,杨凌就在沧浪亭内陪伴三位公主殿下,照顾永福起食饮居。

    杨凌也会讨佳人喜欢,明明只是小小伤风,却把苏州最有名的神医请了来,显的极为慎重,每日早起还亲手折了花儿用玉瓶盛了清水放在永福床头。喂药时更是把蜜糖调好连哄带劝,平素没事坐在她地身边讲讲后世不知渲染加工过多少次的完美爱情故事。

    这些手段纵然寻常,可是永福哪曾体味过?就连永淳和湘儿在一旁看的脸红心跳,更别提永福这妮子心中的感受了。永福苦尽甘来,尽享爱情甜蜜滋味,湘儿知道永福承受的波折,虽说见了他们亲热心中有些酸溜溜的,倒也不常来打扰。

    当然,她想打扰也不成,永淳总是拉着她东游西逛给姐姐创造机会。湘儿也没有办法总是跑来见他。张天师经此一事,总算重新确立了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现在正德又迷上了对道家的研究,各处巡视时少不得要把他带在身边。

    符宝无处可去。便和两位小公主厮混在一起。三人年龄相仿,又都是女孩儿家没有避忌,符宝便不免常听她们津津有味地说及那日杨凌“救治”永福经过和这几日与永福在一起的一些旖旎情形,不期然想起在天师府那一夜杨凌的粗鲁,心中什么滋味可就不得而知了。

    她从小陪哥哥待人接物、周游天下,其实人情世故、阅历见识远超于两位养在深闺地小公主,至于男女之事,她虽从未接触。情感上也是个清涩少女,在性知识上却绝不是懵懂无知。

    她是谁呀?张天师的后人!

    张道陵当年传教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传授道家合藉双修的房中术,教人延年益寿、袪病强身的,到了宋朝。因为接连几个皇帝信教,龙虎山一时声名大炽。但是同时理学观念开始加强,做为风口浪尖上的龙虎宗自然也要有所收敛,可能是怕“辞太近亵”而遭到诋毁吧这些事才很少张扬了。

    可是对外低调,并不代表这些道籍失传,张符宝乃是嫡系传人,有关合藉双修的什么十修、十热、八观、五欲、五音。《素女经》中的“九法”,《洞玄子》中的“三十法”《天下至道谈》中的“七损八益”都是了解地。

    “男欲求女,女欲求男,情投意合,俱有悦心”,张符宝可是个理论派美少女,纸上谈兵的本事怕是许多子孙满堂的妇人还没她知道的十分之一多呢,湘儿和永淳毫不避她地谈些东西,懵懵懂懂似是而非,让她听了不免暗暗好笑,可是却又浮想翩翩,那一颗芳心早被春风不知不觉间萌动了

    一对精巧玲珑、净素华贵地连盏台灯放在近床头的紫檀木茶几上,两盏灯前放着一瓶儿桃花,灯映桃花,枝影迷离在永福公主秀发掩映下娇艳更胜桃花的粉面上。

    明灯照耀下,可以隐约可见一扇屏风后边的妆台,上边放着各式名贵手饰,钗钿钏镯。晶莹璀璨,一扇光可鉴人的铜镜反映着珠光宝气,更是宝光莹然。

    可是卸了珠宝,

    只用一头秀发为饰的朱秀宁,瞧起来却更加柔婉动人,少了几分高贵雍容,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妩媚风采。

    她躺在一乘透雕的矮足绣榻上。靠背引枕俱全.个紫檀木地描金小几,床头的放着台灯和杨凌亲手采摘的玉瓶梅花,床尾几上放着茶碗、漱盂、丝巾之类的东西。

    二月早春天气还有些凉,再加上永福患了伤风,所以房中还置了一只不到三尺高地铜火炉,里边燃着用涿州、通州、蓟州、易州及顺天府所属地宛平、大兴等县用硬木烧成的红罗炭,里边还加了香饼,暖融融地香气弥漫满室。

    一个身穿月白色锦纱直裰,戴着一顶六合一统瓜皮圆帽,上嵌一块碧绿莹润的上好翡翠。脚下一双粉底皂靴的白面微须中年人,正在床前聚精会神地为公主殿下号脉。杨凌静静地负手站在一旁,偶尔碰上永福盈盈如水的一对柔波,彼此含情脉脉,相递传神。

    杨凌头戴幞头巾子,身穿石青色锦袍,革带束腰,英姿翩翩,着实不凡,也难怪永福公主越看越是中意爱慕。

    这位郎中乃是苏州名医。吴中历来多医官、状元和诗画双绝的才子。这位葛郎中就是吴县名医后人,吴县葛氏自宋元明三朝已传了六七代,这位葛先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这样小病怕是他刚收的学徒也不屑去治。可是这病放在公主身上,那就看地无比认真了。

    过了许久,葛郎中放下公主皓腕,垂眸恭瑾地道:“恭喜殿下,殿下所患小恙已经好了,平素再注意多加调养便是”。

    永福公主嫣然一笑,颔首道:“多谢葛先生”。

    “不敢不敢,能为公主殿下诊病。那是草民的福气”,葛郎中连忙起身,作揖说道。杨凌一笑道:“总是先生妙手,公主康复的才这么快。葛先生,本国公送你出去”。

    “不敢不敢”。葛郎中双手连摇,惶恐地道:“草民不敢劳动国公大驾。公主殿下。国公爷,草民告辞了”,葛郎中连忙背起药箱,一路作着揖,倒退出房去,然后两个小太监打着灯笼,引着他沿曲廊慢慢离去。

    “看吧,人家都说好了,偏你不放心,这么晚了还劳动先生跑一趟”,永福望着杨凌,莞尔笑道。语气娇滴滴的,颇有在情人身前撒娇的意味。四下的宫女、小太监知趣地退出门去,把房门紧紧地掩上了。

    其实他们不出去也看不到两人,这房中用各式的屏风精巧隔断,隔离出一幢幢单独的小空间,从门口儿进来七折八绕的想绕到床前并不容易,他们站在远处,也只是能听到二人说话而已。

    可是作下人的何等乖巧,头一回是让人撵出去地,下一回哪能不长记性?

    杨凌和永福藉着照顾病情为由,这几日下来已是极熟稔了,男女情爱本来就是心心相映最快的办法,何况两人早就情愫暗生呢。

    杨凌一笑,在椅边坐了,说道:“还是小心为好嘛,要是不加注意,小病也能变成大病,想当初幼娘,就是我一时大意,险些让我悔恨终生。再说,我总觉着皇上看我的眼神儿有点不对劲,他叫我来照顾你时,那神情语气颇为诡异,让我心里发毛,就象他知道了什么秘密似的,我要是不尽心竭力,总象皇上要趁机整治我似地”。

    永福公主娇嗔道:“好呀你,原来是怕了皇兄,才这么照顾人家!哼!”

    她嘟起小嘴,撒娇地撇过头去,杨凌被那娇俏的神情逗的心中一荡,忍不住握住她的柔荑轻轻刮着自已颔下的胡茬,低低笑道:“秀宁,你生气时的样子真是叫人又怜又爱呢”。

    永福公主听了“噗哧”一笑,白了他一眼道:“瞧你,又拿好听的来填兑人家”,那声音甜甜的,显然杨凌地马屁让她甚为受用。

    “呵呵,秀宁这一笑起来,就如春花绽放。更是令人惊艳了”。

    永福被夸的不好意思了,抿着小嘴儿,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缓缓垂下了头。

    杨凌又赞叹道:“最是那一低头地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永福哪听过这些地赞美,只觉心尖儿一颤,被他握在掌心的小心好象都沁出汗来了。她忸怩地勾了下手指,挠了挠他地掌心,昵声道:“好啦,你说的人家都不敢笑了”。

    “不笑时也是别具风韵,一动有一动的风情、一静有一静地味道,美人儿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的”。

    永福白了他一眼,黏黏腻腻地道:“你是不是嘴里吃了蜜啦,说话这么甜,你的夫人们不是就被你这么哄回家的吧?”

    杨凌嘿嘿一笑。轻声道:“秀宁宝贝儿的嘴里才是吃了蜜了,声音甜极了”。

    永福被他这声宝贝儿叫的心中一荡,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谁也不曾唤过她宝贝儿,这个词儿听起来,有种被心爱的男人宠溺在心窝里的感觉,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熨坦。

    杨凌一探身,从矮几上取过一碗冰糖燕窝碧梗粥,用银匙搅了搅,柔声说道:“来。现在凉热正好,哥哥喂你吃了,然后早些休息”。

    “我不嘛,人家早就好了。就是你,偏要人家在床上躺着,没事儿就睡觉,人家根本不因嘛!我要你陪我!”永福立即依依不舍地揽住他的小臂,好象他马上就要离开似的。

    “受不了,受不了”,杨凌一边对这旁

    人见都见不到的温存旖旎暗呼吃不消,一边端起碗来。凑到永福唇边,说道:“好,好,那哥哥就陪着你,来。先吃点东西”。

    “嗯,人家都让你喂胖了”。永福一边乖乖地张开小嘴儿,一边还含羞带笑地嗔道。

    一小碗碧梗粥喂下去,杨凌拿起小几上的丝巾,轻轻擦拭着永福的唇边,永福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那双明媚的眼睛中情丝缠绵地望着杨凌。

    那种渴望杨凌怎么会看不出?自从前日与她一吻,这丫头显然是食髓知味,而且是嗜此不疲了。

    看到杨凌放下玉碗,缓缓地俯身过来,永福立即“训练有素”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噙着甜甜的笑意。内媚是琴棋浸润.诗书蕴藉出来的韵味儿,一旦化为情火,那样地女子展露出的风姿真是风情万种,令人神荡魂消。

    尤其她歇了几日,不但病情好了,得到爱情滋润的她更是充满了活力,那裹在薄被轻衣下的胴体虽然看不到任何纤巧柔媚地曲线,但是额着一偻青丝的垂下、颈间一抹粉腻的柔嫩,都让人感觉得到她身上那种轻盈灵动、魅惑妖异的性感薄衾衣袂间盈盈欲流,使人不由自主的兴起一股怜香惜玉的柔情。

    轻轻的一吻,吻在那薄软芬芳的樱唇上,然后缓缓滑向冰瓷凝玉般质感地脸颊,永福的肤质是杨凌所遇见过的女人中最好的,肌肤微微透明,光滑粉嫩如婴儿,却又清艳绝俗,让人感觉得到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灵秀妩媚。

    尤其是今日,永福不再是被动地浅尝辄止,当杨凌的嘴唇离开时,她居然勾住了杨凌地脖子,那对樱唇反凑上来,又恋恋不舍地吻上了他的嘴唇,这样的反应更让杨凌为之情动。

    杨凌很久没有女人了,他的欲火渐渐被勾了起来,一只大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滑进被底,探到了永福的胸前。那里还没有涨挺饱圆的感觉,似软似挺一团柔腻,叫人怜惜不已。杨凌今天还是头一次抚摸她的身子,永福不由紧张地一颤,不过她的手刚刚抬了起来,却又缓缓放了回去,悄悄捏住了被角”。

    杨凌有点克制不住了,尤其是今天闲的无聊还刚刚看了和准大舅哥正德皇帝交换的一本春宫图,可他更知道眼前这位可是公主殿下,娶回家去怎么都好,现在做了太逾矩的事情,一个不慎就得惹身麻烦。

    杨凌只是温柔地轻抚了一阵,感觉那小小的蓓蕾慢慢涨挺起来,永福公主双腿绞缠着。呼吸急促、脸颊红晕,一双眼睛也湿的几乎滴出水来,便慢慢移开了手掌。

    永福地身子放松了些,轻轻喘息着腻声道:“你你好坏,人家刚好了一点,你就使坏”。

    杨凌低低一笑,说道:“喔。那你是说,等你大好了,人家就可以使坏了是不是?”

    永福听他挑自已的语气,还有意学自已说话,不由大羞,她“呀”地一声轻叫,把头埋在了杨凌怀里,再也不好意思抬起来了。

    杨凌被她时而忘形大胆、时而含羞娇怯的模样勾引的欲火如炽,如果现在有人跑出来邀他去青楼一游,说不定杨凌就立马去跟着堕落一回了。可是双驸马呀。哪个家伙脑袋被驴踢了,敢邀他去逛青楼?就算永福不说什么,只怕也要被湘儿撕成碎片了。

    至于自已去,杨大人没试过,有贼心没贼胆呐。

    和声细语地陪永福又说了阵话,杨凌心痒痒地轻拍永福的香肩,说道:“秀宁,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就来陪你好不好?”

    “不要。再陪人家一会儿”,永福一听,双手搂的更紧了,含含糊糊地道。

    她这双手一紧。忽地感觉杨凌后腰上有件东西,手指微一摸索,竟是一本书的模样,不禁娇声问道:“什么东西掖在腰里啦?”

    杨凌以为她是说前边,不禁吓了一跳,低头看看,没事呀,虽说下边早已勃如怒蛙。可是自已坐在床边,她根本没碰到嘛。

    永福见他茫然未答,便探手往他腰间一摸,抽出本书道:“人家说这个呀”。

    “啊!那个是给我,你不方便看地”。杨凌一见是大舅子刚和他交换过来的一本春宫图。不由心中大惊,急忙向永福索取。

    永福乜了他一眼。见他焦急模样,不禁更加奇怪,她坐直了身子,嘟起嘴道:“不给,人家要看看,什么东西藏的这么秘密”。

    “不要”,杨凌还没说完,永福已经翻开了那本《风流绝畅图》,只翻到第一页,永福就羞的颊红如火,嗔怪地瞪了杨凌一眼,说道:“你你怎么看这些东西呀?”

    杨凌大奇:“你也看过么?”

    永福招驸马时,宫里女官自然也是捧了几本春宫图向她传授过这些知识,只不过却不曾看过这本,永福咬着唇哼了一声,眼前只有一个心上人在,又是静谧的暗室,加上她自已也已经情动,她竟然壮着胆子继续翻了下去。

    秋千上,女上男下一幅欢好画面,旁边春花绽放,还有蝴蝶对对,

    意境极其悠远,旁边还有题跋:“倒垂莲:自厌春情草草,翻上郎身倾倒。玉腕枕朗肩,桃腮樱口煞相连。颠磨颠,颠磨颠。摇曳花心不倦,倒溜清泉一线。好个柳腰,果三伏三起不知休。羞不羞?羞摩羞?”

    永福看着那画,读着那诗,一时春心荡漾,只觉双腿之间一团腻热,忍不住把双腿绞的直直的,杨凌心惊肉跳,干巴巴地道:“呃这个是,此次出京,离家日久,我闲来无事,见到有趣,顺手买了一本”。

    如果是旁的事,他一定立即抬出朱厚照来顶缸,他是老大,他不顶缸谁顶缸?可这事儿对人家妹子可就说不得了,杨凌又怕永福不悦,只得硬着头皮搪塞道。

    永福睨了他一眼没有应声儿。杨凌见她并无不悦,脸上反而春情一片,不禁放下心来。永福公主羞红着脸儿轻啐一口。说道:“还以为藏了什么宝贝东西!”她将画册往杨凌身边一丢,那画册一翻,又现出一副图来,杨凌瞧见那画上两行大字,不禁将那诗句吟了出来:“清风明月无从觅,且探桃源洞底春。”

    永福一瞧那画,跃入眼帘便是绣榻上一只姣美的水蜜桃儿。不由羞红了脸移开了去,一抬头,却恰迎上杨凌火热的双眸。

    永福想起那日自已说过地“清风明月本无价,远山近水皆有情”,倒似要印证这一幅画,不禁羞不可抑。杨凌那种雄武洒脱的男儿气息在这种旖旎时刻更加令她动心,永福的眼神变的朦胧起来,眸波中一时烟气迷离。

    杨凌强忍着心中冲动,揽着她的身子,永福不自觉地挪了挪臀部。整个上身都躺进了他的怀里,杨凌轻轻拿起那册春宫,一边轻轻翻给她看,一边低声道:“你我回京后安排典仪成就夫妻,早晚早晚也要做这些事的,男女情爱,闺房之乐,皆由此起。”

    “唔”,永福也不知是应承还是反对,只是含糊应了一声。一双眼睛却偷偷瞟着那画册看,双手紧紧抓着杨凌,显然还是非常紧张。她颈上肌肤都渗出无比动人地晕红,宛如微微醺醉之后。鼻息咻咻,轻微娇软诱人之极。

    杨凌从衣领间窥见若隐若现的一抹粉光致致,如雪团晕霞极尽妖娆,不禁喉干舌躁,他怕自已再也克制不住了,门外还有宫婢太监侍立,可不能狂妄大胆不顾一切,只得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哑声道:“宁儿乖,现在先不要看这些东西了,我我先回去了,你休息吧”。

    杨凌抽身欲起,永福却偎在他怀中不肯起来。她盈盈抬头,低声道:“凌哥哥。你你离家日久,是不是。是不是忍耐不住了?”

    杨凌沙哑着嗓子,却因心虚不敢咳嗽清嗓,他低声道:“宁儿,我们不能,外边有人呢,这可这可使不得”。

    “我我注定了是你的妻子了,凌哥哥,服侍你是我地本份,我们”,永福脸色红的如要沁出火来,却壮起胆子说道:“你你就坐在床边,人家服侍你”。

    “啊?什么?怎么做?”杨凌呆了。

    朱秀宁眸如春水地睇了他一眼,兰花般婉约的手指轻轻一点那本画册,此时那图正是一幅“月夜吹箫图”,杨凌脑海中轰地一声,魂儿飘飘荡荡,已经找不着北了

    最难辜负美人恩,杨凌怎么会不让她先尝到这种男女欢爱的美妙滋味?新剥鸡头肉,初绽鲜笋尖,鲜嫩光滑,盈仅一握,小小地胸乳酥酥润润的被他抚弄的坚挺起来,若有若无地呻吟声中,另一只手探进了被底

    永福咬着发丝,胸膛剧烈起伏,双颊如涂胭脂,张着小嘴儿不住娇喘,双眼中一片水雾迷蒙,雪白的鼻尖、脖颈上布满细细的薄汗,说不出的晶莹可爱。“呀”地一声轻呼,陡然双腿伸的笔直,在不断地哆嗦之中,这初涉情爱的少女被杨凌的爱抚送上了天堂,人间天堂。

    当她缓缓醒了过来,瞧见杨凌用湿巾拭手,不禁羞不可抑地扑进了他的怀里,过了一阵儿,她壮着胆子掀开袍子,露出方才已经又惊又怕地抚弄半晌的东西,瞧着那壮硕坚挺,一时意荡神迷。

    如果有人绕过屏风走来,或许会看到杨凌坐在床前紫檀木地大椅上,公主殿下则躺在矮榻上,谁会料到室内竟是一片春光?

    朱秀宁如受催眠,红嘟嘟的小嘴微微地张开,两片柔唇像绽开地花瓣,迷离的俏眼轻轻地合拢了,然后那小手引导着,小嘴慢慢成了形,诱人地桃腮微微地有些内陷进去

    杨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和成就感,身下,是一位无比尊贵的小公主,本该高高在上,享受所有人的顶礼膜拜,而她此刻却柔驯无比的俯在自已面前,俏美地鹅蛋脸上满布红晕。是那样可爱,飘飘欲仙的感觉让他全身起了一阵战栗。

    微风漫卷轻纱,满月轻穿帘笼。桃腮鼓起,香舌无路,静谧的室内隐隐传出啾啾之声,杨凌有些失去焦距感地眼睛无意识地落在那副图的诗句上:“此箫非彼箫,不竹不丝不石。肉音别自唔咿。流苏瑟瑟纱垂,辨不出宫商角徵。一点樱桃欲绽,纤纤十指频移。课吞添吐两情痴,不觉悟灵犀味美”

    张天师一大早儿就派人来接符宝回去,这丫头昨晚和永淳、湘儿是睡在一起的,毕竟是皇家,要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可是该保持的距离得保持,有时神秘一点反而更好。若迹若离地心理技巧可不只是用在男女之间才有效。

    但是符宝却把人打发了回去,据说是湘儿公主和永淳公主与她相处极为融洽。所以再三留客。然后真正地原因,自然只有符宝知道。

    她才不回玄妙观,而且她决定,从现在起,她决不踏进任何一座道观,除非远离杨凌八百里以上的安全距离。

    她昨夜做了个梦,一个恼人地春梦,她梦见在一池春水旁,就如那夜风景,只是梦中的她并没有象那日一般反抗。反而和杨凌两情相悦,恩爱的很。

    她不断地告诉自已不要靠近他去,就算修不成仙道也不嫁这个三妻四妾的花心大萝卜,可是不知怎地。梦里的她却偏偏贪婪地去享受杨凌给予她的美妙感受。就在这时,她忽又发觉自已被赶出了红绡帐外,那里边承受着杨凌柔情蜜意的人,分明便换成了永福公主。

    她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可是她想扑过去,却被永淳和湘儿阻住,两个人拉住了她,她根本无力挣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凌和永福亲热。符宝在梦中无比愤怒,无比委屈,却迈不了步,张不开口,闭不了眼。她正急地芳心欲碎,却忽然一头冷汗地从梦中查来。

    符宝这才发现偌大的一张雕花大床上。刚睡觉时规规矩矩的两位公主殿下已经都滚到了她的身边,跟八爪鱼似的,不但压住了她的双手,还压住了她的双腿,符宝不禁啼笑皆非。可是想想梦中一幕,自已竟然甘心悦媚于杨凌身下,心中实是不忿。

    仔细想想,“半轮明月一江水,白骨山上绦红绡,兵戈起时春影动,老君像前许良人”,老爹留下的这四句偈语,似乎已经实现了三句,那最后一句就着落在老君像上了,如果自已回去道观,天知道那可恶的家伙会不会突然跑上门去,又莫名其妙地应验了最后一句?

    “贫道决定,过道观而不入,见老君而不拜,你这家伙再鬼再滑,又岂奈我何?”张符宝站在山头,迎着春风,愤愤然地攥紧了拳头,好象老爹对她所说的天命良人,就是这杨凌设下地一个圈套。

    她张大小姐自然想要拼命逃出人家的圈套,好象那天命是杨凌设下的一个圈套。小孩子,总是有些逆反心理的。

    当然要这样,她,英勇无畏、神通广大地小天师,唯一的使命就是逃出杨凌的圈套,戳穿他的阴谋,不让他的诡计得逞!所以她现在宁可待在杨凌身边,就是不往老君像旁边去,这样总没有危险了吧?

    “为了逃避而接近,天下还有比我更聪明的人么?”张符宝想着想着,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委曲和愤懑消失了,开始洋洋得意起来。

    她的嘴角刚刚牵起一丝得意地笑容,永淳公主就蹦蹦跳跳地跑来,说道:“符宝,你看,杨凌造的这‘千里眼’真是神奇极了,我刚刚吩咐工匠也给我造上一副呢,这个是从皇兄那儿讨来的,你试试看,好不好玩”。

    “杨凌造的东西么?真是讨厌,人家越是不想和他沾上半点干系,偏就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他!”张符宝撇撇嘴,心想:“他造的东西,我才不稀罕碰,不过千里眼嘛我试试看!”

    张符宝接过望远镜凑到眼睛上,永淳公主兴致勃勃地道:“你瞧,那边那座塔,塔上地铃铛都看的清楚,你再看那边,那柳枝,我刚看时吓了一跳,一看那柳枝拂动,马上就闪了一下,呵呵呵,原来那柳条远远地,都拉近到面前了,我还怕打在脸上呢”,永淳公主格格地笑。

    张符宝小大人儿似地皱皱眉头,心道:“小屁孩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咋就没觉的他造的这玩意儿有啥了不起?”

    她微感不耐地移了下镜头看向他处,镜头里忽地跃出一个人影,那张脸离的太近了,好象马上就要凑到她的嘴上,吓的张符宝“哎呀”一声,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她放下“千里眼”,就见杨凌昂首挺胸、道貌岸然地向她们走来,距离还在几十步外。“唉,岂止越不想见的人越有人念叼,这不,连活的都念叼来了”,张符宝苦恼地蹙起了一对秀气的眉毛,旁边永淳公主笑的直不起腰来:“哈哈,我都告诉你了,你还被吓到,胆子比我还小,哈哈哈哈”。

    “哈哈哈,两位殿下好、小天师好,你们玩的很开心啊,我们今日就要启程去杭州了,你们还有没有特殊想要捎带的东西呀?我着人去给你们买”,杨凌满面春风地道。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45 万松书院
    445万松书院

    杨凌送了个空口人情,其实根本不必他去张罗,更不必几位公主去点名购买,谷大用原本就是在宫里侍候的人,皇族妇人们使用些什么东西,相互赠送些什么礼物,恐怕这些公主们自已都没他记的周全。

    谷大用早置办了十余车的东西,每份箱笼上都按分属于皇上、太后、皇后、皇妃和公主做好了记号,就连威国公杨凌家里几位夫人,他都很细心地一人准备了一份贵重的礼物。

    正德皇上在苏州住了十余天,预计事先调度安排的将领差不多现在已经各自到位了,只需再给他们一点时间掌控军队、按计划调派好人手,正德就可以马上回京,开始全国性的政军首脑大换防,彻底消弥一切隐患,所以杭州之行仍然从容。

    拉马里奥大主教的人目睹了金陵、姑苏的美丽富饶和强大的经济实力,已经彻底被它折服了。曾经,马可波罗的东方游记在西方是受人耻笑的,因为他们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尽管近些年来一些西方冒险者已经陆续来到东方,见证了马可波罗所说的话,但是在大多数人眼中,仍然认为他们是为了游说贵族、获得足够的远洋赞助而有所夸大,然而亲眼见证了这里的富饶和美丽,他们才不得不相信这件事实。

    金陵城的富有强大,比他们的帝都要强上百倍,苏州地市政比他们的城市要先进百年。他们最大的城市也不过十余万人口,而在这里,他们所见到的动辄是上百万人口的豪华大都市,那真是乡下人进城,目不暇接。

    现在,他们兴致勃勃地往杭州城进发了。当然,还带着他们购置的无数精美的礼物。送给国王和王后地;送给其他贵族的;送给妻子和情人的等等。

    送他们已经决定在这座近海的大都市设置驻商局,尽管他们还没有见识过这里的美丽富饶,可是看过了金陵和苏州,他们对杭州,已经没有任何可能的怀疑了。

    杭州没有苏州的历史悠久。秦一统六国后,在灵隐山下设钱唐县,现在已是杭州城的地方当时还是随潮出没的一片海滩,西湖还未问世。直置东汉,从宝石山至万松岭修筑了一条海塘,西湖开始与海隔断。方才成为内湖。

    到了隋唐时期,作为大运河起讫点的杭州才奠定了航运中心与贸易中心地地位,成为全国知名的商业城市和重要贸易港门,当时的税金占大唐全国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五。

    到了北宋时,杭州已有「东南第一州」之称。当时全国的商税、酒曲税以杭州居第一,首都汴梁则次之。待到南宋定都杭州,辇毂驻跸,衣冠纷集,民物阜藩,尤非昔比。杭州一跃成为全国之中心。尽管军事上当时南宋十分疲弱,然而论及繁荣富裕,杭州当时已是全世界第一大都会。

    这种局面到了元朝时也没有改变,直到大明立国后施行海禁。又加上倭寇年年骚扰,杭州才衰落下来。不过这种局面毕竟才百余年,而其繁华富饶的大都市地位却历经了数百年,此时的杭州居民骨子里并未失去那种应有的气势。

    如今重新开海了,杭州又成为对外通商贸易的第一口岸,又有严嵩这个年轻能干的知府在此镇守,加上它元气未失、底蕴深厚,此时地杭州刽是怎样一副模样呢?

    皇帝从余杭门入了杭州城。驻于孤山脚下的临时行宫。知府严嵩以及杭州大小官吏、镇守太监齐来迎驾,于西湖楼外楼设宴接风,好一阵喧闹至夜方休。

    次日,严嵩又来见驾,听候皇帝对于杭州治政的垂询。严嵩的准备远比谷大用周详。对答如流、谈吐不凡,正德皇帝闻言大悦。不禁向杨凌投以一道赞赏地眼光。

    谷大用、严嵩这些管理税赋通商、地方政经的文官和许泰、李森、白重赞、许泰等可信可用的武将,可都是出于杨凌的举荐,现在看来,杨凌果然有识人之明,这些人干的还真是有声有色。

    正德皇帝听罢严嵩的陈述,呵呵笑道:「来呀,给严爱卿看座」。

    严嵩受宠若惊,连道不敢,杨凌笑道:「皇上赐座,岂能推辞,你就坐了吧」。

    「是!」严嵩长揖一礼谢坐,这才欠着屁股坐了半边椅子。正德皇帝喜滋滋问道:「朕此次南巡,便要看看江南各阜的发展,了解一下地方民情。严卿,听你方才所述。杭州现在工商兴隆、交易广泛,朕甚是欣慰呀。你且说说,尚有些什么情况?」

    严嵩拱手道:「皇上,杭州工商业发展十分迅速,不过苏州近在咫尺,以发展工业为主,是以臣在杭州,则以商业为主,彼此互补,又不必太过争夺资源。

    如今,杭州商业有四百三十三行,是最齐备的商行大阜,借助运河、海运和陆运之便运,枢纽结于天下。已和日本、朝鲜、吕宋、南洋、波斯、大食等近五十多个藩国和地区建立了贸易。

    在商业上,由于朝廷取消朝贡制度,代以通商贸易,平等交易,各取所需,而且制订了详细地律法,臣依律行事,又得皇上和朝廷的支持,所以没有什么大问题。

    杭州居民现在百四十万,每天消耗鸡、猪肉食巨量,已有农户专门饲养,以此为生。官府对此予以保护和鼓励,一旦因瘟病或出售困难造成重大损失时,官府是会予以补给的,以免伤了这些农户的元气。

    此外,杭州乃是大阜。人口太过重多,现在城中专门出资雇佣了些无业游民,专司防火、防疫事务,每

    年尤其是夏季,务必清除城中污垢垃圾,以免产生流病」。

    他看了眼正德脸色,见正德笑吟吟地十分高兴。便继续道:「说到工农业,杭州自然是以瓷器、茶叶、丝织、造纸、印刷、水稻、养殖等为主。

    水稻现在栽种地是皇上亲自恩准引进试种成功地正德稻,此稻种抗旱、抗虫,高产。臣正在号召地方采用移栽法种植。原来的直播法虽然省去了育秧和移栽两个环节,但是如平田整地,苗期防寒保温与保苗,杂草防除,防止倒伏等方面对产量影响较大。

    现如今采用育秧移栽不但克服了这些问题,而且节省种子、节约肥水,提高产量。最重要地是,不必等上一季稻子成熟,新苗就培育出来,江南稻田可以一年两熟,产量翻番。要是到了闽南,使用此法一年可以三季成熟,百姓获益厚重,皆是皇上之恩呐」。

    正德一听眉飞色舞,想不到当初一句话,竟然可以产生这样意想不到的效果。看来身在上位者还真的时时在意、处处小心,尤其治国柄政,那是万万马虎大意不得呀。

    严嵩又道:「至于贫田山田,则栽种易管理且高产的红薯和玉米。军屯田正在整顿,先期全部栽植棉花,这样可以尽快见效,可以卖出大价钱用来安置屯军卫所官兵」。

    杨凌插嘴道:「严大人,我在苏州时听说苏州织造地大量丝茧来自杭州农户,你这里可是供应大户,谷公公说你正在改良一些东西,可否详尽说说?」

    严嵩喜孜孜说道:「是。臣蒙皇上信任,委以杭州知府的重任,微臣感激涕零,恨不得粉身碎骨以报,是以处处小心。恐让皇上失望。臣是书生出身,可丝织乃是江南根本。关系国计民生,臣可不敢大意。

    臣不懂农业,便招募能工巧匠进行研究,丝织从养蚕、缫丝到纺织及纺机工具皆有改进。对蚕种的选择,蚕病的防治,桑叶的培植,育蚕的工艺,结茧缫丝的方法与工具,都予以改进,规定了步骤教授予于百姓。至于桑树,我们正在挑选植株进行改良,使之多叶而株矮,采叶多而省工。」

    正德皇帝点了点头,微笑道:「甚好,那么杭州尚有什么需要朝廷解决的问题么?朕今日来杭州,正好就近解决」。

    严嵩疏朗而直的眉毛一扬,说道:「说到问题倒有一个,臣正想具体上奏,请示皇上。皇上,当今大明造纸业十分发达,以江西铅山石塘镇为例,那里有纸厂槽户不下三十余槽,各槽帮工不下一、二千人。所产惊人。

    现在蒸煮纸浆多用石灰,提供了纸浆的质量。纸坊破碎原料多用水碓,提高了功效。所产高中低档各式纸张沿江运下,成本又低廉,纸张多则印刷作坊则随之兴起,杭州城乡现在有大批刻字工人。

    刻字工价,每叶两板,每板工银一钱五分。活字印刷,三分银子刻一百字,由于刻字价贱,故印书甚多,私人出资印刷地文人也增多了。

    本来这是好事,不过现在书坊出版的不止是十三经、十七史,以至丛书、别集、道藏、词曲等,由于杭州商行众多,消息传播不便,现在有人专门出版事关各行各业消息情形的小册子,纸张粗糙、印刷简陋,只为一时之需。

    有时为了招揽买者,还会夹杂一些最近发生的奇闻逸事,坊间故事甚至青楼韵事。此为新生事物,朝廷没有相关律法限制,臣引导管理颇为吃力,是以正想奏请皇上,这种行为是当禁当行?如何管理?」

    杨凌微微地笑了起来。造纸业促进刻字业,刻字业促进印刷业,而商业活动的需要又促进两个不同的行业进行联系,从而产生报业。

    报业这个新行业的产生再促进法律的完善。经济影响了政治、法律和文化,政治、法律和文化的完善反过来继续促进经济的发展,彼此环环相扣。不断衍生,而随着它地发展,又会出现什么新的产业呢?

    此即谓温水煮青蛙的手段,人文金字塔的理论,终于亲眼看到它地奇妙效果了。如果自已脱离实际,一味操之过急地搞大跃进,还会有亲眼看到这一切的那一天么?

    杨凌想到这里忽地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被写进诗词唾骂万年的王莽。王莽那厮不会也是穿越地人吧?王莽一登帝王即均分田地于民;废除奴隶买卖;政府控制冶铁和铸钱,防止富商操纵市场;建立国家银行、贫苦百姓可以申请国家贷款,杜绝了高利贷;从皇帝到百官,都实行浮动工资制;王莽厉行惩贪,建立举报制度。

    均田地、讲人权,真不知道他一个家族里出过九位侯爷、五位大司马的显赫贵族,怎么会有这样的思想,结果如何呢?

    正德刚想说既然百姓出版毫无头序,有伤风化,那就予以禁止便是。忽地瞟见杨凌唇边笑意,心里不由翻了个个儿:「莫非杨卿有何独到见解?」

    他又想起自已方才所思:身居上位者,当时时在意、处处小心,尤其治国柄政万万不可马虎大意的想法来,正德变的慎重了,他仔细地思考了半天,才微微颔首道:「唔,朕知道了,百姓既然因商务需要推出了这些东西,总有它存在地价值。不可一味禁止因噎废食,官府可以出面疏导。

    这样吧,如果一些事涉风化、触及律法的东西,还当以禁、罚、惩等方式予以管制。寻常民俗民情、乡间俚闻,尽可由其登载。你回头把详细情形逞报上来,有何建议一并报来,回京后朕召集官员予以研讨制定一部相关律法予以约束便是。

    「是!」严嵩欠了欠屁股,拱手说道。

    正德颔首微笑道:「好,朕要在杭州停留几日,到了这天堂圣地。总要到处走走的,景德镇、龙井茶园、桑山稻田朕都是要去看看的。这三天,朕先欣赏一下杭州风景,西湖、灵隐寺、虎跑泉、钱塘江六和塔,朕是久闻大名啦」。

    这些事情严嵩早已做好种种准备。是以只是欠身一礼道:「是,臣回去便安排一下」。

    正德一摆手道:「景德镇、龙井园和桑山稻田察看农耕这些事你来安排。游山逛景就不必了,随从如云便失了野游之趣。朕自去微服一游、与民同乐」。

    严嵩一听唬了一跳,忙道:「皇上,万万不可,臣不敢有瞒皇上,杭州人口,再加上内外经商,各国、各地商贾如云,因之无赖宵小诈骗窃物之事屡有发生,却是严惩不绝,臣为之大为头疼,皇上是万乘之尊,岂可轻涉民间?」

    这种事北京城也有的是,但凡豪华都市这种事总是层出不穷地,阴暗总是伴随着光明出现,最肥沃的土地也最容易滋生虫患,正德不以为然地笑道:「宵小之徒怕些甚么?朕虽说要微服出游,身边总有大内侍卫伴随地,再说朕去的地方都是热闹繁华之地,无赖地痞也当有所顾忌」。

    严嵩无奈,只是暗暗决定通知通判、巡检、民壮,所有治安衙门加强治理,免得搅了皇上游兴罢了。

    目注严嵩离去的背影,正德皇帝微微颔首,对杨凌道:「杨卿,此人颇具才干,才堪大用!」

    「是,皇上慧眼识人!」杨凌潇洒一笑。

    昔年对严嵩的担心和忌惮,现在已从杨凌心中烟消云散。他不再担心严嵩一旦位具高位如何了。严嵩没有变,从他的了解里,这个人还是不好女色但贪恋权力,但是谁的一生没有一点追求?那些千古名臣难道都是淡漠名利的山野隐士么?

    人的野心是随着权力地扩张和周围的环境而逐渐改变的,如今已经不同于往日了,一个不同的君王、一个不同地朝廷、一个不同的大明,一个日新月异发生着剧变的大明,也将造就一个不同的严嵩!

    更重要的是来自自信,如果自信能够稳稳地驾驭住一匹千里马,那为什么不让他日行千里?

    杨凌微笑着看了严嵩离去的背影一眼。前世的一切只能做为一个借鉴,而不能做为一个量尺来衡量历史上地一切了。杨凌,真正地融入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真正的因为他而发生了改变,它将不会再重复杨凌记忆中的一切。

    未来,将是杨凌这个来自五百年后的人。也无法揣测的未来

    *********************************************************************************************************

    第二日,正德要和唐一仙、诸位公主们同游杭州,第一站自然是久享盛名地西湖。大队人马还未出门,拉马里奥大主教和拉蒙德侯爵便兴冲冲地赶了来,原来他们已经相中了驻商局建筑地点,并且把两国贸易地详细合同也修订完毕,巴巴地赶来请求皇帝陛下签署。

    杨凌将条文细细看了一遍,又要通事看了一遍,条文以中匍两国文字书写,这些使者倒还规矩。各项条文循规蹈矩,并无不妥之处,正德皇帝也是个性情爽快的人,当即用印签署,并行文北京,令内阁立即颁布天下。

    拉马里奥大主教请了正德皇帝亲笔签署用印的官方函文,立即兴冲冲地告辞离去了。他要在羊坝头建筑驻商局和附属的大教堂、仓库房、医舍和学校,将移居过来至少一百户人家,在这个带领世界迎风破浪驶向未来的巨舰上从此占据一席之地。

    羊坝头,两百多年前。回民阿老丁在此建筑凤凰寺,成为中国伊斯兰教四大古寺之一,看来拉马里奥大主教是要在此发展争夺信民了。

    他甚至想请示教皇,亲自来到这个人间天堂担任教会在东方的红衣大主教。他兴冲冲的离去了。旁边是眼红红的巴蒙德伯爵,他无法抛弃自已的领地,跑到这么遥远地东方来,这让他很是嫉妒拉马里奥大主教的幸运。

    不过他也在这里买了一块地,他准备回去就游说他那个破落了的同族兄弟带着他那两个英俊的侄儿和三个美丽的侄女来到这个最美丽富饶,而且充满生机的地方定居,相信他的家族将可以因此从贵族群体中脱颖而出。对对,用东方话说。是从此鹤立鸡群!

    正德等人没有通知地方官府,那种肃清一切游人、独自游逛风景的感觉并不好受,正德最厌恶的就是过那种离群寡居的圣人生活,难得出京一次,他怎么会不放纵一次?

    于是。朱公子和杨公子又带着四大美人出游了。

    上珠宝巷、下珠宝巷是经营金银珠宝首饰地盛地;米市巷、柴木巷、菜市桥是热闹的市井集市。瓦子戏院则遍布城中各处,这些地方最是热闹。治安自然也是最乱,不过这些地方正德皇帝和公主们自然也不屑去逛,这倒让江彬放心不少。

    江彬头戴英雄巾、一身短打扮,蜈蚣扣的武士报,腰间插了根双节棍。江彬本来就是一副痞子相,脸上又有两个疤,这副模样往那儿一站,挺胸腆肚狐假虎威,要不是后边的正德、杨凌和四位美女神态端庄,简直就是跟着花

    花公子逛大街地护院家丁,谁看得出这位就是金陵城的江总兵。

    此时正是春天,最宜欣赏柳浪闻莺,正德一行人租了条花舫船,游湖直至近午兴致不减,又沿长堤柳下漫步而行。

    正德和唐一仙傍依而行,永淳小丫头到底向着姐姐,总是扯着湘儿说个不停,湘儿本来自觉不是那么在乎杨凌,可是眼见人家一对儿走在前边,时而低语、时而轻笑,眉来眼去,别有滋味,那心里可就泛起了酸意,可又不好表现出来。

    张符宝将这三姐妹行止、心思瞧在眼里,不觉暗暗好笑,她本来不欲去注意杨凌行动,这一来却时不时的想去看上一眼,眼见前边一对璧人如影随形、柔情蜜意,不期然想起那日夜间梦中情形,想象起若是被杨凌如此呵护怜爱的女人换作自已这一来心里顿时不自在起来。

    阳光铺开了温柔。春风拂起了浪漫,如丝的垂柳点缀出江南地秀色,柳丝间莺语昵喃,一排排的嫩柳倒映在绿波中,与阳光一起潋滟着无限优美的湖光山色。

    美丽地西子湖畔,翠柳成阴,微风缠绵。自与杨凌做过那种亲热之事,永福和杨凌好的蜜里调油,那种焕发出的美丽气息简直让容颜丝毫不逊于她的永淳和湘儿都有些嫉妒。轻轻走在杨凌地身边,她地心也象春风一样的飞扬起来,盈盈秀水,顾盼出无限地情愫。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杨凌盯着永福的小嘴儿坏笑。

    永福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恨声道:「你看人家做什么?」

    杨凌眨眨眼,悄声道:「我看哪里了?」

    永福鹅蛋脸儿一红,嘟起小嘴道:「人家下次不理你了」。

    杨凌捂着嘴咳了一声,眼睛瞧着前边的正德夫妻。却用永福公主听的到的声音道:「唉,宁儿不理凌哥哥了,不知道受冷落的它会不会伤心?」

    永福眼珠儿一转,被他引动了好奇心,诧异地道:「冷落了你,谁伤心呀?」

    杨凌勾了一下永福的眼神,往自已袍襟下一引,似笑非笑地道:「它呀」。

    「呀!」永福公主又气又羞,攥紧了小拳头直想拿他地后背当鼓敲,好在她还省起这是在大街上。永福公主恨恨地剜了他一眼,红着脸嗔道:「不许你说!」

    杨凌摸摸鼻子,闷笑道:「不说,不说」。

    永福公主脸儿红着、嘴角笑着、心里甜着。飘也似的走了一阵儿,忽地说道:「这里人好多,真想去个清闲些的地方走走」。

    「多么?」杨凌前看看后看看,就这么点人还嫌多?想当初俺也曾来过这儿,那时节要想这条柳浪闻莺的长堤上少点人儿,就得半夜来才行了,这样都嫌多,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那不如去万松书院吧。应该清静些」,杨凌提议道。

    「万松书院?那是什么地方?也是名胜古迹么?」永福公主奇怪地问。

    万松书院始建于唐朝贞元年间,距大明朝时已近千年,当初名为报恩寺。杨凌其实说完就后悔了,万松书院名传后世是因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发生在这儿。而那故事发生在明朝年间,杨凌也不知道是不是目前这个时代。现在世上有没有这么一座书院。

    可他话已出口,却是无法收回了,永福公主只一摆手,一个公子哥儿似的大内侍卫就收了三步一摇的身段,嗖地一下蹿到了跟前,把路过的游人吓了一跳,还当这厮要当街抢人呢。

    永福公主低声道:「问一下万松书院在哪儿,告诉皇兄,去那儿走走」。

    那名大内侍卫微一颔首,转身走开了,过了阵儿才匆匆走来,含笑禀道:「殿下,知道这万松书院的还真是不多呢,方才问过一名秀才,这才打听的地方。并不太远地,这家书院是十一年前浙江右参政周木由报恩寺改设的,现在除了些书生士子并不为太多人知道」。

    永福公主点了点头,杨凌是读书人,又来过杭州,知道万松书院当然不稀奇,杨凌也松了口气。那侍卫赶去向正德皇帝禀报,正德只要有的玩,去哪里倒无所谓,一行人当即离开西湖,抬了几顶轿子,悠悠呀呀直奔万松书院去了。

    万松书院位于杭州西湖东南凤凰山北万松岭上,这里松木苍翠,风景秀丽,更可北赏西湖,南观钱江,满目清新,尽在眼底。杨凌随口一句话,本还担心这里没甚风景,到了此处见了这番景像才放下心来。

    迎面苍松翠柏前一座万世师表的石碑,还供奉着孔圣先师像,绿树环抱之中,粉墙黛瓦地书院显得格外清雅幽静,楼台照壁更是精美。

    山下比较热闹,有各式茶楼酒肆。湘儿、永福和符宝三人蹦蹦跳跳的正觉饥饿,一行人先寻了家干净雅致地酒楼,点了葱包桧、猫耳朵、西施舌、幸福双、花鲜栗羹、朝糕等口味独到的地方小吃,又要了几味姜茶、擂茶等地方茶饮,吃饱喝足这才举足上岭。

    正是扬春三月天气,一路上青草绿树间长满了鲜花,树冠荫荫婆娑。鲜花点缀如锦,浓郁的芬芳清雅、香馨,令人神清气爽。

    穿过三座牌楼,走过仰圣门,经过明道堂、居仁斋、由义斋,又到大成殿拜过了孔圣先师,就到了传说中梁山伯和祝英台同床三载男女未辨的秀阁。

    一路上红窗粉墙、栗柱青瓦,花草树木点翠碧娇嫩,几个人悠闲地行于一层楼台上,岭上万松葱郁。远

    水悠悠如碧,身边蝴蝶儿翩翩,确是一处盛地。

    永福几人一气儿上山,走的脸蛋嫣红,便坐在春雨洗刷后干干净净的洁白石阶上乘凉,杨凌瞧见身边飞来飞去地蝴蝶,不禁随口吟道:「纤手相携春又度。何物花丛,展翅翩翩舞?一片松涛千万绪,难得」,梁祝二字尚未出口。他才惊醒又忘形了,这是一首后世地诗,吟的是梁祝的故事,现在可无梁祝故事。不觉有些尴尬。

    永福几人只道他是一时兴起要吟诗呢,唐一仙拐拐正德的胳膊,说道:「喂,瞧我大哥吟诗呢,可比你那『我这儿停骢住,她那儿俊眼睃』强多啦」。

    正德刚要不服气地反驳,忽见杨凌僵在那儿,只当他想不出合适地诗句了。不禁幸灾乐祸地道:「俺那叫俚语懂不懂?嘿嘿嘿,不管咋说,我是吟出来了,你那大哥嗯嗯,嗯嗯哎哟。掐我干吗?」

    永福见杨凌张口结舌,不忍郎君受窘。正想说话岔开,张符宝已笑吟吟地道:「国公爷,难得什么呀?怎么难在了那里?」

    杨凌眼珠一转,说道:「哦,我是瞧这蝴蝶翩翩,忽地想起一个故事,心中有所感叹,是以失神」。

    唐一仙又用肘尖撞了正德一下,得意地一翘鼻尖,然后笑盈盈地问道:「大哥,你想起什么故事了?说来听听」。

    杨凌没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把梁祝的故事说了一遍,好在里边地太守呀什么的官职一听就不是明朝,倒不致露馅,至于书院的名称随便起一个便成了。

    杨凌讲到二人同床共榻三载,梁山伯不辨雌雄,引的湘儿、永淳几个丫头讪笑不已,纷纷讥讽梁山伯是个榆木疙瘩,待讲到十八相送,听到祝英台一再暗示,梁山伯始终不曾领悟,永福不禁笑道:「梁公子是个正人君子,自然不会想到祝英台话中有话」。

    杨凌瞄了她一眼,小妮子下巴微微一扬,眸波流转,微带椰揄,显然是笑他风流,不如梁山伯是个守礼君子。湘儿托着下巴听地正有趣,瞧见二人眉开眼去,便狠狠瞪了杨凌一眼,杨凌偏没看见,气的小丫头银牙紧咬,嘴唇儿撅的挂得上油瓶。

    杨凌将那故事讲完,直讲到祝英台跳坟化蝶,听的永福和唐一仙盈盈珠泪欲下,已经入了戏的湘儿和永淳却气的小脸通红。

    唐一仙轻拭眼角,说道:「好可怜的一对有情人,那个马公子真是该杀,祝老爷嫌贫爱富,害了自已女儿,真是可恨!」

    永淳公主却一拍大腿,怒道:「要我说,那个姓梁的才可恶,这也算男人么?木讷的象只呆头鹅那也罢了,偌大的男人屁本事没有,只会伤心落泪郁郁而终,害地祝姑娘殉死,他哪怕领着姑娘私奔呢,废物,大废物一个!真不知祝姑娘喜欢这么个废物做甚么?」

    湘儿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听的我好生闷气。漫说一个富家翁的女儿,就算她是公主好啦,这男人只要想想办法」。

    她说到这儿忽想起自已不就是个公主?杨凌不就是绞尽脑汁地想尽办法与她在一起了?可没学那没出息的男人,只会躲在家里挺尸。嗯,自已地郎君比那个叫梁山伯的蠢货强多啦,虽说坏了点儿。

    湘儿喜孜孜地看了眼杨凌,忽然觉的这家伙顺眼多啦。

    杨凌听的哑然失笑,以这两个丫头的性格,恐怕真就绝对不会喜欢梁山伯那样的男人,难怪她们气成这样。永淳犹自愤愤,对张符宝道:「符宝,你说是不是?这样没用的男人,要是换了你,你喜欢么?」

    张符宝翻了翻眼睛,哼了一声,洋洋得意地道:「怎么会?贫道掐指一算,便知过去未来,那家伙是不是我的郎君,我只须算上一算就知道了。他有什么困厄病难,我自然也算得到,又怎么会落到那般下场?」

    永淳公主双眸一亮,叹道:「哇,你真地这么厉害?」

    张符宝站起身来,学着她大哥很潇洒地走了两步,把袖子一拂,傲然立于廊前道:「贫道虽不敢说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但是凭我的道行,趋吉避凶、化难为夷,有何难哉?」

    她刚说完,「哗」地一声,一泼水从天而降,把她淋的落汤鸡一般

    众人目瞪口呆,杨凌却不禁失笑。

    张符宝瞧见杨凌笑她,不知怎地一股怒火直上心头,她霍地跳开一步,恼羞成怒地攥紧了小拳头,冲着楼上嚷道:「是哪个王八蛋拿水泼我?」

高西 发表于 2008-10-22 14:13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46 春心.杀心
    窗台上趴着一个头戴幞头布巾,身穿浅蓝长袍的长须老头儿,他正有些张皇失措,听见下边的人骂他王八蛋,再一瞧符宝,却以为是万松书院的学生了,顿时胆气壮了起来,他把眼一瞪,骂道:“混帐东西,竟敢对先生无礼么?”

    原来张符宝平素都穿道袍,所以换了寻常衣服也专挑素淡的中性服装穿着。她今日穿的是一件道服,这道服并不是道袍,而是汉服的一种,有点类似道袍。张符宝不施脂粉,素面朝天,长发一束,此时再被那水一泼,湿淋淋的还真象个俊俏的小后生。

    张符宝一听上边的老头儿如此无礼,戟指喝道:“你个蛮横无理的老东西,滚下来,否则本姑娘踏平你这万松书院!”

    这一句话真是威风八面,不愧是跑过江湖的,极有光棍味道。

    老头儿一听嗖地一下缩了回去。正德皇帝击掌赞道:“好样的,朕真是好样的,俺支持你!”

    张符宝一听皇帝老儿给她撑腰,不由得意洋洋把腰一掐,随即若着脸“呸呸”连声,说道:“这是什么水呀,怎么这么臭?”

    杨凌忍着笑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方手帕道:“先擦擦吧,女孩子还是该有点女孩子模样的”。

    张符宝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老实不客气地抢过手帕擦起脸来。

    这时楼内蹬蹬蹬地跑出一个老头儿来,惊疑地上下打量着她道:“你你不是院里的学生?”

    张符宝气愤愤地道:“我是龙虎书院地学生,不是万松书院的学生!”

    老头儿一听奇道:“龙虎书院?什么时候开的,老夫怎么未曾听过?”

    张符宝鼻尖一翘道:“本书院开了两千年啦,没听过那是你孤陋寡闻。想当初你家孔丘先生还向我家老先生问过礼,到如今南张北孔,我们家也不见得就低给你们儒家了”。

    老头儿一听这才明白。原来是龙虎山张家的人到了。道家供奉三清祖师,其中的太上老君就是老子,孔子曾向老子请教过学问,所以符宝有此一说。

    龙虎山张家家大业大,可不止是张天师兄妹二人,只是他们是天师长支嫡系,身份最为贵重罢了,行走于天下间的龙虎宗张家的人还是很多地。

    老头儿听说是龙虎山的人,不禁讪笑道:“我说你个姑娘家,怎么穿的不男不女。原来是龙虎山张家的人,失敬失敬。”

    杨凌一听啼笑皆非,听他口气倒象是龙虎山张家的女人就该穿的不男不女似的,最后还来个失敬失敬,这句话明明是道歉,说出来却很是欠揍了。

    张符宝气往上冲,怒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这是什么水呀就往人身上泼?不道歉就罢了,还敢骂我?”

    老头挤眉弄眼地笑道:“不知者不怪,姑娘勿怒。老夫还以为你是院中学生,学生辱骂先生那还不该责骂么?呵呵。至于这水也不是脏水,老朽在窗台上种了些花儿,窗外睏了桶水。为了增肥,老夫还光了几粒豆子。”

    “嗯”,老头儿往她身上嗅了嗅,说道:“还真有点臭”。

    “你你”,张符宝快气哭了,她虽不好修饰打扮,可毕竟是个爱洁的女孩儿家,现在被人泼了一身发酵了的豆子水。浑身臭烘烘的,怎能不羞不怒?

    杨凌一见这般情形,连忙上前道:“老先生,我们是外地地游客,听闻万松书院风景优美。所以前来一观,呃老先生尊姓大名。可否寻一处地方让她呃,让我妹子沐浴更衣?”

    “妹子?谁是他妹子啊?不知羞,倒爱摆谱当人家哥哥”,张符宝乜了他一眼,看他也不顺眼了。

    老头儿一见这位公子举止雍容,气度不凡,忙还了一揖,肃然道:“啊,老朽张多重,是书院的一位先生。这事儿说起来是老朽的不是,请诸位上楼,呃老夫楼上有间沐浴房间,提来山泉水烧开即可使用”。

    “张多重?”杨凌瞧这老头儿总是一副滑稽像,板着脸很严肃时嘴角也向上翘着,一副天生的笑脸,正觉的有点熟悉,再一听这名字似曾相识,他略一思忖,不禁笑道:“不知老先生可识得泰安学政张多器张老学生?”

    “呃?多器么?那是家兄,这位公子是?”

    “哦,在下游历天下,曾往泰山一行,与张老先生相识,是以结为忘年之交”,杨凌有点想笑,张多器就是个诙谐搞笑的人物,想不到他的兄弟一般模样,偏偏这兄弟两人还都是搞教育的,为人师表若斯,不过自已若是学生,倒是很喜欢有这样一位老师。

    张多重知道哥哥和自已脾性差不多,结交朋友也不大讲究出身、年龄,两人交谈几句,杨凌说的一字不差,张多重哪有不信之理,连忙喜出望外地往屋里让他们。

    张符宝气的要死,可她现在湿衣贴身,那姣好地女性曲线慢慢都呈露了出来,哪敢还立在这儿让四下闻讯赶来的学生们观看,只得忍着气随着老头儿进了楼房。

    这些人出来游玩,随身没有带换用衣服。随着出来的又都是些只会舞刀弄剑的大内侍卫,杀人他们在行,买女人衣服哪行?

    杨凌刚说了半句让江彬去买女用衣衫地话,就见他鼓起一对蛤蟆眼,汗都快要下来了,杨凌只好把目光投向湘儿,说道:“

    实在不行。只好麻烦你跑上一趟,好在岭下不远就有各式店铺。

    湘儿直了眼:“我我只会穿,不会买”。

    杨凌一窒,这才省到这位姑娘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离了保姆连个手帕都不会洗的温室花骨朵儿,让她买东西,杨凌干笑两声道:“那,你们暂坐片刻,我去跑上一趟。”

    杨凌买衣服倒是在行,包括女人用的贴身亵衣、小衣他实在熟悉无比。家中妻妾环肥燕瘦、高矮胖瘦各具风情。杨凌哪次出来不为心爱的女人挑些精美的衣衫?她们的尺寸全都记在心里呢。

    有了比较心里也就有了谱儿,方才张符宝湿衣裹体,他那双贼眼一瞄,胸多高、腰多细、臀多翘,全都心中有数了,这里里外外地衣衫买地竟是大小极为合体,款式颜色也十分鲜俏。

    等他捧了一堆衣服悠哉悠哉地赶了回来,张符宝已经在浴室洗了七八遍了,她都快把那身娇嫩的肌肤蹭掉皮了,还是觉的身上有臭味儿。仍然在那儿刷呀刷的。

    侍卫中有几个是出身少林的高手,此时总算显出了本事,那挑水功施展开来,两只水桶百十来斤提在双手中来去如飞。几条大汉穿棱往来,看地张老夫子啧啧称奇:“龙虎山真乃藏龙卧虎也”。

    永福等人是公主身份,不便与外人在一起,好在老头儿这房子里外三间,最外间是客室,中间是书房,最里边是卧室兼隔壁出的浴房。几位女子便在书房相候,张老夫子在客室陪伴正德。

    杨凌赶到。将衣物等交给湘儿,让她送进浴室,然后回到外室。张老夫子已陪着正德聊了半天,他真当杨凌是那少女地哥哥,那么自然也是龙虎山的人了。是以见他回来,连忙又赔礼一番。

    杨凌笑道:“是我们跑到书院里来打扰。老先生本是无心之举,何必一再致谦?”

    老头儿干笑一声道:“老朽正在临窗品茶,听得公子在楼下讲起一个故事,是取材于东晋时曾来此地做官地梁山伯夫妇故事么?演绎的好呀,老朽初始尚未在意,后来听的有趣,听你讲完了故事,老朽一时想瞧瞧是何等人物,仓促推窗,这才呵呵,实在是抱歉”。

    杨凌这才晓的竟是自已讲故事惹下的祸事,正德皇帝笑道:“老夫子也对这等情爱故事感兴趣?”

    张多重哈哈笑道:“老又如何?人老,心不可老呀。“他随口哼唱道:“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我还要向烟花路上走”。

    一位道学先生竟然,虽说明中叶时风气最为开放,腐朽冬烘最少,杨凌下江南时甚至听说过一位才子举人过生日,举办过‘百妓宴’,邀来百位妖娆**飨客,可谓惊世骇俗,但是这位先生毕竟是万松书院聘请来的教授,谈起男欢女爱竟然如此放的开,教授叫兽化的也太严重了吧?

    老夫子哈哈笑道:“这是关汉卿在《一枝花.不服老》中自夸老当益壮金枪不倒的曲子,老朽甚是喜欢呢。老朽闲来无事也好写个昆曲杂剧,今日有幸听到这个动人的故事,所以有心将它写成戏曲使戏班表演”。

    杨凌无心去考究梁祝地故事是否因此才传播开来,他现在对张老夫子的话有些好奇,因为他记的上学时。老师讲《窦娥冤》一课时,引用关汉卿自喻地一句话,“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并引申开来,说他如何德艺双馨、如何铮铮铁骨,就象一粒铜:.一样,不向腐朽地恶势力屈服,怎么到了这张老夫子口中成了老不修了?

    眼看符宝姑娘还是千呼万唤不出来。杨凌就当闲磨牙,信口向张老夫子求教。

    张老夫子听罢杨凌的话笑的前仰后合,说道:“公子到底年轻,想是不明白铜豌豆在元朝俚语中是什么意思哪?哈哈,所谓豌豆,乃是指浪迹勾栏、饱经风月的老嫖客是也。

    己斋叟(关汉卿)乃元曲大家,同时又是一个攀花折柳、狎妓饮酒的风月行家。他写的散曲取材于不同朝代,比如那《窦娥冤》就取材于汉代‘东海孝妇’地故事,说他怀才不遇、愤世嫉俗、牢骚满腹是真,说他不畏强暴有意揭露元朝暴政?不至于吧。话说回来,己斋叟成名后还是结识了不少大元权势人物的”。

    正德见杨凌被人糗了,也很没义气地幸灾乐祸起来。

    杨凌摸着鼻子不语了:“我怎么忘了师长们就喜欢把历史上地正面人物无限拔高,按照现代的道德标准不断的往上拔,拔成超完美榜样,最后超凡成圣全都不象人了?

    就象爱迪生说过的‘天才就是1%的灵感加上99%的汗水,这句话,想当初某家听了老师说出来那也是虎躯一振哇!后来才知道人家爱大人后边还有一句‘但那1%的灵感才是最重要地,比那99%地汗水都要重要’。娘的,截去了半句,整个意思全走形了”。

    杨凌干笑两声。知耻于是勇的腼起脸,故意打岔道:“张公是万松书院的先生,既喜欢创作曲艺,平素也常往勾栏中去么?”

    “啊!老夫险些忘了。你这一提勾栏我倒想了起来”,张多重眼睛一亮,说道:“你是家兄的挚友,不算是外人,老夫正想问你,你

    可识得本地官场人物?”

    杨凌微笑道:“张公可是有事相托?”

    “正是,你这一提勾栏,我倒想起件事来。如果你识的此地官府中人,还请不吝”,援手二字还没出口,忽听内室中传来永福公主的惊叹:“呀!符宝妹妹,原来你打扮起来这样漂亮呀?”

    “呵呵。宝儿,瞧你这眼睛水灵灵的、皮肤白里透红。哎呀,真让人想咬上一口!”这是唐一仙的声音。

    “啧啧啧啧”,鸡吸米似的声音,应该是湘儿和永淳,这俩丫头薄唇小嘴儿,“啄”起来应该比较快。

    张符宝很少穿太女性化地衣服,尤其年龄渐长后,一直穿着中性衣衫,杨凌挑的都是年轻少女的娇丽服装,这么一打扮符宝觉的别别扭扭地,被她们一夸更加的不好意思起来。

    张符宝被湘儿和永淳推着从书房走了出来,杨凌眼前一亮,眼前的女孩儿高高瘦瘦,瓜子脸蛋儿,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尖尖的下巴,秀发简单束于脑后,带出几分清雅。

    她身着浅红色织金纱通肩柿蒂形翔凤短衫,饰以缠枝锯莲平纹花,肩、袖织金为云肩,白绢护领、白绢袖缘,衬得一张雪白的瓜子脸蛋儿、一双纤美修长的素手如玉可人。

    由于身材颀长而瘦,那腰惊人的细,细细地腰儿上束着石榴花的水纹裙,略一走动,裙褶律动,湘水裙拖八幅秋,步步凌波无限羞。

    符宝身材颀长偏瘦,那脖颈也优雅如天鹅,杨凌顺手为她买了一串颗粒晶莹玉润的小粒珍珠项链,两个缀着明珠的长链儿夹扣耳环,本来符宝不愿戴首饰,被湘儿硬逼着给她佩戴了起来,这一走动,颈上晶莹耀目,耳下双珠摇曳,姗姗而来又有几分羞色,真是可人的很了。

    张老夫子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样气质地婉约佳人,就是刚刚那个一脸狼狈相,掐着腰儿气呼呼的象只母老虎地那位姑娘。

    符宝的气质与几位公主不同,但是若说美丽胜过她们那也不见得,但是她是从不打扮地人。沐浴之后突然身着艳丽的衣裙,稍作打扮,不免产生惊艳之感。

    符宝很不自在,令她不自在的不只是太女性化的衣衫和别人惊艳的目光,还有香粉。金陵拘霞坊的上等香粉,要不是她总觉的身上还有臭味儿,那是绝对不会用地。香粉扑在肌肤上舒爽溜滑。散发出一股淡淡清幽的芳草香气。

    符宝嗅到自已身上的香味儿就更加的不自在起来,好象被人闻到就会受人笑话似的。可是这套衣服、简洁的首饰和香粉的味道,显然和她十分的相配,一位皇妃、三位公主皆是赞不绝口。

    从小到大不曾被人当成女孩子夸奖过的符宝又羞又窘,又有种莫名的满足和喜悦,几乎已被她完全淡漠了地女孩儿家天性,在心里慢慢苏醒了。

    “呵呵,随手捡选的,嗯看来还合身儿”,杨凌站起身得地一笑。张符宝情不自禁地报以嫣然一笑,笑容刚刚绽开,她就立刻收敛了:以前从来都没有这么笑过,这么笑真的感觉好奇怪,尤其是笑给他看。

    符宝没有在众人的目光中坚持下去的勇气了,忙有些忸怩地说道:“我好象还不太妥当,我再回去整理一下”。

    符宝说完,忙一溜烟儿地逃回了内室,惹得永福等人窃笑不已。

    匆匆奔进内室掩上了房门,张符宝靠在门上呼呼地喘气。手按在心口儿上,心口里怦怦地跳着。

    “我这样穿衣打扮,真的很漂亮么?”明明羞的很,这个念头还是不自禁地浮上心头。

    贴身的小衣是精棉的。柔软、贴身、吸汗,外裳是真丝的,柔滑、透气,高贵。

    “那个家伙还真会挑衣裳呢,不但正配我,连尺寸都恰到好处”,张符宝情不自禁地想到:“贴身地小衣、小裤都是他亲手挑选的,他他都摸过了的?”

    一想到这儿。张符宝就觉得身上象是有一只大手正轻轻地滑过,胸口呀、大腿呀,连屁股蛋子上都浮起了一颗颗小粒粒

    春心萌动的符宝儿走到浴桶边,向水面探头审视自已地容颜。一朵桃花跃然水面,仔细地端详端详。那弯弯的柳眉、那朦胧的眼波、那挺直的鼻子。

    明眸皓齿,眉笼轻烟。淡淡如画。一向懒梳妆细打扮,甚至连镜子都不怎么照的宝儿心慌慌地发现,自已那眉眼气色,分明就是红鸾星动的面相,小符宝呆住了。

    水中的美人儿在水波荡漾中摇曳着,容颜微微的波动,犹如另一个她,正在水中笑吟吟地看着她!

    张多重正对杨凌和正德说出他要请求帮忙地事情。原来张多重平时有空闲就喜欢写些折子戏拿去勾栏让戏子们演唱,有些曲目经过完善拿出去演给大众看甚受欢迎。所以他现在已成了一家戏班子特聘的编剧。

    当时江南领风气之先,一些戏班子已经有了女戏子,当然,最初这些人大多是戏子的妻子,耳濡目染见识的多了,有时应应急、救个场儿,渐渐的也就正式登台了。

    张多重受聘地那家勾栏叫“天生秀”,内里有个女戏子叫小春宴,生的花容月貌,妖娆不凡。她本是戏班子里一个绰号“假不颠”地名丑角的老婆。

    这人身虽不高、容貌虽丑,却是一身本身,尤其演些疯疯傻傻、插科打诨的人物最是出色,是戏班子里的台柱子,男人只要有本事,哪怕你是个三寸丁呢,要取个漂亮媳妇儿有何难处?

    那时戏班子唱戏,不是事先安排好曲目。而是随着客人现点现唱,有一次痴不颠在后台和几位朋友喝了顿小酒,正高兴的功夫,前边让他上台演一出武戏。痴不颠喝的有点高了,便向班主推辞,可当时点唱地却是地方上的权势人物,再加上一帮流氓地痞起哄。班主也是无奈。

    痴不颠受逼不过,只得上台唱戏,结果在演一出四张椅子搭起来的高架上翻身后跃时,头脑一晕,后脊梁抢在双脚之前落地了,这一下就摔吐了血,抢回去一查脊梁也摔折了,成了废人。

    那小春宴若是寻常人家女子,守着这样丈夫也只能以泪洗面,关门渡日了。可她毕竟是需要经常排练、登台的。来来往往接触男人的机会多着呢,她又是年轻貌美极惹人怜的女子,怎会没人惦记着?

    过了一年光景,她就成了戏班子里一个专唱小生的戏子朱成碧地相好,两人台上眉来眼去、台下双宿双飞,就只瞒着瘫在床上的假痴不颠,不要说戏班子里,就连许多常来看戏的人都知道了,有时看到二人同台演出,就在台下开些荤腔玩笑。二人也不在意。

    假痴不颠在后台岂会真的听不到一点风声,可他现在这副模样,全靠小春宴养着他,连地都下不了。整天只能半卧在榻上,还能如何?只能有泪肚子里流了。

    正德听到这儿已经猜出几分,他把眉一挑,怒道:“莫非这对奸夫淫夫嫌那傻不傻的什么颠碍眼,居然设计害死了他?”

    张多重叹道:“过了两个月,这假痴不颠的确是暴毙身亡了,他活着虽是个废物,人人嫌他碍眼。可是死了总是一条命啊,人又死的蹊跷,班主哪敢瞒着,这就报了官了。要说嫌疑,还有人比小春宴和朱成碧更可疑的么?这两个人就给收了监了”。

    正德哼了一声道:“这样狗男女还不该杀么?先生要托我们何事?莫非官府难道收了贿赂。循礼枉法放纵了他们?你放心,我还真认得几个官儿。一定告诉他们细细查办!”

    张多重一呆,苦笑道:“公子误会了,说起来,这朱成碧、小春宴还有那假痴不颠,老朽都是熟识的,穷人家苦日子,本来过着就不易,假痴没摔死,小春宴又改不得嫁,每日还要侍候他,要我说,也算尽了情份了。

    她的心地并不坏地,那朱成碧更不用提了,看到只耗子都怕,让他杀只鸡都哆嗦的主儿,他哪敢杀人呐,两个人有私情不假,可他们压根不会想着害了瘫子结成夫妻。这不,关了三个月了,还是定不了罪。

    他们那事唉,就是官府也管不清、管不了,他们是让打行的人给坑了,是他们自已命不好啊,现在也只能认了。打行的人,那就是一块让人束手无策的滚刀肉,沾上了就得认倒霉。

    可是打行的人从他们身上捞不到油水了,现在又来勒索‘天生秀’戏班子了。百十号人指着这戏班子生活呢,班主也不是没告过官,没用,惹不起啊。现在眼看着戏班子就要黄了,如果两位公子识的官府中人,能请位大人出来说和,让‘天生秀’的班主摆酒设宴,请那打行班头吃顿酒、送份礼,放过了他们吧”。

    “什么什么什么打行?”正德莫名其妙地问?

    杨凌却已隐隐有些明白了:百姓出血,官员说和,请黑老大吃酒?怎么这么象某些反腐片里的镜头。随着杭州城日渐繁华,渐渐形成国际性的商业大都市,隐藏在光明之下地阴暗居然也滋生的这么快?

    张多重知道他们是外地人,又是兄长的朋友,倒没什么顾忌,便将他所了解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这些有血有泪地事,古也有,今也有,越是繁华兴盛的地方越有。

    杨凌默默地听着,也觉的这些社会毒瘤清理起来十分棘手,就是放他在杭州治理,怕是也要千斤重锤打蚊子,有力无处使吧。

    杨凌听着张多重说出的一件件奇闻,正抚膝低叹着,从来不曾听说过眼看着小民受罪,居然连王法也束手无策的正德皇帝已怒发冲冠了,他啪地一拍桌子,杯盘咣啷一通乱响。

    杨凌和张多重愕然望去,只见正德满面通红,双目含威,杀气腾腾地道:“刑不能制罪,法不能胜奸,什么世道?乱世用重典,杀!”

    杭州打黑,即将开始了。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47 夫唱妇随
    世界万物,总是阴阳相辅的。一个小村子,可能会有那么一两个泼妇无赖,但是大到一介城市,那地痞泼皮便会更多。

    杭州做为目前最大的海市通商口岸,中外客流越来越大,城市人口越来越多,涌进城来的人有些是无业游民,本来就是以歪门邪道来糊口的,他们到了这里,与当地的流氓结合,就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帮会,有些甚至千方百计攀上了手握刑杀大权的官吏,是以猖獗一时,为害甚烈。

    这些流氓组成了帮会,就叫打行,又叫撞六市。他们坑蒙拐骗、敲诈勒索,还负责收银子替人打人、对付竞争对手等等。

    有些帮会用首脑人数起帮名,叫什么十三太保、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还有的用所用的武器起名字,比如棒槌帮、劈柴帮、折凳帮、斧头帮等等,纵横街市,赌博酗酒、欺行霸市,真是无所不为。

    这些人一遇到人命案子,更是视做奇货可居,只要打听得那苦主没有亲人,立即派出兄弟冒充那死者的亲戚,勒索无度,甚至逼人破家。再不然便去作伪证,尤其要是沾惹上外地的商人,那些人一则胆小怕事,二则出门在外。最后大多忍气吞声出点血了事。

    那时的帮会不象后世违法犯禁者分地那么门类清晰,诸如老千、造假贩假、欺行霸市、充当打手、收保护费、敲诈讹人,文行武行,他们是什么都做。

    曾有一个扮成斯文秀才模样的人跑到一位致仕的官员家中,冒充曾在西湖种梅养鹤的宋朝著名诗人林和靖的十世孙,说是落魄至此,希望这位官员予以援手。

    那官员大乐。便拿出林和靖的传记要他朗读,那人倒真识字,只是当他读到林和靖“终身不娶,无子”这句话时,不禁面红耳赤起来,那官员笑不可抑,也未责打他,便叫家人将他赶了出去。这人也只好自认晦气,不过他连官员都敢骗,可见这些流氓帮会胆量之大。

    有一些帮会专门负责造假。曾有一个帮会中人用假银子去宁波买牛,那牛主拿了假银子再去缴税,结果被官府识破,追究他伪造银两之罪,他哪里说的清楚,最后悔恨无及,自缢而死。常人只看到那流氓不过是造了几锭假银子,骗了些财物,谁能想到这背后竟是害地人家家破人亡?

    诸于卖假药、造假古董的也大有人在,甚至有人专门帮有钱人造族谱。

    一些暴富的人想攀个有名气的祖宗。这些人便搜罗秦汉以来的世家名门给他靠上,从族谱观其祖先,莫不由王侯将相而来,历代的封谥诰敕、名人序文具在。足以以假乱真。就是当代也很少有人辩识真假,只消再过上一二百年,那更是板上钉钉,再无人考证出真伪了。

    这些地痞地赖平素行为虽然折腾的老百姓不得安宁,但真要闹上公堂,一则证据难寻,二则既够不上砍头、又够不上判刑,打一顿板子。那流氓无赖回来能用阴招闹得你日日不得安宁,所以百姓大多选择忍气吞声。

    欺压“天生秀”戏班的这个团伙,是号称十虎的几个结义兄弟,老大叫一条龙胡龙,老二叫地扁蛇邓观。这些人常到戏院子蹭戏兼当扒手,戏班子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假痴不颠瘫了以后。已经没有什么人搭理他了,可是小春宴成了朱成碧的相好地消息在戏院子内外传开不久,这十虎中的地扁蛇邓观就成了戏院子里的常客,而且经常跑到后边去和瘫在床上无所事事的假痴不颠喝酒聊天,彼此竟成了朋友。

    也就是在这不久,假痴不颠暴毙。张老夫子曾去狱中探望过朱成碧和小春宴,据小春宴说,自她丈夫摔成残废,那地扁蛇郭观就对她勾勾搭搭,尤其是有一次她被闹烦了,对郭观说起丈夫虽然瘫了,这些年做名角也攒下了点家当,两人就算不在戏班也足以渡日,这郭观纠缠的更紧了。

    小春宴的丈夫被害后,郭观又曾威胁要她嫁给自已,小春宴不答应,郭观便冷笑而去。班主告官后,出面做证说小春宴与朱成碧恋奸情热、常常虐待亲夫的几个证人,大多是常在戏院蹭戏摸包的痞子,很难说和郭观等人没有关系。

    现在二人被抓,未几就突然冒出个小春宴也没听丈夫提过的堂弟,天天跑到戏园子哭闹,又有胡龙、郭观一帮地痞帮忙,搅的勾栏不得安宁,这些人就更加可疑了。

    张老夫子早听学生说过,这些帮会有些捞死人财地本事,比如在路上捡个孤苦无依的垂死老幼带回去,悄悄把他弄死,丢在富有人家门口,然后冒充亲友上门讹财的,假痴不颠这桩案子大同小异。

    正德听的气炸了肺,恼怒道:“都说严嵩治政有方,难道眼皮底下有这许多黑暗,他竟视而不见?”

    张老夫子苦笑道:“这倒不怨知府大人,现如今杭州城天天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知府衙门那点人手光是处理正常告官投诉地案子都不够用的,再说了,这些人,能让人抓得到把柄的有什么大罪?不就是以苦主亲戚身份上门哭闹么?

    对那百姓来说,柴米油盐就是性命,这样闹足以要了他的命了,可到了官府却无法量刑,你能怎么样?人家亲人惨死,还不兴上门痛哭?纵然不偏不袒。打上一二十板,他必十倍报于那户人家,介时那户人家为求平安,根本不敢再来官府再报案。

    朱公子,这就是你说的刑不能治罪,法不能胜奸了。说的好啊,这些地痞无赖就是钻了律法地空子。所行之事让你套不上大罪,所行之恶却足以让百姓走投无路。乱世用重典?唉!就是按察使大人也没有这个专断之权,要做到谈何容易啊?”

    正德皇帝冷笑一声,一指杨凌,说道:“杨卿!”

    杨凌连忙离席跪倒,禀道:“臣在!”

    “这件事朕交给你了,一群土鸡瓦狗,从速解决,不得枉纵!”

    “是!朕一定严厉打击,从速缉捕、从速判案、从重处治。彻底扫荡这些魍魍魉魉!”

    张老夫子目瞪口呆,下巴喀地一声,他连忙揉了揉,离席仆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地道:“草民有眼无珠,参见吾皇万岁!”

    正德哈哈一笑道:“你若有眼有珠,就不会水泼小天师,又对朕说出这番话来了。不知者不罪,起来吧,朕今日是微服出游。不要张扬”。

    “是是是!”张多重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皇上和威国公到了杭州他当然知道,知府衙门还特意下了通知,要求书院加强管理。近期约束学生少出去游逛呢。为此张老夫子找了六十多条题目让学生们作文章,就是为了羁绊住他们,方才一听这少年公子称那年长的公子为杨凌,又自称为朕,张多重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吗?

    正德听了这件恼人地事,也无心继续游览下去了,便招呼皇贵妃唐一仙等人出来回府。符宝儿在内室独自望着水中倒影发了半天的怔,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待她再出来时,人却变的文静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穿了这身衣服,提醒了她自已是个女孩儿家,反正走路文静,说话也秀气。再也不复那副粗鲁莽撞的半大男孩模样,看的永福、一仙啧啧称奇。至于永淳和湘儿。她们可看不出张符宝有什么变化,二人大大咧咧一如平常。

    皇帝亲自关注地事,那就是天大的事。杨凌也未通知地方官府,径直调来东厂、西厂、内厂、锦衣卫在本地地主要头目。各路头目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一个个心惊胆战地赶来见杨砍头,各路头脑济济一堂,大堂上却鸦雀无声。

    一见了这些人,杨凌就对他们开门见山地道:“此案,是皇上亲自嘱咐交办的。你们谁和他们有交情,我不管。你们以前谁帮他们做过什么,我也不管。哪怕昨天晚上你还蒙上面,跟着杭州城内的地痞流氓、帮会恶霸一块打家劫舍,这罪我都给你们免了!”

    杨凌冷冷地扫了一眼,唬的这些吃人不吐骨头、连渣滓都不吐的厂卫特务后背心儿直冒冷汗。杨凌阴恻恻地道:“本国公今天给了你们这道免死金牌,你们就不必怕昔日称兄道弟的人会把你们攀咬出来。但是!从现在起,还敢包庇罪犯者、通风报信者、同流合污者,无论罪责大小,一律抄家严办!”

    三厂一卫的头目轰然一喏,大堂上顿时杀气冲宵。

    官字两张口,可以翻云、可以覆雨,这些笑面虎无害时,笑吟吟的一副和气生财模样,真要翻了脸,那就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地活阎王,那些没有执照的流氓哪有这些有执照的流氓专业?

    杨凌的厉害他们是晓得的,现在杨凌把话交待到这个份儿上,谁还敢循私枉法?反正杨凌给了他们一道免死金牌,没了后顾之忧,这些人的杀气都被调动起来了。

    杨凌没有把“从严从重从快”的‘三从’告诉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噬人的老虎,如果再让他们肆无忌惮那还得了?随即杨凌从附近府县抽调了大批人手协助他们办案,杭州城表面上一如既往,平静繁华,暗下里号称“飓风行动”的扫黑严打已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三日后的夜晚,杭州城地一个锦衣卫头目受邀出面说和,‘天生秀’老板摆酒设宴,公开向杭州十虎请罪。当胡龙、郭观得意洋洋地从‘天生秀’班主手中接过二百两纹银时,早已埋伏在附近的锦衣卫一拥而出。将他们全部拿下。

    这个讯号一发出来,整个杭州城的收网行动开始了。一队队番子、锦衣卫以及刚刚被调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地衙役、巡检、民壮,按照事先早已拟好地名单开始逐个抓人了。

    抓捕异常顺利,一则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家中。二则由于皇帝驾幸杭州,这些帮会份子早都得到老大的指示。最近安分的许多,只想避过这阵风头,所以全都安安份份地待在家里,漏网之鱼几乎没有。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在放开手脚、不必循于常法的指示下,三厂一卫的“刑体”艺术还没表演多久,这些流氓就把坑蒙拐骗的事交待地清清楚楚。审讯、取证、判刑异常快速,还没等抓捕行动在民间造成恐慌,各种谣言还没有来的及散播,对于这些帮派份子已经公开宣判了。杀地杀。关的关,流放的流放,到第六日已是尘埃落定。

    这样的雷霆手段虽是人治而非法治,但是却没有什么可诟病的。总是出来一些新地犯罪行为,才会产生一个新的律法对应。调查研究、制订推行新地律法,就算最快也得几年,这段时间对社会产生地巨大破坏、对百姓造成的种种伤害视而不见?

    犯罪犹如病毒,法律就是杀毒软件,它来不及产生作用时,还要社会正常发展。那就只能来个格式化。杨凌入仕虽晚,朝争党伐、战阵军伍却经历的多了,杀伐决断毫不犹豫。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此举果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首先拍手称快的就是各地赶来做生意的中小商贩和勾栏、茶肆、菜市、酒馆的经营者,以及社会最低层的百姓小民。

    杨砍头这次出来,只有到了苏州才没有动刀动枪,想不到到了杭州却变本加厉全找了回来,此役砍了两千余人,关押流放共计三千余人,杭州吃黑饭的兄弟几乎被他连根拔起。偶而漏网的几只小虾米人人自危,走路都夹着腚沟。随着杭州城地繁荣而刚刚活跃壮大的江湖帮派被打击一空。杭州风气大为扭转.

    杨凌亲自坐镇指挥,最担心的是会影响杭州的正常秩序和经营发展,待一切处理事毕,他和严嵩等人分别明察暗访,确定人心安定。没有引起什么动荡,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这几日在外忙碌。什么都顾不上,连皇帝行在都只是匆匆去汇报下情形下便急急离开,永福和湘儿更是难得见上一面。如今一切停当,杨凌放心地把善后事宜交给严嵩去处理,独自赶回皇帝行在。

    刚刚回到自已所居地西跨院儿,换下了正式官袍,门口便有侍女娇声沥沥地道:“永福公主驾到”。

    杨凌一杯茶刚刚斟了一半,忙放下杯子赶出门去,永福公主娉娉婷婷立于门前,一袭鹅黄衣衫,容颜娇美,嫣然可人。虽说二人已有夫妻名份,可是大礼未行,见了还得隆而重之地行君臣之礼的,杨凌忙拱手一揖,说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永福公主矜持地一笑,拂袖道:“国公免礼,且进书房叙话”。

    杨凌忙头前引路,永福公主领着两个侍女进了书房,妙目一转,说道:“就放桌上吧,你们先行退下”。

    “是!”一个侍女屈膝一礼,起步上前,杨凌这才发现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个东西,大约一尺来高,上边蒙着红绸不知是什么东西,不过看过颇为沉重,那侍女托着挺吃力的。

    侍女将托盘放在桌上,然后裣衽一礼退下门去,永福公主一直立在那儿,神态端庄、雍容大方,可是房门嚓地一响,她就象只剪水的燕子,翩然飞入了杨凌的怀中,娇嗔道:“这么忙么?连着几天连面都不见人家”。

    杨凌搂着她的纤腰对了个嘴儿,轻笑道:“小宁这副样子才象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活色生香、温香暖玉,可不似从前。一副只可远观,不可嗯嗯的模样”。

    “嗯?那现在就可以么?”后两个字他不说出来,永福也不说出来,只是红着脸白了他一眼。

    杨凌屈指在她臀尖上一弹,永福佯做娇呼地功夫,杨凌低笑道:“要是我不如此,只怕我地小宁儿反而满腹委曲了”。

    永福公主羞嗔地拍了他一下。杨凌放开手笑道:“我刚回来,正想歇一歇再去看你。这是拿了什么借口来看我?要是褒粥我可不喝,这么一大罐子还不撑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掀开红绸,这一看不由讶然道:“玉像?”

    宝光莹然,玉润光滑,晶莹剔透,好大的一块极品美玉,雕工也极精美,曲线流畅,角度稍稍移动。润滑悦目的翠绿光芒便随之流动,黄金有价玉无价,美玉与劣玉只差一分,贵贱便是天壤之变。世上要寻这样大的一块通体剔透地极品美玉并不容易,要说这块美玉价值连城那是毫不夸张。

    杨凌左端详,右端详,看了半天一脸惋惜地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永福站在他身侧奇怪地道:“可惜什么?”

    “可惜了这么一方美玉啊,它该雕成你的样子才对,雕成个老头儿。唉!”

    永福失笑道:“人家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还不够啊?还要雕个像。这是老君像,张天师亲自主持开光地,你这几日忙着杀人,他呢。就设坛、做符、念咒,给这块玉雕开光,用了足足七天七夜的时间。

    你行杀伐之事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百姓,可是煞气终究重了,这尊开光老君像留在你身边,袪病去灾,百邪不侵,纵有阴魂恶鬼也早逃的远远的”。

    “这么灵验?”杨凌不敢不信。张天师的本事他多少是见过的,世间骗人的神棍虽多,可是还是不乏真正的高人的。

    杨凌上下打量着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李老君,说道:“真难为了天师,耗了莫大心力。为这尊玉像开光”。

    “哦!这个呀,天师为这尊玉像开光。是敬献给皇兄地,我见了,觉得你更需要它,就要来啦。”

    杨凌看看理直气壮的朱秀宁,又看看笑容可掬的李老道,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有妻如此,何其幸也!可怜的厚照兄弟,幸好老爹弘治只给他生了两个妹妹,若是再多几个,不知他还要被敲诈走多少东西。

    美人恩重?何以为报?

    花梨木的圈栏雕花大椅上,两个人偎在一起亲吻拥抱,状极亲热。可是

    “喂,你老东张西望的做什么?”永福娇喘吁吁地嗔道。

    “我老人家眼睁睁地看着,弄的我不好意思”,杨凌干笑道:“本来就雕的极生动,又是开过光的,心里别扭啊”,杨凌站起身,把那沉重的老君像捧了起来,左右一张望,走到古董花架前把他摆在上边,瞧了瞧又取过那块红布又把他重新蒙上。

    杨凌这才拍拍手,说道:“这下好了,安心多了”。

    永福公主咬着唇笑,她站起身理了理凌乱地发丝,道:“让你一说,害的人家也觉的总有人在偷看似的,真讨厌!我回去啦!”

    “啊?”杨凌被她撩地蠢蠢欲动,一听这话不禁傻了眼,他苦着脸道:“你这就回去?那我怎么办?”

    永福公主调皮地向他皱了皱鼻子:“我才不管,谁叫你好几天不来看人家?”

    一串娇笑声中,永福公主的身影已经闪到了门口,门儿一开,妖娆的小美人儿又变成了端庄高贵的长公主,仪态万千、摇曳生姿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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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得厅堂,上得卧床,身份高贵。天皇贵胄,已是人间极品了,如果她是女王呢?不但是一位千娇百媚、手握重兵的女王爷,而且叱咤风云、英武更胜须眉,那番滋味又如何?

    就在杨凌对杭州城进行‘正德帝南巡,城市卫生大扫除’的同时,夫唱妇随。红娘子也在草原上刚刚结束一场大扫荡,此战灭敌七千,俘虏三千,牛羊马匹共计两万余头,营帐兵器不计其数。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翰难河流域富饶地土地上,蒙古毡房星星点点地散落在高坡前、大树下、草地上、河流旁。纵目眺望,到处是一片青青葱葱,勃勃生机。

    驻帐营地四周的草原上。马嘶犬吠、牛羊成群,骆驼悠闲地踱着步子,湛蓝色地、映着天空朵朵白云的斡难河水一路东流,在草原上环绕出一个个小小的湖泊,湖泊边开满了黄的、红的、紫地鲜花,蝴蝶、蜜蜂在草丛中忙碌,如镜般明澈优美的湖泊里,有各种水禽悠闲地凫水、覓食

    河滩上,正有人在宰杀一头羊,蒙古包前。一伙小孩子围拢在一起,正为两个在摔跤地半大小子“嗨嗨”地呐喊助威,这些孩子都强壮的象小牛犊子似的,用不了几年。就是一批骁勇善战的马上武士。

    “看到了?崔莺儿把这里经营的有声有色,短短时日能有这样大的局面,虽说有我们暗中支持,也是极不容易的。我倒真有些欣赏她了”。

    成绮韵媚目一转,风情无限地道。

    马头琴悠扬婉转,深沉激越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阿德妮骑在马上欣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颔首道:“嗯,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英雄,英雄总是能创造奇迹的。”

    在她们两个身后,恭谨地追随着六十多个骑士,有汉人、蒙古人。朝鲜人和日本人,甚至还有经由极北的喀山汗国越境来到这里讨生活的罗刹人。这些人。都是阿德妮雇佣军中的精干武士。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引起营地百姓的不安,他们自已的人种就够复杂的了。何况他们对长相最为怪异地罗刹人并不陌生,罗斯公国的伊凡大汗壮起胆子拒绝向蒙古大汗纳贡,只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此前这些部落族民是经常见到长途跋涉赶来参拜大汉的罗刹人地。

    “她按照蒙古人的方式,对日益庞大的部落和战士进行了划分,分别驻守在翰难河流域的不同地区,但是不同之处在于,各个部落间的联系更为紧密,各部落只是负责游牧,而剩余资源全部输送到这里,而这里,将在今年筑起一座固定的城池,成为各个游牧部落的中心。

    为了加强控制,同时也是为了让远出游牧的人机动、迅速,各个派出放牧地部落,凡老人、孩子一律留在这里,而这些人并不会闲着,他们可以在这里织纺毡毯、制作弓箭、开辟一些土地学习种植、负责筑城、对宰杀牲畜留下的皮、毛、角、筋、胶、骨等分类进行再加工,这比直接出售原料要赚的多,而且培养出了一批成熟的工匠和农夫,嘿!很有头脑”。

    成绮韵虽然在夸奖崔莺儿,语气里还是有点酸溜溜的,她可没忘了杨凌说过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追求地女人,相对于她自已的屡次引诱失败,崔莺儿表现地长处越多,她心中的酸味儿也就越浓了。

    阿德妮笑吟吟地道:“而且这一来,各个部族原来的界限、权力上各自为政的特点,全都被打乱了,她可以按照中原的官吏制度进行封官统制,很聪明的作法。她是汉人,这是她最大的弱点,如果不是头顶上还有一个伯颜大汗,很难想象这些蒙古人不使用血腥的武力就向她屈服。

    然而用了这个办法,削弱了那些部族贵族的权力,过上几年,这些贵族的影响力会越来越小,各个部族的牧民将只知道一个领袖,那就是北英王。听说她不识字?嗯!那她就是天才,操纵人心、建立权力,对她来说。是天赋之能,真让人羡慕!”

    “这小蹄子是故意的!”成绮韵恨恨地瞪了眼阿德妮:“老娘就是不吃醋、就是不上当!哼!”

    她把鼻尖一翘,说道:“话是不错,可惜呀,一时的荣光就如这春花野草,看似生机勃勃,不过是昙花一现。崔莺儿现在已经危机隐现。野心地狼群已经纷纷盯上了她,可她还在东征西杀,根本没有应对的办法呢”。

    阿德妮听到成绮韵酸溜溜的话,眼睛里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意,那明媚的眼含了笑,便如一泓春水荡起了涟漪,十分的动人。她发觉只要一夸崔莺儿,成绮韵就会吃醋,这个方法屡试不爽,哪怕她知道自已是在故意逗她。

    引诱这位惊艳绝伦的东方美人儿吃醋。现在成了阿德妮地一项主要娱乐活动。

    牛马羊群出现了异动,远处蹄声轰鸣如雷,旌旗猎猎,鼓角低昂,只见数千匹战马如同一条长龙远远驰来。成绮韵和阿德妮驻足观看,马上的武士远远看去,和蒙古部落并无不同,只是他们的气势更加骁勇,装备更加齐全。

    马上,刀盾弓弩。皮甲齐全,唯一不同的是,每人都披了一件白披风,远远奔来。一面面披风如白云飞翔,更增气势。大军如钱塘江潮,在轰鸣声中瞬息便至。

    冲在最前的人,胯下一匹白马,一身白盔白甲,盔顶红缨如血,那矫健的英姿让人一见难忘。草原上难得见到这样精美的全副披挂,一看就知道该是杀了大明的战将。从人家那儿掳来的。

    这员白甲将军已经看到了站在河边坡上注视他们的这队骑士,本来正绕向一座巨大营帐地战马忽地一拨,直向成绮韵她们奔来,后边顿时跟过来几十个贴身侍卫。

    “真英俊,就象我的杨一样。呵,尽管她是女的!”阿德妮的英雄崇拜达到了极致。

    “男人和女人有区别么?每当我看到崔莺儿。我就说,没有!”成绮韵立即泛酸,阿德妮的“奸计”再次得逞。

    “你们来了?”崔莺儿用鞭梢顶顶银盔,爽快地一笑,说道:“走,咱们去帐中叙话。”说着一翻身跳下马来,显然是要和她们步行回帐。

    “又打了个大胜仗?”

    “也不算甚么大胜仗,这个部落战力不强,不过一直是铁心依附瓦剌人的,把他们连窝端了,肯归顺的人已经分散安置到几处营地了,牛羊财物还得晚几天才到。到时有些富余的、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就交给你们运走。”

    “嗯,我早两天就听说你打了胜仗,原来是为了分散安置归顺者才耽误了归程?”

    “呵呵,不全是!”成绮韵摘下帽盔,头上有点冒汗,秀发梳成俏成的马尾,十分简单:“主要是女奴地分配,那些敌对部落不肯归降者、战死者的家属,都要处理。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战败的就是别人地私有财产,女人大多沦为奴隶,最好的结果是被牧民娶作老婆。”

    崔莺儿道:“你们知道,我带来的,全都是光棍兵,长期不让他们碰女人要出乱子的,甚至打起仗来会发生烧杀奸掳不听指挥的事。我呢,论功行赏,作战勇猛的就先分老婆,让他们成个家,使他们能安心地守在这里。哈哈,我的那些兵,可都很疼老婆的,不会亏待了他们。

    再说,我发现要在这儿扎根立足,最好地办法就是和当地人结亲。他们划分部落远近亲疏经常是以血缘姻缘区分的。我还鼓励兄弟们和归顺我的这些部族的女子们结亲,用不了几年就全都是一家人了,那时谁还会拿我们当外人?”

    几个人进了崔莺儿的汗帐,这里整理地干干净净、富丽堂皇,里边的摆设既有蒙古式地,也有汉人常用的家具,女仆见是经常往来的走私贩子成姑娘和阿姑娘,忙取出珍藏的上好茶叶为她们沏上。

    随后崔莺儿摆手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已收做心腹的那几个贴身女仆,然后卸掉一身盔甲,换上一件蒙古式的女人蓝袍。

    又解开一头秀发,顿时从一个英姿勃勃的少年将军化身成了一个柔媚动人地美女。

    阿德妮笑嘻嘻地看了成绮韵一眼,用眼神回答她方才有关崔莺儿男女难分的话。成绮韵装没看着,径自对崔莺儿道:“这次来,除了给你送来一批物资,运走一批财物,其实我还有一个原因。

    你让我打听的那个部落族长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的部落并不大、势力也绝对组织不起一支装备精良的千人队。通过我的调查,你当日遇到的那队人,应该就是朵颜三卫女王银琦其其格地卫队。也就是说,那个老人并不是重要人物,那天你在帐中所遇到的女孩,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崔莺儿一呆,蹙眉想了想,展颜笑道:“难怪当日她总是抢着和我说话,那老人却一直只是随声应和,我还当他是宠溺晚辈。银琦女王么?唉!本想结交几个部落首领。她既是朵颜三卫女王,倒是不便接近了”。

    成绮韵摇头道:“此言差矣。要知道当初大人令你出关,并没有料到伯颜猛可会赐你土地,让你这般发展,最初的设想,是你投靠伯颜或火筛,在他们之间取利,这样你就必须明确和大明为敌、和朵颜三卫为敌的态度。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你的发展太快了,快到已经超过伯颜猛可能够接受的极限。也超过了火筛和亦不剌的承受力。现在正是牧草丰美的时节,适宜大队行军,我想火筛和瓦剌联军很快就要对你采取行动了。

    对你只是抱着利用态度的伯颜,巴不得你和火筛拼尽实力来耗损他们地兵马。双方一旦大战,他决不会出动一兵一卒。那个时候怎么办?要大明公开大举出兵对你表示支持么?

    我盘算了一下,大明要经过一番休养生息,要有足够余力出兵,至少得在两年之后。而你要巩固你的地盘,让这里的部族彻底对你这个汉人归心,那么至少也得七到十年,你有这个时间么?”

    崔莺儿微微思忖片刻。说道:“成姐姐,把你的详细想法告诉我”。

    成绮韵道:“这里是最肥沃的斡难河流域,是成吉思汗的龙兴之地.,他就出生在这条河河畔的迭里温乐答黑,也是在这里发迹直至封汗。因此这里的部族很有身为蒙古勇士的自豪和娇傲感,这里的部族最不易被你一个汉人首领征服。

    伯颜之所以把这里给你。固然是因为这里当时被瓦剌人占有,他想不费一兵一卒,用你地人马来牵制火筛和瓦剌,同时也是因为一旦你羽翼渐成,让他控制不住时,你是汉人,他是蒙古人,只要他领兵杀到,你就失了人和,很难在安抚内部的同时与他抗战”。

    崔莺儿点点头,微微闭上了双眼,沉思着道:“继续!”

    成绮韵道:“这是你先天的弱点,而且短时间内无法消弥。但是,他并不知道你有我们的暗中支持,所以本该是最难熬地一冬,最不便利行军的一冬,对你没有造成什么阻碍,相反,趁着这些对瓦剌来说极不利的条件,你用一冬,征服了大片土地。

    现在,你的势力扩张的如何了呢?向西,到了肯特汗山,俯视瓦剌人的乌兰巴托城。向北,游骑已至贝加尔湖,向东进入奴儿干都司名义控制范围内的呼伦湖,贝尔湖,东南方向则是朵颜三卫。

    看看你四周的势力吧,向北是喀山汗国和阿斯特拉罕汗国,他们之间经常征战,无力南下。向西是瓦剌人地地盘,他们已经感受到了你的威胁,必欲除你而后快。东北是奴尔干都司,沿石鞍喀河一直过来,彭小恙的民团和韩威的木河卫倒是能够为你奥援,但是不能最后关头,现在还不能暴露你是大明官兵的事实。

    南面呢?隔着一条克鲁伦河,就是伯颜地地盘了,瓦剌与你大战时,他不会出兵助你,甚至还可能在你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堂而皇之地以大汗身份赶来接收你的势力和地盘,从中渔利。

    你,现在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崔莺儿茫然张开眼睛,问道:“我的盟友在哪里?”

    “在东南、在伯颜身旁,就是朵颜三卫!”成绮韵沉静地道:“银琦女王内外交困,现在也是需要一个强大盟友的时候,我想,你们应该能够各取所需。”

    “怎么可能?别忘了,当初之所以以白衣军的名义出关,一是为了不引起伯颜和火筛对大明的戒惧,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避免朵颜三卫故意把大明拉入战团,我怎么去和朵颜三卫结盟?不说出大明的身份,那么我就仍是一个马贼,银琦女王敢冒着得罪大明朝廷的风险与我联手?”

    成绮韵笑笑,说道:“你用白衣军的身份,本身就是一个掩护,是为了让他们都觉的你对他是可利用的、是无害的,你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方便你站住脚。现在你已经站住脚了,甚至因为站的太稳,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你还顾虑些什么呢?”

    至于说朵颜三卫,哼!花当在时,就已经露出欲叛大明而去的野心了,现在他们拥有不弱于伯颜和火筛的实际实力,如果再能得到你的援手促使他们内部不再分裂,那么他们还会担心大明朝廷会不满?

    再说,即便有些担心,这些事也好运作,要让银琦相信她迫不得已之下的结盟不会遭致大明强烈反对易如反掌,朝廷只要稍稍用些手段,就能配合你的行动了。”

    成绮韵抿了口茶,嫣然一笑道:“伯颜猛可想把你打造成他手中的一柄利刃!而你,扛着他的大旗,打下了自已一座大大的江山!现在,老东家眼红了,要翻脸了,可你又没到自立门户的时候,怎么办?你这个大草原的副汗要想继续浑水摸鱼,就需要找个新东家,一个同样让草原部落们认可的人做傀儡!”

    “银琦女王?”

    “银琦女王!”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48姻缘天注定
    崔莺儿仔细想了想成绮韵的话,重重一颔首道:“我看成,就照姐姐说的办!”

    成绮韵一听喜上眉梢,崔莺儿整天跟她唱反调,她说向东,崔莺儿偏要向西,这回总算是肯听她的话了。

    成绮韵立即道:“好,那你就派人和朵颜卫的银琦女王取得联系吧,可以通过那个小部落的族长先做试探性接触。银琦必定要了解一下朝廷方面对她一旦和你接盟会做何反应。我马上回去写信告诉大人,如果银琦女王向辽东驻军试探,这边可以直接给予暗示,如果她遣人入朝,就得大人那边应付了。”

    崔莺儿笑道:“好!我派个能言善辩的先去探探口风,反正已经和伯颜结拜了一回了,大不了同银琦女王再结拜一回,联手却敌!”

    成绮韵白了她一眼道:“怎么拜?拜天地么?你现在是男人,不是女人!”

    “啊!”红娘子一拍额头,朗声大笑起来。

    成绮韵也忍不住笑起来:“再说,你和伯颜猛可结拜为安答,现在能叛了他再和银琦结盟,她还信得过你么?这一招要是用上,必定弄巧成拙,万万不可”。

    崔莺儿笑道:“姐姐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看来只能慢慢来往了”。

    成绮韵蹙眉道:“朵颜三卫总的实力虽不弱于伯颜和火筛,现在却全用在了内斗上。内部勾心斗角。银琦女王实际控制力有限。这样一来她想整合三卫的力量,就急需得到一股强大地助力,扩大她地势力和影响。所以,你与她接触,正是得其所哉。

    不过为难之处也正在此,银琦女王是因父兄猝死,仓促接位的。她不但在其余两卫没有什么影响力,就是在朵颜本卫内部。有些骄兵悍将也未必恭顺。草原上称王,只讲究实力。她现在能坐住这个位子,一是靠着花当的影响力还没有完全消失,二是福余卫的白音对她不遗余力的支持。

    然而白音现在的所做所为,可以看出他的野心越来越大,已经不只是做个辅政大臣那么简单,银琦女王现在的情形时。不思改变则最迟三年五载必遭取代,然而如果借用外力不当,又会提早引发内部大战,马上身陷死境。

    一个处在这样步步杀机地险地、又从来不曾接触过尔虞我诈的政争场面地女孩儿,你要取信于她,让她鼓起勇气。敢于借助你的力量压制存有野心的两卫,重新统合朵颜三卫的力量,这难度可不小啊”。

    崔莺儿的一双柳眉■了起来,为难地道:“这般麻烦啊?唔这可比我当初独闯太行山,降服那些太行响马难多了。大家手底下见真章嘛。谁赢谁就是老大,还得象哄小孩子似的哄着她不成?”

    崔莺儿想象自已陪着笑脸。象个大哥哥似地抚着一个小女孩儿的头发,和声细气地哄她说话,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看了一眼阿德妮,问道:“对了,要是在你们那里,这样的事如何解决?”

    阿德妮正在用一柄小银刀专心致志地切着一块肥美的手扒羊肉,听见这话扔下刀子,很优雅、很淑女地抓起一块湿巾擦了擦油乎乎的下巴,然后温文尔雅地道:“这话你算问对人了,我们那里处理这种事情是很有办法的,简单地说,就是政治婚姻。”

    “政治婚姻?婚姻结亲家?”

    “嗯!政治婚姻在我们那里大行其道,很有市场,也很有效。比如说,阿拉冈王子与卡斯提尔的伊莎贝拉公主结了婚。我国国王娶了卡斯提尔的胡安娜公主为王后,这都是政治婚姻。幸运的阿拉冈王子还得到了整个卡斯提尔地区做嫁妆,成为两西西里的国王。

    西方各国地贵族最擅长的就是玩弄婚姻权术,马克西米利安就是哈布斯堡家族中玩弄政治婚姻最成功地一位,他原来拥有奥地利、斯提里亚和部分的阿尔萨斯的土地。通过第一次政治婚姻,他获得了尼德兰和勃■第,在第一位妻子死后,他又通过婚姻得到了米兰公国。

    最后他还让他的儿子和方才我提过的那位阿拉冈王子的一个弱智的女儿成了亲。八年前他的孙子、阿拉冈王子的外孙,一个叫查理的小孩子诞生了,由于阿拉冈王子没有儿子,这个小孩子将是两个王国的继承人。

    他将来会顺理成章地继承西班牙、德意志、尼德兰、米兰公国和整个意大利南部。成为西班牙国王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阿德妮说完耸耸肩,说道:“尽管我只是个男爵,不过可以预料,如果我的家族不是参与叛乱使我被迫外逃的话,那么现在我一定是带着我的封地,为了家族的利益嫁给某个侯爵或伯爵大人”。

    成绮韵笑吟吟地道:“事实上,你现在嫁的是一位公爵大人,比你预想的要好的多。不过遗憾的是你没把你的封地带来。我看,你找机会可以央求大人想办法让贵国国王赦免你家族的罪,讨回你的封地,把你的领地建造成一幢别院,以后闲来没事可以央求大人带你回去游玩”。

    阿德妮听出她在调侃自已,她翻了翻眼睛,又拈起了小银刀,一边狠狠地割着羊肉,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就知道欺负我,回去的路上我还要夸红娘子,一天夸八遍!我夸!我切!”

    成绮韵又对崔莺儿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银琦那小妮子正到适婚年龄,福余卫的白音一直软硬兼施地逼她嫁给自已地儿子。想来打地也是这个主意吧。嗯!成亲是最快、也最容易获得双方信任的联盟方式,可惜.

    这种方式都是双方头领联姻,银琦是一位女王,你这里没有合适的人选。”

    崔莺儿傲然道:“她称王,难道我不称王?我现在无论兵力、地盘,比起她银琦其其格女王直接控制的疆域和兵马可毫不逊色,普通的将领不行,难道封雷、荆佛儿也不行?他们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握有重兵的将领,论地位怎么也不会逊色于白音的儿子吧。”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侍女地禀报声:“禀报女王,荆佛儿将军求见”。

    荆佛儿知道她是女儿身,不必有所避忌,崔莺儿扬声道:“请进!”

    荆佛儿走进帐来,见成绮韵和阿德妮也在。忙抱拳施礼道:“见过王爷、见过阿夫人、崔姑娘!”

    崔莺儿道:“荆将军请坐,你怎么回来了?”

    荆佛儿现在镇守在克鲁伦河北岸的乔巴山。河南岸就是伯颜猛可地势力范围。崔莺儿放这员虎将在那里,就是提防伯颜猛可猝然北进。同时,现在正是春耕季节,乔巴山下克鲁伦河流域拥有大批肥沃的土地,适宜种植庄稼。

    崔莺儿了解到蒙古部落完全靠天吃饭。放牧为生,一旦遇到雪灾旱灾虫灾,整个部群就会陷入生存困难的境地。同样面积的田地所出的粮食可比草场饲养的牛羊要多养活几倍地人口,因此她在翰难河流域和克鲁伦河流域都趁着春暖花开正在大量开拓田地。这种重要关头,荆佛儿赶来。自然当有大事才对。

    荆佛儿此时留了极粗犷的大胡子,浓眉阔目。威风凛凛。他的穿着一如蒙古男儿,古铜色的皮肤如同铜铁铸就。单从外表已经很难让人分辨他是蒙古人还是汉人了。

    荆佛儿自斟了一杯马奶酒,咕咚咚地灌了下去,原来要捏着鼻子才喝的下的东西,他现在喝着也很适应了。

    荆佛儿喝完了抹抹嘴巴说道:“我送回来一批角、筋、骨、皮等物,同时还得再带批箭矢回去。大冬天地行动不便,属下很久没回大营了,所以这次就自已押运来了,对了,属下派往河南岸的探马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对我们大大有利”。

    崔莺儿精神一振,忙道:“快说说,是什么消息?”

    荆佛儿道:“朵颜三卫的银琦女王放出消息,说是六月初四开始,在朵颜卫的草原上召开那达慕,历时十天”

    成绮韵插嘴道:“银琦正是内忧外患焦头烂额的当口儿,她有心思召开这么大地那达慕?”

    荆佛儿又是一杯酒下了肚,听了成绮韵的话,他咧嘴笑道:“成姑娘,这位女王公布消息说,那达慕盛会时能从男子三艺中夺冠者,将成为她地丈夫,这个消息传开,整个草原都沸腾了,各路英雄豪杰都在摩拳擦掌呢。”

    阿德妮奇道:“什么男子三艺?”

    “回夫人,就是摔跤、赛马、射箭。不过我的人听说,其实女王要嫁的人选早就定下来了,是福余卫首领白音之子。花当之子本就是朵颜三卫中极了得的武士,再加上白音的势力,这女王夫婿的人选还能跑得了么?银琦女王这么大张旗鼓,看来就是向火筛、瓦剌和伯颜示威:朵颜三卫谈和了!”

    “不对!不可能!”成绮韵连连摇头:“白音的野心,已是路人皆知。银琦还需要借助白音的支持,不得不虚与委蛇,她岂甘被白音吞并?再说,泰宁卫甘心臣服于朵颜卫,却与福余卫一向不和,银琦女王一旦下嫁福余部落,泰宁卫的阿古达木必然倒向伯颜。朵颜三卫就此分崩离析,银琦岂甘父亲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那达慕招亲?那和比武招亲有什么区别?终身大事用这种草率的方法来决定,一旦有所关迟,那便后悔莫及。崔莺儿就曾深受其害,她决不相信一个部落之王,会用这种赌博似的方法来择婿。

    崔莺儿想了想道:“我也甚是怀疑,婚姻大事何等重要。既然已经有了意中人。何必举办那达慕再搞什么公开招婿?直接在那达慕上宣布结亲,三卫首领往台上一站,不是更能证明朵颜三卫内部已经和好?

    况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么做一旦有人胜过白音之子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各大部落全在看着,白音势力再大难道还能逆天?依我看,这是银琦不想嫁。又对付不了白音地再三逼迫,才搞出这么一出。至于她是另有意中人还是想拖得一时是一时,那就无从知道了”。

    成绮韵眸波一转,微笑道:“朵颜三卫何去何从,对我们关系重大,我们不能置之不理,我们也派人参加怎么样?见机行事。想办法破坏这桩‘好事’,免致三卫分裂。当然,如能抱得美人归,那是最好”。

    “那么由谁去抱呢?”

    崔莺儿、阿德妮与她三人互视一眼,目光一齐转向了荆佛儿。

    荆佛儿按着大胡子正在牛饮,瞧见三个女人美目流盼。全在盯着他看,不禁有点儿发毛,他往自已身上看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不妥,荆佛儿正想发问。崔莺儿已点着头,笑吟吟地道:“嗯。不错,雄壮如狮、威风凛凛,这身子骨儿,象个草原上地英雄好汉”。

    荆佛儿咧了咧嘴,怎么都觉得王爷象个牲口贩子,好象正对客人吹嘘着自家的耕牛如何的强壮有力、皮毛光鲜,又或者把自家的肥猪四蹄攒起,抬到集市上正在招揽顾客。

    成绮韵脸上也是一副很‘慈祥’的笑容,连声道道:“嗯,草原上的女孩儿大多喜欢粗犷勇猛

    虎背熊腰的男子,荆将军的相貌、武功、地位,倒也配得上她。

    阿德妮拎起锋利地银刀,刀尖儿摁着盘子,呲着白牙只说了三个字:“我看行!”

    通冠三军的荆佛儿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吃吃地道:“王爷,你你们说什么?”

    崔莺儿道:“银琦女王公开选夫婿,荆佛儿,你有没有信心去夺个魁首,再讨房媳妇儿回来?”

    “这个,王爷,虽说那达慕大会不分种族、不分年龄,均可参加,可是那不包括敌对部落啊,咱们是伯颜地人,只要一露面,就得被人家追着砍啦”。

    崔莺儿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同朵颜三部联系,当我们出现在那达慕大会上时,决不会是敌对者。你可有本事把那朵颜女王娶回来做咱白衣军的媳妇儿”

    “嗯”,荆佛儿捋着根根似铁的大胡子盘算起来:“听说银琪女王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渐渐长大,容颜越发美丽,不亚于原来的草原明珠塞里木卓尔,照理说娶了她也不冤枉

    可她官儿比我大呀,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要是娶个婆娘比自已职位还高,那他娘的怎么见人?这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么?再说,她嫁过来,不是得把我那几房妾撵走吧?”

    他们征战草原,已经征服、陷落了许多部落,那些部落中有些汉人女奴、有些部落贵族的女人,颇具几分姿色。荆佛儿身为主将近水楼台,现在收了五六个姿容俏丽、性情温婉地女人在房中,要他为了一棵大树放弃一片森林,痛苦啊。

    这还八字没一撇呢,荆佛儿已经为了男人的尊严和是否枯守一棵大树的问题伤透了脑筋。

    崔莺儿见他一直沉吟不语,脸上挂不住了,她还以为荆佛儿是不敢同蒙古最顶尖的勇士较量骑术、箭术和摔跤功夫。自已刚刚还对成绮韵夸耀自已的部下如何了得,这一下还不被成绮韵暗中耻笑?

    崔莺儿把脸一沉,说道:“怎么?你是怕了朵颜三卫勇士的厉害,还是担心征服不了银琦女王啊?”

    “嗯?”荆佛儿听到崔莺儿这么说,一股火气冲了上来,他把胡子一掀,牛眼一瞪,唾沫横飞地道:“怕?属下怎么会怕!他们地武士在我眼里,就是一群土鸡瓦狗!银琦女王了不起么?我征服得了草原上性子最烈地马。还征服不了她一个小娘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敢不乖乖地当小媳妇儿,我一天打八遍!”

    成绮韵的眼睛有点发直,她清了清嗓子,对崔莺儿干笑两声道:“呃,莺儿妹妹,我觉得封雷将军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

    阿德妮忙不迭点头道:“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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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孤山脚下,皇帝行在。

    “今天游玩的真开心。啊,身子都走乏了。符宝,回去沐浴一下吧”,唐一仙笑盈盈地道。

    “是,我想在林中走走,皇贵妃请先行”。张符宝忙打起精神说道。

    “好,永福、永淳、湘儿。咱们走吧”,唐一仙微微颔着,领着三位公主向后苑去了。张符宝莫名地一叹,轻轻踏进了竹林。

    园林中回廊九曲,鸟语花香,踏着软绵绵地草地。经过一处小桥流水,穿行在阳光疏朗、春风柔和、竹叶婆娑、清香一片的竹林中,耳边鸟鸣泉溅、眼前翠竹摇曳,气氛无比静雅。

    衣也翩跹,人也翩跹。眼横秋水,眉如远山。修绣林中。身材颀长纤秀地符宝儿,如风拂杨柳般,娉娉婷婷地带上了几分清淡温婉。

    符宝在清泉水边一块半截入水的倾斜怪石上轻轻坐了下来,托着下巴怅然望着湖水中摇曳的红莲,清秀地脸蛋儿隐隐露出一抹春愁。

    小妮子有了心事了,在天师府的练丹房被杨凌强吻、在万松书院穿上他亲手为自已所买地衣裳,包括那贴身的小衣,朝夕相对,日久生情,曾经少不更事的小丫头现在情窦渐开,自已的终身大事她也不知想过多少回了。

    她难以自欺欺人地忽视那四句偈语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悄悄的看着杨凌,已经不自觉地用审视自已未来夫君的感情和眼光去看他,看着他和永福、湘儿谈笑,她在唐一仙身边,那笑会不自觉地发僵,那心会不自觉的发酸,她的心悄悄地沦陷了。

    托着香腮,幽幽出神,水中摇曳的倒影,一如她挣扎的心。

    她不知道自已现在为了什么而挣扎、而抗拒:“其实那家伙根本不知道他是我命中的良人,怨他什么?我该怨命么?还是我不喜欢他?我为什么不喜欢他?我到底喜不喜欢他?”

    “唉!宝儿呀,你在自寻烦恼!”符宝儿捡起一粒石子掷入水中,忽然怨恨起自已来。

    今天出行,她经过了一处地方,那里,现在是一位杭州豪绅地住处,然而两年前,那里却是杭州镇守太监莫清河的府邸。

    看到了那里,曾经淡漠了的记忆忽地一下记了起来,曾经少女时候体会不到的感情现在却细细地咀嚼起来,如潺潺溪流,一涓一滴在心头汇聚成一泓翻滚难平的浪头。

    “何必一定要在佛前就坐?这蒲团难道还有什么门道不成?”

    “哈哈,一个代椅地蒲团儿而已,能有什么门道?”

    “你们在搞什么啊,一个蒲团也用来打机锋?”

    “不要过去!”张符宝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杨凌那一声厉喝,身子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她走过去了,莫清河扳动了机关,香案前裂开了,杨凌抓住了她,却被她带向了洞口,一条手臂被洞口生铁的棱角硬生生刮开了一个大口子。

    “人家说,钝刀子割肉,那该是生疼地吧?他那是硬生生被折板棱角又硌又刮才撕的皮开肉绽,那该有多疼?”想到这儿。张符宝秀气地眉儿微微地蹙了起来。

    鲜血如注。沿着自已地袖筒淌下来,莫公公的人要杀他,他的人挡在前面,而他,始终抓着自已,没有丢下自已去逃命。血,好多,顺着袖管儿流下来。流到颈上、流到胸上、流向大腿”。

    符宝清晰地记起自已沐浴更衣时,看着那一身已结痂微黑的血迹。惊惧中还带着些爱洁的厌恶,当时只顾着跳进水里把它洗干净,却没有几分对人家的感激。

    “宝儿,你好没良心!”符宝对着水中碧绿荷叶旁那张妩媚的脸庞挑了挑眉尖儿,红唇一动一动,无声地道。

    一阵恼人的春风吹来。吹地发丝拂在脸上痒痒的,符宝忽尔想到:“爱,到底是什么滋味呢?我命中注定要是他地人么?男人,我我要不要搬回道观去住?”

    又是一阵风来,红莲摇曳,绮罗袂起。西湖上的红舫花船上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豆蔻开花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

    符宝儿脸蛋儿忽地红了,她啐了水中那比红莲花儿更形娇媚的玉人一口,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提裙欲走,绣鞋儿一滑。险险的就落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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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他书房做什么呢?谢谢他两年前的救命之恩?”张符宝自已想想也觉好笑,也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地就奔了这里来。幸好他出去了,要不然问上一句,还不把自羞死。

    张符宝坐在杨凌那把花梨木团花大椅上,使劲地墩了几个屁股,跳起身来绕过桌子转过屏风,正要推门出去,忽听院中传来说话声,那口音正是杨凌,这一下子慌了起来,心中那股觉醒的不安和莫名的情愫,让她梦游似的走了来,这一听杨凌的声音,却没有勇气见他了。

    张符宝四下一打量,立即避到了屏风后边去,闪到古董花架后边蹲了下去,那颗心咚咚跳着,刚刚张开嘴喘了口大气,杨凌就推门走了进来,她忙又闭紧了嘴巴。

    “皇上呢?”杨凌一回西跨院儿就问道。府中侍候的人忙答道:“皇上邀了天师来,正在后苑向天师请教打坐养生功夫呢”。

    “喔!”杨凌领着两个人转身便往书房走,那侍卫又追喊道:“国公爷,方才小天师来过。”

    “在哪里?”

    “在书房!”

    “唔!”

    杨凌推门进了书房,见房中空空如野,张符宝并不在此,往书房里间地小卧室看了看也没有人,他便扬声喊了一句:“符宝,你在么?”

    张符宝提着裙裾蹲在地上,一声儿不敢吭,杨凌自语道:“已经走了?这丫头有什么事?哦!算了,我们谈正事,你们两个坐吧。”

    “是,谢大人座”。两个亲信各自就坐,杨凌先对一人道:“沙华,你这次带队远行,我本想带你见见皇上的,既然皇上正在入定打坐,那就算啦。你回去准备一下,佛郎机人马上就要回国了,现在的西方,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天下,你们随之回去,要详细了解那里的一切。

    你们要注意了解方方面面地东西,并开立驻商局,长期派驻人手,搜集彼国的一切情报。但有所长,绝不放过,无论是贿赂、窃取,总之有任何高明地东西,都是想办法弄到它的制造秘密,弄不到技术,就把懂技术的人想办法给我弄回来。

    比如咱们现在弄的这个‘千里眼’吧,用天然水晶太昂贵了,制造有限。据我所知,西方有玻璃器皿,物美价廉,其形其质有如透明水晶,这样的技术就要想办法弄到”。

    “是!”

    “嗯,好好干。你们每批人驻期三年。三年一换,凡是有所得而归国的,朝廷皆予封赏、重用”。

    杨凌又转向另一人道:“你刚从塞外回来,那边情形怎么样?”

    “回国公爷,现在关外情形尚好,这一个严冬各方无法大举行动,所以比较安份,杨英却趁这机会由我们提供物资补给。一味征战讨伐,这一个严冬下来。已经夺占了大片地土地。成大人有详细书柬呈送大人”。

    “哦?”杨凌急忙接过,说道:“沙华,你先回去忙你地事情,等佛郎机国特使回国,咱们的回访使团便和他们一起走,切记沿途采风。一切民俗风情、海洋航图,都要详细记载,去吧”。

    他又对那关外来的

    探子微笑点头道:“叫我的侍卫给你安排住处,我看完了信还有些事要问你,另外,有两具‘千里眼’。你走时要捎带回去,先下去休息吧”。

    二人拱手施礼,一一退下,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

    杨凌启开信封,静静地阅读起来。读完了信,杨凌悠悠一叹。犹自回味着最后一段说:“伯颜渐生忌惮,瓦剌更欲除之而后快,红娘子发展虽速,却危机四伏,妾深为忧虑。妾近日将启程与红娘子共商对策,待有详细计划,再禀与君知”。

    杨凌心中忧虑不已,暗想:“由于莺儿崛起迅速,草原各部势力看来要提早进入决战了。可是莺儿现在发展之迅猛,连伯颜猛可都起了戒心,失去这份奥援,一旦瓦剌和火筛全力向她进攻,而伯颜袖手不顾,那她她会不会”。

    崔莺儿的处境,杨凌担心起来,他抬起头来,想着自已这几年来的风风雨雨,想起朝廷日新月异的全新局面,想着关外为了他无怨无悔地在苦寒之地征战沙场的莺儿,还有绮韵和阿德妮,苦恼地叹息道:“

    我杨陵本不该生在这个世上,老天却让我享尽了尘世间地荣华富贵,造就了这一番轰轰烈烈的功名事业。现如今,我地两年之厄现在已经过了,想来我的一生不该再有什么大的沟沟坎坎了吧?!”

    躲在柜后的张符宝心道:“你总算说出来了,‘本不该生在这世上’?你果然是经高人逆天改命的人。一生杀伐不断、夺人福禄的强横命格,这样还担心前途坎坷?那别人还要不要活?”

    杨凌又道:“老天垂怜,让这许多兰心慧质地的女子对我倾心,她们对我情深意重,我也希望能与她们朝夕相守,白头携老。说起与我有缘的这些女子,我负之最多的就是她了,当初匆匆一面,随即劳燕纷飞,我在京师,她在千里之外,那时谁能想到我们有缘?”

    张苻宝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身子禁不住想发抖:“他他在说谁?他已经知道了?是那个给他续命的高人说给他听地么?他说的可是我么?”

    杨凌想起他和红娘子相识以来的种种,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声音也柔和起来:“初识与京城,那时我可不曾动过你的一点念头,还是还是我们同遭大难,险些丧命时,我才才对你有了那么一份心动。”

    张符宝地双膝抖了起来,自已的名字已呼之欲出,他说地不是自已还能是谁?

    “原来原来他对自已也并非没有情意,他并没有把自已当成一个毫无魅力的黄毛丫头,那时那时他就对自已有了一份心动?呵呵,那时人家才十二呢,这个老不修!”

    张符宝知道现在不该笑,就算不生气也该表示一下矜持,可她也不知道自已怎么会想的这么好笑。不但心里好笑,就连嘴角也在笑,只好羞得拿袖子遮住了自已的脸蛋。

    杨凌闭上了眼睛,幽幽地道:“若不是我们当时紧紧地拉在一起,现在唉,现在我怕是早已摔死,变成洞穴中的一堆枯骨了。世事虽难料,老天却是眷顾我的,既然从此牵出了我们的宿世姻缘,那这就是天意!”

    “天上地下,老天最大,老天要你做我的女人,那就谁也夺不走!”杨凌把双拳一握,心里又追了一句:“哪怕他是阎王爷!”

    他霍地立起,急促地踱了几步,心道:“话虽如此,我可不能一味仰仗天命,我不能让她们几个女子在狼窝里孤军奋战,一定得想些办法!现在是出不得兵,可是这不代表我就无所作为,上战伐交、次伐谋、再伐战,只要运措得当,一谋一计也当得十万大军!”

    想到这里,杨凌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张符宝儿又在架子后边蹲了好久,才心促急短地站了起来,扶着古薰架子喘气儿,本来就已心动,本来就已渐渐接受了天命,她怎么受得了杨凌这么霸道、这么男人的一句话?

    小手、双腿都象睡麻了筋,血脉还没活络过来似的,她颤巍巍地扶着架子,发现手摁处正是一方红丝绸,不知盖着什么东西,顺手一扯再一瞧,张符宝不禁直了眼睛:“完蛋了,老君爷爷,小符宝要完蛋啦!”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49重新洗牌
    张符宝满腹心事的向自已的住处行去。

    张天师在苏州时住在玄妙观,但是这一路上皇帝好象忽然对道家学问和技艺有了极大兴趣,经常就近请教,所以到了杭州后,张天师也住在皇帝行在里。

    杜公公给他在东跨院安排了一个独门院落,这一来张符宝就搬出公主居住的院落,回来与哥哥住在一起了。

    张符宝怏怏地回了房间,脱鞋上床盘膝打坐片刻,却始终心绪不宁,她只好穿上鞋子出门拐向哥哥的房间。

    张天师的住处是里外三间,最外间是书房兼客室,中间一间是卧室,用古色古香、图案优雅的屏风隔断出睡床、打坐室、漱洗间等各个小房间,最里边的一间充做临时丹房药室。

    一进门儿,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药香芬芳并不难闻,看来是在炼制什么强身健体的丹药。张符宝拐进卧室,便看到了哥哥的身影。他身着一袭道袍,盘膝端坐在一个蒲团上,正在静静地打坐。

    那间用屏风隔断的静室和卧床捱着,屏风上雕饰着梅花和松鹤图案,纹饰中间半透明的屏风透出了天师的背影。

    张符宝本想走过去,走到一半却犹豫着停住了脚步。她闷闷不乐地拐到哥哥的卧床间。一屁股坐在榻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爹爹留给我地那四句偈语么?今天我告诉你好不好?”

    张天师肩膀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张符宝知道他正在行功运气,静静打坐,半途不便说话。这样反而更好,尽管是从小便在一起地兄妹。可这事儿终究羞于出口。哥哥要是真的对答起来,她反而没有勇气说了。

    静静地坐了片刻,张符宝幽幽地道:“‘半轮明月一江水,白骨山上绦红绡。兵戈起时春影动,老君像前许良人’,这就是爹爹给我批下的事关终身大事的四句偈语。哥。我千方百计去躲,最后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现在连最后一句偈语也应验了。”

    “哥,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她咬了咬唇,飞快地道:“那个人就是杨凌”。

    张天师身影又是一动,符宝轻叹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好。常言说‘姻缘天注定’,我是天师的女儿,可终究也逃不过这命的安排。躲来躲去的,谁知道宁王就反了,谁知道皇上会御驾亲征。最终又把他带到了我地面前。”

    她幽怨地看了哥哥一眼,说道:“还有你亲自施法开光的那尊老君像。你不是说要敬献给皇上么?现在却莫名其妙摆到了杨凌地书房,完蛋了,连李老君都帮他,你要人家怎么办?”

    张天师静静地坐着没有动静,张符宝嘟起嘴道:“他他早就知道我和他有夫妻缘份了,两年前他就知道的,这个家伙真阴险,还一直装着没事人儿似的,现在我也知道啦,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见他。”

    她见哥哥还是不说话,不禁又恼又羞地跳下床来,跺跺脚道:“都怪你!非要带着人家出来,要是你不带我出来,会有这事么?那个家伙一定在心里得意地笑呢,笑我自已送上门去,该说的人家都和你说了,你是我大哥,你你看着办吧”。

    张符宝话中之意十分明显,她也知道大哥听的出来,所以话一出口脸就臊的通红,刚说完了就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侧廊下,两个侍卫转了出来,瞧着张符宝离去地身影道:“小天师走那么急干吗?”

    另一个摇头道:“管那么多干吗?盯紧着点,别让闲杂人等进去惊扰了皇上就行”。

    两个人慢悠悠的又溜到房山墙下去了,那有几个石凳,一丛鲜花,阳光正洒在那儿,温暖和煦,芬芳扑鼻。

    丹房打开,张天师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这丹房是临时设置的,本来通风条件就不太好,皇上又在外室打坐,他怕气味太冲熏着了皇上,所以房门掩的结结实实的,只开着窗子通气,闷的满面通红。

    “皇上,解丹毒地药,贫道已经炼出来了”。

    “喔?”正德皇帝坐在那儿贼眉鼠眼地正消化着刚听来的奇闻,一听这话又惊又喜,连忙从蒲团上站起来迎上去,喜道:“已经炼制成功?”

    “是,皇上,这十二丸药就是了。皇贵妃每日服下一颗,历十二日,就可以把昔日服食砒霜所遗的毒性袪出体外”。

    正德又惊又喜,如捧珍璧地接过那个小小的匣子,激动地道:“只要解了这毒性,一仙就可以成孕了?”

    道家高人大多精通医道,他替皇帝诊过脉相,观他气色面相,不象是无后之兆,不过张天师可不是送子观音,他自不会打过保票,于是只是微笑说道:“皇上莫急,待到京后,贫丹再炼制一炉龙凤丹敬献皇上,皇上福荫之厚无人能及,将然子孙成荫。”。

    道家练丹,所用的不只是进补地仙芝妙药,对于汞银、砒霜等物皆有涉猎。正德皇帝原就有皇后、妃子多人,如今与唐一仙成亲,同房更为频繁,却始终没有子嗣。正德身为一国之君,子嗣继承已不只是一人一家之事,那是事关国家安稳的大事,怎能心中不急?

    他既见识了张天师早看出永福公主与杨凌有夫妻之缘地本事,便私下向他求助。张天师既精于面相。又精擅医学。竟看出唐一仙身上遗有毒素未清。正德向唐一仙问起,唐一仙这才知道当初为了美肤而服地砒霜,竟然影响如此之大,如今思为人母,这才追悔莫及。

    唐一仙体质如此,正德呢,张天师望闻问切一番,知道他是天生精稀阳薄之人。好在这位天子倒还节制,只需辅之固本培源地药物。那么要生儿育女当不致有碍。

    正德皇帝听他话语虽含糊,语气却十分笃定,知道这是为人臣子者例来的毛病,谁对皇上说话也会预留几分退路的,他的语气如此沉稳,那么至少也该有八成把握才是。想到不久自已的爱妻就能怀上自已的孩子。正德顿时龙颜大悦,捧着那一匣宝贝都不舍的放下了。

    正德恨不得马上就让唐一仙先服下一粒丹药,他转身欲走,忽地想起方才那件事来,不由又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转过身来。慢悠悠地道:“天师,方才朕按你教的办法在此打坐入定,忽地心血来潮,朕掐指一算,算出一桩奇事来”。

    “哦?皇上姿质果然非凡人所及。入定未几,便能天人感应了?不知皇上算出了什么?”

    正德将方才张符宝误将他当作哥哥吐露出地秘蜜故弄玄虚地说了出来。张天师知道父亲曾为最宠爱的小女儿地终身卜过一卦,不过却始终不知具体卦辞,此时听正德说的有鼻子有眼,哪里还能不信以为真?

    他惊讶地道:“竟有此事!原来妹妹的真命之人竟是威国公!”

    他说到这儿,忽地省起皇上已将两个妹妹许给杨凌,这一已和皇帝还是结成了亲戚,只是不知自已的妹子也要嫁与杨凌,皇上会不会开心。

    张天师正自心中忐忑,正德皇帝已呵呵笑道:“朕既闻此天机,就当为天师作主。此事就交给朕来办吧,只待朕的爱妃一有喜讯,朕便亲自为令妹主持大礼,可好?”

    张天师松了一口气,忙道:“是,贫道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

    正德点点头,忽地面容一肃,说道:“天师啊,咳咳,你能不能给朕算一算,我那妹夫倒底还要娶多少个女人?”

    未几,正德皇帝一袭道袍,怀抱木匣,从张天师房中走了出来。张天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隐约听见正德皇帝嘟嘟囓囓地道:“朕得给他一道旨意,以后没有朕点头,可不能再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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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离开杭州启驾回京了,此次出京,历时近半年之久,出京时北京城刚刚吹起朔风,回京时已是满城花开、绿柳成荫。

    这一路正德皇帝没有再做停留,大军行程甚速,探马驿报不断往返京师与皇帝行驿所在,传递着各种消息。

    大军在德州登岸,换走陆路,当北京城中都做好了欢迎天子大捷而归地准备时,皇帝却又突然放慢了行军速度,搞的京里晕头转向,根本无法揣测皇帝目前到了何方,就是知道他到了哪里,也没有一个平均的速度来计算他还有多久到达京程。

    三月二十六日,正德皇帝抵达通州,然后传下旨意,大军驻扎通州,不再前行一步。正德皇帝不再跟着天师入定打坐了,杨凌也一脸肃杀不再风花雪月了。通州知府愕然发现,小小的通州不知突然间从哪儿冒出来那么多的厂卫番子、锦衣卫,他们进进出出皇帝行在,如蚁织行。

    正德皇帝要进行大清理了。从宁王世子那里得到的名册上看,京中官员身居要职、手握重兵而死心踏地忠于宁王地并不多,但是正德皇帝并不知道这本册子是否记载全了所有与宁王有染的人。

    更重要地是,这些人中。有一些是平素在宫中当值地锦衣卫、有一些是司礼监的管事太监。那么有没有地位职务类似于他们,而且身份更隐蔽、更忠于宁王地人?这些人不需要手中握有千军万马,他们只要有三尺长绫、有一杯毒药,可能就会无声无息地置人于死地。

    在京中展开大清洗太危险了,行动一展开,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杨凌的计划,就是让他在这个离北京城并不远地地方遥控政局。在绝对安全的前提下来处理掉和宁王有勾结的人,并完成全国各府道军政要员的重新洗牌。

    距宫禁还有一个时辰。中军都督府战鼓轰鸣,临时听到消息地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们等皆匆匆赶来。

    定国公徐光祚蟒袍玉带,端坐在中军大堂之上。徐国公面如重枣,一部黑须。脸上杀气腾腾,显得不怒自威。在他身左,一人手捧尚方宝剑,身右,一人手捧皇帝圣旨,身前公案上地朱漆木架里端端正正地插着一口金批令箭。

    鸠占鹊巢,中军都督府的左右大都督也茫然地站在一边。很显然,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验虎符金批令箭!”

    五军都督府军中断事官立即上前勘验虎符令箭,确认无误,各自朗声道:“令箭相符无误!”

    “宣上谕!”

    大堂上忽拉拉跪倒一片,尽皆是一二三品的高级武官。

    “奉上谕。五军都督府临时合并为大都督府,由定国公徐光祚坐镇指挥。五军都督府官长一律交出兵符印信,听候大都督徐光祚指挥调遣,不得有误!”

    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们尽皆失色,皇帝忽然剥夺调兵权,京中必有大事发生了。

    四下里,徐国公的亲兵手按刀柄,杀气腾腾,但有一人出言反对,立即便是刀下之鬼。各路都督在徐国公的严密监视之下,乖乖地交出了兵符印信,随即徐国公便颁布将令:“

    承值宿卫立即换防出宫,由御马监腾骧左卫、腾骧右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接掌宫城防务。奋武、耀武、练武、显武四大营进城与九门防军换防,敢勇、果勇、效勇、鼓勇四营立即与立威、伸威、扬威、振威四营换驻防地。令下即行,贻误战机者杀无赦!”

    十六道签署各部都督印信地调兵勘合以及令箭发了下去,传令讯兵便在京师之中纵马狂驰,日色近暮,京师九城却陡然紧张起来,进出城门者大多骑马坐轿,行色匆匆。

    与此同时,兵部陆完也突然擂鼓聚将,把京中诸将全部召集来宣读圣谕,然后选出二十余名散职功勋将领立即随张永去与十二团营各高级将佐移交兵权。武定侯郭勋直接掌管的神机营进驻京城,五千营、三千营移防京师左右。

    已经秘密回京的司礼监首领杜甫在大将军许泰的武力配合下,把十二团营的监枪使太监全部撤换掉,司礼监、尚宝监等重要内司衙门皆由许泰的人马把守,同时外四家军做为唯一一支没有固定防务地机动力量,也移驻北京城下,刀出鞘、弓上弦,杀气凛然。

    随着各个衙门一道道将令的下达,只见宫里宫外、城里城外,一路路兵马川流不息,人喊马嘶,灯笼火把串如长龙,满城百姓都惊惶失措,不知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发生了什么事情。

    内厂吴杰、西厂苗逵派出大批的档头、千户,率领番子们光临司礼监、东厂、锦衣卫,逮捕了一批管事太监、锦衣卫同知、佥事和东厂的档头、千户,贴刑官等人,同时六部九卿等重要官员地门口都出现了番卫特务的身影,既是监视、也是保护,总之,不得进出。

    第二日凌晨,东方第一线阳光照耀在紫禁城上时,又有一批以江西道巡察御使为首地朝中官员分别被勒令闲住、批捕。

    忐忑不安的文武官员被召集到皇宫前边,三大学士出面向惊惶不知所谓的大臣们宣读了一道奇怪的圣旨。当文武官员们看到站在最前地三大学士时,便知道杨廷和也受了牵连。恐怕是前途堪忧了。

    内阁三大学士以焦芳资历最老。但是目前实际上地第一首辅已经变成了杨廷和,由于年纪太大,焦芳也已渐渐退居幕后。上一次皇帝施行新制改革,朝中由杨廷和主持,而焦芳做为资历最老的阁老却藉故安抚地方离开京师,就是树起杨廷和的风向。

    然而现在却是由老焦芳来宣读这样重要的旨意,大学士梁储位列其后,而杨廷和居于末位。尽管这仅仅是一个公开场合的站位,但是在官场上却是一种很微妙的兆示。足以向这些官场中打滚多年的老油条提示许多人事变动的讯息了。

    更令他们惊骇地却是旨意的内容令人匪夷所思,尽管早知道这位皇上平素地想法就是天马行空,也难以想象他会下达这样一道圣旨。焦芳一句一顿念的清清楚楚:“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令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鸿胪寺,锦衣卫,六科,十三道。每衙门止留佐贰官一员在京,其余并内阁,皇亲,公侯,驸马。伯爵,俱赴行在!”

    这道旨意一下。北京城各个衙门口儿就只留一个二把手处理日常事务,其他几乎所有官员,外加皇亲国戚、功臣勋卿、特务头子等等,都要倾巢出动,赴通州朝觐天子。天下的政治中枢一下子从北京变成通州了。

    旨意宣罢,舆论大哗,官员们惊疑不定,议论纷纷,焦芳等三大学士面沉似水,立于上方一言不发。只听午门前文武百官议论声越来越高,终于有人愤然高呼:“这是阴谋!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一定是阴谋!”

    “不错!这一定是有人胁持了天子,要将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全部诱往通州一网打尽,焦阁老,不可上当啊!”

    有些稳重一点的,措辞倒还温和:“三位大学士,皇上不回京城,却要满朝文武尽赴通州,实是旷古未有之奇闻。昔年永乐大帝、英宗皇帝御驾亲征塞北,也不曾带出这么多官员,是否封还旨意,上疏皇上?”

    四下身着普通侍卫衣服的人,其实早就换成了西厂番子,这些人冷眼旁观,哪些人惶恐惊惧、哪些人出言煽动,满朝文武各自表现尽皆记在心里。

    等到他们闹腾地差不多了,四下突然冒出几支整整齐齐的队伍,缨枪如林、刀锋似雪,甲冑鲜明,明黄的战袍、帽上插着一支突突乱颤的天鹅羽。

    外四家军!这是皇上的亲军,御林军里的御林军,皇上亲任三军统帅威武大将军地外四家军。午门前顿时静了下来,随着整齐的队伍一步步逼近,那铿锵的步伐都发出钢铁一般浑厚沉重的声音,文武百官们有种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地感觉。

    身前百步,“铿”地一声,队伍停止了前进。可是那种窒息的压抑感却丝毫没有消失,士兵们一个个神情冷肃,就象一道钢铁铸就地森林。

    秀才遇见兵时,应该怎么办?

    ‘秀才’们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成群结队地离开北京城,在许泰大军的护送下,‘爽爽快快’赶向通州城朝见天子去了。京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一部分高层或耳闻、或揣测,多少明白了一些,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平素不问朝政的皇亲国戚们,却是糊里糊涂,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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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大狱,一个衣甲鲜明的将军端然坐在椅上,笔挺结实的军服、军靴下踏着一个赤裸裸的肉体,那身体上血痕累累,被反梆双手倒在潮湿朊脏的地面上,犹如一头待宰的猪猡。

    鞭梢毫不在意地拨弄着他的下体,那个披头散发、赤身裸体的人却毫无知觉,江彬阴恻恻地笑起来:“钱大人。滋味儿如何?”

    “啧啧啧。都没反应,啊!我忘了,钱大人就是对付女人才象个爷们,是不是得找个女人来你才行呀?可惜了,这军中大狱,不准女人进来,你说怎么办呢?”

    “唔唔唔”,钱宁挣扎了一下。他的嘴里塞着一团破布,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地下体也不知怎么弄地。张挺挺的如同一杆枪戟,根部却被牛筋儿系的紧紧的,也不知充血多久了始终不得消褪,颜色因充血过久而油亮发紫,江彬手中尖利的鞭梢戳在上边,就沁出紫黑发臭的血珠来。看来淤胀的血液早已经在里边变质甚至凝固了,否则只消破道口子就得喷溅出来。

    江彬嬉皮笑脸的道:“钱兄,兄弟手下地服侍的还算周到吧?呵呵,侍候人可不只是锦衣卫地人才懂,军里边人才多着呢”。

    钱宁的目光已经快要喷出火来,落到这步田地。他还有什么好怕的?现在他和太监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连太监都不如。尽管几日滴水未沾了,可是难免还是会有尿液,但是现在根本排不出去,他的小腹鼓硬如铁。那种痛楚是无法言喻的。”

    “你们这群混帐王八蛋!”江彬扭头朝手下骂:“我说过多少次了,钱大人与我可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让你们把钱大人得侍候舒坦了么,看大人地样子好象还不够舒服。一点都不让老子省心!”

    “是是是!”

    江彬又扭过头来,满面春风地道:“钱兄,我说你听啊!”

    钱宁:“呜呜呜……”

    江彬:“你我兄弟一场,交情深厚,你就放心去吧,你的那些娇妻美妾,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的,绝不让她们衣食有缺,春闺寂寞。兄弟想你的时候,就睡睡你的老婆,这一来也就怀念起你了,你看兄弟的法子好不好?”

    钱宁:“呜呜呜……”

    江彬摆手道:“你不用谢我,谁让兄弟是实在人呢,受人点滴之恩,我江彬一定是涌泉相报啊。钱兄,等你上路了,兄弟我还会在府里给你设个灵堂,让你地夫人们按时祭奠呢!”

    钱宁:“呜呜呜……”

    江彬:“唉,钱兄啊,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兄弟也舍不得你啊!你不是喜欢在女人身上作画吗?你看这样行不,兄弟打明儿起就拜南京城最好的画匠为师!我一定学好水墨丹青,在你老婆身上勤加练习,每年到了你的祭日,我一定花样翻新的鼓捣出来!让你的夫人们祭拜你时在你灵前展示一番,以慰你在天之灵!”

    钱宁说不出话,但是身子却剧烈地抽搐了一番,喉中一阵咳嗽,随即,鼻腔中涌出鲜血。他被气地吐血,嘴却被堵住,两道殷红的鲜血自鼻腔里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江彬仰天大笑,笑声在狱室内回荡不已,过了半晌,他抬起脚用靴尖给钱宁蹭了蹭鼻血,然后站起身道:“大家好兄弟嘛,你瞧瞧你,感动个什么劲儿?”

    血,又从钱宁地鼻子里流了出来,江彬慢慢俯下身,对上钱宁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睛,从怀里掏出一顶绿油油的小帽儿,让钱宁看了个清楚,然后‘啪’地一下扣在了他的头上,钱宁奋力地扭动着,想要挣扎掉它。

    江彬似笑非笑地道:“老钱啊,兄弟我特地命人制了几百顶这样的小帽,你放心,我会隔三差五给你烧一顶过去,让你的头顶如青山不老,郁郁葱葱。

    对了,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那未成年的小儿子吧?我会好好栽培他的,让他长大成人之后做南京青楼之中的头号大龟公,这才配得起你这顶四季长青的绿帽子呀”。

    “呃!呃!。”钱宁的身子就象打摆子似的,鲜血如注般从鼻孔中喷涌出来,他的身子挣扎的越厉害,鲜血喷的越多,整个口鼻全被血糊住了,身子的颤抖由急而缓,渐渐没了动静。

    江彬脸上的笑渐渐消去。眼中露出针芒一般锋利地目光。一个亲兵过去踢了钱宁两脚。然后抬头道:“大人”。

    江彬一摆手,转身向外走去。走出大狱,到了阳光之下,一个从宣府追随他来到金陵地心腹亲兵悄悄跟了上来,低声道:“大人,钱宁气毙了”。

    江彬仰天吁了口气,放松了脸上狞厉的线条。

    那亲兵又低笑道:“大人,钱宁的几房小妾确实如花似玉。娇媚入心,要不要给您?”

    江彬嘿嘿一笑。拍拍他肩头道:“小蚊子,刚刚我就是为了气他才这么说,你当我还真的要学他不成?此一时,彼一时也。老子现在可不是流氓把总,而是将军,懂吗?

    将来。咱也能站朝堂的,淫人妻女解恨是解恨,可是贻人把柄就犯不着了。犯官家眷,还是由法司衙门处置的好,你们别沾手,大丈夫功成名就。还愁没女人么?”

    “是!”,小蚊子陪笑道:“大人高见”。

    江彬抻抻崭新的副总兵雄狮补服官袍,笑眯眯地道:“那当然,做官嘛做久了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

    通州城头,黄罗伞盖。

    正德皇帝与杨凌、张天师兄妹立于城头之上。身旁侍卫扈从。远远的,已隐约可见大队人马正逶迤而来。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杨卿,你来对一对如何?”

    没料到正德还有这兴致,杨凌想也不想便道:“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

    “唉,这是成联,不可用,你再想一对”。

    “这个”,杨凌心道:“除了东西当铺当东西,我可就记得男女学生生男女了,还有什么呐?”

    可怜杨秀才实在不擅长对对子,一时便僵在那儿,张天师听了也蹙眉细思,一时想不出合适地对法,正德本就是等着百官到达在这儿闲逗闷子,所以也不着急。

    张符宝那眼角儿一直睃溜着杨凌看呢,见他为难模样,不知怎地,心中也替他着起急来,她偷偷看着,心中忽地想到一个对子,忙悄然退了一步,待杨凌望过来伸出一根食指,左边一指、右边一指,然后另一只手也伸出食指,两根食指在一起合了合,又左右一分。

    杨凌一怔:“这是啥?斗斗飞?”

    张符宝见他不懂,又急又气地站在皇帝后边冲他挤眉弄眼的,杨凌心中急转,忽地想了出来,喜道:“左侍卫,右侍卫,左右侍卫侍左右!”

    张符宝听了脸上顿时绽开一个甜甜地笑脸,正德讶道:“不错不错,真的不错,还能应眼前这景儿,嗯,最佳的当然是对东西,但这片刻之间能想的出左右,也十分难得了”。

    杨凌心虚地看了眼符宝,干笑道:“不知皇上心中,除了东西当铺的对子,想的是什么妥当下联?想来当比臣这一条要高明地多了。”

    正德哈哈笑道:“朕负责出上联,不负责想下朕。”

    杨凌窒了一窒,拱手道:“皇上英明!”

    正德嘿嘿一笑,闪目看看城下越来越近的京中百官,说道:“整个朝廷都被朕搬到这通州城了。现在,立即下达各府道军政要员调防的圣旨,在朕率领百官回京之前,一切部署必须完成!”

    “是!”杨凌也不再说笑,肃然签应了一声。

    正德皇帝坐镇通州,遥探肃清京中反叛、将文武百官调出京城,全部约束于帐下,随即从通州调令,各地重要官吏的调防换血开始了,一场波及全国的权力重新洗牌在他手中开始迅速完成。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50 初履兀者卫
    杨凌回到京城后,本来还担心两位公主下嫁的消息会在京里闹出石破天惊的大反响,不料却象在大海里扔下一粒小石子,根本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没有人在意了,就算他把皇上的妹子全娶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捱,也没人愿意往里边搀和了。

    全国各府道军政首脑大换防,每位封疆大吏都得在限期内离开辖地,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任。离开苦心经营多年的地方和盘根错节的地方依附势力,就没有人能拥兵自重。

    他们听从朝廷的调遣,照样可以治理地方,但那靠的就是朝廷的威严和权力了。他们即便有心培植新的亲信和个人势力,也是旷日持久的事,朝廷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自然也可以从容部署,进一步提高中枢的控制力。

    这种事情古已有之,但是这么大范围的调动却是前所未有。这是出自杨凌的授意,而杨凌,却是学自后世的一位伟人,但这样非大魄力不敢行的举措却正符合正德的性子。

    换一个皇帝或许顾忌重重,瞻前顾后,但正德皇帝做事向来嗣无忌惮、天马行空,根本没有详加考虑就予施行了。

    与此同时,京里更是对与宁王有密切联系的官员来了个一网打尽。除了少数与宁王已经明确从属关系的判逆,大多数仅仅是私交密切、或收受贿赂的官员并没有入狱或砍头。

    这是杨凌竭力劝阻地结果。否则难保朱厚照不会效法祖先。发动三厂一卫来一次血腥大清洗。历来宗藩谋反、内外勾结,一旦失败后这是必然地结果。

    杨凌并不欣赏朱元璋打击政敌的酷厉手段,相反,他对宋朝的君子政治比较推崇。说出去或许没人相信,走到哪儿腥风血雨就刮到哪儿的杨砍头居然是个反对政争必以死结局的人,谁能相信他不得不杀的无奈?

    然而更大的努力他就无法做出了。谋反历来为天子忌,宗室谋反更是忌中之忌,这份花名册是当着皇帝的面发现地。杨凌也只能晓之以理,尽量劝说皇帝少动刀兵。

    说起来有些大臣是比较冤枉的。收受礼物、程仪,在官场上早已蔚然成风,有些人未必会想到宁王谋反。但是蔚然成风不代表已经行之于公文制度。

    很多人都在收礼,但是送礼地可不个个都为了造反,你摊上个造反的主儿,那你就得认倒霉。不出事怎么都好。出了事就得自已兜着,无论古今,莫不如是。换了谁做皇帝,手下有的是人可以用,还非得把一个已存了芥蒂的人放在眼皮底下?

    政治斗争可以不流血,但从来没有温情脉脉!

    不过推上法场的不多。被拉下马的却不少,官吏升迁、贬职、大规模调动,吸引了朝野地全部注意力,谁还在乎皇帝妹妹嫁给谁?

    就这样,杨凌和正德皇帝准备好的说辞。事先得到嘱咐的张天师充分准备好的卦辞全白费了,除了太后表示了一番不满。朝野再无半点反对的声音。

    杨凌和两位公主的婚事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定了下来,皇家嫁公主,当然也要钦天监好好匡算个吉利日子,皇室要做出周密的准备。湘儿公主是蜀王之女,少不得蜀王也要赴京相贺。林林总总准备齐全就算最快的速度,没有半年的功夫也下不来,何况皇家也没有仓促嫁女的必要,所以婚期尚未定下。

    杨凌挂念着关外局势,在京中苦苦守候了半个多月,待京中局势完全稳定下来,便主动请缨要往辽东视察。

    大明在历史上就是被北方地野蛮所灭,在它化茧成蝶,展翅欲舞,力量最脆弱最动荡也最有希望走向下一个文明的关键时刻,被一个更落后、更愚昧地力量所取代。

    杨凌对这段历史知之甚详,所以对关外也最为重视,关外一日不解决,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何况,这里还有红娘子、有成绮韵和阿德妮,有和他声息相关的爱人呢?

    努力争取了很久,杨凌总算得到了正德皇帝的许可,整理行装奔赴关外了。现在,他已经过了辽东都司的辖地,马上就要到达奴儿干都司的兀者卫了。

    车辘辘,马萧萧,朝阳如火,篙草高高

    本该是哈尔滨的地方,现在还是海西女真辖下的一片荒原。杨凌记的小时候曾在这里住过几年,重游故地是很激动很兴奋的,如果是数百年前的旧地,物非人也非,那种瞬息千年、轮回百世的感觉,更是充满了悲凉。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杨凌心中很感慨,他轻轻叹息,思绪万千,万千了许久也没吟出一首诗来,只好挥一挥衣袖,倒在锦榻上继续埋头大睡起来。

    “启禀国公爷,前方已到兀者卫,兀者卫指挥使率人前来迎驾”。

    “……”

    “启禀国公爷……”。

    “嗯嗯,到哪儿?”杨凌一掀窗帘儿,把头探了出来,头发散乱,袍襟敝开,一双眼睛朦朦胧胧的,睡的这个香。

    “回国公爷,已经到了兀者卫了,兀者卫指挥使练云舒练大人率队前来迎接”。

    “嗯,车驾停下!”杨凌的头刷地一下又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杨凌一掀轿帘儿从车中钻了出来,蟒袍玉带、衣着整齐,头发梳理的干干净净,昂昂然站在车头。

    映入眼帘地是一队整整齐齐地步骑方阵。寒光闪闪的刀枪、简陋破旧的战袍。褪了颜色的旗帜高高飘扬。却有一股雄浑如山的气势,仅仅两千人的仪仗,却如千军万马一般,杀气盈人。

    兀者卫指挥使练云舒一马当年,率领着十余骑军中将领迎上前来。这些将领大多是三十多岁、年富力强的军中骁将。练指挥相当年轻,身为一方重镇主将,年纪尚不到四旬。

    他身披轻甲、肋下佩刀,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淡黑的脸庞勾勒出刚毅硬朗地线条,在他身后按品级依次迎来的将领们也虎虎生威、气势不凡。

    练指挥见了杨凌急忙趋前下马。上前拜见,一时间推金山、倒玉柱,拜倒一片。军阵之中,可以不必行此大礼,但是杨凌地威名他们可是久闻了。

    决人富贵、定人生死、位极人臣,又蒙皇帝赐下当朝两位公主为妻。这样的殊荣地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样的人物,漫说是他练都挥,就是奴儿干都司的大都督,又岂敢不敬若神明?

    杨凌连忙下车搀起练指使,彼此寒喧一番。然后举步行往往兀都卫的城池中走去。两旁的骑士们肃然立在矮小强壮地蒙古马上,尽管衣饰刀枪不如京营那般甲冑鲜明,鞍整齐,却迸发着无尽的威严煞厉。

    兀者城并不大,方圆不超过二十里。有四门,主街道是一条十字街。没有过多寻常城池错综复杂的胡同、小道,这样便于迅速集结部队,出征、守城都要方便的多。

    城池中一座座军营整整齐齐,但是大多数都是夯土夹板建筑的泥坯房子,房顶呈人字形铺着渗了黄泥的厚厚地柴草。直到到了军营中心,才见到五六幢砖石的房子。这座城也很简陋,那高度和结实程度大概只能防范野兽的窜入。

    事实上他们也不需要太坚固高大的城池,周围是野人女真和海西女真的牧场,这些半原始部落地散居族群是没有胆量侵犯天朝军队的,哪怕是普通地汉人,他们也不敢得罪。

    再向东,就是依托大兴安岭,成为大明军卫屏障的福余、朵颜、泰宁三卫,除非三卫被攻陷,否则伯颜的人马也不可能深入腹地对大明军队构成威胁。

    一行人进入最大最宽敞的一幢房子,练指挥搓着手,为难地道:“国公爷,这里是兀者卫最好的房子了,实在简陋不堪,委屈国公爷住在这样的地方,下官实在惶恐不安”。

    杨凌注意到房子应该刚刚粉刷过,屋中的布置虽然比较简陋,但是却十分整洁,一尘不安,就连青砖的地面上,那砖缝里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土,真难为了这位练指挥,也不知派了多少大兵,拼了老命的清扫房间。

    杨凌呵呵笑道:“无妨,将士们镇守边关,经年累月,可谓劳苦功高。这样的地方,你们能住得,难道我就住不得?我来塞外,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呵呵,大家不要拘束,来来,都请就坐”。

    杨凌走到首位,坦然坐下,双手一分向下一按,说道:“都坐下吧,这样不好说话”。

    众将领这才一一落座,有士兵冲好了茶水,给他们端了上来。杨凌环顾一圈,笑道:“刚刚同诸将结识,咱们彼此还不太了解。不过没有关系,本国公要在奴儿干待上一段时间,咱们可以慢慢熟悉,我杨凌是很好说话的。”

    “是是”,练指挥陪笑道:“塞外苦寒之地,还从来没来过国公爷这么尊贵的大人,下官等特意去山中猎了些珍奇,又向女真部落购买了些东西,一会儿给国公爷接风洗尘,”。

    “练大人不要客气。今日能结识诸位英勇善战的将军,本国公也十分欣悦,一会儿少不得要和你们喝上几杯。嗯,现在时候尚早,练大人先给我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形吧。”

    练指挥恭声道:“是,下官遵命”。

    他舔了舔嘴,缓解了紧张的情绪,开始讲述起这里的情形来。东三省杨凌本来是十分熟悉的,可是目前这里可不是东三省。这里基本上还是一片荒芜。势力构成更是错综复杂,讲起来也有些吃力。

    初始练指挥还说地结结巴巴,慢慢便流畅起来。

    大明设立地奴儿干都司地域庞大,包括了现在外蒙、内蒙、苏联、和东三省的部分地区,但是由于地广人稀,很多地方没有足够的兵力驻扎,也没有足够的人口去开拓垦荒,目前仍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和大草原。

    明军卫所主要依据几条主要河流星罗棋布地设置着。主要设置在黑龙江、阿速江(今乌苏里江)、松花江以及脑温江(今嫩江)、乌苏里江流域,大小卫所共计一百三十多个。奴儿干都司衙门设在滚河口对岸的特林地方。都司的主要官员是世袭的,这一点与关内官员不同。

    他们地管辖范围西起斡难河,北至外兴安岭,东抵大海,南接图们江,东北越海在库页岛上还设有卫所。境内有蒙古、女真、吉里迷、苦夷、达斡尔等多个民族,多以渔猎为生。

    这里特殊之处在于,境内的朵颜三卫、女真等势力较大地民族,有自已的独立领地和领袖组织,俨然国中之国。而且由于地广人稀,与鞑靼接壤地区兵马派驻少了没有用处。多了又没有足够的兵力,所以那一块地方并没有派驻兵马,成了三不管地区。

    所以红娘子占据斡难河周围大片领土后,向东拓展到呼伦湖、贝尔湖,直至捕鱼儿海。大明军队始终没有动作,才没有引起伯颜的怀疑。因为这一片土地事实上就没有派驻军卫。

    杨凌此来。已经通知了成绮韵,杨凌估计可以从她那儿了解到目前鞑靼、瓦剌、朵颜三卫和红娘子的更详细的情况,这些边军卫所地将领估计对现在有价值的情形也说不出太多了。

    所以听完了练指挥的陈述,他便主动接过话头说道:“嗯,本国公此次往奴而干来,一是为了探望守边将士,并往滚河宣抚都指挥使司的各位世袭都督、指挥使。不过,鉴于朵颜三卫女王银琦其其格即将如开那达慕公开招婿”。

    说到这儿,杨凌想起在白登山上曾有一面之缘的银琦,那个颇为机智的小姑娘,不禁微微笑了笑,继续道:“银琦女王地举动已经引起了各方的注意,朵颜三卫是分是合,是能否打破当前草原平衡局势的关键。

    伯颜、火筛、亦不剌、红娘子,以及朵颜三卫内部的阿古达木、白音,可以说所有人都在关注此事,所以我会留在这里,必要时会悄悄接近朵颜三卫的驻地,就近观注,随时了解进一步动态,以免朝廷消息滞后,陷于被动。”

    说起此事,指挥副使仇昊天也露出紧张之色,说道:“国公爷说地是,现在朵颜三卫可是风云际会啊,尤其那伯颜猛可,七岁起就纵横草原,征战天下,将原本势力占据绝对优势的瓦剌打压地退缩西北一隅,从此不得翻身。

    花当趁其出兵惩罚反叛,出兵打下了他所有的地盘,他却如有神助,以一支孤军重新夺回自已的草原,此人狡诈如狐、凶猛如虎,许多草原牧人都说,长生天垂幸黄金家族,伯颜猛可是草原当然的主人,还有许多关于他的神奇传说”。

    杨凌淡淡一笑道:“举凡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总是有人或有心、或无意地去为他编织出各种各样的传说,来证明他的如何不凡,何足为奇?”

    他目光一扫,微笑道:“本国公在钱塘江潮前以八百番卫扫荡三千倭寇,就有人牵强附会,说本国公曾向张天师借东海龙宫水族水力歼敌。在巴蜀平都掌蛮,被打败的都掌蛮人到现在都坚信本国公是诸葛孔明转世,还施展神通让他们的蛙神抛弃了他们,呵呵呵,这些事说给些愚夫愚妇,传的有声有色,各位将军都是凭一身武世纵横沙场的英雄,相信这样的鬼话么?”

    练指挥、仇昊天等人都笑了起来。这时,一个士兵走进来,对练指挥低语几句,练指挥搓了搓了,对杨凌道:“国公爷。酒宴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不是?”

    “好!咱们一起去喝几杯,各位将军现在都有些拘束啊,咱们酒席筵上开怀畅饮,畅所欲言!”

    这卫所之中没有出色的厨子,可是那大锅大碗烹调出来地食物却十分可口,令人大快朵贻。肥嫩地黄羊肉、可口的沙半鸡、香味扑鼻的黑熊掌、酥烂浓香的犴鼻、飞龙吊汤、葱油鹿筋、哈什蚂油烹制的铁雀成圈,还有新鲜的薇菜、全都是天生地长的野味。

    这些东西在关内要想吃的这么全。也不是那么容易。豪门大族倒是有这样地财力,可是吃的熊掌、犴鼻也做不到这么新鲜。

    杨凌为人随和、平宜近人。酒席宴上丝毫不摆架子,就是和这些武将们聊起女人来也是兴致勃勃,众武将们地拘禁感渐渐消弥,对杨凌敬重之外也多了一份亲切。

    杨凌巡察关外诸卫一是由于关内政局刚刚经压一场重新洗牌,有必要派遣一位重臣代天子巡狞北疆,安抚世袭镇守奴儿干的各路诸候。另外还要把从奴儿干都司到京师数千里地一路下来的驿站传讯机构建设的更具效力,加强关内外的讯息联系。

    当然,这些事是要做的,也是对外公开宣布地理由,而其最大的目的却是为了朵颜卫的那达慕大会和了解、决定大元副汗、北英王红娘子今后如何行动的举措,这个秘密原因对这些军卫将领也是不必直言了。

    宴会之后。已是近暮时分了。杨凌很久没有喝的这么爽快,这两日在卫所等候成绮韵地消息,应该没有什么事,再加上一路奔波,也真是有些乏了。这一顿酒宴下来,和那些酒量甚大的悍将们举杯痛饮。醺醺然热血沸腾,又在散发着松木清香原味的粗陋木桶中沐浴一番,真个是舒爽非常。

    晚风习习,草起绿浪。杨凌一袭轻袍,俊脸微红、脚下发虚地在城墙上散布。城外的护城河壕沟里长满了茂密的水草,长地几于地平,壕沟窄而浅,城池也真的不高,大约只有两丈,但是远近实在没有一幢建筑物,仍然可以纵目望至极远。极远处,仍是一片连天绿浪。

    这片未曾开发地土地,蕴藏着丰富的矿藏,地面是大片的沃土和森林,对于未来的大明来说,至关重要。而现在,只是派驻了一些兵马守在这里,仅仅代表着那是一副国土的象征意义,没有人意识到它蕴藏着多么丰富的宝藏。

    朝廷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片所谓的荒芜之地除了政治和军事以外的重要意义。每年,向朝廷供奉几匹马、几只海冬青,几株千年老参,就是这片土地上的臣民所尽的义务、所缴的税赋。

    目前,伯颜的危机要解决。然而伯颜解决了还有火筛、还有亦不剌、还有朵颜三卫,还有现在仍然如同一盘散沙,没有哪一股势力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女真

    那可能是几年后的事、几十年上百年后的事,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种对立、不能遏制这种异族势力的发展,那么谁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个伯颜,甚至第二个铁木真、出现本该出现的努尔哈赤?

    “民族,不过是历史上,因地域聚居所形成的文化、习俗、信仰、理念等等不同的群体。大海不会沾沾自喜于它是多少条江河组成的。这些江河如果始终泾渭分明,保持各自的特色,也成不了大海。族群众多还有意识地划分、保持这种不同,那是为了追思过去而放弃未来,最终的世界,应该是融合。

    威之以武,同之以利,化之以文,融之以族。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消弥隐患。威之以武、同之以利,目前正在做,下一步关内重点发展经济,军事上就要重点关注辽东。加强互市、通商交易,就能潜移默化的加强各民族之间的联系。

    化之以文,杨慎正在作。他正在搜集诸多典藉文化,并且联系了一批文人,希望能够以书藉、戏剧、歌曲等各种形式,把中原文化和理念在这些游牧部族中传播开来。

    融之以族,也是一项长久之计。当同之以利加强的联系、化之以文加深了理解、那么融合杂居、异族嫁娶从人们的观念上也就能够接受了,移民到东北来的数十万汉人,将在那时和当地各个族群的百姓逐渐融合,直至形同一体。”

    然而要实现这些事情,不让它半途而废,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那么就必须得消灭伯颜、火筛、亦不剌等等野心家,削弱这些族群的分离力量,增强它们的归属感、认同感。否则朝廷一旦势弱,各族异心便起,周而复始,战乱将无穷无尽。

    “一个民族的英雄,往往会成为另一个民族的恶魔。如果一定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能换来和平的永恒,那么,就让我杨凌,来充当这恶魔的角色吧”。

    酒后的杨砍头,瞧着晚风吹拂,低低俯首的无边绿草,发出了一句邪恶的豪言壮语。

    他吐出一口酒气,在几个贴身侍卫的陪同下,醺醺然地走向营帐去了。就在此时,地平线上,数百名骁勇的骑士,护侍着一辆蒙古王公式的垂缨豪华马车,正向兀者卫急驰而来。

    车帘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就如车中佳人的那颗芳心,急促而又充满了喜悦。残阳如血,草原起伏,成绮韵还没有看到兀者卫的城廓,但是那颗心,却已经飞进了兀者城,飞到了杨凌的身边。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51 不拘小节
    喝一杯淡绿色的清茶,杨凌悠悠然地进了卧室,脱了外衫,只着小衣倒在榻上。

    这是一铺火炕,上边铺的褥子不软不硬,躺上去正解乏,杨凌舒坦地伸了个懒腰,拉过一床薄被横搭在腰间,阖起了朦胧的双眼。

    山珍、醇酒,英雄尽欢;沐浴、散步,香茗一杯。然后再躺在床上,何等惬意?被褥虽是棉布的,却干净、干燥,似乎还带着阳光的暖意。只少了一个女人,一个香肌玉股、温柔美丽的女人,否则更该是天堂一般的生活了。

    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上了,天际还留有一抹晕红,数百骠悍的骑士披着一抹晚霞的残红,簇拥着一辆蒙古贵族式的豪华马车驶到了兀者卫的辕门前。

    车队停在兀者卫的辕门前,过了片刻,似乎与城上守门官军出示了通行的令符,彼此对答已毕,辕门打开了。车马辘辘,一行人下了马,牵着马匹慢慢走进了大营。军营之中照例是不准驰马的,尽管很多地方卫所的将领并不遵守这条军纪,但纪律森严的边军不同。

    在最后一句骑士入城之后,古老的辕门吱吱呀呀地又合拢了来。“呯”地一声。闭住了天边最后一抹余晖

    一个眉目婉然、娇嫣如画地女子跪坐在杨凌身边,侧着头,让开一偻烛光,静静地欣赏着他地睡姿。灯光把她的娇躯裁出一道优美的剪影。她穿着柔软贴身的罗裳,痴痴地凝视着杨凌,目光中流出一丝恬静、一丝温柔,还有一丝宠溺。

    杨凌的眉心微微蹙着,好象睡梦中还想着什么心事。女人伸出纤秀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轻轻的抚平他微蹙地眉头,那温柔,如春风一般,如丝如缕。

    杨凌忽然若有所觉,他霍地张开眼睛,一只手已准确地扼住了那只抚在脸上的柔荑。凌厉地目光刚刚射出,却在一怔之后瞬息转为无尽的温柔。

    “韵儿,是你!你来了?”杨凌一下子坐了起来,又惊又喜地道。

    “嗯,你这坏蛋!”成绮韵轻轻揉着被他握疼的手腕,娇滴滴地道:“刚刚见面就给人家一个下马威”。

    杨凌佯怒道:“你趁本大人酣睡竟敢悄然近身。这也就是我,要是曹孟德,早就一剑刺下去了”。

    成绮韵脸泛媚笑,昵声道:“人家一路就想着大人的剑朝人家刺下去呢”。

    她没再说下去,因为杨凌已经一把抱住了她。成绮韵闭上了美丽的眼睛,双臂温柔地环着杨凌有脖子。两个人就在烛光的摇曳里静静地拥抱着。

    过了许久,杨凌才放开手,把她往怀里拉了拉,成绮韵就势倒在他地怀中,仰起脸双眼弯弯地笑望着他,轻轻抚摸着他颌下的胡茬,媚声道:“大人,想我没?”

    “想了!”在成绮韵挑逗似的一声娇呼中,杨凌的手指在她的胴体一处处优美的风景上逡巡着:“老爷好想你呢,想你这里、这里、这里”。

    手抚在成绮韵地大腿根上时,攸地被一双温润浑圆的大腿夹住了。成绮韵脸上似笑非笑,鼻中已带起娇昵的喘息,

    她穿着一身女式骑装,上身着淡蓝罗衫,下身是细薄的绯色缎裙,此时仰卧在杨凌怀中,更衬得腰腿曲线优美,尤其那有意挺起的酥胸,更形玲珑浮凸。

    “大人,人家也想你”。

    杨凌低低地笑:“是么,你想我哪里?”

    成绮韵一双桃花眼水汪汪地,腻声道:“想你这里!”说着一手小手儿毫不忸怩地探进了杨凌的睡裤,温润柔软地小手,准确地握住了要害。

    杨凌苦笑,这些妻妾之中,在床上若说毫无顾忌,甚至比他还狂野大胆的,就只有这个成绮韵了,和她闺中调情,若想她忸怩羞涩,那除非她今天想扮成那副模样。

    两个人闺中嬉戏,成绮韵无论扮成高雅、清纯、稚嫩、风骚、狂野,绝对扮的活灵活现,让你找不出一点破绽。可是今天久别重逢,成大小姐显然是没有那个耐心了。

    纤巧灵活的手指技巧地搔动了几下,杨凌被激起一股蚀骨销魂的快感,下腹立即勃如怒蛙,成绮韵吃吃娇笑起来,

    “你这小妖精!”杨凌咬牙切齿地叫,双手一分,成绮韵胸前粉堆玉积的酥乳只一闪现,已经落入一双大手掌握,只有指缝间凸露出两粒嫣红。

    房间中响起一阵娇吟呢喃,过了许久许久

    “大人老爷,哥哥啊,饶饶了我吧成绮韵披头散发、满脸潮红,头晕眼花的跪伏在床上发出呜咽的哀求声。

    酒意半醒的杨凌捧起她浑圆丰盈的雪臀,把她抛送的犹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小舟,成绮韵的藕臂已经撑不住了,只能用肘跪伏在榻上,高翘起一轮明月。

    “爷人家够了嗯嗯”,终于。在杨凌一阵急剧的颤抖后。成绮韵象泄了气地皮球,软绵绵地趴在了床上,香汗淋漓的枕着自已的玉臂,满脸晕红、眼波迷离,檀口微张、娇喘吁吁。

    杨凌歇了一阵儿,向旁一翻,懒洋洋地在她汗叽叽的丰臀上“啪”地一拍,笑道:“还敢不敢再惹老爷了?”

    成绮韵的丰臀被拍的一阵荡漾。她娇慵地哼了一声,连反驳的力气都发不出来。

    杨凌捏着她尖巧的下巴。笑道:“韵儿,老爷我一直有件很奇怪地事搞不懂”。

    “嗯?”成绮韵的魂儿还没完全回到身上,她睁开朦胧眸子瞧着杨凌。

    杨凌道:“忙忙碌碌、大耗气力的是我呀,你怎么会比我还累呢?”

    成绮韵翻翻白眼,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手抬了一下。却没有力气打下去,就抓住他的手指张嘴咬了下去。嘴唇碰到了他的手指,却由作势欲咬变成了张开樱唇含进口中,那双美目眸光朦胧、媚眼如丝,看的杨凌神为之驰。

    成绮韵一个翻身扑进了他的怀中,滚烫地脸颊贴上了他的胸膛。轻轻地磨娑起来。激情之后,才是两个人心满意足的温存

    “你已经通过军方暗示银琦,如果红娘子的白衣军与她接盟共同对付伯颜,朝廷不会干预?”

    两个人已清洁了身子,杨凌半倚着被子。把光滑滑的成绮韵拥在怀中,一条腿不老实的时而滑过她纤秀结实地小腿。时而磨擦她丰腴柔软的大腿和丰臀。

    “嗯!朝廷当然不会干预的,甚至乐见其成,不是么?再说谁敢真的委曲了你的莺儿妹子呀?”成绮韵似笑非笑地椰揄道。

    “啪!”丰臀挨了一记。

    “喛呀!”一声娇呼,成绮韵不甘示弱地咬了他地乳头一口。

    “草原上,为了生存,需要付出的大多是生命地代价。这种残酷的生活,造就了蒙古人不同的观念,他们只尊重实力,强大的实力。

    他们掠夺的不只是大明的边寨,事实上,他们自已也是互为牛羊、互为鱼肉,强大者就是主人、软弱者就是奴隶,你能征服他,你就是他的主人。

    红娘子拥有强大的实力,任何一方都不敢小觑的实力,这是各方都想招揽她的原因。她不是蒙人,这是各方放心招揽她的原因。

    而同样的,红娘子能在蒙古草原上站住脚,并且拥有了自已的广袤草原、牧场和部族,一方面取决于她的实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她上面还有一个伯颜汗,蒙古牧民们很难产生对立感。

    现在,快要和伯颜猛可图穷匕现了,要继续利用这份优势,她就需要寻找一个新的名义上的首脑,那么,那些在她治下已经尝到了甜头的牧民们,就会心安理得的继续接受她的统治,直到彻底归心”。

    杨凌听完了成绮韵的分析,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阵,轻轻点头道:“不错,你说的对,计划当因时因势而变。她的这层保护色,最初只是为了迷惑火筛、伯颜、亦不剌,现在既然有了更大的好处,就应该让她潜伏下去。”

    “如果与朵颜三卫达成联盟,又没有暴露朝廷大军的身份,只要运作的好,很可能形成与火筛、瓦剌联手对付伯颜的机会。毕竟,伯颜是黄金家族后裔,是鞑靼部落中最有影响的英雄,是瓦剌部落最大的宿敌。这种合作是比较容易促成的。

    那样的话,后面有辽东都司、奴儿干都司的配合,我们将可以朵颜蒙古为掩护,瓜分到很大一块草原,那时,就是银琦女王与火筛和亦不剌之战了,唉!彻底消除草原之患到底还要多少年呢?”

    成绮韵微微支起螓首,认真地的道:“大人。你下决心扶植她了?”

    “武力征服、驻军控制、移民实边、商贸渗透、文化融合、宗教羁靡、民族同化。任重而道远,关外太庞大了,而现在大明地人口又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要实现这个过程,最快还不得几十年?

    在这个悠长地过程实现以前,我们需要一个肯听话、能合作的人配合,伯颜、火筛、亦不剌、银琦,这几方首脑中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慢慢来吧。也许我想的太容易了,其实就算莺儿公开站在银琦女王一边。面和心不和的朵颜三卫想真正整合起来,形成一股足以对抗伯颜的力量也不容易”。

    成绮韵咬了咬唇,低声道:“银琦女王召开那达慕,公开招婿,各路英豪必然予以关注,伯颜、火筛等部也不会置之不理。在各路英雄风云际会之时。如果我们想些办法,或许可以从中渔利”。

    杨凌犹豫起来,成绮韵说的含蓄,可她的意思杨凌听地懂,无非用些阴谋诡计挑拨、离间、分化、甚至暗杀的手段,把一场欢乐地盛会变成血腥屠杀。用酷厉的杀伐迅速整合朵颜三卫,让草原各部在措手不及之下仓促进入决战,这样游离于其间的红娘子才能如鱼得水,成为银琦女王必须倚重的主要力量。

    可是这与杨凌一向不打无把握之仗的原则相悖。而且很难保证不会有些只是赶来参加大会的无辜部落也卷入其中,这样做可以吗?杨凌地心微微有点不安。

    不这样做。仅靠正常的办法,朵颜卫要多久才能达成内部的妥协?才能真正形成一支完整的力量对外作战?如果这个过程太长。瓦剌已经对红娘子用兵,而伯颜袖手旁观甚至暗下毒手,那红娘子怎么办?

    向东完全撤入奴儿干都司,一种可能是会暴露她实是大明朝廷所遣的秘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把需要休养生息一两年的大明军队完全拖入战火。西边是瓦剌、南面是伯颜、东面是现在不能明着相助地大明军,如果出现那种僵局,她该怎么办?

    北边北边,杨凌的心忽然跳了起来,他怎么一直忽略了北边。北边是哪里?是西伯利亚,是面积相当于又一个大中国的西伯利亚!一片现在看似一片蛮荒,却有着肥沃的土地、广袤的原始森林和无穷无尽地石油、天然气、煤、金银铜铁等丰富矿藏的庞大区域。

    那里现在仅仅居住着几个当年隶属于蒙古大帝国地小汗国,事实上只是一些鞑靼游牧部落。罗斯现在还是欧洲的一个三流小国,连乌拉尔上下一个小小的鞑靼喀山汗国都打不赢,还没有能力涉足这片土地。

    如果我能在自已有生之年摆平了横亘在这中间的鞑靼、瓦剌,那会怎么样?那么大明就可以一直向北,拿下整个西伯利亚!大明的版图将扩大一倍,那里充裕的土地和矿藏将为未来大明的工业发展提供最雄厚的经济资料。

    不对!还不止这些。大明的战船现在没有能力横跨太平洋,然而要是取下了西伯利亚会怎么样?那么就可以通过狭窄的白令海峡踏上‘北美’的阿拉斯加,再然后,想象后人转动地球仪,那上边中国国土之庞大,杨凌的头有点发晕

    自已的目光以前怎么就一直局限在长城以外的这片草原上了?跨过这片草原可是一片更辽阔的天地啊。

    罗斯王国还没有能力东进,西班牙和葡萄牙从地球的另一边刚刚涉足南美一角,仅仅是派出一些船队去实施抢劫而已,那里有大片的处女地呀!

    杨凌的热血沸腾起来,一个更伟大的目标。激起了他地斗志。本以内兴工商、外消草原之患为一生夙愿,从此做完这一切就可以做一个逍遥王侯地杨凌,心思一下飞的好远好远

    汉民族不是没有机会统治西伯利亚,早在汉朝,匈奴战败西逃,大汉就有了第一次占领西伯利亚的机会,但那时这片不毛之地没有驻守价值,他们主动放弃了。苏武牧过羊的北海(贝加尔湖)再没有踏上汉人军队的足迹……

    到了盛唐打败东突厥,汉人大军再次有了占领西伯利亚的机会。但是安史之乱使大唐势微,北方民族再次自立门户。现在,只要解决了鞑靼和瓦剌,南北将变成一片坦途,要征服西伯利亚那些原属大元金帐汗国的小汗国易如反掌。这样一份丰功伟业,足以千古不朽。只要只要扫平横亘在大草原上的鞑靼和瓦剌这两个自大元分裂出来地最主要力量!

    为千秋功业、万世平安,何惜一时杀戳?

    成绮韵听到杨凌心跳越来越快,体温也高了起来,不禁忐忑地抬起头:“我惹他不开心了么?他他一向不喜欢我太阴险的”。

    “绮韵!”

    “嗯?”

    “按你说地办,放手去做。充分利用那达慕的机会,不惜任何代价。强行整合朵颜三卫,一定要把银琦的势力组合起来并且掌握在我们手中!并挑起伯颜、火筛之战!”

    成绮韵惊奇地看着杨凌,不明白他何以如此亢奋。

    “韵儿,你是女中诸葛,智谋百出!你要帮我好好想想。详加策划,不管任何手段。一定要办到!”

    成绮韵眼珠一转,追问道:“不惜任何手段?”

    “对!”

    “哪怕有些卑鄙、有些无耻、有些邪恶?”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成绮韵格格一笑,放下心来。能困住她的笼子,只有杨凌的约束,杨凌让她放手去做,天高海阔,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成绮韵心中喜悦,她眉尖儿一展,忽地在杨凌胯下屈指一弹,笑盈盈地道:“我家大人总算是开了窍了”。

    “哎哟,你弹哪儿?”杨凌一个机灵。

    “攻敌之至弱嘛!”成绮韵眉梢眼角尽是春情,笑地无比冶荡。

    “哼!”杨凌放开了心事,精神又起,看着成绮韵那无尽魅惑的笑脸,杨凌性致勃勃地道:“这你可猜错了,本国公是兵法大家,你不晓得我这是强则示之以弱么?”

    他一翻身便将成绮韵压了身下,成绮韵只觉小腹上一团刚猛火热,果然是至阳至刚,不禁花容失色道:“老爷,你还要呀?人家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杨凌不理,他探手一挑,便把成绮韵柔腴动人的身子挑翻过来。成绮韵楚楚可怜地道:“人家消受不起,老爷你放了人家吧”。

    她象只呜呜哀鸣的小牝犬,一边娇娇怯怯地哀求着,一边膝行着向前爬去。杨凌抄住她纤柔的腰肢,握住髋部向后一拉,那一盘丰腴便重重地撞在他地腿间。再逃开,再撞回来。

    成绮韵的腰肢以一种奇怪的韵律摆动着,塌腰翘臀性感妖魅,配合着她又细又软的哀求声,让再是怜香惜玉的人都不禁生起一种摧残蹂躏地欲望。

    然而那臀的技巧扭动,虽然看地人蚀骨销魂,却就是不得其门而入。如是者多次,杨凌已被逗弄的面红似火、鼻息咻咻,他忽然性起,象抓小鸡似的把成绮韵粗暴地扯到自已身前,‘很残忍’地倒拧起她一双纤细白嫩的手臂,成绮韵再不能逃开了,只能悲啼着扭动、挣扎

    这个妖精,居然又在玩撩拨他的游戏!

    粉肌脂腻,腰折杨柳,一轮明月好圆,国公半宿无眠。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52 暗流涌动
    452暗流涌动

    西伯利亚如果到手,就可以由陆路踏足北美,既而跨过一个小小的海峡到达南美。后世的世界格局将因而大变,至少不会再出现一个强大的俄国和美国,而中华帝国将横跨亚欧美三大州。

    当然,杨凌并没有忘记南方,满剌加到手、夷州驻商,将促使他们的商船不断扩大远洋区域,澳州的发现为时不远。这样一个远大的目标,在杨凌稳定了国内、正在大力发展工商之后,并不难实现。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人口。大明的人口相对于这么庞大的未来江山将会显的太少太少。杨凌准备回到关内后就向皇帝陛下建议大量鼓励人口繁殖,现在的粮食生产和开海通商,经济大幅度发展为此提供了充足的经济基础。

    同时,现在人口的夭折率实在是太高了,必须的组织一批名医,研究出一整套的婴儿从妊娠、生产、哺乳直到成长的一整套医疗卫生措施,减少婴儿的高死亡率。

    原打算解决了草原问题,就做一个闲散王侯,和娇妻美妾们游山玩水、饴乐一生的威国公杨凌心中有了一个更远大的目标,重新变的斗志昂扬起来。

    曾经只想着离开穷困的杨家坪,在自已短暂的生命期间,给爱妻谋一份产业,让她以后衣食无忧的杨凌,当他和幼娘手拉着手儿走出穷山沟时。绝不会想过能够踏上朝堂。谋个一官半职,更不会设想这样的宏图。

    人地目光和抱负是随着实力、地位地上升不断修正改变的,现在,当他的地位无以伦比,当国内生机勃勃,从世界头号大国、强国,进行更突飞猛进发展的时候,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对他来说是如此。对大明朝廷,对朝廷百官来说何尝不是如此?工商的发展、四海的交流。势必开拓他们地眼界,让这个庞大的国家不再安于现状,将使他们明白中国并非世界唯一地、完美的乐土,四夷也绝不是一些毫无求取价值的穷荒僻壤和落后如野人的蛮夷。

    追求和利益发展的动力,一旦促成这个强大国家的主动发展、开拓,试问当今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征服地?

    然而要做到这一切,第一步就是平定北方,把伯颜和火筛这几颗钉子拔掉,并且把这片草原稳定下来。要做到这一步,朵颜三卫做为蒙古族人的一员、做为关外最强大的一支军事力量,必须得到整合、号令统一并且掌握在朝廷手中。

    多少强大的力量就是在内讧中出于灭亡?小到朵颜三卫。大到大明帝国,给了它一个强盛的机会,如果不给它向外开拓的远大目标,那么力量地强大最后就只能用在内耗上。

    从成绮韵那里,杨凌了解到北方进一步的情况。现在西伯利亚的那些鞑靼小汗国,就正在不断的内讧。而起因却是罗斯帝国的王后指使人不断地挑拨。以致于这些任何一个汗国都远远强胜于罗斯的小汗国。现在陷入不断地内战中。

    估计再有十年功夫,这些小汗国就能在内讧中变的不堪一击。杨凌并不了解罗斯帝国东征,灭掉这些汗国的历史情形,不过从这些情报看,恐怕小小的罗斯能成为大俄罗斯,占据庞大的西柏利亚,这正是一个主要原因。

    然而,这位出身整个欧洲皇族血统最高贵的美丽王后、拜占庭帝国末代皇帝的公主索菲娅,怕是要为他人做嫁衣了。东方大帝国的主要掌权者已经不在把这里看成一片不屑一顾的不毛之地,杨凌已经对这里虎视耽耽了。

    这位美丽高雅的王后陛下,或许正在她沾沾自喜于得计的时候,会看到一位叫做杨凌的英俊东方人,蟒袍玉带地出现在她的宫庭宴会上,并且盛情邀请这位美丽高雅的王后陛下共舞一典,至于是请她扭大秧歌还是华尔滋,那就全看这位东方贵族的心情了。

    现在,杨凌向朵颜三卫出发了。

    公开的消息是,大明威国公的仪仗正在向滚河前进,他将去那里会见奴儿干都司的首领们,为了接待这位尊贵的国公,奴儿干都司的首脑不能参加银琦女王的那达慕大会,于是最近的兀者卫练指挥使便顺理成章地接到了‘奴儿干都司’的令谕,要他前往参加朵颜三卫举办的那达慕大会,并且祝福银琦女王的订婚,因为她的夫婿,将在这次盛会中产生。

    练云舒带了三千精兵,他们的实际目的,却是为杨凌呼应,以明为暗,实则是保证他的安全。而杨凌自已,则扮作一个大客商,这样的大会,本身就是经商做生意的好机会。

    现在关外的草原部落,没有不知道两个实力最强大的行商大贾。他们一个是正在向西域和瓦剌发展的韩林,他的根基在大同。另一个就是成绮韵,她的根基在辽阳卫,经商范围遍及女真三部、朵颜三部、伯颜的鞑靼部落,甚至朝鲜和***。

    当然,这些关外部落并不了解他们的真实身份和姓名,但是每个人对他们这种商人都很友好,并且主动担负保护他们安全的责任,这使成绮韵很笃定杨凌的安全。

    因为只要在关外住上一段时间,每个汉人都会知道蒙古人对汉人的纺织品、粮食、工具、铁器和家庭用具是多么的渴求。当冬春之交粮食断绝的时候,甚至有牧民用整张的兽皮、甚至解下身上的皮衣,只求能换上一点粮食,解一日之饥。

    对于他们急缺的铁锅,甚至有人以马易锅。然而仍不可得。因为朝廷担心他们得铁后会用来冶炼兵器。所以对这些东西地输出十分谨慎,而实际上他

    们根本不懂炒炼,铁锅破了,就想尽办法去补,如果破损锈烂了,就只好弃之荒野,以至普通穷困地牧民,甚至几家合用一口锅来煮食。

    甚至有的人家分家嫁女儿,要把一口锅一破为二。把它做为一件最贵重的嫁妆,从而各用半口锅来煮食食物。他们掳掠边境时固然凶狠残暴。可是在草原上游牧,与天地挣扎求生时,也未尝不是满腹辛酸。

    至于布匹,尤其是他们一日不可或缺的砖茶,更是非中原而不可得。韩林、成绮韵这些手眼通天的商人,能够避过官府的检查。给他们运来这些急需的生活物品,换取他们的牛羊驴等牲畜和大量地皮毛、鬃尾等畜产品。

    对这些游牧部族来,自然有志一同,绝不允许任何人去伤害他们,绝了自已的生路。所以在内地地位还很低地商人,在这里。就是蒙古的王公贵族们,对他们也是礼敬有加。

    杨凌的计划,曾简略地向成绮韵提起,成绮韵不但要立即想办法按照杨凌的意思去进行部署安排,同时还得变更原定的计划。

    有些暗中操作的事情。成绮韵并没有对杨凌提起过。杨凌关心地是国家、朝廷、汉人的命运,而成绮韵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只关心自已的爱人,关心他的前程和命运。

    自古帝王狡兔死鸟弓藏的事干地太多了,杨凌已经位极人臣,权柄之重无以伦比,而皇帝却在渐渐长大,他能不能一直对杨凌如此倚重恩宠?居安而思危,成绮韵不能不为自已男人的未来打算。

    她自幼怕冷,为什么一定要跑到塞外来,并且把于永支到了夷州去以方便自已行事?真的只是为了做生意么?她暗中做的事情更多。

    在她的原计划里,伯颜是一定要灭地,但是瓦剌部却只能削弱而非消灭,养匪而自重,杨凌才能始终得到重用。她不遗余力地给红娘子提供大批资助,甚至暗中组建一支独立于朝廷之外的雇佣军,无不是在应付眼前局势之外,为杨凌地未来进行铺垫、打算。

    有时候心酸地想想,杨凌这样一个自幼受儒家文化熏染、如今圣眷正隆位极人臣的男人,他的哪一份殊荣不是当今皇上赐予的?如果知道她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并且暗中做了这许多事,说不定会一怒之下杀了她吧?

    但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国家、民族、大义、百姓,这些事、这些人和她不相关,这些人和这个朝廷也没有做过什么对得起她的事情。

    曾经,一个自私狠毒的黛楼儿,只肯为自已活着。现在,一个付出真情的成绮韵,只为她自已的男人活着,哪怕被他误解、伤害,甚至为他死去,也无怨无悔。

    每次遇到杨凌,她都如饥似渴地索求他的爱,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已暗中所做的一切被他识破,就会从此失去了他。从不奢望、也不提出正式的嫁进杨家的门儿,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女人,也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已终于得到一个真心男人的幸福能够持续多少时间。

    她怕自己的阴狠手段终有一天会让杨凌冷落了自己,更怕自已做的这明显不忠于朝廷的一切让他心生惧意,甚或为寻自保而杀掉她,所以连儿子都不敢要,只为了在必须有人作出牺牲的时候,他不至于有太多牵绊而于心不忍。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家人,他可以去拼,去与全天下为敌,去承受所有的厄运,而独独不让他的家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而她一旦有了他的骨肉,与他有了灵与肉的交融,一旦有事,他就再不能置身事外,到时一旦连他也扛不住时,便是杨家大厦将倾之日了。

    所以,她一直游离在情人与女人的界限上,克制着为人妻、为人母的美好愿望,和杨凌欢好后,总是用青楼的秘法进行避孕。而待杨凌熟睡之后,想起这些心酸,又有多少次辗转难眠,多少次泪湿衣襟。

    诗成绮韵三千首。玲珑心事有谁知?杨凌知道她为了他及全家的幸福、长远。这样无怨无悔地付出吗?

    这个水一样地女子,幼遭不幸历尽坎坷,一生都在用她的色相和智慧同命运抗争,在她终于心有所属,把整个自已毫无保留地献给了杨凌后,现在又用一双单薄稚弱的肩膀,冒着失去他欢心的风险,扛起了为他未来一生的幸福安定的责任。

    现在。杨凌一个突出其来的想法,为他奋斗的方向打开了一幅新地蓝图。也让成绮韵沉重的思想包袱彻底地放下了。

    如果他的想法能够得到实现,那么就有办法让他不负君恩,同时又能为他自已谋得一个安全、长远的地位。自已也不必为了他的未来殚精竭虑,去暗中运作许多法所不容、君臣大义所不容的事情,就更不必担心会让他恼了自已、抛弃自已。

    成绮韵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朵颜卫到了。已是黄昏,山色已被染成墨绿。

    昏黄地阳光笼罩着这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风吹草低,风中羊咩、牛马嘶混合成一种苍凉的声韵,然后,羊群、牛群、马群。排山倒海般自草浪中合围而来。

    这是一幅多么美丽而雄壮的图画!这是一支多么哀宛而苍凉的恋歌。

    黑的牛,黄地马,白的羊,浩浩荡荡奔驰在青山绿草间,杨凌掀开车帘。眺望着这生机勃勃的一切,脸上闪动着兴奋的光。眸子里也闪着光,这是何等伟大的景象!这是何等伟大地天地!望着这样的景象,就连他地心胸也似突然开阔了许多。

    成绮韵也走出了车子,站在前车板上,小鸟依人般地偎在杨凌的怀中。远远的有歌声传来,歌声高亢而苍凉,听不懂他们唱的是什么,但是人的情绪却已不禁受到了感染。

    这里再向前去,就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了,这片草原上,现在几只秃鹫、猛虎和野狼,随时会闯进大明的家园,撕咬人畜、破坏城池,等到把他们消灭了,这里将变成大明的花园,一条坦途通过这里,直趋向更远的北方,无穷无尽,一直延伸到北极

    杨凌望着,想着,心中充满了兴奋和憧憬。

    成绮韵轻轻把着他的手臂,依偎在深爱一生的男人怀中,眼中同样充满了憧憬和希望。这里,一定要得到彻底的解决,让它变成一片平和的乐土。然后,就会有广阔的未来,迎接着他和她,常伴在心爱的男人身边,再和他生几个孩子

    成绮韵怦然心动,她的心都醉了,这个水一样的女子,脸上焕发出异样的美丽,夕阳的余晖映在她娇美不可方物的容颜上,那双熠熠放光的眸子,酽酽的忽然变成了两潭淳醇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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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朵颜卫的驻地是一处半城市化的地方。它没有高高的城墙和壕沟,四处散据着大大小小的蒙古包,那就是牧人们的居处、集市,最中间的地方却是砖石盖就的高大房屋,那是贵族们的住处,最中央最豪华的就是顺明王的王府。

    现在由于朵颜卫女王要在那达慕大会上择选终身伴侣,一时风云际会、鱼龙混杂,所以王府和贵族们的住处戒备森严,所以尽管杨凌扮成的是最受牧民们欢迎的商旅,而且打的是辽东第一商贾成二爷的招牌,仍然不得进入。

    成绮韵在本地有几处大蒙古包,外围的牧民住处和商贾住处实际上也是她的侍卫们住处。现在杨凌来了,周围的警戒更严密了,她和杨凌以及侍卫们一进驻,四下的毡包立即进入了严密的保卫状态。

    坐镇于此正在调查各方动态、以便做出应急反应的阿德妮,听说杨凌亲自赶了来。不禁喜出望外。她正在距王爷贵族们住处最近地集市附近收听属下地汇报,一听到杨凌的消息,立即冲出房子翻身上马,向成绮韵的营帐赶来。

    草原上的女人纵马驰骋事属寻常,不过面罩黑纱、体态妖娆的阿德妮身材惹火,兼具了一种野性和柔媚的体态,这样美丽的女子还是令集市上的男人们眼睛一亮。但是看到她身后紧随着地那几十名身材剽悍、杀气腾腾的武士,就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搭讪了。

    “这样风骚娇媚地娘们。或许是哪位贵族老爷的夫人吧?把这样一匹骏马压在胯下,可真他妈的销魂!”男人们只能望着她疾驰而过的身影。眼馋地咽一口唾沫。

    夜色降临了,星光在草原上升起,月色使草浪看起来有如碧海的清波。同广阔无垠的草原相比,那一顶顶白色地帐篷点缀在这无际的草原中,顿时变的渺小起来,但是点点灯光与星光相映。看来又是那么富有诗意。

    顺明王府内灯火通明,毫无装饰而巨大的客厅犹如一座殿堂。大殿中央燃着熊熊的烈火,铁架上几只吊在铁架上的全羊烤地焦黄发亮,到处是一片浓郁的肉香。

    藏女们正在载歌载舞,她们穿着鲜艳的彩衣,长袍大袖。她们的柔发结束成无数根细小的长辫,流水般垂在双肩,头上则戴着小巧而鲜艳地呢帽。

    今天,福余卫白音首领已经率部赶到了,明天。泰宁卫的阿古达木也将赶来,后天一早。那达慕大会就将开始。整个部落,似乎都忘记了三卫之间地倾轧和勾心斗角,到处是一片祥和欢乐。

    普通的小民哪里知道那么多内幕,他们只知道三卫已经讲和了,女王将从三卫的少年英雄中挑选一个成为她的丈夫。兀良哈三卫背倚大明,本就是最富足的草原部落,三卫重新结成强大的联盟,将富足而强大,其他部落将再也不敢来掳夺他们的牛羊。

    蒙古人有宴必有酒肉、有宴必有歌舞,白音的部下将领和银琦女王的主要将领们,都是部族中拥有众多牛羊马群和奴隶的大贵族。此刻,他们就是宴会的主人,大碗喝酒,举刀切肉,高声呼喝,彼此劝酒,一片喧闹声中身边早堆积了大片或立或倒的酒坛子。

    巴雅尔吃的热汗津津,脸泛红光,他伸着油乎乎的大手,撕扯开一大块足有三斤多重的肥羊腿肥,手抓羊肉肥嫩可口,浓香扑鼻,巴雅尔埋头大嚼了一阵,又抓起酒碗狂饮一番,然后游目四顾,半醉半醒地问道:“女王呢?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喝一杯?”

    他的两腮糊满了肉汁,下巴的大胡子还淌着酒汁,白音手下大将索萨举着一碗烈酒笑道:“巴雅尔,你这家伙就顾着埋头大吃了,女王和我们白音首领早就去后宅了,你现在才问?”

    “啊!”巴雅尔恍然大悟,哈哈笑道:“那一定是商议婚事去了。真是的,直接办一场婚礼不就行了么?何必还要招开那达慕,公开比试呢?”

    索萨捋须笑道:“银琦是女王,地位尊贵嘛。怎能随便就嫁了?我们白音首领的儿子,虽然是草原上众所周知的少年英雄,可是毕竟现在还是一只翅膀稚嫩的雄鹰,没有展翅蓝天的威名,那达慕大会上,让自己

    的夫婿一展雄风,在各部落的好汉们面前露上一手,那嫁着也光彩啊”。

    “哈哈哈,不错,看不出你这么粗的汉子,想的可比我细多了。我们女王一出嫁,咱们两家就是一家人啦,来,索萨兄弟,咱们再干一碗”。

    “干!来,大家伙儿都满上,为了咱们两家成为一家人,干!”

    众人群起响应,大厅上又是一阵杯筹交错。

    王府后宅,居然有一间书房,尽管花当从来不读书。

    这里是同汉人杂居往来最多的地区,而且由于花当一向恭顺,所以大明同他的互市贸易比较宽松,百姓生活较好,许多人家都有汉人式的家具,甚至有人平时就穿着汉人的衣服,尤其是女人。相对于蒙古袍地款式。她们更喜欢穿着汉人女子地衣服,尤其是贵族人家的女人,在家里大多身着汉人的绮罗轻裳,以此为时尚。

    花当建筑这幢宅子时,就象汉人一样也在后花院建了一间书房,平时却只用来和好友饮酒。白音就是这里的常客,而现在,他就坐在炕桌前。他的对面。是一个和他一样,身材略显瘦削。眼睛里闪着狡狯目光的客人。

    银琦女王居中而坐,看着这两个形容、神态颇有些相似的人物,心里不禁闪过一丝厌恶。白音曾是她父亲的智囊,最受花当倚重,银琦也十分敬重这位叔父,并且赞佩他地机智。然而花当死后。白音越来越明显、甚至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嚣张,却彻底颠覆了这位长者在她心里地形象。

    “长生天保佑,保佑我成功吧,我再也撑不下去了,这头老狐狸对我的逼迫越来越露骨了,相对起来。阿古达木倒比他可爱多了。父亲留给我照顾的基业和族人,我眼看就要保护不了了,会不会被人吞并,全在此一举了”。

    银琦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自以为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的白音。却俨然以朵颜三卫当家作主的人身份,与对面地来使唇枪舌箭地争论着。

    “孟恩大人。您的意思是,由你我双方联手,趁那达慕大会召开,各部都以为暂时不会发生战争、防备有所松懈的机会,联手袭击北英王杨英,平分斡难河?然后再一同对付伯颜,把这只凶猛的野兽制服,共享这片广阔的草原?”

    “是的!”孟恩重重地一点头,他是瓦剌大汗亦不剌地特使,此次的说客代表,现在三人能够坐到这里进行谈判,已经是经过多次接触,双方意向有了相当的了解之后,所以他笃信银琦和白音对他们的提议是有兴趣的。

    孟恩郑重地道:“白音大人,您应该相信我们地诚意。瓦剌和鞑靼,是永远不可和解的敌人,鞑靼人倚仗他们强横地武力,逼迫我们的大汗住帐只能称宅而不得称殿,冠缨不得过四指,甚至许跪不许坐。

    这种种极尽污辱的命令,不用他们的鲜血,是无法洗刷的。一旦消灭了他的助手、那个来自中原白衣军的杨英,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合力对付伯颜猛可。这符合我们双方的共同利益。”

    白音冷笑道:“当然,可是我们更不会忘记,曾经不可一世的瓦剌部落,天圣可汗的后裔为什么会落得这般下场?是因为亦思马因带领你们瓦剌大军对我们兀良哈三卫侵略和掠夺,却被鞑靼人抄了你们的后路,打的你们丢盔卸甲,一路仓惶西逃,从此一蹶不振。

    亦思马因被鞑靼少师脱火赤射杀之后,你们已元气大伤,这才不得不臣服于黄金家族汗庭。现在,是我们的花当王爷重挫了伯颜,动摇了他们的根基,你们才能积蓄力量,意欲东山再起。

    在我们看来,杨英是依附于伯颜的人,他是一个汉人,没有伯颜猛可的庇护,他凭什么能在斡难河扎下根来?汉人有句话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只要伯颜倒了,他自然也就立不住脚了,我们既然要联手,就该出其不意,打伯颜一个措手不及,怎么反而要先去对付杨英,一则自损实力、二则让伯颜有所准备?”

    “先去对付伯颜?”孟恩一怔,慢慢地呷了口酒,沉吟不语起来。

    白音又道:“如果现在斡难河流域不是在杨英的手中,你们瓦剌人就可以避开鞑靼人直接东下对我们朵颜三部形成攻击。不,你不必解释,我明白你们合作的诚意,但是这种诚意一旦鞑靼人消失,它还能保持多久?我们必须正视这个问题”。

    孟恩眼转一转,试探地问道:“难道白音大人有意放纵白衣军,让他们成为我们之间的缓冲?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白音眯起眼睛沉沉一笑,说道:“孟恩大人,只要伯颜倒了,那大片的草原,就属于你我双方,我们平分了整个草原,杨英的势力远在北方。他们无法与汉人地明廷结成一线。同时,他们本身就是大明朝廷地反叛,也不可能同明廷合作,他们距我们是最近的,恐怕最后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靠我们。

    既然有意合作,我也不妨开诚布公,我希望你们目光长远一些,不要惦记着翰难河那一片草原。如果伯颜倒了。你们获得的远远要多于取回幹难河,不是么?”

    孟恩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白音。人人说他诡诈而胆小,想不到一有能力觊觎朵颜三卫首领的机会,他的野心也变大了,看来,他是一心要谋取斡难河了。联姻之后的朵颜三卫实际上就变成了两卫,那时另一卫也只能死心踏地的听从合并后地白音号令。

    三部合一产生的强大力量。要

    远远大于三个一相加,那时灭掉伯颜,平分鞑靼草原地六万户,朵颜三卫由于拥有斡难河,他们的领地就象一柄镰刀状,在同瓦剌的进一下争夺中。势必要占据地利。”

    白音见他沉吟不答,面上也并不着急,他端起酒杯,好整以暇地抿着酒,等候着孟恩的答复。主动权在他手里。瓦剌比他更担心伯颜的重新崛起,更盼着早日从他的阴影下站起来。这个条件,他们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果然,沉吟良久,孟恩终于咬牙说道:“好地,你的意见,我会尽快转达大汗,不过这一来,恐怕我们就不能在那达慕期间对伯颜发动猝袭了”。

    白音正色道:“孟恩大人,那样正是我希望看到的。这次那达慕大会,实际上是我们尊贵的女王择婿成亲的好日子,同时,也是我们朵颜三卫正式整合合一的重要时刻,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至于伯颜,只要我们朵颜三卫合成了一股力量,而且与你们联盟,那么伯颜将面临地是东西两支丝毫不逊色于他的强大力量。北方的白衣军早已有心脱离他们,势必难以形成通力合作,伯颜再骁勇,又如何是我们的对手?”

    他诡秘地一笑,说道:“而且,我相信亦不剌汗现在不在遥远的西方,他应该也赶到附近了吧?您要把我地意思转告给他,那非常方便。我甚至希望合适的时候,亲自同亦不剌汗见上一面。”

    孟恩看看一直象摆设似地坐在上首的银琦女王,小姑娘俏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好象对白音的越俎代疱丝毫不以为意。

    白音恍然,忙笑道:“当然,是要征得我们的女王同意,我才会代表她去见见伟大的亦不剌汗,是吧,银琦?”

    “啊?哦,是的叔父,我还小,许多事都不明白,叔父是我父亲的安答,就象我的父亲一样,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孟恩看在眼中,会心地一笑,起身说道:“那好,女王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尽快回复大汗,把结果带给你们”。

    “好!”白音微笑起身,同孟恩拥抱作别,然后一个侍卫从暗处悄然闪了出来,领着他向角门走去。

    白音转首对银琦道:“银琦,我们去大厅上和大家去喝一杯吧”。

    银琦摇了摇头,脸上有种掩饰不住的无奈和疲倦:“不了,叔父替我招待一下大家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白音淡淡一笑,他当然知道银琦相当不满他吞并三部,并且夺取大权的行为。但是她只能敢怒而不敢言,除了使使小孩子性子,还能有什么作为?

    那达慕大会之后,她就要挂着女王的空衔,嫁进他家成为他的儿媳,自已将成为朵颜三卫真正的掌权者,然后,自已的孙子,将继承顺明王的称号。白音家,将成为东部草原真正的主人,真正的王。

    嗯或许在自已有生之年,还能统一整个草原,成为大可汗呢,那时,就是大明的这个王爷称号也不稀罕了,银琦除了给他白音家生儿育女,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想到这里,白音呵呵一笑,说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前厅了”。

    白音说完礼也不施,背起手来施施然地离去了:“花当手下颇有几员大将,今后他们就是我的部下了,现在得好好笼络一下”,白音边走边盘算着。

    银琦待他走出去,腾地一下从炕上跳了下来,一对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她的小胸脯儿,也一起一伏的,显然心中愤怒已极。

    过了半晌,她才压抑了心中的愤怒,无力地叹了口气。

    “在草原上,从来都是强者为尊!不要气愤他不尊重你的权威,事实上,那是因为你没有值得他敬畏的地方!”

    汉人的山水屏风后,隔断着一小片摆放洗漱用品的空间,然后旁边一堵雪白的墙壁,此时却悄然地打开了,里边竟然还有一间小室。一个白衣白裤、肋下佩刀、身材匀称、五官俊美如女孩儿家的男人从里边悠然踱了出来。

    “对我杨英来说,也是如此!”他唇边带笑,那笑对一个少女来说,有着无尽的诱惑力。那让女孩儿都嫉妒的美丽双眉一挑间的神采,更是英气逼人。

    “狼与羊之间,根本没有结盟的可能;只有狼与狼之间,才有携手结盟的可能。美丽的银琦姑娘,想要和我杨英合作的话,你也要拿出一份胆魄来,让自已变成一头狼。要知道,没有人会因为可怜你,就屈服于你的麾下。”

    银琦瞪圆了一双眼睛,狠狠地盯了她半晌,俏脸上忽地泛起一酡桃红:“狼与狼的同盟,也有很多种。把你的条件再详细地对我说一遍,我想,我也有些条件,希望你能答应,杨英大哥!”
卷十一 南征北战 第453章 月华如水
    “亦不剌这是远交近攻之计”,成绮韵道:“不可一世的瓦剌,是因为鞑靼部落的兴起才衰败下去,从此退缩于西北一隅不得发展。并且伯颜猛可对他们作出了种种苛刻的限制,诸如许跪不许坐、冠缨不过四指.至于吃肉不许用刀更是毫无必要,完全是为了侮辱他们.摧毁他们的意志。

    作为天圣可汗也先的嫡亲孙子,多年的草原之王,亦不剌受到如此侮辱,在自已的族人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他对伯颜猛可的恨也一定积蓄了很久、很深,所以如果他肯答应银琦的联盟条件,你们倒是可以放心的把兵力用在伯颜猛可身上,来自西方瓦剌的威胁可以暂时不计”。

    “是么?一冬的血战,付出了多少条性命才打下这片江山,岂能说放弃就放弃?草原上的汉子固然性情豪迈,但这不代表他们行军打仗也是一条筋,他们狡诈的就象一条狐狸,草原争霸就象在绿林中抢山头,不是穷途末路,哪有孤注一掷的道理!”红娘子立即出言反驳。

    很微妙的场面。

    这里是成绮韵的大帐,外边看来是普通的蒙古人营帐,里边却铺阵豪华。桌椅都是精雅昂贵地中原红木家具。杯盏碟盘都是景德镇地极品瓷器。纱箩幔帐,地毯柔软,就是蒙古王公的居处也没有这般豪绰讲究。

    前方的桌椅为了迎接当地众要的供求货商,却是用的蒙古式的长案,在地毯上还放着一个个的蒲团。现在杨凌就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他地旁边,是满脸甜蜜的阿德妮。

    好吃牛羊肉地她,现在却在用小银刀专挑着肥美可口的部分下刀。一块块切下来,然后送进杨凌的口中。再双手捧杯,甜甜地劝他饮酒,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贮满了柔情蜜意,只是盯着杨凌就着她的手吃下一块块肥美羊肉,自已却不动一口,或许在她心里。现在杨凌才是最可口的那块手扒羊肉。

    前边呢,却是崔右成左,各自据案而坐,两个人地座位离着杨凌远远的,伸手都够不着,就算她们肯放下架子来个三英战吕布也办不到。

    崔莺儿见了这一幕心中有点火气。可阿德妮是杨凌名正言顺的妾室,人家侍候老公天经地义,你有什么好气的?这火气只好便撒在成绮韵的身上。

    成绮韵碰了一鼻子灰,不觉窒了一窒。杨凌摇头道:“不然,这是有道理的。诸路兵马之中。你地势力现在还是最为薄弱的,不可用在关内时守山头、守基业的思维去考虑草原上的战阵。

    他们是游牧部落。要建立一个营地很容易、也很简单,抛弃它也决不犹豫,你要适应这一点。有草场的地方,就是他们地家。尽管大的活动范围,他们肯定是有各自地势力圈子的,但是这内部,却是不断的流动。

    你在斡难河建城,其实就有些操之过急了,一旦建成,那就是一副牵绊、一个负担,一旦有敌来袭,你还能果断地决定守还是走么?你的家当可是都投在那里了呀。”

    “嗯!”崔莺儿挨了训,低下头应了一声,猛地灌了一口酒,两个眼圈儿马上红了: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见到他了,连手都没有拉过,却先被他训斥了一通,心里那滋味儿,是真的不好受。

    杨凌却越说越严厉:“在草原筑城,必须得在你的力量足够大时才行,现在万不可计较一时一地之得失,现在要的是什么?只要你的人马够多、牛羊够多,你就有势力。草场地盘,只属于这样的强者,谁强它就是谁的。

    你的斡难城既然收容了各个部弱的老弱妇孺以收人心,那也不必撤去,但是城池必须东迁,迁到哈喇温山附近,你熟悉山地作战,而蒙古人的战马,恰恰在这种地方是弱点。这样你只需派遣很少的武装,就可以保障他们的安全。”

    “是!”崔莺儿低着头,心里越来越难过。

    “记住,你在草原上没有根基,一旦败了,就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你的力量又是最弱的一方,现在你事事顺利,固然是白衣军所部本来就骁勇善战,但是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几股最强大的力量,一直没有把你当成主要目标。将来一旦战争全面开始,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真正的大战很快就要来了,你的作战方法,必须是集中优势兵力,变兵寡而兵众,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歼灭敌人有生力量,就达到了战略目的,到那时,大片的草原,唾手可得。在此之前,切不可恋战于一地,否则,必受其害,懂么?”

    “是!”崔莺儿的眼泪盈盈欲落。

    “还有,你今天晚上就不该来,应该直接回你的营地去。你之一身,干系重大,不要倚仗自已武艺高强,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是被人发现你的踪迹以致前功尽弃怎么办?从现在起,你要记住,你就是杨英、白衣军首领杨英,要做的让你自已都相信,才不会被人察觉可疑,记住了么?”

    “是!”一颗泪珠,吧嗒一声落进了酒杯,荡起微微的波纹。

    “真的记住了?”

    崔莺儿火腾地上来了,她猛地抬起头,乜斜了他一眼,硬梆梆地道:“记住了!”

    杨凌对她的态度毫不在意,他满意地一笑。放缓了声音道:“嗯。那么,你现在说说和银琦谈判地情形如何?她有什么条件?”

    ****************************************

    夜晚来临了,草原上地人们却没有过早地进入梦乡。

    那达幕大会即将召开,附近的牧民还有人在陆续赶来,

    人喊马嘶、热闹非凡。被请来在那达慕大会上颂经祭祀的活佛一进入城镇,更是号角齐鸣,围观者拥挤在路旁,灯笼火把亮如白昼。根本无人入眠。

    做生意的人更是趁此机会,在草原上铺开了摊子。叫卖声此起彼伏,悠闲地游逛街闹的百姓络绎不绝。倒底是蒙古部落中最繁华的地方,还是颇有几分城市气象的。

    杨凌背负双手,正悠闲地走在热闹的集市间,观察着朵颜部落地人情风貌。

    阿德妮由于相貌特异,担心陪在他身边。引起别人对杨凌的注意,他地安全至关重要,所以阿德妮只好留在营帐没有跟来。不过杨凌还没走出去,她就喜孜孜的唤人给她烧水沐浴,倒让听在耳中的成绮韵呛了一鼻子醋。

    红娘子被他当众训斥了一顿,便藉口不便更换女装也托辞不来。杨凌并不相劝,那份淡淡的态度,令得红娘子更是伤心,成绮韵强自按捺下心中欢喜,向杨凌连打眼色。杨凌只作未见,自与成绮韵一同来到集市。

    悠闲地逛了一阵。顺手买了几件在中原不常见的挂饰,杨凌瞧见不远处一处营帐十分热闹,营帐前烧着一个大火堆,高高的火苗猎猎燃烧着,暗红色地夜空中有一些灰烬随着蒸腾的气浪在上下翻卷。

    火堆旁有一队载歌载舞的少女,长袖飘飘,歌声嘹亮,跳跃转身时,腰间的挂饰铃裆便叮当作响,十分悦耳。她们的容貌都比较俏丽,身高体形非常相似,看来不是附近的牧民家女儿,而是特地挑选家养地舞伎。

    那营帐设在重兵把守的城镇外边,看样子不是朵颜三卫中的权势贵族,不过也该有相当大的势力才对,赶来参加那达慕竟然带着这许多舞女。

    杨凌见有不少当地百姓围观,便欣然举步走了过去。成绮韵陪着他行去,她虽然穿着肥大的蒙古女人袍饰,可是步态依然摇曳生姿,纵是在夜色中还是吸引了不少人垂涎地目光。

    在他们的周围,三三两两、稀稀落落地走动着好些或似行商、或似游人的男子,这些都是从内厂拨离出来,交付给成绮韵秘密掌握的原内厂精英,已经训练成特种部队战士般的精锐下属,他们好似心不在焉的四处走动着,却在两人周围可以靠近的位置上形成了一道外松内紧的严密警戒圈,把两人牢牢地护卫在中间。

    那营帐的帘儿掀着,遥遥可见里边情形,一个几案后正有一个短须汉子据案而坐,左右各有一个妖娆动人的绮裳女子依偎在旁边,捧杯劝酒,举箸布菜。两侧案几后有许多汉子也在欢笑饮酒,瞧他们的服饰相貌,有汉人也有蒙人,而中间那个削瘦的汉子,更是很明显的中原人。

    杨凌微笑着看着那些少女轻盈地跳着舞步,她们脸上洋溢着甜美的娇笑,双手叉着柔软的腰肢,短靴的脚儿踢踏向前时,就露出长袍下紧裹在白绸紧裤内的纤美小腿,充满了一股青春的活力。

    成绮韵站在杨凌身侧,浅笑盈盈,娇颜如花,但她看着看着忽然眉头一蹙,目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警觉。她四下观察了一番,然后微微退开两步,举手一掠鬓发,立即就有一个人影儿悄然贴了上来。成绮韵对那人低声吩咐几句,那人便低应一声,悄然隐没在夜色中去了。

    成绮韵吩咐完了,见杨凌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少女们跳舞,便贴近过来,低笑道:“怎么,老爷想尝尝蒙女的滋味么?”

    杨凌微带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道:“走吧。夜色渐深了,我们回去”。

    杨凌瞧了瞧那些正在歌舞地少女,正欲转身离去,但他目光一闪间,忽然脚步顿了一顿,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地神情,迟疑片刻,他才重新举步。

    游人和摆摊卖货的人渐少了。杨凌走的远了,扭头回顾。只能看到那营帐前的篝火和影影绰绰的人影了,这才对成绮韵道:“马上查一下帐中那伙人的来历”。

    成绮韵眼珠溜溜儿地一转,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应道:“是,我马上派人去查,发现什么问题了?”

    杨凌又道:“你在这里也布置了许多人手吧?”

    成绮韵道:“是,不过在这塞外游牧部落。最难查清的就是一个人地来历。就是同一部族的人,由于草原辽阔,各自放牧,他们中许多人彼此都互不相识,更遑论外人了,我们能在这里安插这么多人。其实也是占了这个便宜。

    你现在到了这里,安全至关重要。既然查不如防,我便把大部分人手都抽调回来负责你居处内外围地防范警戒了,除了需要四处传递消息,以及跟踪监视草原各部首脑的人员。散派人员不多。”

    她睨了杨凌一眼,问道:“你发现什么不对头的事了?”

    杨凌笑笑。说道:“也许是我多疑了,你没发现什么不对头的事?”

    成绮韵想了想,说道:“那帐中主人很明显是个汉人,汉人在这里这么阔绰而富有的,应该是常年行走关外的行商大贾”。

    杨凌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地道:“还有呢?”

    “还有他地侍卫随从有许多脚步轻健、目光敏锐,应该都是会家子,莫非大人怀疑?”

    杨凌摇摇道:“在关外行走,必须要有强大的武功。在关外行商赚了大钱的人,身边要招收一批身手高强的随从、保镖,也易如反掌。他是汉人,势大金多,护从如云,这都算正常的,不足为奇”。

    成绮韵眸中带着一丝隐隐的笑意,她掩着唇轻咳两声,说道:“那大人认为他有何可疑?”

    杨凌思忖道:“他若是行商,在这个当口来到这里,该是为了什么?”

    成绮韵道:“自然是趁各个部落贵族们齐聚朵颜卫,来做几单大生意”。

    杨凌道:“从他地气派来看,无论是出售还是进货,必然是大桩生意,所用车马必多。然而在他的营帐周围,你看

    到了没有,护栏内全是马匹,清一匹的长途耐跑的蒙古战马,却没有一辆车子,他的货物呢?要怎么运来运走?

    商人无利不起早,就算他这次来只是为了结识一些蒙古权贵,为今后地生意铺路,也没有白来一趟不携货物的道理。”

    “或许他也垂涎于银琦女王地地位和美色,想要参加那达慕,搏一搏这女王夫婿的宝座呢”,成绮韵仍在逗他。

    “那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酗酒狂欢”。

    “大人说的是,这人的确有些可疑,回去后我就派人对他调查监视”,成绮韵‘心悦诚服’,笑微微地道。

    她的笑很可爱,杨凌见了忍不住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尖,成绮韵调皮地向他扮个鬼脸,脸上的笑更甜了。

    曾经,她最喜欢显示高人一等的本事。现在,她却宁愿让杨凌以为只有他发现了其中有古怪,看到杨凌剑眉微蹙,一脸深思的样儿,便觉得无比可爱,无比动人。

    原来,让自已所爱的男人英明神武,比自已料事如神更有成就感。

    原来,哄自已喜欢的人开心,自已会更开心。

    原来,当一个小女人,比当一个强女人,心里会更满足。

    成绮韵微眯着眼,小鸟依人地倚在杨凌身旁,心里荡起一片微熏的醉意。

    ***********************************

    回到营寨了,夜色更深。营寨中只有几处亮起灯火。但是杨凌等人一踏进营帐范围,就不断地有佩剑带刀的侍卫从暗处闪现,察问他们地身份。

    当到了最核心地带时,更是有几支巡弋地队伍,在营帐周围悄然穿行,护侍周密。

    “站住!”一声轻叱,一队巡弋的人迎了上来,尽管杨凌等人是穿过层层检查才来到中心营帐。但是他们仍不敢马虎。

    灯笼举起,照在杨凌脸上。成绮韵在一旁低声道:“他叫席斌,原是柳彪他们训练出来的第一批内厂侍卫,当时便已是个百户,为人很是机警能干”。

    席斌也看清了一身半蒙人装束的杨凌和成绮韵,忙欠身道:“国公爷、成档头,你们回来了”。

    成绮韵应了一声。说道:“嗯,我们已经回来了,营盘加强巡弋保卫,去吧”。

    “是!”席斌按刀应答,向杨凌二人欠身一礼,一摆手。带着侍卫们闪开了。

    成绮韵把追随在左右的侍卫们都打发开,然后妙眸流盼,似笑非笑地道:“大人在哪里歇息?”

    杨凌这才发现有点问题,前边三帐营帐成品字型排列。中间一顶,就是他们傍晚议事的所在。那是成绮韵的住处。左边,是阿德妮的住处。小小地窗口缝内,还隐隐露出一线灯光。右边,是红娘子的营帐,已是一片漆黑。

    杨凌迟疑一下,握拳就唇轻咳两声,硬着头皮一指阿德妮地住处。

    成绮韵吃吃地笑了起來,笑的杨凌脸上有些发热。

    成绮韵眸中艳光流转,星光月色下犹如一对熠熠闪烁的宝石:“那韵儿回房睡了,大人早些安歇”。

    娉娉婷婷,行至帐前帘儿一掀,灯光透帘而出,成绮韵忽尔回眸一笑,翩然闪进了房去。

    杨凌吁了口气,扭头望着红娘子那顶毫无声息的营帐,过了片刻,才举步向阿德妮房中走去。一掀帘儿跨进去,杨凌不禁愕然,帐中灯光明亮,锦榻帷幄已经放下,可是薄幕中却没有伊人身影。

    他刚刚转过身,想出去寻个人来探问,旁边人影一闪,一个只着绮罗轻裳、玉体柔软婀娜的人儿已经扑进了怀中,那双丰盈性感的嘴唇已经热情地吻上了杨凌地双唇。

    杨凌松了口气,双手在那丰腴肥嫩的隆臀上一捏,怀中的人儿便发出一声娇呼。杨凌已就势揽住了她柔软的腰肢,把她抱上了宽宽大大的矮榻,帐中一时春色无边

    脚下是柔软的青草,踩在上边就象踏在昂贵地波斯地毯上,柔软而富有弹性。

    这一大片草原,大约密集着百十处营帐,全是以各种身份在此驻扎的侍卫,但是尽管如此,席斌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尽管他把守的是最后一关,紧紧环绕在三处核心大帐处,在这里巡弋责任虽最重大,其实事情也最少。

    他还年轻,才刚刚三十岁,本来只是一个神机营左哨营中的小小校尉,却阴差阳错的入了内厂,很快凭着精明强干当上了百户,他满足了,本以为这辈子能混到这个位置也就知足了,却不料内厂精英一夜之间全部剥离,由明变暗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从此,他被调到了塞外,在这里,现在他有了自已地一处牧场,二十几个牧民和奴隶,还买下了两房年轻、美丽的姬妾,被当地地普通牧人尊称为席老爷。

    他很珍惜眼前的一切,他也相信只要跟着国公干,他能拥有的会越来越多。杨凌、成绮韵就是他的衣食父母,谁敢动他们,那就是和他席老爷过不去,就是砸他的饭碗、毁他的前程,他手中的刀就会毫不犹豫地砍下去。

    一夜只有两个班,还得一个半时辰才能换班休息。席斌抬头望望天边皎洁的明月。攥紧了被捂地发热地刀柄,继续不知疲倦地游走起来。

    “站住!什么人?妄动者,杀!”随着席斌一声低斥,他手中的长刀已呛然出鞘,挥映出满天星光,带着一团杀气卷向那个鬼鬼樂樂的身影。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一个小队全都猛扑过去,两个人挥刀。同他形成了品字狙杀阵形,另外六人错分左

    右。堵住了那人逃逸的任何一个方向。

    “啊!别!别放箭,我!是我!”

    杨凌大逞神威,把热情如火的阿德妮熬成了一团烂泥,终于放心不下那个既刚强如山、又楚楚如水的崔莺儿,于是蹑手蹑脚地跑了出来。他提着袍子正小心翼翼地摸向红娘子的睡房,席斌这一声吼。把他吓地一哆嗦,当即站在了那儿。

    席斌刀下倒有分寸,钢刀加颈,却未伤分毫,他这时才定睛细看,这一看立时吓出一身冷汗。席斌连忙挪开刀子。惶然道:“国公爷,您您这是?”

    “我啊刚到这儿,睡不习惯,想想这儿又没个城池围墙什么的,不放心。出来咳咳,巡视一番”。

    灯笼挑过来了。国公爷这模样,长发简束于脑后,身上穿着小衣,怀里抱着衣裳,脚下趿着一双靴子,脸上还有隐隐地汗痕

    席斌尴尬地道:“国公爷尽管放心,有属下等守在外边,那是万无一失的。呃,属下去那边巡视一番,国公爷就请安心休息吧”。

    “好,好!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席斌一边说,一边提着刀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杨凌左右看看,连忙一溜儿小跑冲到红娘子帐前,一挑门帘儿溜了进去。帐中没有点灯,但是那一角窗子却不知什么时候掀开了来,透进一柱月华。

    杨凌低声道:“莺儿,莺儿,睡了么?”

    帐子里没有一点声息,杨凌笑笑,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渐渐适应了帐中的明暗,便向着那帐中的床榻走去。

    轻轻在床边坐下,伸手一摸,正是莺儿圆润的肩头,那肩头一抖,便将他的手甩脱了。

    杨凌赫赫地笑起来,笑完了大剌剌地把鞋一踢,光着脚儿上了床,床上地美人儿一被他挨近了,便恨恨地一拱,却不知是否无意,身子便向里挪了那么一角,给他腾出了地方。

    “啪!”丰臀上挨了一记,杨凌笑嘻嘻地道:“喛,这么晚不睡觉干吗呢?还生我气?”

    崔莺儿背对着他没有吱声,过了阵儿却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杨凌心疼地贴近了去,伸手抚她的脸儿,却触及枕上湿了一片,人家这一晚也不知暗暗落了多少泪了。

    杨凌柔声道:“傻丫头,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声色俱厉地训斥你,而且还狠起心来让你伤心这么久么?”

    崔莺儿止了哭泣,却不言语。

    杨凌叹息一声,低低地道:“因为我怕,真的怕啊!”

    悠悠的一叹之后,便再无了声音,只有两人前胸后背因为呼吸做着轻轻的接触。

    过了一阵儿,莺儿见他始终不再说话,有点忍不住了,带着鼻音儿低声道:“你怕什么?”

    杨凌心中暗笑,声音却更加温柔,腻地自已直起鸡皮疙瘩:“怕你出事,战场厮杀,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怕你部署失误,朝廷大计就此夭折,你和何时方能聚首?我怕弃仇从此没有了母亲,我怕”。

    他的手温柔地替崔莺儿拭去脸上的泪珠:“怕我的小莺儿从此离开了我,天人永隔,再难相见。那么的训斥你,又狠下心来让你用一晚地时间来好好想我的话,就是要让你刻骨铭心地把它记住。你必须得好好体会这番话。战场上一个错误地决定。就是神勇如关公,也可以走麦城。我宁可让你哭泣、让你恼我,也不要失去了你”。

    啧啧,可怜英雄盖世地红娘子,什么功夫都不怕,就是没经历过这种含情脉脉的肉麻功,那一颗心忽然间就舒坦了许多。杨凌的手再伸过去,那身子也就软软的任他扳了过来。稍做抵抗就让他揽在了胸前。

    “那你你不会私下里跟我说呀,你当着她们。让人家怎么下台?”似嗔似怨,还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杨凌嘿嘿地笑了:“私下说,我怕你印象不深。”

    别生气了,其实也是借此说给她们俩个听嘛。你们三个啊,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我今天不这样,只要一离了我的眼皮底下,翻江倒海的事儿都敢做,生死攸关地时刻,捅出点漏子怎么办?我这样,她们两个才会听在耳朵里。认真记心里嘛!”

    崔莺儿一听那刚刚消下去的火儿又起来了,她硬梆梆地道:“好呀你,你这是杀鸡给猴看,拿我崔莺儿立威呢是不是?”

    “你离我远点,别碰我!”

    “人家不喜欢你碰我。你怎么没脸没皮地?”

    “咳,我给自已的女人要什么脸皮?”

    “谁跟我说的?从现在起。我就得把自已当成白衣大盗杨英,得让自已也信了才骗得住人?我现在就是白衣大盗、大元北英王杨英,男人你也要?”

    “要!”杨凌笑的很邪兴,估计如果有灯,那脸上的表情也很欠揍:“如果男人长的象你这样美,身材这么好,那我就要”。

    “你无耻!”

    “嘿嘿,我地小莺莺,还有更无耻的呢,你要不要?”

    “不要!”

    “说要!”

    “不说!”

    “唔唔嗯嗯”

    先是挣扎使床铺发出的吱呀声,然后过了一阵儿,是某个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咿呀的反抗声。

    再然后,是男人喘着粗气的声音:“说!说‘我要’!”

    “嗯~~”,从鼻子滑了下

    来。

    “说不说?说不说?”杨凌已经与阿德妮干柴烈火,做了一锅喷喷香的大米饭了,这时心里并不急,他有心逗得红娘子屈服,所以如蜻蜓点水般撩拨着她,却始终不肯叩关而入、直捣黄龙。

    崔莺儿被他逗弄的娇躯难耐地抖动着,肢体已发出了热情的召唤,但是却咬紧牙关始终不肯投降。

    杨凌俯在她的身上,轻轻用胸膛刮弄着她两粒紧挺地凸起,声音带着一丝得意的笑意,对她诱惑地道:“乖乖小莺儿,说呀,说‘我要’,相公就给你~”。

    他灼热地呼吸喷在崔莺儿的脸上,崔莺儿忽然一挺腰,那力道有如一条柔韧有力的白蟒,一下子把杨凌掀翻在榻上。大床很大,足以躺得下六七个人,杨凌一百多斤的身子被一下弹开,摔在软绵绵的床上,正觉晕头转向,一只妖娆的、月光下无比魅惑的雌虎,覆在了他的身上。

    满足的一声呻吟,继续便是快而有力的筛动

    凤在龙之上,别有一番风情!

    ***********************************************

    席护卫撞破了国公爷的好事,自已懊恼不已,在周围转悠了很久,才敢再次接近三人的营帐。不料他刚刚走近了来,就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红娘子的帐中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向阿德妮地营帐。

    坏了!此时皓月当空。席斌窥地清楚,那不是偷香窃玉的国公爷还有哪个?他领队在前,刚刚从一处营帐后拐过来,一见这情景马上向后一摆手,刷地一下隐向帐后。

    后边的侍卫不知出了什么事,马上紧张地拉出了腰刀,静夜中传出一阵“呛啷”声,把席侍卫吓的额头青筋直冒。

    杨凌猛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恰看到营帐一角有人闪向帐后。同时传出拔刀声,那处营帐正是成绮韵的居处。杨凌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低斥道:“谁?”

    席侍卫讪讪地从营帐后站了出来,象个做错事的孩子,垂头耷耳地道:“国公爷,是是我”。

    “啊席侍卫。你

    “是啊是啊,国公爷您您还睡不着呢?不不不,您还在巡视呐?”

    “是啊是啊”。

    “哈哈哈哈”,双方发出一阵干笑,席侍卫道:“国公爷。小的要去那边巡视一下,呃国公爷早些歇息”,说完席斌领着人又逃之夭夭了。

    杨凌吁了口气,马上踮起脚尖儿向阿德妮房中蹓去,刚刚蹿出两步。一声清咳,杨凌停步望去。只见成绮韵营帐帘儿掀着,室内灯光将那穿着薄纱轻衣的姣好胴体映地玲珑浮凸。一个袅袅娜娜的美人儿倚着帐门儿,慢条斯理地道:“大人?”

    “咳!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韵儿你也睡不着啊!”

    成绮韵噗哧一笑,说道:“大人舞枪弄棒地巡了半宿夜了,人家听的心惊肉跳,哪里睡的着嘛,既然睡不着,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呃好,那那就喝一杯”,杨凌硬着头皮走去。

    两个人一进屋,门帘儿一放下,成绮韵便格儿地一声笑,说道:“你呀,好处也是短处,别人家的老爷就算妻妾如云,也只有女人服侍男人开心的本份,谁在乎女人家想不想得到怜惜?

    你肯疼惜她们,雨露均沾,那也由得你,可是一路鞍马劳顿,刚刚到了这儿,正劳乏着呢,你的身子自已总该爱惜着些。唉,还不去睡?”

    杨凌大喜,把袍子一扔,两个箭步蹿过去,嗖地一下,一个老头钻被窝,扑进了成绮韵香喷喷地卧榻。成绮韵走到床边吹熄了灯,也翻身上了床,杨凌把她娇软的身子搂在怀中,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心道:“草原上的人,应该不会起那么早吧?”

    此时,成绮韵、杨凌先后授意要调查底细、监视行踪的那位大商贾帐中,也悄然闪进了一条黑影。他自黑暗中摸到矮几旁,摸出火石引燃了油灯。

    那削瘦的汉子惊醒过来,他从帷帐中探出头看了一眼,随即翻身下地,他只穿着一条犊鼻儿裤,上身裸着,露出一身满是疤痕的精壮肌肤。

    “去,到后帐睡去,老爷我有桩大买卖要谈”。

    两个体态妖娆地侍妾忙从榻上爬起来,慌乱地扯过衣衫遮住光溜溜的身子,简单穿戴已毕便下榻向那汉子施了一礼,悄然从角门儿避了出去。

    那削瘦汉子走到矮几旁,端起一杯凉茶一口饮了,抹抹嘴巴道:“怎么样,有什么消息?”

    对面是一个身材颀长、气度不凡的黑衣青年人,英眉俊脸,目似朗星,赫然正是宁王麾下的大天师李自然、弥勒教主唯一幸存的儿子李大礼。

高西 发表于 2008-10-22 14:16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54 韵儿戏莺莺
    第二日,泰宁卫的阿古达木领着三千铁骑赶到了朵颜卫。

    朵颜三卫本来一向是同进同退,朵颜卫大首领但有命令,其余两卫莫不听从,但是现在直到那达慕即将召开,阿古达木才姗姗来迟,人人都看得出他和白音前嫌未释。可是福余卫即将和朵颜卫结盟,他独力难支,只怕也是不得不屈从于大势。

    银琦女王年纪虽小,礼数上倒丝毫不差,从公讲,她是大明朝廷钦封的王爷,地位远高于阿古达木,但从私讲,她却是阿古达木的子侄辈,所以便以私礼亲自迎出城来。

    白音即将大权在握,心中十分高兴,也不计较往昔之争,陪着银琦出来将阿古达木迎进城去,表面上看来,三人谈笑风生,倒似十分融洽。

    此时,成绮韵营帐中,一个叫常今的年轻人正在禀报着对那个商人的调查结果。

    “要调查那人身份十分困难,草原太辽阔,彼此不相识的人太多,即便听说了他公开的身份,一时也无法去查证。昨日属下向人打听,知道那人叫艾慎,原本是行走于关外的一个大商贾,不过主要是从事由朝鲜、***拐卖奴隶的生意。现在两国被劫掠的人口太多,彼国朝廷已经加强了防卫,生意不太好做,所以想转作皮货生意,特地到这里来结识些蒙古权贵,以便为以后行个方便”。

    成绮韵笑道:“虽然都是生意。但隔行如隔山。他贸然改做皮货生意,如果在西北,就该去拜拜韩老爷子的码头,在这东北,就该来拜我成二爷。好啊,径直去找蒙古权贵,他就是购进了皮货,有门路输进关内么?做这样地长途地贩运生意。没有走单程的,他有什么门路从关内输出各种商品?”

    常今恭谨地道:“二档头说的是。本来这身份是无法查证清楚的,我们只好用守株待兔之计,暗中监视他的行为。昨夜,发现几个武艺高强的黑衣人闪进他的营帐,由于他的营帐附近也暗伏警卫,我们无法靠地太近。不过看这样子就不象个要安分做生意的商人。

    今天一早,泰宁卫地阿古达木到了,艾慎带着人去围观,咱们的一个手下见了他面貌,竟然认出了这个艾慎的真实身份,属下令他带人继续监视。这才急急赶来”。

    成绮韵精神一振,忙问道:“快讲,这个艾慎到底是什么人?”

    常今禀道:“认出他身份的那个兄弟是白衣军初到塞外时劫掠伯颜猛可部落救下的汉人奴隶,转卖给咱们后,成大人见他熟识蒙语、了解关外情形。为人机警而且还有些功夫底子,便招纳进了咱们的外围组织”。

    红娘子刚刚到了塞外时到处劫掠。曾经向成绮韵交付过许多解救出来地奴隶,其中有些汉人熟识草原生活和蒙人语言,对于成绮韵的组织来说十分有利,所以她择选录用了一些。成绮韵点点头,表示知道此事,又道:“说下去!”

    常今道:“那个艾慎倒是没有改名字,不过这里认得他的人还真不多。他是伯颜地盘内一个很大的板升首领,托庇于伯颜之下,势力相当大,花当攻陷伯颜的地盘时,因为伯颜正在声东击西,伪作在九边劫掠,为了怕惊动他,花当没有向边城方向发展,而艾慎的地盘距边城较近,得以幸免。

    白衣军出塞,沿途劫掠,攻陷了他地一个城池,掳走了大批奴隶,咱们那个兄弟就是原来板升城的一个汉奴,艾慎是板升首领,经常巡视城寨,所以这位兄弟认得他。”

    杨凌一直在旁边听着,板升城的事情他在大同时也听说过,一听之下立即火上心头。什么板升城主,说穿了,就是汉奸!

    后世的一些传记中,曾对板升的存在给予积极地评价,诸如加强了民族融合、促进了关外游牧部落接受农耕文明,促进了边疆各族人民的交流等等,而实际情形如何呢?

    板升,是关外汉人城廓地称呼。最初的确是一些亡命关外的汉人聚居形成的农耕部落,但是那并不是一种诗情画情、开荒垦山的普通百姓部落,而是一些豪强势力组织的。在关外生存就得托庇于蒙古人的势力之下,他们心甘情愿地投靠了鞑靼,把自已的族人奴役为奴,地位比普通的蒙人还要低贱的多。

    每次鞑靼掳边,这些人或收集情报,或为军前向导,或在边境内应。对待汉人,他们比蒙人更狠。最可恶的是,为了掳取大量农奴为他们耕地,为了掳夺汉人女子供他们淫乐,当蒙人年景好,不需要冒险跑来攻城掠地的时候,他们也会主动为双方制造摩擦,提供便利条件,以便在战争中可以得到大批人力可用。

    这些板升城主,势力大的手下有上万汉人奴隶,少的也有几千。大明朝廷无论官民,对这些汉奸都是恨之入骨的,一听竟是这么一个畜牲,杨凌已经气的脸色微红。成绮韵却相对冷静的多,她在考虑的是这个人出现在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在瓦剌、鞑靼、火筛、朵颜三卫内讧如此激烈的时候,不同部落的蒙人出现,更易引起朵颜卫的警觉,相反,一个汉人商贾,却不易被人联想到伯颜身上。朵颜三卫如果融合,对伯颜是最为不利的,他当然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如果艾慎这个狗汉奸是伯颜派来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破坏联盟!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们的目地。

    成绮韵想通了这一点。脸上忽地露出似笑非笑地古怪神情。

    这场关外盛会还真是暗流涌动、群雄觊觎。人人都在打着算盘要做那只捕蝉的螳螂。

    昨日红娘子和银琦密议合作的条件又在她脑海中回现了一遍,成绮韵胸有成竹地笑了,既然伯颜有这样的目的,自已似乎可以再退后一步,把这个螳螂的角色交给伯颜猛可去扮演,而自已么,不妨去扮演一只黄雀!

    成绮韵想的得意,顾盼左右。妙目睇视,那灵动的眼神儿。还真有雀儿地神韵

    阿德妮必须先离开了。按照杨凌和成绮韵商议

    的结果,她必须马上赶去会合由她亲手训练地那支雇佣兵队伍,指挥他们开始一项秘密行动。杨凌亲自送她离开营帐,乍合又分,两个人必然有很多知心话儿要说,成绮韵和红娘子很乖巧地都没有跟上去。

    阿德妮一走。红娘子便也在房中整束起行装。

    按照与银琦的约定,明日开始的那达慕大会,她和她的人要配合并支持银琦肃清内奸、整合三部。一头乌黑的秀发盘在了头上,换上了紧身的短靠衣衫,外边再穿上一件蒙古长袍,汗巾腰带束地紧紧的。再对脸容稍做修整,让那柔媚之气变的淡一些。

    一夜欢好,男女恩爱,滋润了她的身体,也滋润了她的心田。尽管再三修饰,她的眉眼仍满蕴春色。那双眼睛亮亮地、柔柔的。

    “准备走了?”成绮韵施施然地走了进来,那步伐类似于现代的猫步,尤其注意腰臀、身姿的韵律,步态实在妖娆。

    可惜,眼前这个俊美的令女人也嫉妒地‘男人’是红娘子,对她的风情完全免疫。正痴痴出神地崔莺儿只是向镜中的她瞧了一眼,看着她慢慢走了过来,仍然若无其事地小心把眉毛描粗。

    成绮韵毫不介意,自顾笑盈盈地在一旁坐下,过了片刻,忽然道:“银琦还是个小女孩儿,可她不愧是花当的女儿,气魄还是蛮大的。居然早就下定决心除掉白音,强行整合三围。可以说,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她成功的可能性不到三成,她敢这么冒险,实出我的意料。

    你与她结盟,她成功的把握大增。但是我们的目的,不止是结盟那么简单。一旦三卫合一,甚而击败伯颜、火筛、瓦剌,那么朵颜三卫就将成为草原上最大的力量,就算银琦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她身下的部将们也必将蠢蠢欲动,朝廷未必能控制的住他们”。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红娘子道:“这个计划不就是成姐姐设计出来的么?现在又怕养虎为患,你到底如何打算?”

    成绮韵笑笑道:“那又不然,我的原计划里,并不打算彻底吃掉他们,有瓦剌留下制衡银琦,她的人就不敢存有背弃朝廷,因为那样一来,她就得两面受敌。而且再给朝廷几年时间,朝廷的大军就具备了出征塞外的实力。

    现在,大人的意思是尽一切可能尽快扫清整个草原,因为他的目光已经放在更远些的地方呢。这一来,我们就得想办法把银琦牢牢的控制住。

    银琦的那达慕大会,根本就是公开清除内奸的一场战斗,成则三卫合一,败则彻底分裂,甚至身首异处,最后迎来的只有血腥一战,所以她是不必考虑择婿这件事的。

    现在不同,有我们携助,她可以不动声色地清除异已,在不和福余卫彻底决裂的情形下来完成统一。那么那达慕大会结束时,她必然得面对自已当初亲口许下的喏言:嫁给那达慕三艺夺冠的人。

    崔莺儿眉尖一挑,说道:“那个人不会出现了。我和封雷、荆佛儿将亲自下场参与竞技。有我三人联手。我就不信有人能从我们手中取胜”。

    成绮韵无奈地摇了摇头,崔莺儿很机警,在草原征战中她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可是对于人心、人性,她地性子却太粗枝大叶了。

    成绮韵耐心地说道:“症结就在这儿,你没想过银琦为了加强联盟地牢固,当众提出下嫁你这位与她结盟、助她清除内奸、而且在那达慕上公开夺冠,与她承喏相符的英雄?”

    崔莺儿迟疑了一下。手停了下来:“不会吧?”

    她想了一想,脸上又露出轻松的笑意:“那也无妨。封雷、荆佛儿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哪一个都配得上她,两家结成亲家,对我们的联盟是好事”。

    成绮韵摇头:“崔家妹子,她的力量一旦合一,那就比你更加强大。她是朝廷钦封的顺明女王。地位又尊崇无比,试问,两相比较,无论实力还是地位都在你之上,这位女王会下嫁你手下的一员将领,还是选择你这位年轻英俊、得到过蒙古可汗敕封为副汗、北英王地杨少将军?”

    崔莺儿一怔。失笑道:“我是女人”。

    成绮韵笑微微地道:“但是这个秘密,只有我们才知道”。

    崔莺儿不以为然地道:“那也无妨,既然结盟,我便私下对她说出身份便是,呵呵。难道女人她也要?”

    说道这儿崔莺儿的脸蛋忽地一红,想起了昨晚与杨凌斗气。讥诮他“男人也要?”地话来,崔莺儿脸上不觉火辣辣的羞怯起来。

    那个坏蛋又哄又求的,弄的她心软,真的就让他遂了意,含羞带怯地做了回兔儿相公才能做的事来。现在这一想起来,身子都不自在起来,她不觉扭动了一下臀部。

    成绮韵立即斩钉截铁地道:“那不行!这世上可以有男人和男人之间结盟、可以有男人和女人之间结盟,我却不相信两个各拥兵权地女人可以同甘其苦、意气相投!”

    崔莺儿想想她和成绮韵既合作、又勾心斗角的情形,不觉叹了口气,只得接受了她的话。

    成绮韵又道:“你不能为朝廷所用、又是汉人,这才是她放心和你结盟而不担心被你吞并的基础。让你成为她的夫君,我想”。

    成绮韵上下瞧了她几眼,笑道:“除了你确实有令她动心的条件,这也是个主要原因。你这样地人成了她的夫婿,她才放心地配合你发展,而不必担心有朝一日你势力壮大,反过来一口吞并了她。我们要充份利用这一点”。

    “另外,我们得为大人打算!”

    成绮韵的神情严肃起来,古往今来帝王无情、过河拆桥的血腥事例从她嘴里娓娓道来,听的崔莺儿毛骨怵然。

    成绮韵道:“不瞒你说,我支持你建城、支持你尽快发展自已地势力,让阿德妮组建一支雇佣军,都是为了想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拥有一支自已地力量,这样皇帝家就算起了异心,投鼠忌器,也不敢轻易动大人。

    为了更安全,我甚至想养匪自重,把瓦剌部的力量保留下来,给朝廷留一个不大不小的敌人。但是大人一心为国,根本不曾为自已的身家性命去想过这些事,大人过于自信、

    也过于信人了”。

    成绮韵幽幽一叹,说道:“古往今来,那些立下无数功业的文臣武将,哪个不是精明强干的人中之龙?哪个不是朝堂、沙场久经风雨的老将?他们个个才智过人,若是风光无限时能够考虑一下失去圣宠的可能,给自已留一条后路,又岂会落得身首异处、抄家灭族的下场?”

    “大人跃起之快,大明前所未有;似这样仕途坦荡、窜升如烟花火箭一般的人,从古至今还没有一个能得善终的,而且无论生前多么风光,死后统统被罗列无数罪名,被斥为奸臣、佞臣、权臣。

    大人所立之功前所未有,论爵已升无可升;论功已功高震主;论赏已经赏了两位公主。在朝里。他已经攀升到了尽头。而他方过弱冠之年,以后要怎么办?

    就算皇帝现在视大人如股胘,可是朝中摆着一个声望、权威甚至可以威胁到天子的人,随着天子逐步亲政,他就会从许多事情中渐渐感觉到大人在朝野中无以伦比地大影响,任何一个不甘大权旁落地天子都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存在。”

    “但是我以前虽然一直在同朝廷作对,现在又远在塞外,可是当今皇帝对大人的倚重和亲近。那是普天下都看在眼里的,那也有假?”崔莺儿迟疑地道。

    成绮韵肃然道:“没有假。绝对是真心真意。但是对于人性,你了解多少?也许有一天,皇帝会觉得杨凌这个人仅仅是影响太大了,大到动摇了天子的权威,他或许只是会削去他的实权,做出一些树立自已权威的努力。

    但是朝廷不是只有皇帝和大人。现在慑于大人的威望被迫匿伏下来地一些大臣、一些未来受到皇帝重用,却有大人横亘在前边挡了他们前程的野心家,会敏锐地发现这一点,并立即予以利用。

    先是进些谗言,加深皇帝地猜忌,然后就开始炮制罪证。让皇帝心中的疑忌越来越深。哪怕皇帝最初根本没有想过要害他,最后也必然走向彻底决裂的一步”。

    成绮韵冷冷一笑,说道:“历史上那些名臣干将,甫一开始能够建功立业,无不是得到了皇帝足够的信任和全力的技持。没有哪个皇帝一开始就对他最初重用的人起了疑心,并盘算着利用之后就杀掉他。曾经情同手足地君臣。大多是这么走到你死我活的终结”。

    崔莺儿默然,她的心里一阵阵发寒,可是细想想,却不得不承认成绮韵的话虽然残酷,却甚有道理。现在如果把这些话告诉杨凌,他一定不会相信;现在把这些话说给皇帝听,他一定非常委曲,可将来会不会闹到这一步,谁又说的清呢?

    静了半晌,她才问道:“那么,你说为了大人未来打算,是想怎么样呢?这事和银琦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们成功,银琦将成为大草原上第一个女可汗,不惜一切手段,把她掌握在我们手中,并且趁机壮大你的力量,等到关外平定,就该是大人离开朝廷地日子了。那个时候,你们的强大武力,就是大人安全的保障。我的具体计划是”。

    “这这”,崔莺儿听完了成绮韵的话,吃吃地道:“这样也行吗?”

    “有什么不行?这就是政治联姻!所以,你现在要做地是,一定要牢牢地把银琦那小妮子掌握在手中。她对你心有所属最好,如果她没有这个心思,你也要想办法让她喜欢上你”。

    崔莺儿越想越荒诞,不禁失笑道:“要我我去勾引一个小女孩儿?”

    “这么说也可以,你就当是替大人娶的夫人好了。实在闹将起来,那时你也不必怕他,北英王对顺明王,我敢打赌,你吃不了亏”。

    “好!虽然卑鄙了些,我去!”崔莺儿一挺胸,随即垮下肩膀,讪讪地道:“我可我该怎么做?我不会”。

    成绮韵白了她一眼道:“就知道你不会,瞧你那性子,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估计在床上也是直来直往吧?光顾痛快了,一点闺房中地情调都没有!”

    崔妹妹脸红如雪,快要暴走了

    成绮韵忽地莞尔一笑,说道:“来,我教你几招。”

    “教我?这也能教?”……

    “洞玄子曰:夫天生万物,唯人最贵。人之所上,莫过房欲.天象地,规阴矩阳。悟其理者,则养性延龄;慢其真者,别伤神夭寿”。

    “听不懂吧?别急,我细细给你讲洞玄子三十八技法呢,其实也并不难,比如这曝鱼、蚕缠绵、鱼比目、空翻蝶、鸾双舞、野马跃、山羊对树、吟猿抱树、猫鼠同穴、三春驴等等,以你的身手,只消说上一遍你就做得到了”。

    崔莺儿听了一阵儿,越听越不是味儿,不禁红着脸儿,结结巴巴地道:“成姐姐,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呀?”

    成绮韵捉弄她半晌,见她现在才明白过味儿,不禁心中大畅,她吃吃笑道:“连这些你都不懂呀?哎呀,也对,反正是你来娶娇娘,大人入洞房,你知道了这些也没什么用。那好,不说这个了,我现在就告诉你该怎么对付那位银琦姑娘。”

    “嗯不会不会,反正大人回来还早,闲着也是闲着,姐姐说来听听解解闷儿也好”。崔莺儿越说声音越小,脸蛋儿越少,可那眼睛里却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好奇和强烈的求学欲望。

    成绮韵见状,又小小地虚荣了一把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55 离间
    天似苍穹,笼盖四野。一望无际的草原,在蓝天下无限地铺展向远方。大朵大朵的白云在蓝天上飘荡,看去是那么纯净,离地面是那么近,仿佛只要有一座二三十丈高的土坡,攀上去,就可以触到那洁白如雪的云。

    云在草原上投下或深或浅的阴影,使得草原的绿色深浅变幻不定。一群群牛羊星星点点散落在草原上。杨凌从来没想到,那么庄严隆重的那达慕,竟是在这样无拘无束的原野中召开。

    没有人去划分地段,隔断赛区,牧民们一群群的自由游荡在草原上,只有那些大豪绅领主们,才划定些专门地区域。支好白色的帐幕,挂上五彩斑斓的旗帜,坐在四面透风凉爽随心的帐幕中,一边享用着奶豆腐、奶皮子、马奶酒。

    杨凌等人也自有一处帐幕,考虑到人多眼杂,为了安全,杨凌也做了番装扮,他换上了塞外行走的汉人装束,唇上粘了两撇八字胡,陡然间就成熟了五六岁。变成了一个威严、稳重,年届而立的中年人。

    容貌仍是那么英俊,却气定神闲,更形稳定。此时的杨凌,既英俊脱俗,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这样的相貌看的成绮韵惊喜不已。

    红娘子在他们地侧前方两箭之地外也立着一间帐蓬,为了安全。到了此地后两边没有再做任何联系。彼此遥遥相对,连对方在帐幕中的身影也看不清。但是崔莺儿心里知道杨凌就在那里,心里忽然也就踏实下来。

    其实杨凌不在身边的这些日子,崔莺儿征战厮杀,丝毫不逊男儿,可是不知怎地,一见了他。就情不自禁地生起依赖之心,其实成绮韵何尝不是如此,她对杨凌成熟后的相貌那般欣赏,何尝不是出于女儿家从心底产生的依赖感。

    那达慕大会每次召开,方圆数百里内的牧民都会赶来,这次朵颜三卫女王招婿。更是吸引了四方英豪,由于那达慕大会比赛不限民族,就连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也有骑射双绝的好汉赶来,想碰一碰运气。

    从远方恭请来的活佛率领着喇嘛们在朵颜女王帐前地高台上焚香点灯,念经颂佛。祈求神灵保佑,消灾消难。整个仪式十分冗长。但是所有的牧民和战士们都恭敬肃然,草原上变地静悄悄的,高台顶上的旗帜,在草原上无拘无束的风吹拂下,发出猎猎的声音。

    练指挥也受邀坐在女王大帐内,他的职位虽不配和大明皇帝钦封地王爷平起平坐,可是他毕竟代表着天朝上国,又是受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大人所遣,所以他和泰宁卫阿古达木、福余卫白音坐在上首,以下依次是各方的主要将领。

    “阿古达木,听说你的侄子布和也要参加大赛?”白音双手扶膝,笑吟吟地问道。

    “是啊!银琦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姑娘,又是咱们朵颜三卫的女王,只有咱们草原上最了不起的英雄才配得上她。布和是我们泰宁卫骑射、摔跤地第一把好手,呵呵呵,苏赫巴鲁未必就能赢得了他”。

    白音淡淡一笑,说道:“英雄不是说出来的,是凭本事拼出来的,布和要是能赢了苏赫巴鲁,我白音会为他献上真诚的祝福!”

    “哈哈哈哈,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谢你啦”,身如雄狮,头发已经花白的阿古达木一捋胡须,老实不客气地接受了他地祝福,白音一窒,继而冷冷一笑,扭过了头去。

    练指挥坐在一旁,将两人的明争暗斗看在眼里,他故作不知地扭过头去,一边端起奶茶浅浅地啜着,一边逡巡着目光四下观察。

    冗长地仪式结束了,围拥在高台附近的牧民和部族的战士都虔诚地跪在地上默默祷告,部族的首领们也都结束了交谈,一个个双手合什,默默地念叼着什么,估计是一些祈愿祝福的话。

    活佛从高台上下来了,大红袈裟的喇嘛们举起了长长的鼓号,在震耳欲聋的号角声中,他被银琦率领着各部头领迎进了营帐,高据上座,并向他敬献了哈达和酥油茶。

    随即,银琦按着短剑踏上了高台,那柄剑是她与崔莺儿交换的礼物,这柄剑本就适合女性使用,而且锋利无比,于是便成了银琦贴身佩戴的宝剑。

    银琦的声音虽然清朗,实际上听到的只有高台附近的人,但是所谓的那达慕大会套路牧民们都是耳熟能详的,大家最关心的是女王将在那达慕大会上择婿的事,现在经由银琦亲口证实,牧民们迅速传来,整个赛场开始处处传出欢呼之声。

    那达慕大会在几声清脆悦耳的响鞭声中开始了。

    第一项赛事是赛马。蒙古人是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马术是最被他们看重的一项求生、战斗技巧。就象汉人要考八股。进科举一样,一个善于驯马、赛马、射箭、摔跤地男人,才是草原上的英雄。

    杨凌以为所谓赛马就是一帮人骑在马上,有人一声令下便一轰而出,跑到预定地点再绕回来,最先到达的人便是头一名,想不到这赛马还分走马、颠马和快马三项。每一项合格的人才能参加第二项比赛。

    那位活佛和大喇嘛们仅是祭典活动就闹腾了一个上午,下午只有一项走马大赛,本来兴致勃勃站在帐外观看的杨凌只瞧见上千号人骑着马,在草原上如闲庭散布一般慢悠悠地前行。实在是无聊之极,恰好昨天睡眠不足,这顶比赛又没什么风险,他打个哈欠,便回帐中睡觉去了。

    外边,那些参赛的牧民仍在小心翼翼地行进着,他们什么民族都有、什么岁数都有,一个个身着自已最华丽、最干净的一件袍子。扎着彩色

    腰带,头缠彩巾。骑着洗刷的干干净净、毛发发亮的骏马,在事先设好的一道道小小障碍物间灵巧地行进。

    不需要报名,这里也没有会务组来受理报名,只要牵着你地马赶到,那就算是参赛人员了,也没有裁判。所有的牧人都是裁判,如果哪个人操控马匹不够稳健、灵活,碰倒了地面的小旗子、小栅栏,那么根本不需要有人指出,参赛者会自已退出比赛。他们敬畏实力,也尊重实力。没有人敢厚颜继续下去

    成绮韵见杨凌回帐,便也随了进去,轻轻给他捶着大腿,温声絮语地陪他闲聊着,直到他躺在狼皮褥子上睡熟了。才为他轻轻披上一件袍子,吩咐人把毡包上耳洞似的小窗子遮帘都放了下来。这才独自回到帐前的巨伞下。

    成绮韵舒服地在一张大椅上坐了下来,上边有一个巨伞,挡住了阳光,她的脸上还是又系了一块雪白的丝巾,只露出一双魅惑众生的美眸。不但要挡阳光,还要挡风尘,成绮韵对自已娇嫩地肌肤爱惜的很呢,就连那满月似地丰臀下,都垫的软硬适度,十分的舒适。

    伸手一招,立即有人捧上一杯雨前龙井,成绮韵笑眯眯地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眼睛注视着渐渐走到面前的那些骑士。

    她看到崔莺儿了,左右是封雷和荆佛儿,看得出来,前后左右还有许多人是崔莺儿的部下,因为那些骑士,都在有意无意地护住了他们三人,阻止别人有意靠近,挤迫她们的战马犯规。

    这种大赛,如果仅仅是为了争取一份荣誉,或许不会有人作弊,但是如果比赛地赏金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和一个势力庞大的族群、一个王爷的尊荣,那么就不会有人吝于搞些阴谋诡计了。

    那些大家族的少爷们,都带着大批的随从参加,他们地使命就是尽量破坏别人马匹的稳健前进,包括自已主子前路上如果有不好通过的地方,那就主动迎上去犯规,把彩旗踢开。所以这一场看似很乏味的比赛,对场上的人来说,仍是紧张无比,一千多名参赛者,现在路刚刚走了一半,所余已不到一半

    一个普通牧人打扮地汉子匆匆走到了营帐边,似乎在索水喝。对于没有敌意的客人,草原上地习俗,都是要尽心竭力予以招待的,在这赛场旁也不例外,有人递过了一个牛皮水袋,那人就唇饮水,然后在举袖拭唇的时候,对成绮韵低声道:“板升城主艾慎没有参加那达慕,他带着一些人分几路前往各部族留守朵颜城和城外驻地的地方,说是收购皮毛等物,不过也没见他做成几桩生意。”

    朵颜城平时本来就是不设防的,这次由于三卫的重要人物全部齐集朵颜城,这才实施了严密的戒备。现在三卫首领到了草原赛场,朵颜城便撤销了警卫,允许族人自由出入。

    成绮韵优雅地点着头,就象是正在赞赏骑士们的马上功夫,薄纱下的嘴唇却一动一动,不时由轻软的白纱贴出樱唇那动人的唇形:“叫咱们的人小心些,其他几路都不要管,只盯着艾慎,一有机会,就把他给我弄回来”。

    “是!不过他手下地人看来个个功夫不弱。他出没的地方又大多是比较热闹的所在,要擒他相当不易”。

    “你们自已想办法!艾慎必须毫发无伤地弄回来,他手下的人死活不论。如果有别人看到,不管他是哪一部的人,哪怕是大明的官兵,杀!”

    白纱轻轻一拂,似也被那个杀字惊了一吓,那牧人打扮的汉子神情一凛,肃然道:“是!属下一定竭力完成任务!”

    他把牛皮水袋还给站在帐边的人,向他弯腰施了一礼。转身匆匆走开了。

    成绮韵掀起白纱,把杯凑到唇边却又停了下来,那双澄澈的美眸,攸然瞟向远远的那顶巨大地女王毡帐。

    赛马者们正在慢悠悠地前行着,犹如一个个踽踽而行的旅人。从他们的身影缝隙中望去,那顶可汗规格的巨帐前只是立着数十个标枪般笔直的带刀侍卫,女王和三卫首领都没有露面。

    成绮韵的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看来今天是没有好戏看啦。每一只蝉,都在努力地想做螳螂。可是赛期一共只有十天,总会有人按捺不住先跳出来的”。

    她忽然掩唇打了个哈欠。昨天比大人睡地还晚,她也有点倦了,但是一想到将要发生的事,她却兴奋起来。

    有时候做点邪恶地事,其实是蛮有快感的,可惜在杨凌的约束下。她已经改邪归正许久了,这一次难得当然得玩一次大的!她的眸子亮了起来。

    一个年轻的骑士不幸扭了下头,看到了伞下懒洋洋地偎在椅中地成绮韵,看到了肥大的蒙古女袍都掩饰不住的曼妙身材,还有她那双晨星般的眸子,一个失神。他的马蹄踩翻了一面小旗子,骑士懊恼地一捶脑袋,悻悻地拨马闪向一旁。

    成绮韵“噗哧”一笑,眼睛变成了两轮弯弯的月亮,瞬时间那狐媚地眼神又勾住了两个‘不幸’转过头来的骑士。他们也失去了参赛的资格

    整人,真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儿。成绮韵就象一个淘气地孩子,那对剪剪双眸,又瞄向了下一个骑士

    **********************************************************************************************************第三日是赛马的日子,经过走马和颠马比赛,如今所余地选手只有两百多人,这其中实际的参赛者已经不足二十人,余者都是他们的辅助者,是用来为主人在比赛中创造有利条件,从而一举夺魁的助手。

    崔莺儿这一组只有她和封雷、荆佛儿三人闯入了马术比赛的最后一关,他们在前两项比赛中表现出的高超骑术,已经引起了各个部落的注意,而他们公开的身分:斡难河流域的塔卡部落,更引起了人们的诸多猜测。

    塔卡部落原本是伯颜辖下,瓦剌夺取斡难河后又沦为瓦剌的人,现在那里成了白衣军的天下,塔卡部落已经和各个部落失去了联系,没有

    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据他们自已说,整个部落在白衣军闯入斡难河草原后,已经东迁,逃至大兴安岭一带。现在他们是一个自由部落,已经不再隶属于伯颜或亦不剌,来这里参加大赛,是为了融入朵颜三卫。

    草原上的部落不断地更换领主,择选最强势者追随,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也不会受到别人的岐视,他们肯投靠过来,是承认朵颜三卫是足以和伯颜、火筛这样的强者相抗衡的强大部落,这是一件令朵颜三卫的牧民们感到自豪的好事。然后他们展示出的矫健身手,自然也不免被有心夺取胜利,与女王联姻的各个部落的忌惮。

    崔莺儿梳理着战马的鬃毛,正在做着赛前的准备。这一场比赛,她的胜算在封雷三人之中是最大的,因为她的体重最轻,这在长达七十里地的奔涉赛跑中,对节省马力至关重要。

    马是好马。各部落进入决赛地汉子,每个人的战马都是强健有力、脚程出众的好马。他们的马都是千挑万选,选出的最好良驹,并且在二十天前就开始每天吊马,用马桩子每天把马高高地吊起来,每天限制草料的数量、饮水的时间,之后就把马在马桩子上高高吊起来,使马掉膘,马体变轻。

    福余卫一位贵族的夫人,穿戴着最华贵的服装和首饰。提着祭祀奶桶,走到了出发点前。交头结耳、轻松谈笑的骑士们立即肃穆起来,纷纷牵起了马缰。马匹不备不备鞍辔,骑士不穿靴袜,他们个个身着色彩鲜艳地衣袍,头束红色绸带。

    草原上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位贵妇,年逾五旬的贵妇人走到骑士们面前。蘸了一点圣洁的马奶,对着天地敬献泼散。仰天祷告片刻,忽然拔高嗓音,发出一声高亢响亮的号子。

    “轰”地一下。百余名骑士如奉将令,他们立即飞身上马,稳稳地落在光滑的马背上,扬鞭竞驰、争先恐后如箭矢齐发。马群象潮水一般。泼向碧绿连天的大草原。

    “呜~呜呜~~~”牛角长鸣,各个部落的牧民呐喊助威,声震原野,朵颜卫中最出色地歌手用蒙语唱起了嘹亮的赞歌:“它飞过路旁,人们来不及观看,奔驰起来四蹄一尘不染。好似欢跳地黄羊,又象出笼的飞鸟,鬃毛如同青草随风旋转,毛色就象射在水面上的光环”。

    歌声还没有唱完,那一百多名骑士已经消失在草原的尽头。杨凌担心地站在帐幕边,眺望着远方。天空是青苍蔚蓝的颜色,无边无际,一片茫茫。微风象温柔的手拂过无际地野草,沙沙的声音中,绿色的波浪此起彼伏,根本看不到一点人的影子。

    留在耳边的,只有那袅袅的、未尽地歌声,让人看着这广阔的天地,听着这高亢的歌声,情不自禁地把心胸,悠然飘向那肉眼看不到的远方

    草原上的人富有侵略性,或许也和这样地环境有关。辽阔无垠的草原,让大部分草原人拥有了广阔地胸襟和豪迈的气派,产生了探索草原尽头的渴望。这探索驱使他们不断地流动向远方。如果是个人的行动,这种行为那就是探险,如果是一支强大部落,那就是侵略!

    当红娘子、布和、苏赫巴鲁等人正如离弦的箭一般,驰骋在草原上的时候,远远的,在在鞑靼、瓦剌和红娘子三部势力接壤处的和林,正有一个瓦剌部落在草原上悠闲地放牧。

    发源于杭爱山脉南麓的鄂尔浑河经过这里,再拐向北方与色楞格河汇合注入贝加尔湖,所以这里水草异常丰美。这个季节正是雨水充足,河水充沛的时节,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洪水冲垮了河上的桥梁,本来驻地在河西的这个部落只得暂时留在河东了。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到处流浪,即便桥梁被毁,他们也可以向南方走,沿河绕回他们的部落,之所以没有这么走,是因为南方已经接近了鞑靼人的势力范围,做为瓦剌的一个部落,双方现在已经箭拔弩张,他们不想去冒这个险,于是他们就在河边驻扎下来。

    桥很快会修好的,这里的桥年年修,都是那种很简易的桥,一遇洪水便被冲垮,等到来年再重新修起,并不费什么事。此刻的天气非常好,和煦的阳光下,羊群象一朵朵白云,在青山绿草间轻轻流动,天上的白云也应和着,缓缓滑过湛蓝如蓝、澄澈如湖面的天空。

    阿木古朗让一些年老力弱的人在山下放牧着羊群,他带着百十名族人爬上山坡砍伐木头,准备搭建木桥。锋利的铁斧铿铿地响着,雪白的木屑横飞,鼻端是木头清新的香气。

    最后一斧,高大笔直的青松摇晃了一下,然后在几名牧民一推之下缓缓地向山下的方向倒了下去。清清的河水中倒映出松树倾倒的影子,当影子消失在水面上时,草木刮动发出巨大的声响,树冠落地了,剧烈地一阵弹跳。阿木古朗咧开大嘴笑着。掂着利斧光滑地木柄,准备招呼人削去树冠,把巨木运往河边。

    就在这时,他隐隐听到一些声响,阿木古朗立即制止的族人的说笑,眯起眼睛瞧向远方。这条河流蜿蜒而来,沿河既有河谷草原,也有崎岖但不高的山岭,但是这一来就形成了大大小小起伏不定的地形,无法一览无余的看向远方。

    只等了片刻。他看到山口飘来一片白云,战马奔腾,披风飘飘,整支精干的队伍犹如一柄锋利无匹的尖刀,切开绿色的草浪,狠狠地劈向悠闲的牧人和羊群。

    “天呐!是白衣军,他们居然杀到了这里!”阿木古朗惊叫一声,攸地举起利斧。惊叫着喊道:“快!白衣军来了,下山。把我们地族人救上来!”

    短暂惊愕之后的牧人们反应过来,纷纷擎出刀枪,呐喊着向山下冲去。

    受惊的羊群象被风吹散的浮云四散奔逃着,牧人们本就是天生的战士,他们已经举起刀枪,向冲过来的白衣军迎了上去。这些羊就是他们今冬的粮食。是他们的全部财产,如果失去它们,那么他们最终地结局仍是冻饿而死,或者沦为奴隶,这是为了生存而战。

    然而,即便他们早有准备。也不可能同这样一支强悍的力量抗争,更遑论仓促应战、战士极少了。白衣军马不停

    蹄,一刻都不犹豫,就像虎入羊群一般。狂野无比地杀进了牧民之中。

    牧羊犬狂吠着。在主人地驱使下向着骑在马上的庞然大物愤怒地嗥叫着,快马前冲的力量太大了。一柄锋利的长枪指向了它,“噗”地一声,毫不迟疑地刺穿了它的肚腹,然后拖枪前行,枪钩把狗尸拖出几丈远,当一个牧人举起弯刀,策马狂驰过来时,那柄枪已经举了起来,带着浓浓的血液,把他也象一条狗似地,剌穿在地。

    名震关外的白衣马贼名不虚传,他们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不断有人惨烈地嚎叫着栽到马下,马贼们对付这支力量严重分散的牧民部落十分容易,攻击如行云流水,毫不迟滞。

    一个年轻的孩子红着眼睛举起了缨枪,再过三年,也许两年,他或许就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战士,然而现在他的双臂仍嫌稚嫩,那个白衣军地头领,一脸大胡子,豹眼环睁的大汉举枪荡开了他手中的长矛,顺手抽出肩后红绸系柄的马柄,一个漂亮的俯冲劈杀,那个瓦剌孩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整个人劈成了两半,残躯跌落草地,猩红地血液喷洒在空中。

    阿木古朗愤怒地咒骂着,双眼一片赤红。那孩子是他的侄子,是他家族地唯一男丁了。他加快了步伐,隔的还远,便掷出了手中的利斧,斧头在空中飞舞出一团圆圆的光圈,带着一阵嗡然呼啸,狠狠地劈在一个白衣军战士的脑袋上。

    人尸轰然落地,阿木古朗抢上几步,就欲去捡他的马刀、抢夺他的马匹,另一个白衣军冲了过来,那蒙着面的脸上只露出一对杀气盈人的大眼,一柄锋利的长枪象毒蛇吐信一般,剌穿了阿木古朗的小腹,他惨叫着栽倒在草地上。

    后边随之冲下山来的牧人抢上援救,马上的骑士提缰纵马,长枪吞吐之间,两个牧人胸口露出渗人的血洞,鲜血喷溢,他们打着转儿仆倒在地,压在了阿木古朗的身上。那蒙面白衣人身形一矮,一下子将被劈死的白衣军战士提了起来,横亘在马上,策骑离去。

    一个瓦剌牧人捂着胸口惨叫着栽下马去,指缝间鲜血殷然,白衣军的冲锋非常完美,山下的牧人已经基本解决了,他们的战马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形,然后又杀奔回来。眼见大势已去的牧人们放弃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羊群,开始含泪往山上跑。

    后边的白衣军没有策马追上山,他们开始游骑射箭,把牧人们当成了活靶子,精准无比的箭法,把牧人们一个个钉死在地上,逃进密林中去的牧人不到十个。

    白衣军开始收拢队伍了,他们的伤亡微乎其微,他们就在瓦剌牧人的注视下大剌剌的整肃人马,然后驱赶着牛羊,向山口外走去,躲在松林中的牧人只能咬着牙,用一双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群比他们还要凶残的强盗。

    走出了十几里地,一个人拉下了脸上的面巾,这是一个汉人,他脸上挂着谗媚的笑,说道:“塔拉大人,你的人太神勇了,瓦剌的人简直不堪一击”。

    “哈哈哈”,那个豹眼浓须的大汉大笑,也拉下了脸上的面巾,他是伯颜猛可手下的一名千夫长。塔拉笑道:“还是多亏你啊,如果不是你们为我们提供了消息,我们还不知道这里有一支被河水所阻,无法返回营地的瓦剌人呢”。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的板升都靠可汗手下象您这样英勇无畏的猛士庇护,理该为可汗效劳。呃不知道这些牛羊,我们能够分得多少?”

    塔拉笑道:“我们还要急着赶到大河上游,看看能否发现其他的瓦剌部落,这些牛羊是无法带回去的,你要是想要,可以都给你”。

    那人大喜,但随即面有难色地道:“多谢塔拉大人的慷慨,可是我们一共只跟来十多个人,要照料这样大的一支牛羊群,行动起来还真是多有不便”。

    他蹙眉想了片刻,展颜笑道:“没有关系,河水暴涨,那边的人不会这么快过来寻找他们的族人,塔拉将军既然还要溯源而上,去寻找该死的瓦剌人,那更没有人会向这里追来了。谢谢塔拉大人,我们的城主一定会为您的慷慨喜出望外的”。

    “大良哥,塔拉将军要把牛羊都送给我们吗?”旁边又一个人拉下了面巾,向他惊喜地道。

    “是啊!去看着羊群,不要耽搁了塔拉大人的行程。”大良哥命令完了,又对塔拉谗笑道:“那么我们这就往回赶了。塔拉将军凯旋而归后,可一定要到我们的板升城做客呀。我们城主刚刚弄来几个新鲜的妞儿,有西域的美人儿、江南的姑娘、还有温柔体贴的曰本女人”。

    塔拉色淫淫地笑:“嗯,我一定会去尝尝新鲜的,你们也该上路了!”

    “好好!多谢塔拉大人!兄弟们,赶上羊群,我们”。

    “噗!”一声沉闷的利刃入体声,大良哥惊愕地扭头瞧向塔拉。塔拉毫不在意在抽出血淋淋的马刀,向他微微一笑,象兄弟一样亲热地一笑,随即利刃带着一股嗡然的风声卷起:“杀!”

    大良哥的人头带着一蓬血雨飞上了半空,鞑靼人猝然动手了,他们好象早就接到了命令,身旁猝不及防的板升汉人几乎来不及反抗,便被一个个斩杀在地。

    “快!把他们埋起来,埋浅一些,瓦剌人的猎犬会嗅到他们的味道的”。塔拉笑吟吟地下着命令:“人证、物证都齐全了,当瓦剌人发现这些身着白袍的汉人,我们就可以喝着奶酒,轻松自若地看他们为我们表演一出两虎相争的好戏了,哈哈哈哈”。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56 战端初现
    七十里的赛程,对于这些骑士来说并不算很漫长的路,当赛手们绝尘而去时,远远的,两翼有无数的牧民们也跨上马背兴高采烈地追了下去。

    杨凌见此情景,暗暗放下心来,赛手们没有马鞍、马镫,,身上没有武器,仅凭个人身手,就算有人心怀不轨,谁能是红娘子、荆杀神这三个内外家顶尖高手的对手,四下尾随而去的牧民也打消了有人施放暗箭的可能。

    所有赶来参加盛会的牧民们拥挤在大赛回程的尽头,翘首企盼着远方出现第一道矫健的身影,就连白音和阿古达木也紧张地站在高台上纵目远望,毕竟,这不是一项普通的比赛,那关系着他们家族一世的荣光。

    而这个时候,杨凌却施施然地回了营帐。吩咐人摆上美酒肉食,准备吃午餐了。成绮韵踮着脚尖儿望了一阵儿,翩然掠回帐内,解下面上地白纱笑道:“大人倒是沉的住气,不想尽快知道结果么?”

    柳眉秀项,秀色可餐,杨凌欣赏着她的姿容笑道:“看又如何,我们左右不了比赛的结局,它该是什么样的,终究是什么样子。守不守在那里。结果是一样的。那又着什么急?”

    他给成绮韵面前摆上一双筷子,说道:“我们的功夫在外面,不在赛场里。要盯住各方的动静,尤其是白音,无论他们有没有动作,在大赛结束之前,我们的行动必须展开。这次那达慕大会,最后的胜利者不是勇夺三艺之冠。抱得美人归地人,而是我们。”。

    成绮韵莞尔一笑。在椅上坐了下来。她还没有把自已与红娘子商议的联盟之外再联姻的事告诉杨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虽然下达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却始终变不成不择手段的人。

    事先告诉他,一旦他出于种种考虑予以阻止,自已从一年多以前就开始集中所有财力扎根东北,扩大杨家私人势力和影响的种种努力就要付诸流水。先把事做下了。让它无可挽回,到那时为了杨家、为了成千上万忠于他的部属,他想不答应都不成。所谓黄袍加身,大概如此。

    “他能替红娘子那个不象女人的女人堵窟窿,难道就不能替我担当一回?何况人家是为了他好”。想起杨凌当初对崔莺儿满腔豪迈、一力担当地话,虽说内中有种种缘由。成绮韵心里还是有点酸溜溜的。

    金黄色地烤羊排、肥嫩可口的炖羊腿、红烧羊蹄、手扒羊肉,当然也少不了清醋、香油浅浅调味的野菜珍磨,香气扑鼻而来,没有中原饮食的精致华美,但是风味迥异而可口。

    尤其是在这牧歌和牛羊的欢叫声中。望着海洋一般碧绿的大草原时,那食物地独特风味似乎也更加明显。杨凌忽然发现。可以佐餐的秀色,不只是成绮韵,还有这塞外的风光。塞外的粗犷和原始,同成绮韵的优雅和秀美相映成趣,令人食欲大开。

    杨凌掂起锋利的小刀,将一块酥脆可口地乳羊排连肉带骨切成几块,用刀尖扎着最肥美的一块递到了成绮韵的盘子里,成绮韵则为他斟上一杯殷红如血的西域红葡萄酒,心里盘算着主意,低声道:“

    大人尽管放心,论心机,草原上的人终究要差上一筹,离间、除奸、整合,我相信一定可以顺利地办到。但是我担心地是,一旦银琦成功,我们如何把她的势力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一条套马索,可以套住一匹骏马。但是如果它地力量大过一条蛟龙,那么一条绳索是控制不了它的。大人不要因为她是女人,就轻视了她的力量,当一个强大而统一的草原部落出现时,向外扩张是不可避免的,那不是一个两个头人所能决定的事,而是整个草原部落的意志”。

    “套不住,那就骑上去,驾驭着它,让它向我们希望的方向去扩张!”杨凌笑吟吟地道。

    他呷了一口美酒,说道:“移民驻边,开市通商,文化融合、民族融合,是一件长期的事,一时半晌是不能见效的。我曾经考虑过能否按照巴蜀一些部族的方法,在整个草原设立流官、建立户藉、建筑城市,加快融合的进度。

    但是他们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这种管理方式以现在的交通和联络条件来说是不切实际的。再了不起的人也办不到,成吉思汗打下了一个大帝国,也只能把它分封子侄,划成一个个的小汗国,最终分崩离析。

    伯颜可汗以强大的武力统一了鞑靼建立了左右两翼六万户,然而即便没有我们离间,他的王国也充满了各具野心的势力,早晚必然促发内战。要改变这一切,就得改变他们千百年来形成的游牧、游猎的生存习惯,这并不是一件易事,何况北方草原的气候、降水、土地条件,也决定着大部分地区不适合发展农业。

    要把这股随时可能形成侵略地强大力量掌握在手中。让它为我所用,绝不能单靠我们的武力强大和彼此的联盟关系。要长期稳定下来,在加强我朝自身实力的前提下,一是要加强他们对我们汉人的信赖和共存,二是为他们寻找到适宜发展农耕的广袤土地,让他们定居下来。”

    杨凌微笑道:“第一件事好办,草原只有马、牛、羊,他们没有茶叶、布料,不会冶炼金属,缺少五谷杂粮。他们倚赖于我们的东西太多了。以前朝廷把这些做为控制塞北、西域部族的手段,现在从西域的发展来看,还不如敞开了任由民众做生意,他们的生活中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汉人地产品,这才能真的离不开我们。

    第二件事就难一些,关外适宜发展农耕的土地主要在东部,这里现在是大明的卫所和汉民、女真人、朵颜三卫蒙古人三分天下,然而我并不想把这里交给他们。还要想办法让他们离开这里,加速朝廷对东北的控制力。

    奴儿干都司再到辽东都指挥使司。一直到关内,绵延数千里地,各个卫所被朵颜三卫的部落和女真人隔断的七零八落,彼此不能互援,大明的驿站交通也极受影响。

    只要朵颜三卫离开这里,大明北上地通道就会变的异常顺畅。用上几十年功夫,女真人就会完全汉化,关外将不再是关外,长城将不再是边界,天子所守地京师将变成大明的中堂花园而不是一道随时有强敌觊的门户”。

    成绮韵托着下巴,痴迷地望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微笑道:“你想的虽好,朵颜三卫肯听从你的指挥么?要他们搬离居住了上百年地地方,很难啊”。

    “一点不难!他们局缩于一隅,始终无法同鞑靼和瓦剌抗衡,一旦消灭了伯颜、火筛和亦不剌。广大的草原牧场就是他们的领地,偏于东方一隅。他们是无法控制这么多部落的,朵颜三卫的领导核心出于他自已的利益需要也必然需要迁往草原腹地地。

    迁往哪里最好呢?斡难河是草原上最伟大的英雄成吉思汗发迹的地方,是蒙古人眼中的圣地。如果作为他们的盟友,技巧地向他们建议迁往幹难河,我想银琦女王不会拒绝吧”。

    杨凌笑吟吟地道:“那一片流域水草丰美,沿河地区适宜农耕,具备建立固定城市地基础。教授他们种植庄稼,有了稳定的收成,族人不需要所有地人都去种田、放牧,随之就会其他的行当,城市也就真正建立起来了。

    不要小看了这件事的意义,农耕和固定的城市,是把他们真正引向文明,同我们和平共处的基础。”

    杨凌望向帐外,远处,正有一个牧民穿着色彩鲜艳的袍子,骑着马儿向着朵颜女王的营帐处驰去。杨凌指着他道:“你看,他脚下那马镫,小小的一件东西,根本就不起眼。可是就是它的出现,让马背上的民族从它发明时起直到现在,都是任何国家不敢小觑的可怕武力。

    自汉唐以来,中原的发展和国家的命运,有多少次受到北方民族的影响?成吉思汗的大帝国横扫西方,改变了这个世界的格局,使无数个国家覆灭、诞生,整个世界都因它而变,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伟大的帝王能对历史在这么巨大、长远的影响。如果没有它的发明,那么从几千年前到现在,你能想象现在的天下是什么模样吗?”

    成绮韵听的悠然神往,从来没有人去想过马背民族的强大、整个天下的演变和一个小小的马镫的出现有这样必然的关系和长远的影响。他的想法很离奇,却又让人不得不信服。

    杨凌道:“所以,有时候做事,你不必种种条件都得具备,各个方面都得想到。既便你想到了,凭你一已之力也未必做得到。如果你想坐等所有的条件都具备,那么就永远不会出现那些必需的条件。只需要一两个方面、一两个条件就可以了,它自然可以催化碰撞出种种变化。

    就象一只马镫的出现,改变了某个本来微不足道的民族的力量,从而改变了世界。产生地影响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各个种族的关系等等方面。我在江南开海通商、引进新式作物加强农耕,那也只是一只马镫而已,仅靠它,当然不能就此改变整个大明的国运,可是因之而来的是它带来的涉及经济、文化、技术、制度、思想,各个方面会链式产生的变化。”

    成绮韵听的似懂非懂,她有些不太明白杨凌所说出的词汇,可是心里又分明听懂了他所说的意思,细细品味一番,她不能不佩服杨凌所思所想的透澈。

    杨凌将一口鲜嫩可口。还带着点血丝地烤羊排递进嘴里,微笑道:“我卖给他们各种汉人的商品,让他们接受汉人的生活习惯。我让汉人的杂居和同化,让他们接受汉人的思想和文化,我用农耕和城市让他们渐渐远离他们原来的生活,脱缰的野马,就会变成一匹温驯的。”

    杨凌笑而不语了,成绮韵娇俏地白了他一眼道:“韵儿绞尽脑汁。不过是想干掉人家几个人,而大人。却想着‘消灭’人家整个民族,也不知是谁更狠些”。

    杨凌笑道:“这对他们未来地生存和命运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不是么?牧人的生活看起来很浪漫,其实却无比残酷。沙暴、雪灾、瘟疫、虫灾、干旱,随便一场灾害就能使得这些游牧部落陷入绝境,他们连人口都不能随意繁殖。仅靠放牧和狩猎,无法维持他们人口地增长。

    难道把一个不符合历史进程的民族永远摒弃于文明之外,保留他们的落后和陋习,才是尊重和保护他们的民族特性?我觉得殊无必要,更不值得惋惜。摒弃的不过是一个落后民族的烙印,结果是把他们地族人引向幸福和平。”

    成绮韵莞尔道:“人家说不过你。嗯这样的话。当她迁去幹难河时,白衣军自然早已在那里站稳了脚跟。建大城为羁绊,北方有奴儿干都司、有数十万移民组成的团练民壮为后盾,再加上自京师到北方极远之地交通已经顺畅,卫所形成一道连续的防线。自然不虞朵颜卫会再起异心所造成的威胁是么?”

    见杨凌微微点头,成绮韵眼珠一转道:“然后。稳定了后方的大明卫所,就可以继续向北扩张?”

    杨凌补充道:“这个扩张地过程,当然不会是只有我们大明的卫所官兵,我会把朵颜女王绑在我们大明的战车上,用共同的利益,诱使他们的战士和我们一起去开疆拓土,在并肩征服地过程中,来融合彼此。”

    成绮韵笑道:“就象大人把江南富绅豪商、巨贾大户们拉上咱们杨家商船的法子?”

    杨凌颔首一笑:“你看如何?”

    成绮韵嫣然道:“甚好!”

    她在心里又悄悄加上了一句:“这艘船,这回要由你自已来掌舵!”

    科尔沁草原上,克里叶特鄂托克地牧民们正趁着水草丰盛放牧着牛羊,牛羊一只只的膘肥体壮,无数的仔羔追随着牛羊群,牛,羊咩,壮大的牲畜的数量,让牧人们欣然不已,欢乐的牧歌声在草原上时时响起。

    科尔沁部,分为左右两翼共十三个鄂托克(鄂托克,是部落的意思),近十六万人,是草原上相当庞大的一支力量。伯颜可汗一统蒙古,把各个部落收编为左右两翼共六万户,只有科尔沁草原不在此列。

    由于他们在伯颜一统大漠草原的过程中,坚定地支持伯颜,为他的统一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伯颜可汗尊称这个部落为“阿巴嘎科尔沁”,意思就是叔父科尔沁,做为一个独立的部落,它在鞑靼草原上,享有与伯颜可汗近乎平等的崇高地位,它甚至对隶属于伯颜的兀良哈万户拥有统辖权。

    科尔沁部落隶属于成吉思汗同母兄弟哈撒儿系。成吉思汗在所有兄弟和侄儿之中特别看重哈撒儿一系,对他们这一系地子倒都授予崇高的官位和封号。在全体叔伯和堂兄弟之中,成吉思汗系的兀鲁黑(大首领)只让哈撒儿的兀鲁黑坐于宗王之列,其他都坐在异密(部落贵族)之列。这份异常的恩宠,使哈撒儿系的子孙无限感激,他们一直忠于大元后裔蒙古大汗,从不动摇。

    他们强悍的实力,再加上超然的地位,使他们在这片草原上一直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无论是花当还是火筛、或是亦不剌。都不愿意轻易把科尔沁卷入战火。而伯颜猛可由于猝杀花当,夺回了自已的领地,也没有向科尔沁部落乞援,所以他们地部落,是这场草原争霸战中唯一没有受到战火波及的地方。

    然而毫无疑问的是,一旦伯颜猛可向科尔沁部落求援,他们的领主必定站在成吉思汗直系后裔的一边,那时战火也将烧到科尔沁草原上来。趁着现在的短暂安宁,他们必须要努力积蓄力量和粮草。以应付可能的连绵战火。

    克里叶特部大约有九千多人,在族长的分派下分为三个大牧区分别放牧牛羊。这一部三千多人,在靠近瓦剌草原地地境游牧。

    快要中午了,日头到了头顶,阳光有些刺眼,数百顶营帐散落在草原各处。一顶顶营帐上边冒起了偻偻饮烟,不知饥饿和疲倦的孩子们仍然三五成群地躲在帐幕地阴凉处摔跤玩耍着。

    这时候,远远的,草原尽头出现了一道踽踽移动的黑线,一个牧人最先看到了,他立即警觉地拨转马头。扔下成群的牛羊,赶回大帐报信。牧羊犬忠实地替主人执行着守护牛羊的责任,督促着它们仍然留在原地,悠闲的吃着草。

    西方,那是与瓦剌部接壤地地方。尽管双方一直没有兵戎相见,但是随着伯颜部与瓦剌部越来越激烈的厮杀。科尔沁部做为伯颜的坚定盟友,早已断绝了和瓦剌部的往来,从他那边忽然赶来一支队伍,牧人们立即警觉起来。

    人马聚集的很快,这些牧民本就是天生的战士,他们杀起人来,绝不会比用一柄锋利地小刀屠宰一头羊慢上半分。

    但是很显然,他们这是虚惊一场。那些大约五百人左右的队伍走的实在是太慢了,等了好久,牧人们才发现那是一支驼队,每头骆驼身上都是大包小裹,堆满了东西。

    驼队两侧是乘马的骑士,他们穿着各式各样、各个种族的衣裳,佩戴地武器也是五花八门,那些人里不但有彬彬有礼的汉人、用鞑靼语大声说笑地蒙人,甚至还有高鼻深目,佩戴着弯月般的乌兹钢刀的西域人。

    悠扬的驼铃声静止了下来,乌恩其欠起屁股向那驼队后方看了看,几十头骆驼,还有几辆大车,乌恩其把佩刀挂回了腰间,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很明显,这是一支从西方往东方来的商队,看他们的人种和车队有意做出的分离,应该是不同的小商队,在一路东来的过程中渐渐汇集到一起,互相支援,共同对抗沿途的马贼、强盗。

    他们之中有汉人的商贾,有天竺、大食、波斯等遥远地方的商人,南来北往的过程中他们的骆驼始终载满了各种货物。

    商队在草原上是受到欢迎和尊重的,因为他们在空旷的四野无人的草原上,可以为牧人们送来急需的各种生活用品,甚至一些奢侈的消费品,滋润他们常年累月游弋于草原上的枯燥生活。

    不用吩咐,已经有部落的牧人同操着鞑郸语的商旅热情地交谈起来。一个穿着条纹长衫,唇上长着两撇弯曲如钩的胡子的男人,在同几个克里叶特部牧民热情交谈片刻后,在他们的指引下向乌恩其拨马走来。

    乌恩其是科尔沁领主的远房侄子,是这支部落的首领之一。那人彬彬有礼地向他抚胸施礼,简洁地说明了自已的来意,他叫吞弥,是天竺的商人,要到更东方的地方去出售他们的商品,并购买东方的货物再运回遥远的西方。他将在此暂时驻扎。并请求允许经由科尔沁人地领地。

    吞弥说完,微笑着向乌恩其献上了他的礼物,一张豪华柔软的波斯长毛地毯。乌恩其眉开眼笑地答应着,说道:“好吧,你们可以在这里宿营,在我们科尔沁的草原上,我们将保证你们的安全”。

    “谢谢你,慷慨的主人”,吞弥微笑着俯身施礼,然后大声吆喝他们的伙伴们立即就在驻扎休息。乌恩其手下的牧人也散开了。妇人和孩子们也围拢了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些远方的商旅,并且小声地询问着他们都带了些什么商品,希望能够买到自已家里能用的东西。

    乌恩其兴冲冲地回到毡包,把那捆地毯交给自已地妻子,这才重新赶了出来。他注意到,那些商旅很规矩,他们到了距离乌恩其营盘大约两里地外的河边驻扎。货物都卸放在地上,骆驼悠闲地吃着草、喝着水。休息的长途跋涉有些疲乏的身体。

    那些商贾们则搬出了琳琅满目的货物,吸引了大群的牧人带着女人和孩子赶去交易。不时有家资雄厚的贵族被商贾们引进帐蓬,捧出更加珍贵的货物,唾沫横飞地吹嘘着,希望科尔沁地贵族老爷们能够把它们买下来。

    一个黑脸膛的牧民纵马向乌恩其驰来,到了近前一跃下马。满面带笑地道:“嗨,乌恩其大哥”。

    乌恩其注意到他是从那些西方商贾地营地里赶回来,便微笑着问道:“胡鲁,买了什么东西?”

    胡鲁身材不高,但是肩宽膀厚、身形沉稳,满脸的横肉。显得十分彪悍。他哈哈笑道:“给我的女人买了两粒珍珠,还买了一柄乌滋弯刀。”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柄巴掌大的小弯刀,嚓地一声抽刀出鞘,优美的弧度、刀刃上有雪花似的漂亮花纹,锋利地刀刃在阳光下发出凛凛的寒光。

    乌恩其的目光一下子变的炽烈起来。乌兹钢是天竺特有的一种钢铁。是制作刀剑最好的顶级用钢,这种钢在铸造成刀剑时表面会有一种特殊地花纹———穆罕默德纹。花纹使刀刃形成(肉眼无法分辨的锯齿,使刀剑更加锋利。

    但是这种钢刀也太昂贵了,他只见过部落首领有一柄阿拉伯式的乌兹弯刀。伸出手指,轻轻地拭摸着刀刃,乌恩其不禁发出赞叹之声。

    胡鲁左右看看,悄声道:“乌恩其,我看到那些西域胡人,携带着无数的宝石,我还看到几口三尺长的乌滋弯刀,那都是顶尖儿地锋利宝刀啊。他们只有五百多人,有那么多货物”。

    胡鲁舔了舔肥厚的嘴唇,低声道:“我们要不要把他们干掉?很容易地”。

    乌恩其身子一震,惊讶地看着胡鲁。鞑靼贵族们有时也会冒充马贼劫掠过路的商旅,但是这是遭受贵族们唾弃的行为,而且一旦泄露了消息,商旅们将不敢来他们的部落做生意,对他们的影响太大。

    所以非不得已,他们是不对商旅动手的,而且一旦要劫掠商旅,一般都会乔装改扮,到远离他们驻地的地方去,而且绝不留活口,无论是妇人孩子还是老人,根本不敢留作奴隶,一律统统杀掉,这一点比真正的马贼还要残忍。

    乌恩其跟着父亲和叔父也干过这样的事,但是这是在他们自已的牧地,杀死上门来的客人,而且还赠送了他一份贵重的礼物,这样做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胡鲁继续劝说着:“他们五百人,而我们的战士大约有一千人上下,一千个勇士对付五百个商旅,他们一个都跑不掉。他们有大量的财宝,我们将马上成为科尔沁最富有的人之一,最重要的是,现在草原上到处都在战斗,我们不说,有谁证明他们平安地到达了我们的营地?

    干掉他们!抢走他们的财宝,把他们深埋在地上,驱赶着牛群去踩上两圈儿,来年,那里就是一片丰美的草地。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只有我们的族人”。

    乌恩其的贪念被他挑拨了起来。他抬眼望了望河边地胡人营帐,眼珠转着,渐渐泛起精亮的光芒。

    “胡鲁”,乌恩其声音有些沙哑:“吃完了饭还要放牧呢,让我们的族人都回来,晚上才可以去交易!”

    胡鲁一怔,不甘心地道:“乌恩其!”

    乌恩其看了他一眼,低促地道:“召集我们的人手!”

    “好咧!”胡鲁大喜过望,兴冲冲地跳上马,飞快地去了。

    吞弥和两个汉人打扮的人蹲在河边。一边洗着脸,一边低声地交谈着。

    “有点儿不对劲儿,他们没有必要把女人和孩子都叫回去,会不会动了我们的念头,想撕下友好的画皮准备行抢了?”一个汉人望着清澈的河水说道。

    另一个汉人用生硬的汉语道:“他们最多只有一千名战士,这种营地作战不同于草原上厮杀,他们的骑射优势不好发挥,我们人少,如果夜间再偷袭。可能会有许多人逃走,他们自已集中人马送上门来不是更好?”他是一名高丽刀客。也是阿德妮招揽地部下。

    吞弥冷冷笑道:“不要大意,如果他们想提前送死,那我们就打一场硬仗。我已经叫大家戒备了。盯紧他们的举动,马上冲锋我们没办法和这些天生的战士相比,如果不能等到我们攻击他们的营帐,那就把他们引进来。我们每个人都精通近身技击之术。这一千人,很容易对付”。

    河水上游下游突然冒出一群骑士,他们骑着马在清澈浅浅的河水中奔跑过来,水珠儿溅的漫天都是,惊起的鱼儿不断地蹦出水面,闪出一道道亮银色的光茫。

    吞弥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友好地向那些似乎要饮马、洗马地牧人们点着头,目光在他们腰间的佩刀和肩上地弓箭略一逡巡,便移开了去。

    他身后的两个人悄然又退了两步,暗暗握紧了腰间的兵刃,当吞弥的目光再次与河中那领头的大汉相遇。双方的眼中好象同时闪过了一抹厉色。

    摘弓、搭箭、扣弦,动作一气呵成。而那个大胡子吞弥和他地两个手下动作却更快,他们就象三只受惊的兔子,连蹦带蹿地跃离了河边,扑到了一顶营帐后去,同时示警的呼声四起。

    马上的大汉泄气地怒吼一声,拔出长刀呐喊一声,一拨马头向岸上冲去,那些杆绳上挂着鲜艳美丽的衣服,那些营帐防雨效果极好,冬天防风保暖也极为出色,他当然看的出来,那些东西马上就是属于自已地财产了,他可不舍的破坏掉。

    与此同时,陆地的几个方向,方才还盛情待客的鞑靼牧人,就象一群群凶猛噬血的狼,挥舞着刀剑冲杀过来。能在草原上千万里跋涉经商地行贾,就算自已不通武艺,也必然雇佣有凶悍勇猛的护卫,他们地战斗力不容小觑。

    然而现在他们人数少、马匹少、没有防备,骆驼四散吃着野草,也来不及布成驼阵防卫,可以说这些商贾完全信任他们,万万不会想到他们触犯草原上极大的禁忌,公开在自已的领地洗劫行商,这为他们的突然袭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那些支起摊子准备做生意的商贾根本来不及反抗,他们惊恐地呼喊着伙伴,飞快地向营区内逃去。

    鞑靼人的营帐,每顶之间至少隔着数十丈远,而这些商贾为了照顾车马和货物,那些营帐设立的很近,彼此的间距有限,再加上为了固定帐蓬斜斜钉立在地一条条绳索,这为他们周旋逃命提供了机会。

    乌恩其岂容他们做出反应,一声号令,凶悍如虎的战士们就拨马冲进了营区。近百顶营帐象一片森林,将双方不到两千人的队伍完全吞没在其中。绊马索、陷马坑、突兀射来地冷箭、还有吹箭、飞斧、标枪。

    最听人惊讶的是还有些和他们高大的身材相比简直就是些小挫子的人手里挥舞着长刀。发出咿呀的怪叫从营帐中扑出来,还没冲到面前就一头栽倒在地,连滚带爬来的飞快,跟滚地葫芦似的到了马下,不是砍断马腿就是刺穿马腹,带着一头一脸的鲜血厉鬼似的跳开。

    他们怒吼着,骑在马上成了活靶子,受到四面八方全方位立体式的进攻,而战马地优势根本无从发挥,想要拨马冲出去。厮杀混乱中命令已经无法下达,他们是来洗劫的,根本没有携带旗帜,谁会想到迎来的却是一场屠戳,这时想号令上当的部下退出去,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远远的,他们的妇人和孩子站在营盘内看着自已的父兄英勇地冲进那些商贾的营地,不禁发出热烈地欢呼。

    他们的眼睛里放着兴奋地光芒。因为很快的,他们的亲人将把他们需要而买不起的家什、玩具、华美的丝绸、昂贵的珠宝、柔软地地毯和鲜艳的衣袍给他们送回来

    一阵暖风吹来。抰着野草味、花香味、牛粪味、羊粪味,还有血腥味。

    这些由各族最凶悍、最残忍的流浪者组成的掠食队伍,人人凶光大盛,就象一只只择人而噬的虎狼一般,不择手段,用尽一切手法毫不手软地屠戳着这些闯入者。短兵相接、白刃交加的时候。这些马上地英雄远非他们的敌手。

    上砍人、下砍马,血如泉涌,这群一见了血就凶性大发的野兽原红着眼睛,发出比鞑靼勇士更凶狠、更惨厉的嚎叫,一个个全都变成了浑身浴血的屠夫。

    幸好,吞弥做为首领。还没有忘记最重要地一项任务,在他的命令下,几个通晓蒙语地部下,开始一面厮杀,一面忘形地用蒙语互相呐喊鼓劲。他们所泄露的几个地名、部落名,乃至首领的名字。已经足以让这些拼命挣扎着想要逃出死亡陷阱的鞑靼相信,这是瓦剌人派来的一群凶手。

    这群人种组成如此复杂的队伍,也只有领地同西域和极北之地接壤的亦不剌才招募得到,不是么?

    赛马者冲回来了,那些负责搅乱他人行进路线的辅助者们已经远远的落在了后边,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有人再敢做出阻碍他人行进的事。冲在最前边的人都在快马加鞭,向着终点的彩旗飞奔着。

    崔莺儿不负重望冲在最

    前面,同样是千里挑一的骏马,同样是万中无一的骑术,体重就成了决定七十里赛程最终胜利者的必要条件。紧随其后的,是封雷、布和、苏赫巴鲁、女真部的哈刺等人。

    站在高台上的白音、阿古达木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暂时的胜利不要紧,真正要决出一个三艺第一的英雄是很难的,冲在最前边的那位塔卡部的年轻人虽然跑了赛马第一,但是他过于单薄的身体想要赢得摔跤比赛那可能么?

    至于箭术,他们对自已的子侄也甚有信心,相信最后这些获得单项胜利的人将不得不再战一场,一场角逐女王的比赛。最后选取一名各项名次皆优异在前的骑士成为女王的夫婿,他们还有机会,最后的时刻还没有到来。

    杨凌欣然站在帐前,看着远处被欢呼的牧民簇拥着红娘子赶向女王的营帐,轻笑了两声。银琦女王一直待在帐内,陪伴着活佛和练指挥使等贵客品茶饮酒,从来不曾跑到帐外去关注赛事的进行,但是那达慕举办了三天,第一项比赛的冠军出现时,她的神色间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听到有人高声禀报比赛的结果,优胜而出的人是杨英时,银琦的肩头一塌,明显从紧张中松驰了下来。那唇角,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浅浅地笑意。晶亮的眸子微微一转,瞟了活佛等人一眼,那刚刚绽现的笑便被她收起了,可是两抹弯弯的眉梢儿,还是不经意地抖擞出一片喜气。

    一位步履蹒跚的年高老者,穿着干净的蒙袍,走到了红娘子的马前,捧着洁白的哈达,唱起了优美的赞歌:“广众聚集的那达慕。脱颖而出地这马,脖颈上系着龙王的彩带,胯骨上打着经师的烙印。大象般的头颅,鱼鳞般的腭纹,苍狼般的双耳,明星般的眼睛,彩虹般的尾巴,丝绒般地颈鬓。每个关节长满茸毛。每根茸毛上鎏金溢彩。这匹天造地设的神驹宝马哟,把那吉祥圣洁地鲜奶抹在你的头上”。

    他对马的身姿。甚至马的每一个部位都备加赞扬,并举着一只漆金小碗蘸着奶子抹在骏马的脑门上,最后把马奶高高举起,敬献给杨英。

    红娘子见他用手指头蘸着马奶在马身上胡乱涂抹一番,最后还把剩下的马奶让她喝掉,不禁暗暗蹙眉。可这是草原上地风俗。许许多多牧民都在用热诚、崇敬的目光盯着她看,而那些败在她手下的勇士们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中的小碗,似乎还满怀嫉妒。

    崔莺儿苦笑一声,硬着头皮举起碗来,把眼一闭,将那半碗马奶硬生生地灌了下去。草原上沸腾起来了。远远近近的牧民围成了一个大大小小的圈子,手拉着手儿载歌载舞,到处是一片祥和安乐地气氛。

    成绮韵站在帐前,微笑着看着欢乐歌舞的牧人,听着那音乐的节奏。下巴微微点着,应和着他们的节奏。似乎也要随歌而起了。这时一个人悄然走到了她的身后,压低嗓音禀报了几句。

    成绮韵肩头随着牧人地歌声轻轻晃动着,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吩咐道:“让他们动手,不要干预。等他们成功之后,把艾慎带回来,其余的人全部消失”。

    “是!”身后地人影又悄然离开了。

    “韵儿”。

    “大人”,成绮韵扭过头,脸上换上了甜甜的笑。

    “你怎么也晃来晃去的,喜欢他们的舞蹈么?”

    “他们的舞蹈欢快洒脱,别有一番味道,还不错”。

    杨凌走近了来,揽着她的腰望着那些载歌载舞的牧民,笑道:“我倒更喜欢你跳的舞蹈,比这要好看一百倍”。

    “我?”成绮韵的眼珠溜溜儿一转,诧异地道:“我有在大人面前跳过舞么?我怎么不记得?”

    “怎么没有?记的那是你第一次到我府里,住在内书房,纤腰上系着一条黄金的腰链,跳的那天竺舞蹈,水为肤、蛇为骨,妩媚的扭动、魅惑的眼神,好一条要命的狐狸精”。杨凌嘿嘿地笑。

    成绮韵咬着唇,笑盈盈地打了他一下,她伸手掠了掠发丝,眼波流盼地媚声道:“那人家今晚再跳给你看,跳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唔!唔唔好!”,成绮韵忽然发现杨凌放在腰间的手拿开了,他的两只眼睛望着前方,脸上的表情无比的严肃,那下巴还在很认真地点着,好一副和她正在谈‘公事’的无耻嘴脸。

    成绮韵会意地移眸横睇,不出所料,崔莺儿在封雷、荆佛儿等人的陪同下正从帐前经过,她虽然不便过来相见,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可一直盯着这儿瞧呢。

    “哼!老爷就只怕她!”成绮韵忿忿地哼了一声,一边若无其事的背起了双手,一边把那靴尖儿压上了杨凌的脚面,肩膀向前一倾,辗呀,辗呀。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57 捕蝉
    “罕山的藤条当弓背,鹿其麟的筋条做弓弦;射穿十二层云天的弓箭,把鬼域阴云齐冲散”。

    草原上响起瞭亮的歌声,在对神箭手的赞颂声中,那达慕开始了箭术比赛。比赛分静射、骑射、远射三种。弓箭的式样、重量、长度、拉力不限,每人射九箭,分三轮射完,以中靶的箭数多少评定前三名。这一来娴熟应用弓箭和偶尔使用就分出了上下之别。

    红娘子、封雷等人擅长的是个人武艺,箭术比起这些草原上的第一流射手仍有差距,静射和远射,红娘子冲进了三甲但屈居末位,而封雷、荆佛儿连前十也没有进,基本上淘汰了继续参加摔跤比赛的可能。

    骑射第一既不是泰宁卫的布和也不是福余卫的苏赫巴鲁,而是那个女真三部派出的大汉哈剌,第二是布和,第三是苏赫巴鲁,红娘子屈居第四位。这一来女真部的哈剌立即引起了各方的关注。

    因为红娘子虽在骑术比赛中夺冠,但她的体形同蒙古勇士比起来实在太过单薄,而摔跤比赛是力量和技巧的综合运用,蒙古贵族常用摔跤来选拔擢升力士,红娘子象个力士么?

    杨凌和成绮韵在侍卫们的保护下来到了博克赛场。在牧民们自发围成地圆形围观场地中找了一处地方,学着他们席地而坐,看着赛场中央,那里现在只是一片柔软的草地。

    比赛开始了,第一对比赛者从两边慢慢地走向赛场,他们一走过来,围观欢呼的牧民们就发出了一阵讪笑。两边的情景,就象是一头牛摇晃着锋利的犄角,面对着一头小白羊儿,对比这么悬殊。这场力量的角逐简直不必再进行下去了。

    迎面走来的是福余卫的力士阿拉坦乌拉。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他粗如牛颈的脖子上戴着用五颜六色地布条做成的项圈——江嘎,上身穿着袒露着乌黑胸毛的劈砍肩,坎肩上镶着用黄铜帛成的泡钉,下身穿一条用十六尺长的彩绸制作的肥大多褶的裤子,脚登马靴,威风凛凛。

    上下打量着来自幹难河塔卡部落的唯一入围者崔鹰。他双眉一挑,脸上露出不以为然地笑意。这个单薄的身子。就算技巧再好,也不可能击败他。他地腰足有这个崔鹰的三倍粗,只要用出三分力一抡,就足以把这个白净面皮的小子扔出赛场了。

    “嘿,替苏赫巴鲁除掉这个竞争者,白音大人一定会给我厚厚的赏赐吧”。阿拉坦乌拉舔舔厚嘴唇,嘿嘿地笑起来。

    人人都看的出这个化名崔鹰的人是汉人了,不过朵颜三卫与大明卫所杂居,这里地汉客又是最多的,彼此融合的效果最好。不但许多蒙人在家里穿汉人、习汉俗,彼此联姻通婚或者互相雇佣做工的事情也很多。封雷和荆佛儿两个粗犷的大汉已经看不出一点汉人的模样,这为崔莺儿做了很好地掩护,并没有人因此怀疑到她的身份。

    崔莺儿一袭玄衣,紧身短靠,就象一个中原的武人。她的身材同面前这位如山般的壮汉相比,给人一种娇小地感觉。尽管她在别人眼中是个男人。已经有好心的牧人在大声呼喝着,要求阿拉坦乌拉手下留情,别伤着了这个俊地象个大姑娘似的汉客。

    当然,喊的最凶的就是那些直爽热情的蒙古姑娘,她们的同情心和泛滥的母性使她们立即站到了红娘子一边。漂亮的小白脸就算走遍全世界,在女孩儿面前都是受欢迎的。

    红娘子一双眼睛没有盯着对面那如山之峙的蒙古大汉,却偷偷向人丛之中的杨凌瞟去。如果彼此不能相见那也罢了,但是彼此住的这么近,却不能每天看到他,这对一缕情丝深系在杨凌身上的崔莺儿来说,未尝不是一种煎熬。

    可是自从上次杨凌严厉地训斥过她之后,她再也不敢倚仗武艺擅作主张了。作为一名前两项比赛中脱颖而出的赛手,她肯定是受到许多人关注的。红娘子不在乎有人打她的主意,却怕因此给杨凌惹来麻烦。

    只看了一眼,碰上杨凌关切的眼神,红娘子就收回了目光,牵紧的唇角动了一动。

    对面,阿拉坦乌拉唱起了挑战歌,这是摔跤手的习惯,出场之前唱三遍挑战歌以壮声势,本来崔莺儿这边也该照样照起歌来,可红娘子做为中原人,看着对方唱歌只觉的想发笑,哪里唱的出来。

    眼见对方福余卫的伙伴们都随声应和,气势甚壮,红娘子还背负双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担心她气势弱了的封雷立即招呼兄弟们呐喊助威起来。他们之中也有蒙古战士,高声唱起了战歌,而原本属于白衣军的手下,则七嘴八舌地喊着“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打他个落花流水”一类的汉话。

    阿拉坦乌拉做着雄鹰展翅的舞姿跳跃出场了,红娘子则稳稳地步向赛场,到了中间气定神闲地往那儿一站,脚下不丁不八,双手背负身后,虽然和他一比身材娇小,动作也不符合蒙人比赛的英武雄姿,可是这样的高手举手投足,随便一个眼神都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势,倒是没有人敢出言讥笑。

    阿拉坦乌拉扎撒着双臂只绕着红娘子转了两圈,红娘子只是负手而立,目视虚空,无论他转到什么位置,不但一动不动,就连眼角都没有瞥一下。阿拉坦乌拉按捺不住了,他大吼一声扑了上来。

    蒙古式摔跤一上来就互相抓握,膝盖以上任何部位着地都为失败,但不能抱腿,不准反关节动作,不准扯裤子。高手相争,本该争斗相扑,盘旋相持,腿膝相击,寻找对方地破绽。然而,红娘子的身形实在让人看不出一点威胁。

    阿拉坦乌拉是福余卫有名的好手,前两场比赛名次落后,已经心有不甘,有心扳回一局,所以他一出手用的就是最霸道的抓抛手法,这是两人实力相差悬殊才用得上的技法,他要一击

    而杀。先立头功。

    一个虎跃,在众牧人的呐喊声中。他庞大的身躯灵活地一转,似左实右地一晃,不孕众望地扣住了红娘子的肩头,将她的身子一下子悠了起来,姑娘们担心地惊叫起来,这个莽汉要是就这样把崔鹰摔出去。对方的身体这么单薄,一旦落地,估计最轻的后果是腰椎摔成几截,从此成为一个瘫子。

    阿拉坦乌拉果然没有手下留情,他庞大的身躯原地一转,借着腰腿之力把红娘子狠狠地掷了出去

    被摔到空中的红娘子一个束腰收胸。凌空倒翻,便稳稳地落在地上,双脚着地,绝无违规。愕然之中的阿拉坦乌拉怒吼着再冲过去抓她,红娘子嘴角含笑。攸进攸退,犹如一只穿花蝴蝶。衣袂飘飘说不出的曼妙,引得那些草原上的姑娘如痴如醉,气地乌拉暴跳如雷。

    他现在只想抓住这个游鱼一般滑溜的崔鹰,用抱扑法制服他,却不料崔莺儿却不象方才那样好对付了,他地手沾不到红娘子还好些,一沾了对方的身子,就被整的狼狈不堪,不是踉踉跄跄向前扑去,就是被反震开。

    这样的怪异,不但现场的牧人看的惊奇不已,有人把消息报进汗帐,朵颜女王银琦和活佛等人也闻讯走出来瞧个热闹。尽管摔跤中也有卸劲之法,但是没有这么高明地卸力法,更没有这种借力打力的功夫,银琦瞧了红娘子英俊帅气的身法和功夫,也禁不住一阵痴迷,只觉天下间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如他一般让人迷醉了。

    秋央珠扎活佛凝神看了半晌,不禁连连赞叹,说道:“这个汉人,使的应该是汉人中相当高明的沾衣十八跌功法”。

    红娘子当然不会什么沾衣十八跌,不过这位活佛一辈子未履中原,却曾多次听到寺内僧众提起过中原功夫,见她身手十分神似,便想当然地下了断语。银琦奇道:“那是什么功夫,很厉害吗?”

    “很厉害,这种厉害的功夫,和我们地大手印功夫差不多,都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武技!”

    听了这样的话,不但银琦女王投注到红娘子矫健身姿的爱慕眼神之外又多了几分敬重,就是两旁听到活佛所说的话地人,也都满脸敬畏。

    消息很快传开,那些信心十足要夺取摔跤冠军的人顿时大为沮丧。连德高望重地活佛也对他这般赞许,可见他的功夫实在了得。他用的虽然不是正宗的摔跤术,却没有一点违犯摔跤规矩的地方,谁又能指责他的不是?

    现在不要说夺取比赛胜利了,他们要担心的反而是如何体面的出场,而不会象乌拉那般进退两难丢人现眼了。

    人逐利而生,因利而死。随着那达慕渐渐接近尾声,沉不住气的逐利者,开始在不同地方上演起了同样的屠杀。

    女真幹朵里部酋长索完之子哈剌正在自已的营帐里同兄弟们欢宴。他的营帐设的非常远,核心地带是赶来参赛的蒙古人的营帐,和那些深受牧人欢迎的汉人商贾。而女真,在蒙古人眼中是没有地位的,尽管他是一个酋长的儿子。

    心高气傲地哈喇也不愿意看到蒙古人的白眼。所以他把营帐设在远远的一处草坡上,只有随他而来的同族兄弟们和他住在这里。他的前两项成绩之和已经位列前茅,博克比赛他自信也绝不会弱于任何一人,可以说,距离朵颜女王,那个娇俏可爱的女孩儿他又走近了一步,心中自然十分开心。

    他的父亲辖地一千余里,手下有六百户居民,在建州女真里算是很大的部落了,如果能和朵颜女王联姻。他的家族将一跃成为女真的第一大家族,归附、投靠地女真族人将越来越多,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索完才把儿子派到朵颜卫来,希望能够夺得三艺的冠军。

    哈剌也确实是女真部落中技艺十分高强的勇士,他的赛事安排在下午,在这里尽情地放松一下,比到赛场上去顶着太阳观看他人比赛要好的多。虽然取胜之后。将不可避免地同上午参加比赛并胜出的一些豪杰动手,但是哈剌并不想现在去观战。

    博克招数有踢、绊、缠、挑、勾等三十余种、三百多个动作。这些技巧草原上的汉子人人都懂得,不存在绝招和秘技,完全是看对方的运用和自身地力量。面对着不同的对手,对方所展示地技巧和力量是不同的,去观察一番,先入为主。其实并没有好处。

    没有音乐,没有歌舞,但是哈剌和兄弟们喝的很是开心。他的酒量很大,适度饮酒不会影响他的技艺,反而会增大他的力气,有利于更好地发挥。当他地部落同其他部落发生争斗时,哈喇就常常揣着一皮口袋烈酒代替饮水的。

    哈剌捧起大碗,刚刚牛饮了一碗烈酒,听到旁边一个兄弟绘声绘色地叙说起银琦女王的美丽,哈喇不禁放下杯子放声大笑。似乎那个身份高贵、姿容俊俏的小美人儿已经成了他的妻子。

    天气很晴朗,吹进帐子的风都是那般清爽。这是一个好日子,他哈剌一定会不负重望,顺利抱得美人归地。哈喇这般想着,用刀子扎起一块血肠塞进宽大的嘴巴,用力的咀嚼起来。

    “嗤啦!嗤啦!嗤啦!”一阵裂帛声起,帐内的风陡地变大了起来,营帐四周忽然被十余柄锋利的钢刀同时切开,随后便从那些裂口内扑进一个人里,手执着利刃,一句话不说,便向惊讶回头地女真人后心刺去。

    以有备杀无备,而且对方很显然精通近身武技,裂帛声还未消失在耳畔,刀锋入体声便在帐中响起,一片短促的惨呼声,地毯上顿时积起了一洼洼血泊。

    身为首领地骁勇

    武士喇也不能幸免,他双手一掀,连杯盘带桌子砸向猛冲过来的一个英俊年轻汉人时,骇然发现他以惊人的速度冲过来时,竟然仍能象鬼魅似的横移开来,避来他猝然暴发的反抗。

    不对,不是横移,向一旁错开的身子根本就没有迟滞前冲的速度,哈剌的手刚刚碰到刀柄,锋利的剑锋已经刺进了他的咽喉。谈笑和欢宴顷刻间消失,只是片刻的功夫,破烂透风的大帐中到处是血泊和尸首,一片凄凉。

    “走!”短促的命令发自那个刺死哈喇的汉人,他的剑锋在哈剌的身上蹭了蹭,迅速还鞘,领着那几个人轻烟般逸出帐幕。

    远远的,有两个牧民正驱赶着羊群在如镜的海子边放牧,闪出破烂营帐去的十几个人跃上马背,悠然向远方行去,远远的,似乎根本没有人注意这里发生的一切,女王夫婿的有力竞争者,少了一个了。

    就在红娘子一个干净俐落的过肩摔,把乌拉庞大的身躯砸的轰然落地的时候,哈剌的死讯传到了,草原赛会上顿时紧张起来。

    那达慕大会被迫暂停,银琦女王亲自带人先去处理哈剌的事情。哈剌的部落在她眼中自然不堪一击,女真部落也没有强大的势力,尽管女真划分为三大部,其实每一部内部都照样充满不断的部落仇杀,他们毫不团结,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袖,对朵颜三卫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一个来参加比赛的酋长之子死在她地领地。那是对朵颜女王权威的挑战,她如果这个时候还不站出来主持大局,那就在所有部落面前,把顺明女王的威严都丢尽了。

    哈剌在红娘子表现出如此卓越的功夫之前,是朵颜三卫之外的勇士中唯一有资格夺冠的人,他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杀,而且这个女真部落又和参赛的各个部落毫无过节,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忌惮他的实力,所以在用卑鄙的手段铲除异已了。

    泰宁卫有嫌疑、福余卫也有嫌疑。参与解逐最后胜利者地任何一方都有嫌疑,唯独红娘子没有,因为她展露出的功夫,证明她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甚而,她将是下一个各方意欲除去的人。

    草原上的牧人互相打听着消息,所有的人都被勒令留在原地,暂时不得离开。直至暮色苍茫。银琦女王才和白音、阿古达木等人策马赶回,似一阵风般驰至高台前。

    银琦女王面沉似水地登上高台。声色俱厉地宣布她已下令立即调查哈喇的死因,定要找出凶手予以严惩,给女真族人一个交待,要草原各部不要慌乱。同时,那达慕赛草原上各个部落杂居驻营,易与凶手可趁之机。所以下令各部立即迁回朵颜城居住,不得在此驻留。

    银琦一道道吩咐部署颇有章法,倒令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完全把她当成毫无主见的小姑娘的白音暗暗惊奇。

    最后,银琦看了眼下面惊疑不定窃窃私语地各方部落牧民一眼,高声宣布道:“有资格进入最后决赛的人。还有布和、苏赫巴鲁和崔鹰三人。白音叔叔、阿古达木叔叔,请一定保护好令子侄地安全,至于这位塔卡部落的崔鹰,他们的人手最少,我将把他带回王府。直至那达慕结束!”

    红娘子一怔,她没想到银琦竟然公开表示对她的好感。借口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让她住进王府去。她不禁向高台上望去,目光与银琦一碰,触及小姑娘那双热切的、似笑非笑地亮晶晶的眸子,红娘子攸地一麻,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不怕地不怕的红娘子却怕起了银琦女王,她把哀求的眼神悄然投向杨凌,杨凌含笑不语,只是对她微一个首,让她心头稍定。而他身后的成绮韵,那个可恶的女人却向她投以千娇百媚地一笑,促狭地眨眨眼,再轻轻地点点头。想起两个人的商定,再深深地看了眼一脸笃定的杨凌,红娘子只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走向银琦女王。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身上,形影长长,在那达慕上大露威风地她,现在就象一个被押进囚牢的人犯,凄凄惶惶。

    这个时候,科尔沁草原上正燃起大火,这个季节,青草并不易点燃,可是如果把乌恩其部落近三千人地营帐、地毯、被褥倒上牛油和脂肪,让它们尽情的燃烧,周围长过人腰的青草很快就会被烘干引燃,并冒出浓裂的黑烟,然后在风的卷送下,喷吐着炽烈的火苗向远方烧去。

    太恶毒了,这个季节正是水草最丰美的时候,很少有草原部落在相互厮杀的时候,把赖以生存的草原点燃,以此来打击对方。这是在绝对方族人的性命。然而现在,疯狂的亦不剌竟然干出了这天人共愤的事情。

    乌恩其部落的幸存者们哭喊着在草原上逃命,他们现在确信那伙西域胡商打扮的人就是亦不剌派来行剌捣乱的人马了,必须马上赶回去向首领报告:瓦剌对科尔沁动手了!

    这支雇佣军本来就是一伙亡命之徒,现在又得到了成骑韵和阿德妮的直接授命:可以不择手段,运用一切方法,对草原各部进行打击,能成功挑起他们之间的大战,每个人都是大功一件,可以得到大量的赏赐,而且掠夺所得全部归个人所有。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地。

    吞弥领着人一路向北走。这一带本就是瓦剌、白衣军和科尔沁三部接壤的地带,相对来说,也是目前最安全、和平的一块地方。只要加速向东北走,就能回到白衣军的势力范围,那就安全多了,毕竟他们只是一支小分队。

    他们一路走,一路放火,科尔沁草原上处处冒起了烈火和浓烟!

    强盗们兴奋地大呼小叫着,驼峰上堆满了货物

    ,这回除了做样子的那点东西。已经全都换成了真正的财物了,那是从乌恩其部落里掠夺来的。

    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大约行过了数十里地,在一个高坡下,他们又引燃了一堆火,这里的草更茂盛,一旦着起来也更炽烈,此时风忽然变大了。火苗子突突乱窜着,向着科尔沁的腹地卷了过去。漫天地浓烟犹如一条黑龙。还卷带着草木燃烧后的灰烬。

    “哈哈哈哈”,吞弥站在高坡上放声大笑,同时用手中的千里眼兴趣盎然地看着亲手制造的破坏效果。他们原本就是草原上的掠食者,他们不需要放牧,也根本不去考虑这一场大火如果因为风势连绵不断的烧下去,将万顷草原变成一片黑土。那么这片土地上的部落怎么生活。

    其实也不用他去考虑,草原七大灾,白灾(大暴雪)、黑灾(冬季不下雪)是整个草原的恶梦,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就会变成全民皆盗,以农耕、富裕地汉人为牛羊。掠夺、烧杀,无恶不作。

    至于风灾、火灾、旱灾、病灾和狼灾,那就哪个部落遇上哪个部落倒霉,即便和其他部落没有仇怨,他们最终的结局也大多会走上为了生存同没有受灾地部落做生死一搏。现在。人为地制造几场大火灾,让他们把怒火发泄在瓦剌人的头上吧。

    “首领。我们该离开这儿了”,那个高丽刀客说道。

    “等等,兄弟,你不觉得这是难得一见的风景吗?应该好好的欣赏一下,我们可是很少做这么有趣的事。”吞弥笑着回答,他移动的‘千里眼’忽然停住了,过了片刻,他说道:“嘿!有人来了”。

    部下立即紧张起来,有人已经擎出了刀枪,吞弥笑道:“别紧张,只有几百人,他们是鞑靼人吧,啊,真是狼狈,他们迎着火头跑过来干吗?”

    镜头里,清晰地看到几百名骑士划着弧形,正拼命地想绕过火场,从侧面赶过来。但是火实在烧地太快了,他们避的很是狼狈,每个人都用布巾蒙着脸,却仍被浓烟和灰烬迷的睁不开眼,要不是他们仍紧紧控制着马匹,那马早已落荒而逃了。

    “几百人吗?那就不足为虑了,他们不想着灭火或者隔断草原,往这里跑什么?”高丽刀客金村浩疑惑地问道。

    吞弥那副奸诈的商人神气一收,冷酷地一笑道:“管他呢,我们在这里没有朋友,凡是能遇到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能杀掉地人都要想办法杀掉。把他们也干掉,再给他们把火烧旺一点。嘿,大家过来,我们好好准备一下”。

    这伙狼一般的战士又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很快的,他们又变成了一支悠闲地唱着远方的民歌,行进在大草原上地商贾,迎着那群匆匆而来的骑士走了过去。

    行进过来地那支队伍带着一身的硝烟和烟火气冲到了面前,他们的身上、脸上都是草灰,眼睛半睁不睁的,有的人还熏的直流眼泪,尽管大多数人都在拼命地咳嗽着,但他们仍然警觉地握着手中的兵刃,打量着这支行进的队伍。

    吞弥等人的胡语和装扮,尤其是商贾队伍中还有几个体态妖娆、大眼妩媚的女人,很快打消了他们的疑虑,没有一支队伍会带着女人同行的。

    一位首领模样的人走近了来,彬彬有礼地向吞弥问候,并请求给予一些清水,他们需要润一润干渴的喉咙。吞弥很热情地答应了他们,并叫人从驼峰下搬下了水袋,很慷慨地送给这些灰头土脸地骑士。

    他们显然刚刚从连绵不断的火场里绕出来。不但奔行之速热血沸腾,而且一路上因为飞灰太呛人,以至憋的都喘不上气儿来。这时有了大量的清水,每个人都尽情地畅饮起来,还有人喝的尽兴,把水往头上、颈上喷洒着,这些体形彪悍的骑士发出一阵阵欢笑。

    那位颌下一偻胡须,略为儒雅斯文的首领还没有动口喝上一口,他不动,佐立在他前后的二十余名眼神锐利的汉子便直挺挺地立在马上。虽然一个个呛的满面黑灰,嘴唇干裂,仍是桩子一般,连眼神也不向别处错动一下。

    这样尽职地护卫,而且每一个人的身材都象精铁铸就的一般,看得出,只要拔出腰间的长刀,他们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汉。吞弥不由心中暗凛,也暗暗好奇于眼前这个看起来并没有多少王霸之气的首领的身份。

    但是不管他是谁。这一战都是在所难免了。从火场里纵马逃出来,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必然是清水。所以吞弥已经让人在水里事先下了毒,这些武士虽然只有数百人,可是看着那威猛地气势,就是几千人的铁甲队伍也未未及得上。

    吞弥等人信奉地是:只要能干掉对手,什么方法最省力。那就用什么办法。卑鄙,是一种赞赏;无耻,也需要本事。能不呈英雄,绝不装大尾巴狼!

    看到部下的放肆,那个略显斯文的首领呵呵地笑起来,对吞弥抚胸施礼道:“我的部下太粗鲁了。浪费了这么多的清水,一会儿我会对您做出补偿的”。

    吞弥笑道:“没有关系,这草原上处处有河流和海子,我们地水源很快就会得到补充的”。他给那人递过一袋清水,笑道:“你也喝一点吧。真是不幸啊,不知道是雷火还是牧人不小心。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一场火,这一下要烧掉大片的草场了”。

    “谢谢!”那人接过水袋,一边旋开木塞,一边笑道:“是啊,我刚刚从火场绕出来,本来是想往北方去的,但是那边燃烧的更猛烈,我们也不知道火场范围有多大,可不敢冒险,嗯,这一下,科尔沁可是损失惨重了”。

    他地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吞弥警觉地望向他,却看到那人旋开了木塞,刚刚把水袋凑到唇边便不动了,一双眼神紧紧盯着他的马身。

    吞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心中不由一紧

    ,他太不小心了,马腹侧下还有一团没有刷掉的血迹,包括他的靴子,上边都有血迹。这是无法用宰杀牛羊来托辞的,要知道,常年行走草原地人,他们用一柄巴掌大的小刀屠宰一头羊,直到把整张羊皮剥下来,也不会溅到地上一滴血,怎么会染上靴子?更要命地是,喷在马腹上就更不可能了。

    “要不要解释说是路上遇到了马贼?”吞弥思索着,那人已经放下了水袋,手慢慢摸向腰间的佩刀,脸上带着警觉的神情说道:“哦,你们是从西域过来的商人,不知道亦力把里现在的税赋是怎么收的呢?”

    吞弥心中一阵苦笑,他做的是无本买卖,他哪会关心吐鲁番那边的税赋是多少?

    外表斯文的中年人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吞弥狡狯地左右一扫,然后抬起眼帘,迎上那人的眼神,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个首领按着刀,也发出了轻快的笑声。

    笑声未歇,两人的肩头同时一动,腰畔的佩刀已经挥出一团光晕,带着“呜”地一阵风声,卷向对方的脑袋。

    水袋被抛到空中,不知被谁的刀先一步劈开,如同乍破的银瓶,银亮的水珠洒满长空,交映着彼此寒冽的刀光,铿然一声撞击在一起。

    两个人同时喊出一个字:“杀!”

    一场混乱的大战在烈火刚刚燃烧过,黑灰如蝶漫天飞舞的草原上爆发了

    当车轮般巨大的红日,泛着柔和的红光悬挂在地平线上时,看起来就象是已经走到了天的尽头。然而,那不是天的尽头,却是生命地尽头。

    脚下已是一片戈壁。只有零星的草木在晚风中摇曳。吞弥率领着骑队苦苦追杀那支骑兵首领,已经追的他穷余末路。

    吞弥并不想赶尽杀绝,留下几个活口去各个部落搬弄是非,对他们是有利的,但是这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战力实在是太强悍了,尽管大多数士兵都服下了毒药,而且很快发作失去了战力,但是这个首领仅靠着身边二十几个侍卫的武力,竟然从他两百多人的包围中冲了出去。

    吞弥对自已部下的能力了如指掌,他们并不逊色于草原各部的战士。近战能力甚至更强,对方的侍卫这么强悍,那只有一个解释,这队看似普通地骑士队伍,其实个个都是从骁勇善战、以一当百的蒙古健儿之中再三挑选出来的精兵。

    那么他们保护的这个领袖,必然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所以宁杀错,勿放过!

    亦不剌急急如丧家之犬。拼命鞭打坐骑,他的身后只有两个随从了。

    他是天圣可汗的嫡亲孙子。天圣可汗亲手抓到过大明的皇帝;天圣可汗曾经逼得成吉思汗地子孙走投无路;然后到了他手里,却屈辱地向伯颜拱手称臣,甚至被剥夺了大汗的称号。

    他地宫殿不许再叫宫殿、他头上的冠缨被迫削断,他在殿中只能跪坐,这一连串的事,都在时刻提醒着他的屈辱。他想重振昔日声威。他想夺回祖父也先的荣耀,他的野心甚至比伯颜更大。

    但是火筛实在不是个好地合作火伴,这位蒙郭勒津土黑犬特部的首领太喜欢借刀杀人了,他总是鼓动亦不剌的人与伯颜冲突,而火筛看似一直冲在第一线,却很少和伯颜发生实质性的冲突。这使得亦不剌不得不把目光投向更远的东方,越过伯颜部与朵颜三卫直接取得联系。

    孟恩同银琦女王的谈判涉及到两个强大部落地合作,而其间有太多的细节需要商榷,在这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的时候让孟恩把消息越过伯颜部落送来送去的那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亲自来了。

    这是一次冒险。但是冒险的代价是值得地,成与败。那是从奴隶到帝王的差别,抛头颅洒热血都值得了,何况是一次秘密会唔。

    他选择地路线是白衣军和伯颜势力的接壤处,主要经过处于和平之中的科尔沁草原,在敌人的地盘,带的人越少才越不引人注意,他只带了足以以百挡千的一支近身铁卫,来做这趟冒险之旅。但是谁也没想到,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居然栽在这小小的阴沟里。

    “他们他们应该是一伙马贼”,亦不剌喘着粗气想。一个拥有部众数十万的大汗,被一伙几百人的马贼追着亡命似的跑亦不剌咧咧嘴,有些想哭。

    夕阳欲落,暮色将临,苍茫无垠的草原上,翻滚着绿色的草浪,草浪中数百骑士象是在追赶着即将西下的冉冉落日。

    吞弥再一次拉起了弓,锋利的箭簇映着暗红的阳光,犹如淌着鲜血的獠牙。

    他狞笑一声,箭透风而出,射向亦不拉。

    后翌射日,也是一箭。

    吞弥一箭,射下的也是一轮太阳,一个团结着、指挥着瓦剌许许多多部落的唯一领袖。只是,吞弥自已却不知道,他马上要干掉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大人物。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58 黄雀
    由于女真部的哈喇被杀,朵颜城女王和贵族住处侍卫密布,贵族子侄也不再能得到允许夜间外出,夜市萧条了许多。

    天色还不是很晚,许多商旅便不得不提前收摊了。把阿秃儿指挥着手下把剩余的商品装上大车,向朵颜城左的福余卫驻地走去。福余卫此次来了三千多人,驻扎在朵颜城左,自已形成一个部落状的营地。

    白音第一天住在朵颜王府,余下的几日就在那达慕会场,反正对他们来说,其实帐蓬扎在哪里都没有区别,都是他们的家。现在朵颜女王勒令所有人全部回到城镇附近各自的部落驻地居住,他也回到了自已的防区。

    把阿秃儿是白音的内总管,福余卫在朵颜卫之北,那里的集市和出售毛皮的价格远不如这里昂贵,趁着那达慕大会,白音叫人准备了整整三大车上等的皮毛,现在受刺杀事件影响,考虑到可能将要发生的一系列冲突,把阿秃儿果断地压低价格把剩下的皮货都出售给了几个汉人商贾。

    这里距朵颜城不远,把阿秃儿也不相信有人会在风声甚紧的时候对他们这些下人动手,所以虽然不断地叱喝着手下们提高警觉,他自已却没有在意。

    前方已经看到城镇口的旗幡和灯火了,把阿秃儿转过头,正要催促手下们加快行程。眼角忽地瞥见人影一闪,把阿秃儿下意识地一扭头,双臂一紧,他已经被人从马上扯了下来。

    那是一条套马索,套马索从天而降,把他地双臂勒得紧紧的,随即一只大手便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肘关节,令他丝毫反抗不得,然后他便不得不眼睁睁地欣赏着一场大屠杀。

    动手的是方才在他车队前后缓缓而行的几个牧民。只有七八个人,分别站在车队的各个角度,把阿秃儿听到一阵阵“铿铿铿”的有力的声音,还带着些微微的余颤。然后部下们就一个个从马上、车上栽下来,他们来不及举箭,也来不及拔刀,在这么近地距离,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机括的速度。

    把阿秃儿听过这种声音,白音曾经花重金买到过一具产自关内汉人的机弩。那机弩很灵便,随身携带,很容易操作,不大的箭筒,却可以射出十支劲矢,在五丈之内可以洞射人体。如果涂上毒药那更是阎王的贴子,根本无人能在弩下逃生。

    白音一面讥笑着汉人骑射功夫不到家,才发明了这种机弩取代人力的杀人利器,一面却把它视逾珍宝地收藏了起来。那柄机弩就是把阿秃儿亲手收进首领的宝库地,这些人所用的毫无疑问就是相类似地劲弩。

    他清楚记得,白音大人买那一具劲弩花费了两张虎皮和八张上好的雪狐皮。然而这七八个人。每人都有一筒劲弩,就象那是牧人随身佩带的普通弓箭一般,他们是谁?竟然拥有这样多昂贵的杀人利器?

    八筒劲矢,八十枝箭,而他的手下不到二十人。“噗噗噗”的弩箭入体声之后。现场一片寂然,那些黑影闪了过来。将栽下马地人扔上了车,自已翻身上了马。

    路旁除了这几个路人,还有两男一女三个牧人是真正的过路者,他们惊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但是他们还来不及惊叫或逃跑,无情的打击便降临到了他们的身上。淬毒的劲弩射进了他们地身体,他们瞪着惊愕的眼睛,身子软软的还没有倒在地上,便有三条轻快的身影闪到了他们身边,一抓一扛,便把他们象丢一头宰掉的羊羔似地扔上了空空的货车。

    把阿秃儿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忽然一阵黑暗,头上被人套了一个套子,随即也被丢上了车,擒住他地那个人一抖缰绳,车轮辘辘地又向前走了。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都只是弹指之间的事,似乎只是车队停了那么一刹便又继续向前走去,这些人都是真正的杀人专家,屠人如屠狗。

    车队没有驶回镇上,往前片刻,他们便向草原上一拐,消失在满天的星光之中。

    白音得到消息气的暴跳如雷,福余卫的整个驻地沸腾起来,人喊马嘶,灯火如星,片刻的功夫,驻地内的三千铁骑就汇聚成了一条火龙,杀向城右的泰宁卫驻地。

    想不到泰宁卫的人居然没有入睡,这里灯笼火把也是亮如白昼,阿古达木披盔挂甲领着大队人马正要气势汹汹地冲出营地,这里也遭袭了,阿古达木的侄子布和也受了伤,说起来远比他的一支商队失踪灾情要严重的多。

    白音闻言一阵错愕。

    布和却不相信他的理由,失踪?谁知道他是不是玩的贼喊捉贼的把戏?受伤的布和就象一头愤怒的雄狮,已经提着大刀要冲上来和苏赫巴鲁拼命了,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是白音搞的鬼。

    有资格赢得女王的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和那个塔卡小部落的崔鹰,然而那个小部落能和强横无比的朵颜三卫比么?

    白音借着摄政的机会已经控制了朵颜、福余两卫相当多的头领,即便赛场上不能赢取胜利,但是崔鹰是汉人、塔卡部落是个很弱小地部落。要做些幕后交易软硬兼施地逼他屈服太容易了,要说威胁,那就只有他布和一人了,想刺杀他的人不是白音这个一心要兼并三部的野心家还能是谁?

    幸好阿古达木还够冷静,知道现在不宜发生冲突,所以竭力阻止着侄子。苏赫巴鲁根本不畏惧布和,他跃跃欲试的,就盼着布和扑上来,和情敌来个当面了断,就在这时。马蹄声疾,又是一大队人马远远驰来。

    朵颜女王银琦闻讯率领她的侍卫赶来了。

    “统统住手!”银琦一勒马缰,横在剑拔弩张的两卫兵马中间,娇声叱道。

    “呵呵,银琦侄女儿,你来的正好,我和你的阿古达木叔叔发生了一点小误会,方才有人掳走了我的一支商队。想不到阿古达木这儿也遭到了敌人袭击,现在有人怀疑是你白音叔叔搞鬼呢”。

    白音骑在马上。捋着胡须很轻松地笑道。

    他很笃定银琦会站在他的一边,如果银琦地偏袒激怒了阿古达木白音心中忽地闪过一丝恶念:趁机火并,武力除掉阿古达木,兼并泰宁卫。他向儿子微微使了个眼色,苏赫巴鲁会意地微微点头。

    “我只听说白音叔叔领兵赶到这里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两位叔叔面前。银琦也不便摆出女王的尊严,于是语气变得柔声细气起来。

    “嘿!有人担心在大赛上不是我的对手,暗中偷袭,想用卑鄙的手段除掉我呢!”布和一条膀子淋漓着鲜血,狠狠瞪了白音一眼,冷笑道:“他的一支商队失踪?真是可笑。难道会有马贼跑到这儿来抢劫他白音大首领?”

    布和推开阻挡他的士兵,大步走到了银琦的面前,愤然指着白音这一边道:“女王,你看到了,他在向我们兴师问罪呢。我们有什么理由动他的一支商队?这样贼喊捉贼地伎俩真是让人笑掉大牙。白音大人要想做的象一些,就该砍掉苏赫巴鲁地一条手臂。我想一定不会有人再怀疑他了”。

    弓弦一响,一支狼牙箭攸然射向布和,那是苏赫巴鲁射出的一枝冷箭。只要借口布和冒犯乃父,一箭把他射杀在地,那么阿古达木想不火并都不行了。一旦大战爆发,凭着父亲对朵颜卫的影响,银琦女王将不得不站在他这一边,不管她情不情愿,泰宁卫都将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虽然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双方都在戒备之中,但是黑暗中猝然射出的一枝冷箭,还是叫人防不胜防。正在激愤怒喝之中的布和更是没有想到对方敢在女王面前公然放箭袭击,待到察觉不妙,那枝冷箭已经到了面前。

    布和大骇,眼看只有闭目等死地份儿,银琦女王身旁忽地如同轻烟般掠过一道人影,“铿”地一声,那枝狼牙箭被磕飞到夜幕之中,随即那人片刻不停,纵跃如飞地掠向白音。

    十余丈的距离,那人只三两个起落便到了面前,白音手下的士兵一声大喝,六七杆长枪飒然刺出,那人就如一缕迎风的烟雾,迎着那枪尖飘了上去,在空中身形一拧,只听“铿铿”兵器交击两声,那人已落在苏赫巴鲁的马后,朗声喝道:“统统住手!”

    死里逃生的布和匆忙退了两步,他还没有说话,阿古达木已经惊怒大喝起来:“白音,你敢当着女王地面刺杀我侄儿?儿郎们,福余卫已经骑到我们头上了,和他们拼了!”

    “统统住手!”那个救了布和的人又是一声大喝,声音虽不甚大,却平和有力,全场皆闻。那人一催马腹,便挟持着苏赫巴鲁向前行来,白音的儿子在人家手上,眼看着刀锋就横在儿子的颈上,虽然旁边侍卫过千,竟是不敢下令动手。

    那人就在如林的枪戟威逼下,大模大样地押着苏赫巴鲁走出队伍,到了银琦面前一提苏赫巴鲁地身子将他扔在地上。苏赫巴鲁刚刚落地,布和就怒吼一声扑了上来,两人扭打成一团。

    马上的人一跃下马。身手矫健之极,也不知他使地什么手段,只见他跨步向前,身形极快,堪堪撞上扭打在一起的苏赫巴鲁二人,两人就象被一股巨力陡地分了开来,各自摔出三尺多远,重重地落在地上。

    两个人如同疯虎,吼叫着爬起身来又向对方冲去,那人重施故伎。拳打脚踢,片刻间就将两人重新放倒,如是者三,两人转而向那人动手,结果倒的只有更快。

    白音大吃一惊,苏赫巴鲁和布和都是部族中有数的高手,联手还被人如此轻易击败,银琦什么时候招揽了如此高手?

    尽管强壮如虎。也禁不起接二连三的摔打,苏赫巴鲁两人被那人轻描淡写地摔倒多次。躺在地上呼呼直喘再也爬不起来时,那人才一抱拳,向左右团团一揖,朗声说道:“白音大头领,阿古达木大头领,如今女真部的哈喇遇害。贵部也遭受袭击,一定是有人蓄意挑起朵颜三卫内乱。

    如今的草原可不平静,瓦剌人、鞑靼人还有蒙郭勒津部的火筛,全都虎视耽耽,想要谋求草原的霸主。大草原上,人人都是猎食者。同样的,人人都可以成为猎物,我们塔卡部就是受害者。希望两位大头领能够冷静下来,不要予敌人可趁之机,这件事情。还是交给女王处置为好”。

    白音和阿古达木这才看清他地身份,原来是那个塔卡部的崔鹰。

    两下一片寂然。银琦也没想到随她出来的崔鹰居然有这样的身手,一出手就震慑全场,替她制住了双方的第一勇士,银琦精神大振,顿觉有了信心。

    在崔莺儿的眼神鼓励下,银琦勇气倍增,高声命令道:“两位叔叔且莫自相残杀。这件事交给我来办。这个藏在暗处的人没有达到目的,一定会再次出手。就算他比狐狸还狡猾,也逃不过猎人地眼睛,银琦一定能够把他揪出来,还大家一个公道,如果你们还承认我是朵颜三卫的女王,那么现在各自收兵回营!”

    静,一片静谧,只有火把猎猎地燃烧声。

    看着阿古达木愤怒、猜忌的眼神,白音忽然冷静下来,他开始发觉,事情不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幕后,应该还有一只黑手!

    “好!福余部遵从女王的命令,我们走!”白音下达了命令,苏赫巴鲁狠狠瞪了崔莺儿一眼,又不屑地看了眼布和,领着人马扬长而去。

    “阿古达木叔叔”,银琦转向阿古达木,轻声唤道。

    “银琦,不管袭我营帐的是不是他白音,可他方才暗施冷箭”,阿古达木怒不可遏地说着,瞧见银琦带些哀求的眼神,不禁停住了,他仰天长叹一声,一言不发拨马便走。泰宁卫地战士依次向女王抚胸施礼,悄然无声地随在他的后面。

    布和向崔鹰抱拳重重一礼,说道:“对不起,崔兄弟,恕我冒犯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崔莺儿抱拳还了一礼,布和迟疑了一下,又向银琦施了一礼,脚步沉重地走回营盘。

    崔莺儿一跃上马,牵着缰绳看着银琦,银琦稚嫩的脸蛋上泛起一层隐忧,轻轻地道:“谢谢你,要不,今天晚上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局面了”。

    崔莺儿摇摇头,拨马离她近了些,低声道:“女王,你该快些行动了,泰宁卫的阿古达木已经心冷了”。

    银琦咬着嘴唇默默不语,崔莺儿低声道:“白音野心勃勃,他是不可能真心归顺在你的帐下地,如果不能果断、尽快地解决这件事,心灰意冷的泰宁卫势必另寻出路,那时朵颜卫孤掌难眠,再难与福余卫抗衡了”。

    银琦的目光象星辰一样闪烁着,骑着马缓缓地走了一阵儿,她扭头转向崔莺儿,嗫嚅着道:“崔大哥,你你一定会全力帮我的,是吗?”

    “我们说过要彼此联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不是么?女王但有所命,上刀山,下火海,崔某在所不辞”。崔莺儿立即拍胸脯、打包票,豪气干云地应承着。

    “他。他说要与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么要对我这么好?难道仅仅是出于联盟地原因么?”

    银琦禁不住向杨英轻瞟了一眼,暮色下,他俊美的脸庞被刻出一道绝美地剪影,英气勃勃。

    银琦不禁想到那达慕大会上,他卓越超群的身手,还有方才他力挫两大勇士的功夫。

    他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倚偎在他的怀抱里,我这株纤细的白桦树才不怕那暴风骤雨的袭击。

    他他就是我今后的依靠了一阵羞涩而又伴着淡淡欢喜地滋味荡上心头,她飞快地挪回眼神,重重地一点头道:“嗯!不管是不是他干的。为了朵颜三卫的安宁,我是该下定决心了。崔大哥,我们走!”

    艾慎并不知道福余卫的商队受到了袭击,他带着几个人悄悄摸到泰宁卫的驻地,一阵冷箭,对泰宁卫的一顶营帐攒射一阵,不等他们做出反应,立即拨马便走。在草原上兜了一个好大的圈子,然后才把弓箭埋于地下。拐到另一条路上返回城塞。

    一路上,星罗棋布的牧人营帐在夜色中隐隐发出灯火地光亮,看起来很平静,但是艾慎和手下的人一直紧按着兵器,注意着前后地动静,直到快接近城池了。他的警觉才放松下来,脸上也不禁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现在阿古达木应该暴跳如雷地找白音那条老狐狸算帐去了吧。嘿!白音现在在朵颜卫的影响是他这个莽夫比不了的,等他碰了一鼻子灰,那时伯颜可汗再对他进行拉拢,就能轻易地把他招揽过来。

    立下这件大功,我在鞑靼人中一定更有势力。如果伯颜一统草原,说不定能让我当个丞相呢”。

    艾慎喜滋滋地想着,眼神移到路旁一顶大帐,营门口挂着两盏缀花缨的灯笼,那是妓户地标志。有城市。就有**,不过经常可以尝到新鲜货色的板升城主当然不会对这些妓户有兴趣。这里的**根本不能和中原的青楼相比,那里一个端茶递水的小丫环,都比这儿的粉头漂亮一百倍。

    不过他还是考虑要不要进去喝点酒,尽管草原部落没有专门地衙门,更没有处理凶杀案的经验,一旦出了事根本没有人在城池中暗布巡检衙役,清查人口和过往行人,不过带着些醉意和脂粉气回去,那样会更安全些。

    艾慎放慢了速度正在盘算着,就见那帐帘儿一掀,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陪了三个身子有些摇晃的蒙袍大汉出来,红灯下,那女子瞧见艾慎向她望去,便向他嫣然一笑,笑容含羞而讨好,颇有招揽生意的意思。

    艾慎见了不由心中一荡,这女人好美,身段苗条,貌美如花,尤其那温柔地一笑,含羞脉脉,风情很特别,是他从来没有在别的女人身上见过地。

    “走,我们去喝杯酒”,艾慎勒住了马缰,笑微微地说道。

    他们下了马,向那帐蓬走去,那三个牧民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走开了。女人含笑向他哈腰施礼,做出里边请的姿势。艾慎走过去,勾住她粉嫩光滑的下巴,把她的俏脸抬了起来,仔细地端详了一阵,脸上露出满意的淫笑。

    这小妞儿太够味儿,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把这样美的女人弄到这种破地方来赚银子,他决定把这女人买回去,当然,如果方便的话,抢回去更省事。

    艾慎一把搂住了这女人的腰,他娘的,圆润而有力,这样的小蛮腰扭起来,不知该是多么够劲、多么销魂呢。

    艾慎的手顺势滑向那美女溜圆饱满的臀部,一边贪婪地揉捏着,一边扭头笑道:“都进来。但愿这里地姑娘各个这么漂亮,那你们就有福了,哈哈哈”。

    艾慎一进帐便是一怔,帐内灯火通明,对面一张矮几后坐着一个大汉,正据案向他笑着,旁边还有几个人,都是身材魁悟、十分精明的男子,看起来都是很普通的蒙古牧人。女人也有一个,也是同样年轻、妩媚、温揉如水女子。那女子笑盈盈地迎上来,害羞地冲他弯腰施礼。

    看起来好象没什么异样,可是偏偏又感觉处处都不对劲,艾慎不知怎么就升起一种危险的感觉,他下意识地道:“有客人了?哈哈,那我们改天再来,走!”

    他刚欲转身出帐,攸地腰间一紧。本来蛇一般娇柔地缠在腰间的手臂忽然紧的象一道铁箍,“呀”地一声大叫。那女子扭腰使力,带着艾慎一下子摔在软绵绵的地毯上,毫不避忌地压在他的身上,犹如八爪鱼一般,把他双手双脚缠的死死地,竟是让他一下也动弹不得。

    艾慎的身旁有一个随他同时进帐的侍卫。一见艾慎受制,他还想上前救援,可是那个连温柔一笑都带着几分羞涩的漂亮女人忽然象只野猫儿似的蹿过来,狠狠一记掌刀劈在他的颈上,随即手掌猛地握紧向下一抓,这个侍卫发出一声惨叫。颈上立即被撕下一大块皮肉。

    那女人手上带着一种奇怪的铁掌套,向内的一侧铸有锋利地倒勾,团掌一抓有如虎爪,就是厚实的皮衣都抓地破,更遑论人的脖子了。

    鲜血狂喷中。那漂亮女人“呀”地一声吼,带血的手掌抡起来狠狠一劈。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比男人还要凶狠,砰地一声,带棱的铁套掌缘击碎了他的喉骨,侍卫仰面定了一定,缓缓向后栽去。

    帐口刚刚系好马匹走过来的几名手下遭到了白音内总管把阿秃儿同样地待遇,从帐后两侧冒出来的几个人,和看似离去却又忽然转了回来的那三个牧民,用可怕的毒弩交织成了一道死亡的火力网,迅速夺取着他们的生命,一阵“铿铿”地机括声尽,他们已经象一堆破麻袋似的倒在帐前。

    帐内,死死压住艾慎的漂亮少女用低沉的声音,生硬的语调道:“艾慎,活捉了”。

    那是男人地声音,绝不是女人,艾慎惊骇地扭着头,勉强看得见那粉腮如桃的美人儿粉嫩地颈下确实有着不太明显的喉结,‘她’果然是男人,男人怎么可以扮女人扮的这么象?

    艾慎的指尖似乎还能感觉到方才捏在‘她’粉嫩的臀尖上时那种滑腻馨香的感觉,他玩弄过的女人太多了,怎么可能雌雄不分,‘她’怎么可能是男人?

    但是她们两个的确都是男人,他们扮成女人也的确毫无破绽,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日本一位大名的小姓,除了担任侍卫、刺杀、破坏、情报窃报等事务外,他们的一个职责就是充当主公的娈童,供主公淫乐。这些人本来就是男人女相,姿容娇美,要扮作女人当然很容易。

    成绮韵手下类似的武士还有不少,随同吞弥前往草原执行破坏任务的队伍中就有扮成女人的忍者。他们不但精通各种暗杀的技巧,本身就是个很强悍的武士。而且队伍中有‘女人’,对他们的各种行动很有帮助,这是很好的保护色,方便他们执行很多秘密任务而不会引人怀疑。

    他们都是成绮韵从日本招募来的部下。日本的下级武士大多都很穷困,如果不能依靠上一位有钱有势的主公,那日子连普通农户都不如。

    在他们那里有个笑话说“小武士的家里除了被子和锅,还有一块大石头,因为当他感到冷的时候,可以举石头取暖。”

    这样的武士,一旦所依附的主公失败,立即就一贫如洗、衣食无着,现在日本正是战国时代,经常产生大量没有依靠的浪人,这些人大多会变成海盗,发动对周围国家的劫掠来生存,还有少部分沦为坑蒙拐骗的地痞流氓。

    成绮韵发现这些武士武艺都很不错,尤其是那些大名身边的近侍,大多精通忍术,善于匿伏、循踪,这是不需训练就能立即使用的人手。

    而且他们有种很奇怪的信念,一旦宣誓效忠于谁,那么对这位主公就会有一种狗一般的忠诚和盲目崇拜,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不用?所以她的势力重点放在辽东发展之后,招募了不少这些的武士。

    做为一个汉奸,艾慎最怕的就是落在汉人手里,这个人汉话虽然说的不伦不类,可他们用汉语交谈,说明他们某个汉人的势力。他现在唯一祈求的就是擒拿他的人是和他有竞争关系的其他板升城主、是其他的汉奸,否则,绝无生路。

    可惜他没有盼到勒索的条件,那个为首者只一摆手,他就被人拖了起来,押向后边。

    外面的尸体被一具具搬了进来,为首的大汉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常今,把尸体处理掉,不要留下一点破绽,他们的马匹都牵走。”

    “是!”

    “筱山彦四郎、伊藤兵卫,你们两个的任务完成了,留在这里反会引人注意,趁夜返回成大人那里去”。

    “是!”两个扮成美女毫无破绽的日本武士恭声应道。

    何大人一摆手,说道:“好了,剩下的人,把这里清扫安排一下,当明天早上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这里必须还原成为一座商铺。”他微微一笑,说道:“艾慎已经到手,现在,是该对付那条老狐狸的时候了!”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59 混战
    黑暗中的草原,猎食者们活跃起来。

    银琦回到王府,立即与化名崔鹰的北英王、鞑靼副汗杨英在密室中进行了一番长谈。

    自父亲死后,白音口蜜腹剑,骗取她的信任,一步步削弱她的影响,逐步控制了朵颜卫的大权,银琦为了三卫的共同利益,忍辱负重、步步退缩,一忍再忍。然而现在白音已经渐渐动手了,不但要夺取她的权力,就连她的婚姻也要摆布,现在她已退无可退。

    银琦并不恋栈权位,一个王爷的封号和权力,远没有象一只快乐的云雀般那么活着惬意,然而她是朵颜部族的领袖,她必须担负起应该承担的责任。白音不是一个称职的领袖,他没有山一般宽广的胸襟,如果让他成为三卫之首,朵颜卫所拥有的最丰美的草原早晚会被他夺去,整个部族将沦为受他欺压的对象。

    现在,白音当着她的面公然让儿子射杀布和,用意所在,其心可诛。银琦终于决定动手了。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长谈,两个人走出了密室。一道道指令发出,一支支力量应声而动。

    封雷、荆佛儿率领贴身近骑连夜离开营地奔向北方,一直悠闲自若的杨凌也突然午夜起程,径直向东而去。东方有大明的卫所,也有女真部落,纵然有人见到,也不知道他属于谁的势力。又是因何而连夜离开。

    受到惊扰地牧民们系上袍子,钻出帐子看看,便嘟囓咒骂着回去睡大头觉了,牧人们关心的只是自已的羊群有没有跑掉,有没有狼群来袭,根本不关心这些夜行者。

    女王府先后派出了四队侍卫,悄无声息地牵马出城,行踪十分诡秘,然而他们在草原上却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让人无法摸不清他们的目的。

    银琦换了一身普通蒙古武士的衣服。混在第三支队伍中,向草原南方策马而行。此时月朗星稀,在草原上是最不易追踪的,半人高的草丛虽然可以遮掩身形,却遮不住马匹,然而不用马,在草原上又根本无法追循别人地踪迹。

    银琦向南行出十余里地,确认没有人追踪。才忽然折向,拐向了福余卫驻地。福余卫中军大帐的灯火刚刚熄灭。立即又亮了起来,彻夜不熄。

    艾慎一行人神秘地失踪了,李大礼候到半夜仍不见他们归来,立即带了几名亲信悄悄潜往泰宁卫驻地,只见福余卫驻地警哨林立,兵丁巡逻。戒备异常森严,根本就摸不进去。

    李大礼料想艾慎对福余卫袭击时失手了,立即决定停止一切行动,马上全部转移。现在做的事纵然不能让朵颜三卫立即火并,也足以在他们之间埋下猜忌的种子,没有必要冒险继续下去。那样很可能弄巧成拙。一生行事唯谨慎,李大礼还是颇有乃父之风的。

    白音回到驻地,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可疑:这些事的确不象是阿古达木所为,如果说有人挑拨三卫和女真部落自相残杀,那么得益最大的就只有伯颜部落。莫非是伯颜猛可派人利用那达慕大会诸部云集的机会暗中下手?

    白音越想越有可能,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袭击自已地商队就只是混淆视线,实际打击目标必是泰宁卫无疑。挑拨阿古达木那个莽夫对自已的敌意,就可以达到分化朵颜三卫,拉拢阿古达木为其所用地目的。

    一念及此,白音不禁暗暗心惊,急欲铲除阿古达木的念头一扫而空,他要的是整个朵颜三卫,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便宜了伯颜猛可那头兀鹰。

    天色刚亮,白音就急急进城赶去见银琦,银琦这个挂名的女王还是有些用处的,起码让她出面安抚,还能暂时稳住阿古达木那头脾气暴燥地老牤牛。

    白音知道银琦对他已经有了戒心,她有意拉拢塔卡部的那个勇士崔鹰就是明证。但是对她的行径,白音只是当成小孩子把戏付之一笑,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个人再英雄,在战场上能济得了什么大事?自已只须轻描淡地下一道命令,就能让整个塔卡部落灰飞烟灭,崔鹰一个人根本无足轻重。

    昔年白登山上,杨凌使缓兵之计稳住朵颜三卫时,朵颜三卫那么多身经百战的将领都信以为真,只有银琦看出破绽,这小姑娘的聪颖智慧与她稚嫩无邪的外表可绝不相称。

    银琦对白音仍然摆出一副言听计从地模样,听了他的话,立即使人去请阿古达木来王府议事,然后很热情地请白音上座,奉上好茶款待,自已以侄女身份敬陪下首。

    白音见了很是满意,他摆手让儿子和侍卫们退下,对银琦笑道:“银琦啊,你父亲在的时候,叔父就和他商议过你的婚事,他也很喜欢苏赫巴鲁的。

    你是女孩儿家,又是咱们朵颜三卫尊贵地女王,希望自已的夫婿在那达慕上出出风头,叔父也能理解。现在,够资格迎娶你地人,只有布和、崔鹰和苏赫巴鲁了。要说崔鹰嘛,嗯是不错,人品出众,身手也好,可他毕竟是个汉人、又是一个小小的塔卡部的牧人,哪里配得上你?

    叔父的意思,找他好好谈一谈,嗯,封他个千户,让他在你麾下效力,这已经是抬举他了。呵呵,你先不要说话,听叔父讲完嘛。布和跟苏赫巴鲁嘛,都是咱们兀良哈三卫的好男儿,兀良哈三卫一向是同进同退、荣辱与共的。你不管选了哪一个,那都是亲上加亲嘛”。

    白音双眼微微一眯。不阴不阳地笑道:“银琦,你说叔父说地是不是这个理儿?怎么选择那得你自已拿主意。可你是朵颜卫的女王,一举一动关系重大,如果选错了人,影响的可是咱们三卫的前程。你说是不是?”

    银琦心中恚怒,脸上却是一副乖巧可爱的笑容,甜甜地道:“是,银琦少不更事。接过父王这份担子后,根本不知该如何把它挑起来,全全市仰仗白音叔叔。我才能稳定朵颜三卫

    ,未予伯颜老贼可趁之机。

    唉!现在伯颜虎视耽耽于外,哈剌之死又势必惹恼女真部落,我们也得用一番心思去安抚,眼下阿古达木叔叔对你我又明显有些不满,银琦也没有心思去考虑个人之事了。待这些事都平息下来,银琦的婚事就请就请叔父为我作主吧”。

    白音一听大喜,银琦这话已是婉转地答应嫁到他们家去了。

    白音哈哈大笑道:“使得。使得,侄女儿放心。叔父待你,就象对待自已的亲生女儿一样。叔叔不会亏待了你的,这样事就让叔父来为你操办吧。哈哈哈”。

    白音心怀大畅。他笑眯眯地接过银琦双手奉上的茶杯,悠然自得的呷了一口,心中想道:“这小丫头还是好摆布地。现在,只剩下阿古达木那个老家伙了。我得想个法子,怎么让那老混蛋俯首贴耳呢?”

    白音还没想出制服阿古达木的法子,大门轰地一声就被人踢开了,阿古达木须发戟张、嗔目怒眉地冲了进来……

    阿古达木大步入厅,一眼瞧见白音,他怒吼一声。挥刀便砍,白音吓了一跳,急忙向旁一闪,‘咣啷’一声,把那茶杯带翻在地。摔的粉碎。

    阿古达木横刀又砍,幸好紧随着冲进来的苏赫巴鲁挺身而出。两人刀锋相接,“铿”地一声火花四溅,两人都使足了十分力道,这一刀撞击,两人都腾腾地退了两大步。

    外边冲进更多的人,阿古达木的侍卫和白音的侍卫拧眉立目,对面而立,各自手中举着锋利的刀枪,外围则是女王府地侍卫,他们一面护住银琦,一面把福余和泰宁两卫的人都围在中间。

    银琦惊怒而起,啪地一拍桌子,厉喝道:“阿古达木,你做什么?”

    阿古达木双眼赤红,狰狞厉目地吼道:“我做甚么?白音这老贼!我就知道他想除掉我这眼中钉,挟制女王一统三卫。银琦,你上了这老狐狸地当啦!刺杀女真人哈喇的是他!昨夜派人袭我营帐的还是他!嘿,今日要我进城,半途埋伏袭击,还是出自他的主使!这个老贼,有他无我,有我无他,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他!”

    白音又惊又怒地喝道:“胡说八道,我好心好意地要银琦出面,缓和你我两卫关系,我怎么会杀你?”

    阿古达目狞笑道:“你还敢狡辩?哼哼!昨夜受人袭击,今日我还不知道严加戒备吗?你当我阿古达木是蠢猪?你要证据,好!来人,把证据给我抬上来”。

    外边虎吼一声,布和领着几个人抬着两具射的刺猥一般的尸体走上王府大厅,把尸体嗵地一声往地上一丢,白音瞧见其中一具尸体,不由惊叫道:“把阿秃儿?”

    布和双手抱臂,冷笑道:“正是你白音大头领地内总管,据说已经被人掳走失踪的把阿秃儿,原来掳走是假,化明为暗意图刺杀我才是真的。他是你最忠心的部下,你怎么说?”

    白音惊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阿秃儿怎么会在这里?”

    银琦惊诧地道:“阿古达木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还承认我是朵颜三卫的首领,就说给我听,由我来处置。你们在这里大动干戈,传出去岂不让外人笑话?”

    阿古达木怒气冲冲地道:“我听了你地人传讯。立即带人进城,路过城口时,路边一顶卖杂货地帐内却突然射出几枝冷箭,亏得我早有防备,内着两层皮甲,才没有中了暗算,可我的手下却有几人被射死!

    那帐中人一击不中,立即自帐后逃跑,他们早已准备了马匹在那里,可我阿古达木的侍卫也不是废物。这两个家伙是被我的人追击时射死的。长生天保佑,若非如此,我又怎么知道这是你白音大头领地诡计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白音愕然,连连摇头道:“把阿秃儿对我忠心耿耿,绝不会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说我要杀你?我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泰宁卫若因此叛出朵颜三卫,我们势必被伯颜猛可一一歼灭。阿古达木,你好好想一想。我会做那样地蠢事么?”

    布和朗声大笑:“白音大头领,你就不要演戏了,草原上的汉子,既然做下了,有什么不敢承认地。朵颜三卫被伯颜猛可一一歼灭?那不正是你想要的结局么?”

    他倏地笑容一收,厉声道:“你早就同伯颜猛可勾结起来了。意欲把我朵颜三卫献与伯颜,是不是?”

    白音大怒,喝道:“混帐,你胡说甚么?”

    “我胡说?”布和冷笑,一指另一具尸体道:“这个人就是证据,你敢告诉银琦他是何人么?”

    那具尸体俯卧在地。布和抬脚一踢,踹在那死尸的肋骨上,那人虽说削瘦一些,也是条百十斤重的汉子,竟被他一脚踢飞起来。仰面朝天地又摔在地上。

    白音愕然看去,并不认得这人模样。不禁惊疑道:“他是什么人?”

    阿古达木嘿嘿笑道:“这个人是伯颜十分信任的一个板升城主,市集上有从板升中逃脱出的奴隶,认出了他的身份。伯颜最信任的手下和你最忠心地内总管埋伏在路旁意欲刺杀我阿古达木,你敢说不是出于你的授意?你敢说没有和伯颜勾结?”

    阿古达木身材魁伟如山,他须发皆张地,说一句便向前猛跨一步,那股威猛如雄狮地气势迫得白音按着刀柄连连后退,由于被他气势所慑,竟不敢拔出刀来。

    “明显是嫁祸!明显是嫁祸!”白音怒不可遏,愤然道:“这分明是有人掳走我的人嫁祸给我,这么简单的诡计还看不穿么?银琦,你”。

    他正要拉出银琦,由她压制阿古达木,

    可是一扭头间,瞧见银琦稳稳地立在侍卫中间,双眸晶亮,那脸上的神采凛凛然竟然带着几分杀气,自她登上女王之位,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气势,白音不由一怔,心中攸地闪过一比不祥的预感。

    “白音叔叔!我对你那么信任,你居然背叛三卫,投靠伯颜猛可?”银琦地语气森然,双眸射出凌厉的光芒,她的侍卫随着她的话,已霍然转向白音,刀剑并举,把他和苏赫巴鲁以及几名亲卫围在中间”。

    “我没有!我怎么会投靠,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这场布局,根本就是针对我的。你!你!你们两个,银琦,你和阿古达木联手陷害我?”白音恍然大悟,脸色阴鹫起来。

    “白音叔叔,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还要把罪责推卸到别人身上?”银琦一脸‘痛惜’,真是唱念俱佳。

    “哈哈!哈哈哈”,白音狂笑起来:“银琦啊银琦,你还嫩了点儿,你以为找个罪名擒住了我,就能制服福余卫么?”

    他阴恻恻地道:“你太天真了。我陷在这里,福余卫里还有诸部族长,他们素来桀骜不驯,就凭你这小丫头降得住他们?兀良哈三卫一旦分裂,伯颜猛可趁虚而入,你们覆灭之日可期了,愚蠢之极!”

    银琦冷笑道:“白音,我是朵颜女王,是朵颜三卫的最高头领。你私通鞑靼,出卖三卫,罪无可恕。除掉你这样地奸细,我自然有办法整合三卫!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银琦一声令下,侍卫们一拥而上就要擒人,苏赫巴鲁把钢刀一抡。“呜”地一阵骤风,击开三柄长刀,嗔目大喝道:“谁敢动手?”

    “我敢动手!”话音未落,一道人影翩然闪入,自侍卫身旁如一道轻烟般袭至苏赫巴鲁身边,两只素白如玉地手掌轻飘飘在他胸口一按,苏赫巴鲁“哇”地一声大叫,庞大的身躯倒飞出去,“轰”地一声撞在合抱粗的厅柱上。

    厅顶被震的灰土簌簌而下,苏赫巴鲁顺着厅柱缓缓坐倒在地。殷红地鲜血顺着嘴角汨汨流,可他圆睁双目,竟似毫无知觉。

    红娘子负手而立,白音的侍卫手中刀锋距她地胸口不足半尺,竟然不敢刺下去。眼见如此惨状,银琦有些不忍地扭过头去。白音见此情惊心胆欲裂,他惨呼一声:“苏赫巴鲁!”然后夺过一柄钢刀,象一只受伤的孤狼。狂嗥着向红娘子的头顶狠狠劈了下去。

    红娘子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看着白音挥舞着钢刀迎面扑来。锋寒地刀锋映出的一抹寒芒在她晶亮的眸子里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就象两簇冷焰。红娘子忽然一撩袍襟,一条大腿攸然扬起与眉齐高,靴尖重重地吻在了白音的胸口。

    一阵骨裂声,白音倒飞出去,正撞在两柄刀尖上。“噗”地一声,白音胸前透出两截带血的刀刃,他的两名侍卫措手不及,惊恐地弃刀放手,白音闷哼一声,跌落在地。

    银琦再也无法看下去了。尽管她知道今日狠心杀一人,来日便可活千万人的道理,可白音再如何贪婪卑鄙,毕竟是她从小叫过叔叔的人,毕竟没有动过杀她地念头。银琦一转身,便扑进了红娘子的怀抱。

    红娘子嘴角歪了歪。一边抱住她地肩头,安慰地轻拍着,一边向阿古达木叔侄使了个眼色。这叔侄二人会意,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噗噗”两声,两颗人头已被他们挽在手中。

    红娘子微微一笑,说道:“女王已命巴雅尔调兵在外相候,劳烦布和大哥调集泰宁卫的勇士,会同巴雅尔大人收剿福余卫的兵器,听候女王发落”。

    看到银琦扑入红娘子怀中,布和眼神便是一黯,可是那晚他已见识过红娘子的武功,知道就算和他较技,那达慕三艺冠军也必是崔鹰无异,何况他还是自已的救命恩人。好汉子愿赌服输,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默默无语地拱了拱手,从叔父手中接过白音地人头,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福余卫听说白音父子私通鞑靼、已被朵颜女王果断处死,还是朵颜卫大将乃仁台带着朵颜女王银琦的命令来传达的消息。族中长老为之大哗,他们正梦想着凌驾于朵颜卫之上,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族中各部落酋长群情激昂,也不忌讳乃仁台就在身旁,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商议要起兵报复,攻打朵颜部落。就在这时,外边探子急急来报,福余卫已被两万铁骑团团包围,来者正是近来草原上风头正劲的白衣军。

    福余卫素有德望的头领布日固德森然望向乃仁台,冷声道:“白衣军兵围福余卫,可是与你们合谋?”

    乃仁台泰然自若地道:“不错!白衣军首领北英王杨英大人,已决意与伯颜猛可决裂,白衣军现在不但与我们朵颜卫结成同盟,而且北英王大人已经和我们银琦女王联姻,从此两家便是一家,同进同退、生死与共!”

    福余卫众头领听了倒抽一口冷气,朵颜卫与泰宁卫联手,他们已经是很难抗衡了,如果他们和正如日中天的白衣军再结成同盟,那还有反抗地余地吗?

    必勒格目光一闪,悠然说道:“女王同白衣军结盟联姻?乃仁台大人,你不会不知道白衣军同大明朝廷势不两立吧?如果因此惹恼了大明天可汗,兀良哈三卫就要面临腹背受敌地局面。纵然有白衣军之助,下场也必然堪虑,女王这是要把三卫带向绝境吗?”

    福余卫众将领一听,顿时精神一振:还有希望。银琦那小丫头不知轻重,为了压制白音大首领,竟然不惜与狼共舞,只要福余卫打

    起对抗白衣军的旗号,必可赢得大明军队的支持,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仍有一战之力。

    乃仁台哈哈大笑道:“女王当然不会不考虑到这一点。可是诸位大人请想一想。朵颜三卫与强援强盟,阻止伯颜猛可那头猛虎地进犯对大明更有利呢,还是让他成为一个强敌,对我们朵颜三卫、甚至大明的卫所构成时刻不在地威胁对大明更有利?”

    他虎目一扫,傲然道:“女王已经得到了大明的容许,只要以后约束白衣军,不进犯大明的疆土,那么对于双方结盟对抗伯颜的事。大明不予追究。诸位还有什么话说么?”

    议事大厅上顿时静了下来,只有乃仁台粗犷爽朗地声音高声道:“诸位部领大人。白音野心勃勃,谋图女王之位,甚尔勾结死敌伯颜,这才自寻死路,这等行为既不容于我兀良哈三卫、也不容于大明朝廷。

    现在,白音父子已经伏诛。诸位部领难道还想为了白音,不惜冒着战死或举族沦为奴隶的风险与女王、与大明对抗?女王心地淳良,我来的时候,她早就吩咐下来,白音欲壑难填、自取灭亡,与福余卫诸部领无干。

    诸位只要接受女王的御下。赞成两卫合并,那么诸位的子民、牛羊、领地都不会受到侵犯。同时,女王将把白音的部民和领地、财产恩赐给你们,由诸位部领均分。

    如果你们一定要与女王作对,那么这个恩赐就是给予白衣军的。相信为了这份利益,白衣军会不遗余力地攻打福余卫。当然。现在出现的,只是白衣军地两万精骑,随后,女王的大军和大明朝廷地官兵也会陆续赶来。何去何从,希望诸位早下决断!”

    何去何从,生死攸关。福余卫的部族头领们,现在不得不慎重进行最后的抉择了

    贺兰山下,瓦剌部的大本营,此时的情形与福余卫是那般相似。

    瓦剌各部的首领们济济一堂,正在商议事关他们生死前程地大事。

    亦不剌猝死的消息传来,令各部首领大为慌乱,他们议论纷纷,却始终没有一个能够令各部信服的人来主持大局。

    蒙古部落一直没有象中原国家那样完备严瑾的官僚体制,一个强大的势力,完全依靠某个英雄的个人威信来支撑。一旦这个首领死亡,即便他名正言顺地留下了继承者,也很难掌控全局,就象天圣可汗地儿子和花当之女银琦,尽管他们是以合法身份继承了他们的权力,也难以控制野马一般的部族首领们。

    而瓦剌更加特殊,他们有卫拉特各部落、有当年窝阔台、阿里布哥等系的部落,还有北元太师亦思马因的部落,势力错综复杂,这些部落共同构成蒙古六万户中地鄂尔多斯万户和永谢布万户。

    右翼三万户中的最后一支力量,就是火筛统治地蒙郭勒津万户,现在,是右翼瓦剌控制的鄂尔多斯、永谢布、蒙郭勒津三个万户,对抗左翼鞑靼控制的察哈尔万户、兀良哈万户和喀尔喀万户。

    尽管右翼三万户最有威望的头领亦不剌已死,但是左翼三万户曾被花当洗劫过,元气大伤,现在又被白衣军分割出一部分,两方面可以说仍是势均力敌。瓦剌一方之所以如此悲观,是因为他们已经收到消息,一直保持着中立的科尔沁部落不知发了什么疯,已经悍然宣布对瓦剌用兵了。

    眼看分崩离析在所难免,这个时候,火筛急急赶来了。

    鄂尔多斯部的头领勒古锡阿克拉沉声说道:“火筛大人。您刚刚赶来,大概还不知道吧,科尔沁部已经对我们宣战了,有他们加入,即便亦不剌活着,我们能否对抗伯颜也在两可之间,何况现在这种情形。您认为我们还有一战地可能吗?依我之见,不如现在就象伯颜猛可乞降,保存我们的实力”。

    火筛微笑道:“阿克拉大人,您认为经过我们一再的判乱。现在乞降的话,伯颜猛可会不对我们进行清算吗?诸位大人,你们是天圣可汗的后裔、是尊贵的窝阔台、阿里不哥的后裔,然而伯颜是怎么对待你们的?

    你们都是尊贵的大人,而伯颜猛可却以黄金汗庭的唯一继承者自诩,勒令你们地住帐只能称宅,而不得称殿,你们的冠缨不得超过四指。甚至许跪不许坐,极尽侮辱。你们都是英雄的后代,能容忍这种屈辱吗?你们还能接受多少这样的压迫?”

    “不错!科尔沁部是对我们宣战了,可是我们原本就知道,合撒儿系的后人,早晚会和伯颜猛可站在同一阵线上,他们早晚会对我们宣战的。不是么?”

    火筛大步走到宽敞的大殿中央,朗声说道:“科尔沁和鞑靼人联手,我们三万户的确不是对手,然而你们忘了如今地草原已经不仅令是我们和鞑靼人这两只猛虎了吗?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准确的消息,在北方,伯颜猛可亲口封设地大济农(副可汗)、北英王杨英。已经背弃了他。

    这次,亦不剌前往东方去,是去与朵颜三卫女王银琦其其格秘密商议联盟事宜的。亦不剌不幸遇难了,但是我们的盟议还在,当我们同伯颜、科尔沁作战的时候。北方的白衣军、东方的朵颜三卫,也会从他们地腹背处对他们发动致命的攻击。

    诸位。我们还没有穷途末路,事实上,我们比伯颜猛可更具优势。只要我们三万户齐心协力,不但不会败在伯颜手中,相反,我们甚至可能彻底消灭这个危险的家伙,重新成为大草原的主人。

    银琦是女人,杨英是汉人,你们认为他们有资格统治大草原吗?只要打败了伯颜,瓦剌人就能重拾昔日威风,象天圣可汗时代那样,成为整个大草原的统治者,伯

    颜的人将匍伏在我们脚下,他强加给我们地耻辱,我们将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勇士们,现在你们有一战的决心了吗?”

    勒古锡阿克拉振奋地道:“火筛大人,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火筛道:“当然,我火筛敢对长生天发誓,我说地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而且,伯颜部落中有我地人,关键时刻,他会在伯颜的心脏上狠狠捅上一刀。只要出兵!朋友们,只要我们出兵,攥成一个拳头狠狠地迎击上去,胜利就是属于我们的!”

    大厅上一片嗡嗡的私语声,火筛游目四顾,观察着大家的反应,过了半晌,阿克拉大步走了出来,高举双手示意大家停止议论,然后朗声说道:“诸位,我同永谢布万户的诸位头人们商议了一下,决定听从火筛大人的意见,并且推举他为我们的头领,带领我们对抗伯颜猛可,诸位意下如何?”

    嗡嗡声再度在大厅中响起,陆陆续续的,有头人应和赞成,最后,右翼三万户的头领们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一个巨大的声浪盘旋在亦不剌的巨大厅堂上,:“我们推举火筛大人担任我们的大汗,打败伯颜猛可,一统大草原!”

    “大人,科尔沁部、瓦拉特部的援军到了。科尔沁部首领鄂尔多固海喏延和他的儿子布尔海亲率五万步骑精兵自右路进攻,瓦拉特部的色古色则全部都是骑兵,自左翼包抄,由和林格尔攻入。大汗率率主力,自翁观山的峡谷穿入,准备沿图尔根河前进”。

    “消息准确吗?”一个阴鹫的声音问道。灯影下,一个人越走越近,完全遮掩住了那如逗的一点灯光。一团巨大地黑影,把面前的人笼罩黑影之下,两个人的容貌都看不清了。

    从背影看,走过来的人身躯十分魁梧,壮如雄狮,遗憾的是他的一只脚有点■,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不过蒙古人是马上的英雄,相信这样一条大汉,一旦乘上战马,也是任何人不敢小觑的好汉。

    “绝对准确!”面前的人毫不迟疑地答道。

    “呵呵。很好,那么你知道怎么做了?”

    “小地明白,马上知会火筛大头领”。

    “嗯!”面前的人顿首离去,那个高大的黑影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噙着一丝阴冷而得意的笑意:“伯颜,打不死的伯颜,哈哈哈,现在。你想不死都难了!”

    这是一个在鞑靼部落中毫不起眼的部族头领,一个平素只知道人云亦云。甚至这样的大会战,都‘酒’醉卧,要派手下将领参予调度会议的人。而他地身份,是伯颜可汗的同母异父兄弟,他叫卜儿孩。

    他地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亦思马因。曾经是草原上最了不起的英雄。他的父亲击败了伯颜的父亲,把他的母亲,美丽地锡吉尔掳走纳为侍妾,并生下了他。

    本来,他是有希望成为草原的可汗的,但是满都海夫人扶保着幼年的伯颜可汗重新崛起了。他们趁亦思马因征讨兀良哈三卫的时候,自后偷袭,打败了亦思马因的军队,郭尔罗斯部地脱火赤少师一箭射杀了他的父亲,从此他的部落只得臣服于伯颜的汗帐之下。

    要不是他的母亲锡吉尔与亦思马因彼此恩爱。对他也甚好,竭力出面阻拦地话。他这个亦思马因的孽种一定丧命在伯颜刀下了,但是尽管逃得了性命,他还是被斩断了腿,成了一个残废。

    为了求生,他把自已打扮成胸无大志、整天只知道酗酒玩女人地无能货色,用了足足二十年的时间,这才渐渐打消了伯颜的疑虑。整个鞑靼部落,人人都把他当成一个废物。

    然而他没有放弃父仇和远大的志向,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拾昔日的荣光。多少次借酒装醉后,他苦思东山再起之策,却始终束手无策,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火筛一定会很高兴”,想到这里,卜儿孩摸着大胡子嘿嘿地笑起来。

    没有人能屠光对手几十万人口,鞑靼人办不到,瓦剌人也一样办不到。更无法把所有的人口全都聚集到自已的麾下去看管,草原的广袤,游牧才能维生的条件,使得整个草原的统治必须趋于涣散。

    伯颜猛可征服了瓦剌,却无奈地任由他们的部族首领继续率领族人逍遥在外,时不时的给自已搞些破坏。伯颜猛可将整个蒙古分为六万户,他的汗帐设在察哈尔部,实际能够控制的只有左翼三万户,就是这个原因。

    瓦剌一旦打败伯颜,就需要树立一个傀儡,而他卜儿孩,既是伯颜猛可的同母兄弟,又素无大志,自然是最好的人选。然而亦思马的后人岂是甘于雌伏人下的庸碌之人?

    伯颜猛可是他的猎物,火筛又何尝不是?当他成为鞑靼的掌权者,他将在大明的扶助下,干掉火筛,一统草原。他已经和汉人朝廷取得了联系。现在,他是一个双料间谍,将来,他将是草原上唯一的可汗!

    每个人都在玩火,亦不剌是这样,火筛是这样,伯颜是这样,他卜儿孩当然也是这样,玩的不好那就只有引火自焚,就象莫名其妙死去的亦不剌一样。而他,睿智英明的卜儿孩当然不会犯这个错误。

    卜儿孩慢慢饮着酒,思索着大明朝廷的用意:“大元的后裔一直就在尔虞我诈的自相残杀。大元皇帝妥欢贴睦尔离开大都逃回漠北后,内争就一直不断,连续四代大汗都是在内争中被势力渐壮的权臣所杀,明朝对漠北鞭长莫及,能够采取的主要措施就只有扶持这些权臣,加剧草原内乱。

    大明曾封瓦剌首领马哈木等三人为王,随即又封鞑靼太师阿鲁台为王,让他们互相制衡。造成一连串地草原大

    战,现在。大明的正德皇帝封朵颜卫银琦为王,并给予大力扶持,是为了对抗伯颜。伯颜和火筛一旦失败呢,大明就需要再树立一个王,和银琦互相制衡,以防朵颜卫趁势坐大。对!这一定就是他们的用意。”

    卜儿孩咧开嘴笑了起来:“大明,也在玩火!”灯光下,他的笑象狼一般狰狞。

    卜儿孩又斟了一杯美酒,微微眯起双眼。想起与他接触的大明特使,那个姿容妖艳、风情如水的汉人女子来。他的心神不由一阵荡漾,腹下顿时变的滚烫火热。

    他享用过不同姿色、不同年龄、不同种族的太多女子了,可是他从来就没有见过一个女人能象她那样,她的风情是独一无二地,她可以是一泓春水,也可以化成一团烈火。她可以成熟妩媚,也可以稚气天真,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把这样种种截然不同的风情和气质,尽现于一张惊艳不可方物的俏脸上。

    他是多么渴望把这个绝世尤物压在自已的身下。尽情发泄他无穷的欲望啊。

    但是他不能,在这个美人儿面前,他必须做出一副志在天下、不好女色的模样。他需要大明的扶助,需要这个聪慧如精灵、娇艳不可方物的美女相信他是一个可以扶植地英雄。

    等着吧,等到他夺取了权力,成为草原之王。这个叫黛楼儿的美人一定会属于他!

    蒙古大汗索要一个女人,大明敢不给么?

    这就是权力!男人有了江山、有了权力,自然也就有了美人,无穷无穷地美人!

    卜儿孩又是一杯美酒落肚,腹下烧的更热了。

    “啪啪!”卜儿孩击掌两下,一个侍妾连忙应声进帐。卜儿孩眯着眼,狼一般地盯着这个体态丰腴、淡蓝双眸的西域美人儿,狞笑道:“把她们都叫来,全都进来陪我!”

    五六个女子走进了大帐,有西域的胡人、中原的美女。也有卜儿孩部落中最出色的女孩,卜儿孩一下子跳起身来。脱地赤条条的,他的肌肤黝黑结实,整个人就象一头膘肥体壮的獒犬。

    卜儿孩眼里这些风情迥异的美人儿,好象一下子都变成了他心中萦绕不去的那个绝世佳人,他喉中发出一声兽性地嘶嚎,挺着巨大骇人的阳物,向她们猛扑过去

    大漠落日,巨大如轮,殷红如血。

    风吹大旗,猎猎有声,一个巨大的阵营缓缓行进在辽阔的草原上,暮色中带着森肃的死亡之气,大地在他们地脚下微微颤抖,铁蹄踏地的殷雷声即使在数里之外也依然清晰可闻。

    一面乌黑旗面地白色狼头大高高飘扬着,引领着五万铁骑穿过翁观山大峡谷。鼓角轰鸣,兵甲铿锵,旌旗飞扬,兵器闪亮、马匹雄健,虽然服装不一、武器不一,可那纵骑前进时显露出的阴森凌厉、威武强悍,却构成一股雄浑如山的气势,数万精骑犹如一片移动的森林,令人一望而心旌摇动。

    前方探马不断,大军安然渡过了翁观山峡谷,伯颜猛可骑着一匹雄骏的战马,凝视着自已的巨大战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翁观山大峡谷,是很好的埋伏地点,即便放弃埋伏,公开防守这处峡谷,我们要闯过去,也要付出巨大的伤亡。现在,我们没有遇到一丝一毫的反抗,看来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大军已经突然杀至了”。

    伯颜手下大将奥而格勒提着钢叉哈哈大笑道:“大汗妙计。亦不剌一死,瓦剌人群龙无首,已经没有人能组织他们有效地反抗了。愤怒的科尔沁人为了报复他们屠族和焚烧草原的仇恨,已经从右翼对他们不眠不休地攻打了四天了。瓦剌人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想到我们冒险从最危险地一条路杀进来?”

    伯颜猛可微微一笑,说道:“还有左翼,瓦拉特部全是轻骑,我们虽然同时出发,不过估算速度,他们应该比我们早一天到达,也足以吸引瓦剌人足够的注意力了。现在,他们即便发现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兵力从左右两翼抽调出来了”。

    “传令。在图尔根河旁宿营,三更天进餐,拂晓时分发动进攻,直袭亦不拉城!”

    “是!”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一顶顶营顶沿着泛着红亮阳光的图尔根河扎了起来,一朵朵蘑菇似的营帐越建越多,很快变成一座巨大的营地,一座座洁白的营帐沐浴在柔和的阳光里。一眼望不到边。

    红日西下,暮色渐渐铺满了草原。炊烟在草原上袅袅升起,悠然飘向哗哗流淌的图尔根河河面。

    月亮升起来了,如霜的月华铺满大地,静谧地军营中偶尔传出几声马儿的长嘶。

    三更天,军营里忙碌起来,士军们在千夫长、百夫长们的吼叫声中匆匆爬起。喂马做饭、整肃行装,准备凌晨发起的攻击行动,军营中人喊马嘶,骚动不已。

    但是忽然之间,嘈杂的军营一下子静了下来,士兵们有的抱着野草、有的拖着柴禾。彼此面面相觑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轰隆隆~~~~”

    “呜~~嗷~~~~”

    大地在颤抖,巨大的轰鸣和怪吼声顷刻之间就传进了耳中,战马惊惶不安地骚动起来,踩在草皮上地士兵明显感到了靴底的战慄。

    “天呐!有多少人马在向我们发动进攻?”不等有人发令,士兵们就纷纷扔下手中地东西。拔出刀剑冲向自已的战马。

    “不要慌!乞克农、蒙力克,立即绕向两翼。攻击来敌侧翼,阔阔

    阔台、博达尔模,弓箭阵阻敌;奥尔格勒、阿勒泰,整合所部重骑,准备反冲锋;哈丹巴特尔、旭日干所部后备,中军不得乱动!”

    伯颜猛可一边束着宽宽的皮带,一边踏着稳稳的步伐走出来,高声下着命令。

    草原战场,可用的阴谋不多,想逃处处是路,想攻无所凭仗,几乎全是凭实打实的真正实力。

    要偷袭一支准备作战地大军更不容易,马群早在十多里地以外,就足以引起对方的警觉了,而且伯颜的大军深入敌境,休息时人不解带、马不卸鞍,在他们的大军冲过来前,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

    “轰隆隆嗷~~~~”,怪异的声浪越来越近了,伯颜猛可提马站在河边高坡上,月光下,远处一个黑色地浪头向他峙立如山的军阵猛冲过来,他的眼角不由跳了跳。

    哈丹巴特尔沉不住气地道:“大汗,瓦剌人的马蹄声他们似乎出动了全部的铁骑,难道他们已经知道大汗在这里?知道我们地主力在这里?”

    “不、可、能!就算如此,他们敢放弃两翼防线,任由科尔沁和瓦拉特部长驱直入?”伯颜猛可立即反驳道,但是那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铁骑真地让他也陷入了困惑之中。

    “传令,马上发动攻击,阻止对方施凿穿阵法!”伯颜猛可恶狠狠地下令。

    “呜~~呜呜~~”,一阵雄浑有力的号角声顿时飘荡在整个战场上空,宣告了战斗的开始。

    伯颜发出一阵冷笑:“快马冲锋,就能抵挡我的利箭和重骑兵?瓦剌人疯了!”

    阔阔台、博达尔模冷静地下达着命令:“弓箭准备!”

    八千名弓箭手取箭,搭弓,开弦。

    “射!”

    “嗡~~!”弓弦嘈切,八千张弓斜指长空,利剑犹如一片骤雨,带着无边杀气冲宵而出,射入茫茫夜色当中。

    “弓箭准备!”

    无数张战弓的弓弦还在嗡嗡颤鸣,第二轮利箭又做好了发射的准备。三轮箭雨,夜空中传出无数凄厉如鬼魂的嚎叫,两万多枝箭相信至少射死数千敌骑,但是对方似乎存了亡命一搏的念头,钢铁一般的洪流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无数铁蹄仍然滚滚而来。

    阔阔台噙着冷笑高声下令:“退!重骑兵准备!”

    八千名箭手隐入本身,翻身上马,提起大刀长矛,从一名弓箭手化为一名骁勇能战的轻骑兵。在他们前边,三千名身披重甲的铁骑,提缰前冲,开始缓缓加速,迎向扑面而来的黑色巨浪。草原上,只有可汗伯颜,才养有重骑兵。

    普通的轻骑,是无法同重骑兵正面对冲的,三轮箭雨的洗礼,已经给冲锋者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他们将在重骑兵的脚下碰的头破血流。然后,正面的轻骑,可已经绕向左右两翼的轻骑兵,将把这支冲锋在前的偷袭者一网打尽。

    但是当这支重骑兵队伍渐渐加速,最后犹如回回炮抛射出去的一颗颗重磅石球,以一种有我无敌的庞大气势‘砸’向敌阵的时候,他们愕然发现,迎面冲过来的根本不是瓦剌战士,而是马群、牛群。

    数万头骏马和壮牛,最前方的身上还挂着数不清的利箭,象疯了似的猛冲过来,犹如一股滔天巨浪,刹那间把这支三千人的重骑兵完全吞噬了。

    牛马群纵然被人驱使狂奔,本来也不足以和对方的军队发生冲突,它们是没有战斗意识的,正常情况下只需侧身避开,就可以让过,甚至平白获得大量的牛马,根本不会受到伤害。

    但是夜色的遮掩和伯颜猛可先入为主的判断,使他的战士们就象那个骑着毛驴向风车挑战的愚蠢骑士一样,主动招惹了一个本来完全无害的对手。而且后续为了防备冲锋和发动反击组织起来的密集阵形,使他的士兵们更成了这场莫名其妙之战中的牺牲品,完全无法逃避。

    哀嚎连连,每时每刻都有骑士和战马倒下,被蜂拥如潮的牛群马群践踏成一团烂泥,势不可挡的牛马群随即冲进了后边蓄势以待的轻骑兵队伍,更惨烈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在夜空中回荡起来,整片大地变成了一个恶魔肆虐的修罗场。

    当伯颜猛可发现真相,被迫下令大军逃散后撤,以避开这些数以十万计的疯狂牛马时,左右两翼的轻骑已经完成了纵离、整队、反冲的过程,气势汹汹地杀回来了。

    乞克农、蒙力克半俯着身子策马飞驰,眼看前方人仰马翻,显然敌人偷袭的铁骑已经完全冲进了本阵,他们不禁心急如焚。

    近了,更近了,随着两个头领一声大喝,马上训练有素的骑士们几乎在同一刻拔出了锋利的马刀,战马奔跑、四蹄翻飞的速度也恰好提升到一个最易发挥冲锋的程度,两股骑兵,从左右两翼冲进了那个半里多宽、十多里长的混战洪流。

    令人胆寒的震天喊杀声迅速演变成了惨叫和惊恐的呼喊,数万大军和十余万头牛马搅成了一锅溃靡的肉汤,再后边,火筛亲自领着三万精骑掩杀过来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60 英雄
    伯颜可汗伐瓦剌,火筛于图尔根河畔夜驱牛马为先锋,伯颜阵脚大乱,被迫仓促撤退,火筛趁势掩杀,伯颜大军全面溃败。

    随即,初战告捷气势大盛的火筛军队绕向和林格尔,截断瓦拉特部退路,内外夹击之下,大将色古色两万铁骑全军覆没。得到消息的科尔沁部仓促退兵,被鄂尔多斯部穷追不舍,一败千里。

    草原形势急转直下,瓦剌新任大汗火筛,威望直趋巅峰。

    穷寇莫放过!火筛根本不给伯颜喘息之机,尽出右翼三万户的精兵讨伐伯颜,战火由西向东,渐渐烧回辽东地带。一个半月的时间,火筛如有神助,攻战杀伐每每料敌机先,大小百余战战无不胜。

    损兵折将的伯颜猛可被迫汇集瓦拉特、科尔沁和本部将士,共计可战之兵约七万人,布阵于赛音山达,摆出了在此地与瓦剌军决一死战的姿态。

    一轮红日半悬于天际,映得沙漠上一片金黄。

    天边的芦苇在风中摇曳着,就象一簇簇燃烧的火焰。

    李大仁早已经赶回了大沙漠,此刻,他正陪着伯颜猛可站在一处戈壁坡上,眺望观察着远近的形势。

    “大汗,火筛虽然悍勇,可是瓦剌联军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战力,可以这么轻易击败您地军队。从这一场场战斗来看。火筛能料我机先,必有内奸策应,不断将我军的消息透露给他们知道”,李大仁沉声说道。

    伯颜猛可停住了脚步,阴冷地一笑道:“我明白!可问题就在于,我们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如果胡乱抓捕一些人,那么不需要火筛再来进攻,我们自已就不战而溃了”。

    李大仁焦急地道:“大汗,总该想些办法呀!难道我们就这么被动挨打。直到全军覆没?”

    伯颜猛可转过头看了看他焦急的脸色,眼中悄然闪过一丝暖意。

    伯颜首败于图尔根河畔,那时李大仁刚刚离开朵颜城,根本不知道他的进军路线和三路大军的排兵布阵,所以他是绝对可以排除在外的,也就是说,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伯颜猛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现在朵颜三卫那边情形如何?”

    李大仁道:“白衣军杨英与朵颜女王银琦已经订下婚约。朵颜三卫内部铲除了野心勃勃的白音,正式成立大朵颜部落。三部全一,阿古达木被封为副汗。

    内部势力的调剂、整合,在杨英地扶持下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能够形成统一的指挥、调度,估计用不了多久。朵颜女王就该整军出发,加入草原之战了。如果我们还不能尽快与瓦剌一决雌雄,后果堪虞”。

    伯颜猛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徐徐说道:“是啊,这就是我不再周旋下去,而是挑选这个地方与火筛‘决一死战’的主要原因。你看这里的地形”。

    他抬起马鞭。遥指苍茫大地,缓缓说道:“赛音山达的湖水正在干涸,除了我们驻守的这一片绿洲,大片地地方都是沙漠、戈壁。现在已经到了九月,风沙更大。夜间比较寒冷。

    这里的戈壁沙漠绝对养不了数万大军地战马,火筛的大军长途奔袭。尾追厮杀已经一个多月,虽然一路攻来,一路取胜,军心士气极旺,但是现在一定也是人困马乏、给养耗尽了。”

    伯颜猛可淡淡一笑,说道:“用计、迂回、合围、埋伏、偷袭,无论我怎么做,火筛都能料敌机先,大小百余战,战无不胜。现在,我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你说一个百战百胜、已经被他的士兵奉为军神的首领,又面临着粮草给养无法持久、士兵倦怠思归的情形地困难,他会不会迎战?”

    李大仁目光一闪,隐隐有些明白了伯颜猛可的意思,他肃然道:“那是自然!一位领兵的将领,就是全军的灵魂,很多时候,他的所作所为,是由全军所向的大势来决定,而不是只听由他自已地意旨。

    大汗和火筛一直以来互有攻守、互有胜负,直至此次他窃夺亦不剌的权柄,利用内奸才大获全胜。现在他既占有绝对优势,就没有收兵给予大汗休养生息的道理。百胜之军要求毕全功于一役的强大士气更是如此”。

    “哈哈哈哈”,伯颜大笑,点头道:“不错!这一战,是成王败寇的一战,能否扭转战局,尽在此战!那个隐藏地内奸,必然会继续把我的情报透露给火筛知道。火筛成事于内奸,今日,我要他亡,也亡在内奸。”

    李大仁目光一闪,说道:“将计就计?”

    “不错!将计就计!”

    伯颜欣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来关外投靠我,是想引兵入关替你父亲报仇。我曾经和你父亲合作过,可惜功亏一篑,没有杀了那个狗皇帝,虽说因为这一战令我元气大伤,火筛、加思布这些野心勃勃地人才摆脱了我地控制,不过我从来没有埋怨过李教主。”

    伯颜猛可踏前几步,迎着一轮巨大的红日,晚风吹的他的胡须如火焰般飞翔着,他慨然道:“李教主也是做大事的人。谋事在于人,成事在于天,男儿一世,尽了自已的力量去实现抱负,无论成败此生都无憾了!”

    “大汗!”李大仁双目盈泪,忽地拜了下去。

    伯颜猛可慢慢转过头来。宽广地额头被红日映的泛起油亮的光:“我现在怀疑几个人有通敌之嫌,你的身手出众,你带来的手下也都个个身手不凡,这件事我想交给你去做。此一战,要利用这个内奸来达到我的目的,同时这一战也要把他挖出来。”

    脚下磨的发白的皮靴将一株沙葱碾的分碎,伯颜猛可朗声道:“如果我伯颜猛可重新一统大漠,那么中原地大都早晚我是会回去的,到那时,我会任命你做我的丞相。我们一同来享用这花花世界、一起来征服这锦锈江山!”

    李大仁抬头凝视伯颜猛可片刻,终于恭顺地低下了头去:“臣,李大仁,愿为大汗效犬马之劳!”

    朵颜卫大将巴雅尔已经彻头彻尾地洗了个澡,他的两个侍卫按照吩咐,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他全身的皮肤搓的到现在还是黑红黑红的。

    他头戴尖顶帽,身穿崭新地天蓝色蒙古袍。腰系翠绿色的宽宽腰带,脚踏一双香牛皮地。饰有卷草云纹的靴子,双手捧着一条洁白的哈达,正站在小窗前纵声高唱:“

    我的牧羊犬。也跑去追逐那胆大地野兔,全然不顾我的忧伤。

    苍鹰飞过天际,却对我的歌声无动于衷,连翅膀也不招一下,就一路盘旋而去。

    哦,美丽的姑娘。你站在远远的河堤上,

    我想伸出手,轻抚你飞起的发梢,再去牵你地手,向着夕阳走。

    可你站在远远的河堤上。我摸不到你。我只望得到那天边的云,在远走。在远走

    我在高坡上,我望不到你。我只望得到那天边的云,在远走,在远走”。

    “咣啷”,窗子推开了。

    成绮韵趴在窗口,有气无力地挥着手:“走吧,走吧,求求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再也别来啦”。

    成绮韵费尽了唇舌才把伤心地巴雅尔打发走,成绮韵赶紧关上窗子,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先从耳朵里取出两团棉花扔在桌子上,然后双手支着桌子,疲惫地掐着眉心,恶狠狠地咒骂道:”这个小蹄子,居然如此整我!要不是为了他的大计,哼!”

    成绮韵话音未落,一个更加粗犷地声音在窗外嚎唱起来:“矫健的骏马思念着马群,英雄的乃仁台,想念那美丽的姑娘。虽然有辽阔的草原,但不知何处有泥潭,虽然有心爱的女人,却不知她的心愿。胯下的骏马,你那轻巧的步伐令人陶醉,心爱的姑娘啊,你那倔强的性格让我心伤。我抱着小羊羔,茫然走在戈壁上”。

    成绮韵打起了摆子:“来人!来人!把这个偷羊羔的给我赶出去,封锁这个院子,再也不许人进来”。

    “小姐,这是在朵颜女王府,这么做不合适啊。他们的习俗我们汉人不同,出出入入本来就不知避忌,再说乃仁台、巴雅尔这些将领都是您整合三部需要倚重的大将,你可以拒绝他们的求亲,但是连门都不让进,在他们这里那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这是折辱一个勇士的尊严啊”。

    一直在关外各处作坊、店铺承担巡视管理工作的楚玲忍着笑道。

    成绮韵呻吟一声,无奈地捡起两粒棉花团,重新把耳朵堵上了。

    事情起因于她和崔莺儿地争执。白衣军兵围福余卫。软硬兼施,逼迫福余卫各部族首领宣誓向朵颜女王效忠,三部合一之后,崔莺儿立即协助银琦对三卫的武装力量进行重新整合。

    她的身份是银琦女王的未婚夫婿,又是大草原的副汗、北英王,而且她所拥有的斡难河流域的草原和土地,比朵颜三卫的地盘还大,无论是身份、地位、实力,都足以让银琦放心地让她配合自已来做这些事情。

    然而崔莺儿的粗线条,成绮韵很是看不惯。她想严格按照关内势力的从属格局对朵颜三卫进行彻底整合。利用鞑靼和瓦剌内战不休地机会把这支力量整合壮大,为杨凌北征西伯利亚打好基础。

    但崔莺儿本身是马贼出身,她的白衣军就谈不上什么军纪森严,对朵颜三卫的整合作风自然也粗犷的很,成绮韵制定的详尽之极的整军计划足足有一本书那么厚,崔莺儿一见便头痛欲裂,便以朵颜三卫的族人散漫成性,短时间内无法达到这种整合效果、反而易激起他们的反感为由拒绝执行。

    两人为此整日争吵不休。偏偏唯一能镇得住她们地人跑去奴儿干都司秘密调度明军部署,准备配合草原大战去了。其他的人谁能管得了这两只雌老虎。一个个溜之大吉,两个人各持已见互不相让。

    成绮韵是理论派,要斗嘴崔莺儿哪里说地过她。但崔儿是行动派,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自己的主意.坚决不听你的意见。两个人天天这么僵着,崔莺儿整天被她喋喋不休也实在是烦了,正苦于无法摆脱她的纠缠,银琦却给她提供了好机会。

    ‘杨英’可是银琦这小妮子的未婚夫婿,他地精明才干、英俊仪表已经让这小姑娘的一颗芳心彻底沦陷了,每天她都关注着心上人的一切呢。

    再加上两人整合三卫。调署武装,整日的都在一起,成绮韵这么一个妖娆动人的让女人都嫉妒的美女经常出没于杨英左右,她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当两个人再次关在房中争地斗架公鸡似的时候,银琦女王怒气冲冲的跑来捉奸了。惊愕之中的崔莺儿急中生智。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小怨妇转怒为喜:“她。其实她是我的姐姐,亲姐姐!”

    成绮韵何等人物,立即出言相和,在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叙述下,银琦听到了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杨英地姐姐杨小楼嫁给了一个大富商,可是由于她惊人的美貌,结果被大明的一个贪官看中,为了得到她,栽脏陷害,使她的丈夫在狱中惨死。

    她不甘侍服仇人,席卷家私逃到了塞外,化身成为一个大行商。而杨英,是为了给姐姐夫妻报仇,这才加入白衣军与朝廷对抗。一个红颜薄命、官逼民反的故事就这么热气腾腾地出笼了。

    姐弟二人亲近一些那有什么奇怪的?说起来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杨小楼的成绮韵还是银琦女王的姐姐了,应该礼敬有加才是。事情本该就这么揭过了,可是崔莺儿正厌烦于成绮韵的纠缠,于是私下里对她说了两件心事:一是他的姐姐住在外边多有不便,现在搞不清三卫之中还有没有反对者,他很担心姐姐的安全。

    这个好办,夫君有事,妻子服其劳!银琦胸脯一拍,成绮韵就此成了女王府的笼中鸟。

    第二件事,那就是姐姐年轻守寡,做弟弟的很是不安。可是又不便出面作媒,为姐姐找个合适的男人。而且姐姐因为遭人迫害破家,痛定思痛,不想再嫁读书人或商贾,就喜欢威武雄壮的武士。

    银琦一听眉开眼笑,这个也好办,朵颜卫帐下别的没有,就是粗犷勇猛的臭男人多,于是在女王的暗示之下,朵颜卫的大将川流不息地往来于女王府,展开了群雄求偶运动,成绮韵穷于应付,这下子崔莺儿耳根子总算清净了许多。

    八九月份,秋高气爽,正是蒙古人谈婚论嫁的好日子。说起来巴雅尔、乃仁台这些大将年近四旬,那是早就成了亲地。不过蒙古人是一夫多妻制。同中原的一妻多妾不同,他们是在妾侍之外,妻子的数量也不限制的。

    成吉思汗立法就明确规定,“只要其种类子孙蕃衍,不许有妒忌者”。至于一个男子可以娶多少妻子,也没有限制,只要你养得起,愿意娶多少娶多少,所以他们那里才会出现大汗的皇后多达十余人的情形。

    愈是显贵的人妻子愈多,一个贵族有几十个妻子事属寻常。当然,一般来说,长妻地位最高,除非无子。乃仁台、巴雅尔都有多个妻子,其中还有他们父亲生前所纳的小妾、战死沙场的兄弟的妻子等等,这是符合蒙古人风俗地,因此二人并不会因此惭于追求。

    乃仁台在窗外引吭高歌,颇有帕瓦罗蒂的风范。那声线儿拔的高高的,成绮韵塞了棉团捂了耳朵犹觉魔音穿脑般难受。可是又不便扮泼妇把人家打将出去,只好苦熬坚忍:天呐,这群狼发春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成绮韵正痛苦不堪的时候,大救星刘大棒槌到了。

    现在崔莺儿长驻朵颜卫,因草原战火纷飞。便将封雷、荆佛儿派回幹难河主持大局,一直在主持练兵、拓荒、筑城的刘大棒槌在完成城池迁移之后,便赶来朵颜卫,协助崔莺儿整束军队。

    他兴冲冲走进小院,一见乃仁台双手捧腹,一边咿咿噢噢地唱着。一边交换着左右双脚的重心,肩膀儿一抖一抖地,忙上前笑道:“乃仁台,等等,先别唱啦”。

    乃仁台瞪了他一眼。说道:“大棒槌兄弟,你得有个先来后到。你要唱。也得等我唱完的”。

    刘大棒槌大嘴岔子一咧,心道:“我唱?你知道那是谁地女人啊,我要是活够了找个树丫儿吊死,也比打她的主意强啊!”

    乃仁台继续唱:

    “鹿花背的白马,你轻轻地嘶叫,我就知道了。

    我心上的人儿,你轻轻地一笑,我就知道了。”

    你知不道!”刘大棒槌咽口唾沫,继续打岔:“我跟你说啊,是银琦女王和我们北英王要我来找成来找杨夫人,说是有急事商议”。

    “嗄!”乃仁台的歌声戛然而止,双王有请,那定是有大事的,再说自已唱了好几首歌了,里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正好找借口下台,于是道:“喔,原来是有要事,那你快请杨夫人出来吧”

    成绮韵听到大棒槌禀报,急急赶了出来,乃仁台憨厚地笑着,眼神儿直勾勾地追着这位他一百个女人加起来,走路都没有她扭地好看的美人儿穿花拂柳一般直向女王议事大厅去了。

    “等不及通知大明朝廷了,瓦片尚有翻身日子,何况是伯颜猛可这头打不死的恶狼!我们应该马上整军出发!”崔莺儿柳眉一挑,英姿勃勃地道。

    成绮韵负手踱步,沉思半晌方道:“赛音山达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败,都是我们的敌人。趁他们两虎相争势力大损的时候,我们轻骑急进,予以沉重打击,不失为一个化繁为简、化难为易的好办法。机会稍纵即逝,我们地确来不及征求各方意见,予以妥善准备了”。

    银琦见这对姐弟意见相同,顿首道:“好,本来我就没指望大明出兵,就靠我们朵颜卫和白衣军的实力,已经足以与他们一战了,我们出兵吧!”

    “不然!这次出兵,抢的就是一个先机,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所以必须集中精骑,昼夜奔袭,赶在双方大战之时或大战之后还来不及休整队伍的时候与其决一死战,这样一来,我们能够整合地精兵就有限了。”

    成绮韵黛眉深锁。忽地顿足沉声道:“女王,我看这样吧,马上派快马知会大明卫所,请求大明官兵越捕鱼儿海驰援,同时请求关内明军出古北口北上。我我兄弟马上传令白衣军过克鲁伦河南下,朵颜三卫派兵将向西越过大兴安岭,奔袭赛音山达。女王镇守朵颜城稳住后方,你们看如何?”

    “就该如此!”红娘子击节赞赏:“这个啰嗦女人,总算说了一句痛快话”。

    “好!杨大哥,我我听你地。果断出兵,除此大患!”银琦火辣辣地眼神盯着红娘子,甜甜地道。

    红娘子头皮一麻,连忙移开了眼神,换来银琦一脸的幽怨。

    “嗯!”成绮韵眸波一转,似笑非笑地道:“那么,我去知会一声,请阿古达木大人和各部领马上赶来议事。我兄弟马上就要出征了,你们好好谈谈吧”。

    成绮韵转身便走。出了大厅扬起头来,仰天打了三个无声的‘哈哈’:我被男人追的心烦,还不怕你红娘子被女人追的心寒?哈哈哈哈!”

    大厅上寂静一片,红娘子偷眼望去,只见银琦女王脸若涂脂,轻捻衣角。正自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那小佳人秋波朦胧,如痴如醉,眼见红娘子转过头来看到了她,银琦虽然羞涩,却不舍的逃开,她红着脸与崔莺儿脉脉对视片刻。竟然竟然咬了咬樱唇,很女人地迈着猫儿步,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

    随即,仰起俏靥,满面娇羞。嫩如凝脂艳若花瓣的樱唇轻轻颤动着

    红娘子攸地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头发根儿森森炸立:“她她她她要吻我!!!”

    塞音山达。

    当潮水一般的瓦剌大军从天际涌现的时候。无数地战马卷起了漫天的黄沙,雾雾幢幢,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伯颜的大军不由起了一阵骚动,毕竟是久败之兵,任是再坚强的战士,也不免士气低沉。

    就在这时,伯颜猛可忽地提马扬鞭向前奔去,三军惊愕,眼看着伯颜猛可一马当先,冲到三军最前方,他的亲兵高举着黑色狼头大,紧紧追随在他的身后,将大重重地往地上一墩,包了铁皮的尖头,插进黄沙两尺左右。

    惊愕中的鞑靼士兵们清醒过来,立即爆发出狼嗥一般地大叫,涣散的军心、低迷地士气,被大汗身先士卒的行为激励的一扫而空,全军将士的热血在沸腾,他们的斗志已经被调动起来。

    卜儿孩骑在马上,将伯颜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暗暗冷笑,两翼地伏兵、人数、地点,预备的决战方式,他已经全部告诉了火筛,火筛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伯颜用这个办法调动士气,于大局又有何益?

    “发号箭,准备战斗!”伯颜猛可沉声喝道。

    身旁一名力士摘下四石的硬弓,搭上一枝号箭,遥指长空,长吸一口气,吱呀呀地拉开了箭弦,“嗖”地一声,号箭发出尖厉的锐叫,扶摇直上,射入苍穹。

    卜儿孩愕然发现,鞑靼铁骑没有按照事先决定的决战计划与瓦剌大军形成凿穿错冲阵形,相反,阵前数千名纷纷取弓在手,拈出羽箭上弦,蓄满箭势侧身斜指长空,万千利箭密匝如林,静静地等候着。

    与此同时,后阵各路大军在原地井然有序地移动着,在红黄蓝黑白五色旗帜的指挥下,组成了前后交错又相互独立地一个个骑兵方阵。

    如果有人能飞到高空,会发现空旷的戈壁滩上鞑靼阵营变成了一个中间空虚、两侧成犄角形状密布骑兵地诡异阵形。然而在正前方的轻骑弓箭手密密麻麻,从对面根本看不出伯颜阵营的内部变化。

    几只海冬青在天空盘旋着,那是蒙古大汗伯颜猛可训养地鹰眼,它们一方面观察敌情,一方面负责对付陌生的飞禽,打击瓦剌人地伺鹰。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实施中央突破了?”卜儿孩吃吃地问道。

    他的身旁不远,是巴嘎逊塔布,伯颜猛可的心腹大将。巴嘎逊塔布冷冷一笑,说道:“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谁说不攻了?先用弓箭挫其锐气有何不好?”

    “那那这”。卜儿孩扭头向后一指,正巧看见一骑轻来,马上的骑士白衣轻袍,玉树临风,正是大汗十分信任地那个汉人李大仁。

    大仁满面春风地笑道。

    雄浑的战鼓声擂响了,伯颜猛可单骑在前。单手提缰犹如铁铸一动不动,陡地一阵怪啸声起。他后上方一碧如洗的蓝天陡地被乌压压一片黑云笼罩,无数枝利箭箭锋箭尾地急追着,形成一片浓重的黑云向瓦剌方疾射过去。

    与此同时,瓦剌人也发挥了骑射的本领,密集的箭矢针锋相对地迎面射来。几杆厚重的大旗在伯颜猛可的前方挥动起来,几十面铁叶盾组成了一面钢铁地墙壁挡在了他的前面。伯颜猛可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那密密麻麻地箭雨,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宝刀,猛地向前一挥。

    巴嗄逊塔布立即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股上,率领本地骑兵猛冲出去,犹如追向那漫天离弦的箭。与此同时,布尔海和布尔通也各率本领三千骑兵自两翼猛冲击去。

    尖利狰狞的狼牙箭。带起了一阵风的锐啸,凶狠地射入双方的前锋阵营,破空之声响彻在两军之间,中箭者地惨叫与战马的嘶鸣伴着铁蹄踏地的隆隆巨响,如同一曲悲壮的大地挽歌。无数个战士栽到马下,马上被无数匹战马踏成了肉泥。黄沙翻飞,很快他们就没有了一点人形。

    伯颜的三支骑兵队伍,就象三支重箭,狠狠地刺入瓦剌大军的阵营。两股大军地冲势都是那般迅猛,双方的骑兵先锋象一柄柄对刺的利刃,穿插而过,深入对方阵营数里。

    瓦剌和鞑靼两部最优秀的勇士撕杀在了一起,战场上杀声震天,哀嚎连连,每时每刻都有不计其数的兵士和战马倒下,鲜血染红了黄沙戈壁。

    一哨人马,又是一哨人马,一支支尖兵仿佛各自为战似地刺入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瓦剌大军,冲撞在一起地勇士们用手中的利刃挥洒出一片片血雨,万千枪矛和锋寒的刀刃相互交织,击出星星点点的亮色,杀红了眼的战士们象野兽一般嘶吼着,殊死的决战中没有人在乎身旁有谁倒下,有谁被他的马蹄踏成了一团烂泥,只有无休止的劈砍、战斗。

    “呜呜”,瓦剌阵营中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火筛察觉伯颜的阵势与得到的情报有所差异,立即警觉地吹响了号角,但是连续作战从不失败的瓦剌军气势如虹,已经完全忘记了昔日对鞑靼铁骑的畏惧,他们义无反顾的进攻本身就锲入对方太深了,而对方所采用的分散攻击、各自包围更令他们根本无法整队后撤。

    此时火筛想强行收兵,还不如放弃一切顾忌和对方硬碰硬地大打一场,那样的话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然而现在号角一吹,有人想撤、有人在攻,反而给他们自已造成了一种混乱。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伯颜猛可拿出了他的老祖宗成吉思汗纵横天下无往而不利的攻击阵法,“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攻如凿穿而战。”

    所谓“摆如海子样阵”,就是这样作战时派出先锋部队,分成许多支尖兵,各支队伍间疏散配置,形成广阔正面,不见利不进,动静之间,知敌强弱,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

    如果是这样,那么下一步伯颜猛可就要用上“攻如凿穿而战”了。攻如凿穿而战就是将主力布在“海子样阵”地后面。那就是密集部署的主力骑兵集群。待敌人被前锋搅得人困马乏,并且暴露出要害时,这支主力就乘虚直捣敌人心脏,“凿穿”敌阵。

    为了确保实现“凿穿”,“海子阵”的部队也要同时从四面八方发起猛攻,使敌人无法判断“凿子”之所在。这种战法完全不同于汉人军队惯用的对付骑兵时正面防守,两翼侧攻的阵法,但是却很少失利。这样的阵法,也只有骑术箭术冠绝天下,骁勇善战武力无敌的蒙古健儿才办得到。

    火筛想到这里。徐徐地抽出了他宽厚的长刀,猛地向前一挥,战鼓声在他的身畔轰鸣起来,火筛亲率主力自中央突破,直向前杀去。血红色的披风在他地肩后飘摇,就象死神狰狞的巨口。

    ‘海子阵’对‘海子阵’,既然是这样,那么就让我们靠真正的实力生死一决吧!”

    伯颜猛可一直屹立在阵前。身畔一支支队伍义无反顾地冲杀过去,冲入敌方的阵营。双方绞杀在一起,他始终一动不动,直到天空的鹞鹰发出了讯号,敌方的中军动了,大队的人马正从中路向他猛攻而来,伯颜猛可才忽然一招手。从亲兵手中接过了那杆黑色的狼头大。

    黑色地缎面,白色的狼头栩栩如生,狼首,那是他黄金家族地标志,黑色大,那是大可汗的旗帜

    火筛亲摔右翼三万户的精兵自中路狂奔而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没有人可以阻碍他的脚步。抢先发动,抢先攻入,就能挫败伯颜的进攻。实力相当的对手,谁先出手谁就占了先机。大草原不相信后发制人。

    近了,更近了。已经看到了那面张牙舞爪地狼头大,火筛精神一振,催马更急,就在这时,一阵苍凉悲壮的歌声陡地传来:“

    星天旋转,诸国争战,连上床铺睡觉的工夫也没有。

    没有思考余暇,只有尽力行事。

    没有逃避地方,只有冲锋打仗。

    说到的地方就到,去把坚石粉碎;

    说攻的地方就攻,去把硬岩捣毁;

    把高山劈开,把深水断涸,这样勇敢地杀敌。”

    火筛率领本部精骑一边奋力地厮杀前进,一边惊奇的向前望去。那苍凉地歌声感染了大战中的士兵,应和而唱者越来越多,厮杀的战场上处处传来悲怆有力的歌声:“

    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地上只要一个君王。

    为了大汗的荣耀,我擂响黑牦牛皮幔地战鼓

    我骑上黑色的快马,我穿上铁硬地铠甲,

    我拿起钢做的长枪,我扣好山桃皮裹的利箭,上沙场!

    还在人间吧”。

    火筛冲的更近了,他看到,伯颜猛可亲手扶着蒙古可汗的狼头大,和士兵们一起高声歌唱,他身前身后许多侍卫一边唱着,一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火筛呆了一呆,竭力拼杀的汗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流进了他的眼睛里,涩的眼角抽搐了几下。火筛忽然笑了,那笑容有些残酷、有些得意,还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味道:

    这是一个穷途末路的君王最后的挽歌吗?

    “杀!”火筛凛然厉喝,手中那鲜血淋漓的钢刀,飒然指向前方的伯颜。

    数百尺的距离,马蹄声、嘶鸣声、刀剑碰撞声、悲呼惨叫声,还有那悲■凄凉的歌声,似乎也掩饰不住他这饱含无穷杀意的一喝,远处的伯颜猛可猛地抬起头来,那双凌厉的眼神,堪堪对上火筛的双眸。

    火筛看到,伯颜的身后,竖起了一杆高高的旗杆,一个倒吊着的人被飞快地拉到了杆顶,那人还是活的,双脚被绳索勒紧倒挂于空中,那人犹在扭动挣扎。可惜他的双手也被反缚着,只能徒劳地挣扎着,在杆顶摇摇摆摆,带动着那根高大的旗杆也有微微摇动。

    一根利箭陡地射了上去,箭头上带着一点火星,“轰”地一声,那高杆尽头倒挂的人立即变成了一个火人,那一团火在杆头更加用力地扭动挣扎起来。

    火筛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还不知那杆头的人是谁,更不明白伯颜此举是什么意思。但是那杆头的‘天灯’一点着,有力的号角声就呜呜地响了起来。

    鞑靼军仿佛突然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拚杀中的战士们狠戾之气暴涨,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杀杀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各支突入重围的尖兵突然用更猛烈的攻势向前后左右的敌人发起了攻击。

    一股无形的杀气从战场中央迅猛地扩散开来,不可遏止地朝两侧翻涌,每一个战士的血性都淋漓尽致地爆发了出来。火筛心里一紧,“攻如凿穿而战”,伯颜猛可要调动后备主力发动中央突破了!

    他立即毫不迟疑地大喝道:“冲过去,杀死伯颜猛可者,封万户、赏万金!”

    与此同时,伯颜猛可也拔刀出鞘,凛然大喝一声,带领他的人马直冲过来,那骏马风驰电掣一般,充溢着血色的双眼让伯颜猛可看起来有如一头发怒的雄狮。

    “冲啊!”

    伯颜猛可的士兵们纷纷夹紧马腹,用刀柄猛击马臀,驱动战马奋勇地迎向火筛的电骑。烈马狂嘶,忘记生死的勇士们纵马跃过堆叠高起的尸体,前赴后继勇往直前,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刀枪并立如林的血色海洋之中。

    火筛的心战慄了,因为他骇然发现,伯颜猛可亲自率领的,也是一支尖刀队,在左右两翼里许的地方,两支骏马组成的洪流大军象蟹钳似的越过交战的双方,向瓦剌军的中部夹击而去。

    伯颜猛可,用的根本不是成吉思汗的战阵方法,他利用所有蒙古人都会惯性判断的思维,以自已为饵,把凶残的猎食者吸引到身旁,趁着瓦剌大军战线拖长、胶着混战首尾难以相顾的机会,采用汉人骑兵惯用的两翼冲锋阵形,要把瓦剌大军一切为二,分而歼之。

    而他,瓦剌军的首领火筛和许多主要将领,都充在最前方。现在,他由猎食者变成了被猎食者,他要为了自已的生存而战了!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61 胜负难预料
    银琦拉着红娘子的手,只觉软嫩滑腻,哪象男子的手来?偏偏就是这双滑嫩修长的手掌,握得刀枪,使得拳掌,曾经不费吹灰之力将比猛虎还可怕的白音一掌击毙。

    如此俊美如玉犹胜少女、英勇善战名震大漠的少年英雄,哪个女孩儿不喜欢?

    红娘子比她高了半头,此时揽着她的纤腰,贴着她的耳朵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银琦默不作声,只是听着她讲,听的满心欢喜,一张俏脸越来越晕,瘫在‘他’怀中美眸流春,眼骨软,女儿媚态如蓓蕾初绽,风情毕现。

    成绮韵走到厅口一声轻咳,厅上二人攸地分开,银琦霞染桃腮,回眸艳艳,显得很是羞涩。

    阿古达木和朵颜三卫的诸位将领们已经应召而来,这些人已经简略知道所议何事,神态之间并无惊慌,甚至还有些兴奋。

    虽说花当中计被杀后,朵颜三卫被迫采取守势,全面退却。但是在正面交敌的过程中,他们可没吃过伯颜的亏,相反,这些大将都占有了许多从鞑靼部落掳掠来的牛羊、马匹和奴隶,是占了大便宜的。

    可以说朵颜三卫退守本部,是由于主帅被杀,最高权力悬空所致,而非朵颜三卫实力受损,所以不只是战力,就是军心士气上,他们对伯颜猛可也毫无惧意。此时一听要趁瓦剌和鞑靼征伐激烈之机再度出兵。他们反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银琦女王见三卫众将入殿,忙收敛起女儿娇态,仪态端然地坐回上首把刚刚了解到地军情又向他们介绍一遍。除了双颊的一抹潮红未退,倒也无甚破绽。草原之人,性子本就粗放些,便是见了,也不过觉得今日女王的眸子分外的明亮些,直灿若星辰。

    成绮韵小嘴一抿,趁此机会微微向前探着身子,凑近了崔莺儿。促狭地笑道:“莺儿,看不出你好手段啊,哄得这小美人儿心花怒放,春情荡漾的。”

    崔莺儿腰背挺直,双手扶膝,脸向银琦,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同时瑶鼻儿一哼。语气傲然地道:“那是,你当我崔莺儿是吃素的?哄个小姑娘还不是易如反掌?”

    成绮韵奇道:“我见你贴着她耳朵切切私语。到底是灌了什么迷魂汤了,逗得小姑娘如此心花怒放?”

    崔莺儿嘴角一翘,似笑非笑地低语道:“你想知道我对她做了些甚么,又说了些甚么呀?”

    “是呀是呀!”成绮韵精神一振,女人的好奇心陡然大增,立即兴致勃勃地应道。

    崔莺儿回眸瞟了她一眼。眉尖儿得意地一挑,以手掩唇假意咳嗽,却对成绮韵低低笑道:“我呀,我就把他~~对我说过的话,替他又向银琦说了一遍,她就开心啰”。

    那个他。成绮韵岂会不知道说的是谁?

    成绮韵心里‘咚’地一跳,一股酸气儿顿时泛了上来:“他咳咳,他对你说过什么呀?”

    “呵呵呵”,红娘子笑容刷地一收:“不告诉你!”

    成绮韵哼了一声,气地牙根痒痒的。

    静了片刻。成绮韵低声道:“这次出兵,我随你去!”

    崔莺儿乜了她一眼。不屑道:“这是去打仗,我可没空照顾你”。

    成绮韵不以为忤,说道:“正是因为在打仗,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仗,所以我一定要和你同去。此战势在必行,又凶险无比,事先没有征得大人的允许,万一你有个好歹,我一定要和你同去!”

    “同去做什么?你连刀都拎不起来!”崔莺儿语含训斥,但是眸中却有一抹柔柔的东西:“这是我自已拿的主意,他不会怪你。如果真的失败,你陪我去送死又有何益?别忘了别忘了你为大人设计的长远计划”。

    成绮韵笑了笑,幽幽地道:“如果你败了、死了,那么这计划也实行不下去了。你天性率直,擅武而不擅谋,如今未经大人允许而擅自出兵,把刚刚到手地朵颜三卫和你苦心经营的白衣军,包括大明地军队全都拖下了水,一旦失败,大人不会责怪你的莽撞,只会斥责我没有尽到责任的,这一战不只是你的一战,也是我的一战,我一定要去。”

    崔莺儿定定地看着她,眸子亮晶晶的,低声道:“绮韵姐姐”。

    成绮韵忽地展颜一笑,轻声道:“你先不要急着感动,你以为我想去来着?我是必须去!莺儿,你知道么,尽管你手握重兵、叱咤风云,但是在大人心里,你却是一个没有心机、莽莽撞撞、就象个容易闯祸地孩子,所以他才对你百般容忍宠溺。

    在这众多的女子中,大人最担心牵挂的人便是你。把你放在这样一个处处杀机,步步深渊的地方,他也是不得已,但那份担心牵挂,大人虽不说,我心里却是明白的。

    而我,在他心里,却是一个智计百出、无所不能的强者、一个修炼千年地狐妖,不出去祸害别人,他已经要烧高香了。唉,他总是认为我强,所以任我来去,从不操心、从不牵挂”。

    成绮韵幽幽地说着,不免有一些失落和幽怨,任是哪个女子不希望心上人把她捧在掌心里呵护呢?可是成绮韵以智计自傲,虽然成功地在杨凌心中树立了她智计百出、女中诸葛地印象。但是有得必有失,相应的杨凌对她的关怀呵护便也少了些。

    成绮韵叹了一声,打起精神道:“现在咱们自作主张,擅出兵马,成也罢了,若是败了,若是你有个好歹,大人能不怨我?怎么说,我都是要跟着去、要守着你的”。

    她眨了眨眼睛,轻笑道:“这个么。就象许多地人家,家里的幺娃儿出去惹祸淘气了,回来后却总是当老大地挨揍受罚,大人对你们呀,也是这么管着的呢,为了不挨罚,我只好跟去,看着你别惹祸!”

    崔莺儿一听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她恨恨的扭过脸,嘴硬道:“谁要感动了。我恨不得大人天天收拾你呢,要不然就你这样的还不反上了天去?”

    她顿了一顿,又道:“你要想去便也由你,只是在这里,你公开地身份是我姐姐,是一个商人。你去战场,以什么理由去得?”

    成绮韵摸摸鼻尖,溜溜儿地扫了眼厅中众将,轻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伯颜现在自顾不暇,无法分兵防备朵颜三卫和白衣军,但是他必然派有探马窥伺我方动静。塞外空旷。千里平野,大队行军根本没有遮掩的可能。想必现在他已经知道我们出兵了”。

    青天大漠,更显得苍凉悲壮。九月金秋,天风浩荡,黄沙漫卷无边。成绮韵和阿德妮均是一身男儿装扮。短衣瘦裤,外罩长袍。头上戴着遮阳毡帽,并肩立于迤都山巅。

    要打仗就要用到兵甲器帐、马鞍马辔,还要用到各种药材,一个聪明的商人怎么会放弃发战争财的机会?

    成绮韵藉口去大明卫所置办这些军需用品,堂而皇之地‘逃’离了女王府,然后赶去和阿德妮汇合,带领所部士兵先一下到达了迤都,在此停留等候红娘子。

    “白衣军和朵颜三卫的大军已经汇合了,正向此处进发,大约明日傍晚就能到达。绮韵姐姐,我的秘谍战队需要做些甚么?”阿德妮振奋地道。

    成绮韵沉吟道:“我们一来,倒是救了瓦剌的命了。想不到伯颜这条咸鱼居然屡屡翻身,百败之后利用火筛的大意一举反败为胜,重挫瓦剌大军,火筛虽然突围出去,可惜身中两箭,只捱了三日,到底是一命归西了。

    现在伯颜猛可全面反击,对军心已丧地瓦剌部穷追不舍、瓦剌部已经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抗了。这样一来,我们地敌人就确定是伯颜猛可无疑了。我们不能等着伯颜彻底征服瓦剌,那不符合我们的利益。而且,瓦剌这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对我们还有大用。”

    阿德妮调皮地一笑道:“用来制衡朵颜三卫?”

    “不错,现在我们插进朵颜三卫的力量还不能左右政局,这个时候要让他们完全站在我们一边,要让它的贵族们乖乖地任由我们摆布,就不能让他们觉得草原上已经再也没有威胁。一支庞大的力量,与其费尽力气把它抬起来,不如用一根杠杆,轻轻巧巧地把它撬起来”。

    成绮韵格格一笑,刹那芳颜如花绽放:“不过瓦剌还有一个用处,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胃口吃下整个草原,为了防止西域和北方的势力填充进这块空白,兵疲马弱、内部焕散的瓦剌还需要为了我们继续芶延残喘下去。”

    “唉!”阿德妮轻轻叹了口气:“做你的对手真可怕,利用价值没被你榨干之前,竟然想败、想死都不行。红娘子的大军就要到了,我地人需要随她一同出征吗?”

    “不行,你的人马不是为了这个训练出来的,花了那么大力气、那么多银子训练出来的人手,不能弃长取短,况且你的人一共才五千人,正面冲锋用处不大”。

    “那么,我地任务是?”

    成绮韵双眼微眯。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择弱而食,攻其后方!扰敌阵脚、乱敌军心!”

    “还是消息、埋伏?”

    “不,伯颜地军队不需要你们去对付。伯颜地人马来自左翼三个大部落,而这三大部落又由许许多多小部落组成。这次与瓦剌之战,双方都以为胜券在握,为求毕全功与一役,双方是精骑四出,所有壮年男子都上了战场,部落里已经没了什么战斗力!”

    阿德妮咬了咬唇,低声道:“绮韵姐姐。鞑靼部被花当劫掠一空,伯颜抢回来的就只是个空壳子,科尔沁部又被我们偷袭多处,草原焚毁大片,这个冬天,那些牧人们已经很难熬了,再对他们的部落进行一番打击,五六年的时间。他们也缓不过气来了。部落里已经只剩下老弱病残了”。

    “我明白”,成绮韵柔柔地道。柔柔的声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杀伐果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已人残忍。战场之上,一切手段都是合理的,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胜利!

    一念之差,就是万千人头落地,身陷万劫不复之境。慈不掌兵。打消你愚蠢的善良吧,既然走上了战场,你就得把自已当成一条凶残至极地狼!”

    “是!”阿德妮毕竟是一个职业军人出身,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坚决地接受了命令。

    “五千人马,分成三队。红娘子的大军一到,你们便立即离开,在草原各部中展开游击,尽量掠而不杀,各个部落遭袭的情形一旦传到伯颜猛可那里。军心必然大受影响,这将有力地支援红娘子的行动。你那里闹的越狠。红娘子承受的压力越轻、胜算也就越大!”

    “明白了,你就放心吧!我会亲自带队,一定完成任务!”阿德妮盟誓般地朗声答道。

    浩无边际的大漠,狂沙流火,孤雁掠空,红娘子率领着六万大军行进在这天高地广地戈壁沙漠间。大军徐行如林、气壮如山,男儿本自重横行,风雷即可砥风骨。

    每三千人一个纵队,每个纵队三个千夫长,分别管理一个千人队。这三个千人队,成三行纵队行进,第一个千人队配备有皮甲,主攻武器是长枪和投射标枪,主要负责中央突破,打开锲口。

    第二个千人队配备的主要是马刀、弯刀和简易狼牙棒,负责在枪骑兵撕开缺口后迅速杀入、近身肉搏,扩大战果。

    第三个千人队全是不着甲冑地轻骑,他们的任务是侦察掩护、提供火力支援,肃清残敌以及跟踪追击。他们的主要兵器是弓和弯刀。弯刀用来防身,弓是他们的主要兵器,他们身带两种箭,一种箭头小而尖,重量较轻,箭头淬毒,专用于远射;另一种箭头大而宽,上带倒钩,杀伤力大,用于近战。此外,他们每人还配了一条套索。

    六万人,二十个方阵,全是同样的配置,这是红娘子、成绮韵、阿德妮各出机杼,结合了草原战阵、汉人用兵和西方军队一定的特点组成地队伍,二十个方阵摆成了近乎平行的大纵队,以一条很宽的战线向前推进,远远看去,大军铺天盖地,气势煞是威武。

    已经与伯颜军队的前锋小队有过几次接触了,伯颜的主力就在附近,象狼一样窥伺着他们的动静。接连地大战,损失的不止是伯颜的军队,还有他的草原和牧场,现在朵颜三卫不来寻他,他也必须赶在冬季来临之前。劫掠瓦剌或朵颜卫,否则缺衣少食的鞑靼人将在这个冬天里冻饿而死大半。

    朵颜三卫主动出击,迫得他们不得不放弃正狼狈逃窜地瓦剌人,转而对付这个养精蓄锐、实力充足的新对手,这支队伍地首领,是他亲手扶植起来地副汗杨英。

    如果这是中原人的征战。或许伯颜猛可会找个骆宾王一样的大才子,写上一篇声情并茂的讨逆文章,历数红娘子背盟忘义之罪以争取民心,但是这里是草原,只有流动的部落,没有固定的城市。

    草原只相信钢刀代表的实力,他纵然找个才子写上一篇能抵十万大军的好文章也没处张贴,伯颜猛可唯一能用的,就是趁着红娘子立足未稳,抰势反击。挫败她的攻击,为自已彻底征服瓦剌,重新崛起于草原争取时间。

    成绮韵拭了拭额头地汗水,从马鞍上拿起挂在那儿的水囊,拔开木塞咕咚咚地灌了几口。红娘子轻松自若地骑在马上,在一旁瞧见了讥笑道:“怎么,捱不住了?早叫你别来,还得我一路照顾你”。

    成绮韵哼了一声。说道:“谁用你照顾了?关外莽莽草原,我也奔波来去有些日子了。不要小瞧了人”。

    崔莺儿笑嘻嘻地还要打趣一番,前方忽有一名骑士单骑飞驰而来,马行甚速,身后卷起一路烟尘。那是白衣军的斥候兵,他奔到近前还未立稳战马,就一头栽下马背。这人全然顾不得了,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扑到红娘子面前,大呼道:“报!王爷,前方右翼二十里外发现敌踪!”

    这人呼呼直喘,肩后一支狼牙箭刺透肩胛。摇摇晃晃看的怵人。

    “来人,裹伤包扎!”红娘子冷静地道。她说完举起胸前挂着的千里眼冷静地向远处观察片刻,唇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千里眼就是这样好处,对方如何排兵布阵、采用何种阵势进攻,可以在对方铁骑杀到之前了解的清清楚楚。及时做出对策,而这一点是对方的‘空中侦察机’海冬青所不具备的长处。一只训练有素地海冬青。能够示警,能够告诉主人敌人进攻的方向,但是决对无法分辩那种种复杂地阵势。

    一道道军令下达下去,大军陡然加速迎了上去。数万人策骑跑动,黄浪翻涌如浪,灰尘弥漫,遮天蔽日,数万大军形如数十万铁骑,传令兵在各个纵队之前穿棱不断,吼的嗓音沙哑,白衣军和朵颜三卫联军与伯颜猛可的第一场大规模遭遇战开始了。

    远方,黄沙的地平线上涌起一条灰线,继而变成奔涌的潮水,无数战马的铁蹄践踏在灰黄斑驳地草原上,大地在微微地颤抖,雄浑有力的号角声伴随着无数蚂蚁般密集的骑兵阵形向红娘子的大军冲了过来。

    红娘子的中军大旗飘扬了起来,全军将士随之举起了长枪、摘下了弓箭,挥起了雪亮如林的马刀,战马奔跑,二十个方阵依然错落,从天空望下来犹如一块精美地地毯,一路延伸向前方。

    而前边,一个卷带着漫天黄沙的巨浪奔腾咆哮着,潮水的潮头渐渐错开,形成一支支锋利的箭矢状攻击阵形,压向红娘子阵营。

    大地的颤抖已经变成剧烈地轰响,万马奔腾而来,大棒槌所在的方阵最先迎上了那铁骑组成地锋利箭头。

    没有进攻,很诡异地没有助跑进攻,大棒槌的方阵忽然勒马停止了前进。第三队弓骑队加速前行,从一二列队伍中间穿过去,在千夫长的命令下,无数枝淬毒轻箭斜指长空。

    前方烟尘漫天,飘飞于大漠之上,只有前方看得到狂冲而来的战士,后方已尽数隐在灰尘之中了。刘大棒槌不为所动,手中黝黑的铁棍向前一指,高声下令。

    “飒!”一蓬箭雨飘飞。

    “飒!”又是一蓬箭雨射出,此时,第一拨箭雨刚刚没入那漫天的灰尘。

    “换箭!”

    评估着双方的距离,和对方骑兵俯冲的速度,千夫长、百夫长们高声下令。士兵们换上了重箭,又是一蓬箭雨无情的打击!

    又是两轮箭尽,轻骑弓手策骑不动,排在二三列的骑兵同时策马上前,再次超越到他们的前边,每个重骑兵都抽出了一柄枪尖铠亮、带有铁尾翼的投枪。

    “嗨儿!”随着上千战士齐声呐喊。打击力可怕地可以刺穿战马的一千余支投枪带着凄厉的嚎叫投射出去,与此同时,第三列弓骑兵的箭矢再次如乌云般出现在天空中。

    一杆杆长枪举了起来,如同一片密集的树林,浴血奋战的一刻来临了,正前方的箭矢形攻击队形已经被数轮箭雨和投枪射的不成样子了。

    方阵陷进了短兵相接,但其他方阵仍然在继续前进,由于伯颜的大军摆出的是锋矢攻击阵形,本身就是犬牙交错。红娘子的大军又是成方阵的各自进军,一个方阵交战,另一个方阵仍然均速前进,这一来立即将鞑靼人的先锋阵营裹胁在他们稳步前进的队伍里面。

    每一支被箭矢和投枪打击的不成样子地冲锋队,都尴尬地发现他们的前方是敌人地方阵,而左右甚至后方,也是敌人的方阵。正前方的敌人纵辔急奔,几乎是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冲击过来。高举矛戟,挥舞刀剑。如出猛虎般咆哮着向他们猛冲。

    而左右突进中的白衣军一边纵骑急进,一边消灭着他们阵营边缘散乱出击的战士,就象刨子刨木板一般,一层层地把他们削薄了。

    大漠上双方往来策骑冲锋,拼死厮杀,鲜血喷洒、零落成泥。红娘子地波浪式层进冲锋。把伯颜每一个冲杀过来的凿穿战队都当成了一块块石头,潮水汹涌,把他们包围在自已的一片汪洋之中

    大战结束,已是子夜时分。大漠上,凄冷的月光下遗下无数具尸体,受了重伤跪卧在地的战马嘶鸣之声如同呜咽呻吟。不知什么时候,死尸堆里会爬起一个苏醒过来的战士,象僵尸似地磕磕绊绊行走一段时间,然后又卟嗵一声栽倒在地,也不知是断了气还是力竭摔倒。

    伯颜猛可首战告败。但是在这一战中他也发现了红娘子军的弱点,朵颜三卫的军队使用的战阵比较新颖。数万大军配合行动的战阵能够在这么短地时间内成形就相当不错了,朵颜三卫既没有时间、也不可能平素汇聚这么多军队进行排兵布阵的演练,他们地配和默契度只能在战场上一点点磨炼。

    这样一来,刚刚拿上战场使用的这种战阵,就还有着许多破绽和需要不断在实战中补充完善的细节。所以这种战法虽是应付凿穿战术的一个方法,但是现在还有缺陷,各个方阵之间的缝隙就是他们的弱点之一。

    伯颜猛可迅即改变战术,在接连几日的对抗战中将大军整合成四支队伍,利用朵颜军分散合围配合尚不能得心应手的弱点实施重点打击,迫使红娘子只能集中队伍与他进行大兵团正面决战。

    一连三天,杀得尸横遍野,日月无光。成绮韵实实未想到鞑靼兵如此勇猛,与火筛百战之余的疲弱之兵居然还如此强悍,虽然正面决战才是消耗对方有生力量的主要手段,但是已方还有倚仗,还有大明军队的扶助,没有必要以硬碰硬,便规劝红娘子改正面冲突为骚扰缠战,在等候大明援军的同时,希望阿德妮的敌后骚扰产生动摇军心的效果。

    伯颜猛可的军队在连番大战之下也已疲弱不堪,庆幸的是火筛战死后,瓦剌军队一蹶不振,勒古锡阿克拉率领残余的军队望风而逃,根本不敢与朵颜三卫的军队进成前后夹击,伯颜因此还能在和朵颜军的游击战中暂时得以喘息。

    然而很快,一个个令人担心的消息传来:朵颜军派遣小股部队对他们失去保护的大大小小的部落展开了袭掠,一个个部族受袭的消息传到军营中,那些部落的战士们心急如焚,他们不知道家里的情形、牵挂着亲人的死活,军心开始涣散了。

    同时。伯颜还收到消息,奴儿干都司已经派出大军,汇同汉人地民壮团练部队过捕鱼儿海,自东北穿插过来。关内明军出古北口,日夜兼程。唯一令伯颜稍感宽慰的是:这两支大军携有车马辎重和步卒,因此行军速度受到影响,暂时不会加入战团。

    伯颜猛可知道不能再和红娘子周旋下去了,他现在必须得抢在明军到达之前彻底击垮这支强悍的力量,否则在明军的支持下,朵颜大军横扫大漠草原。征服他的部落,他伯颜猛可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死中求生的唯一选择,把伯颜猛可再一次推到了决战的道路上,唯有决一死战了!

    达兰特哩山下,比朵颜军更熟悉草原地形地貌的鞑靼大军兵分两路,将朵颜卫的大军迫到了这里寻求决战。不能继续游斗了,伯颜大军摆出的是决一死战地姿态,一面临河。一面临山,另外两面被伯颜猛可堵的死死的。

    除非弃马。把数万大军拉上那一座座光秃秃的、砂土松软攀爬极难的沙化山峰,否则,就能对接受挑战,同伯颜猛可做最后一搏了。

    “现在看来,他们布的是牛角阵!必有一角是主攻,一角是诱饵。”阿古达木一手立着长柄大刀。站在山坡上眺目远望着道。

    远处,黑压压的鞑靼大军就象两只锋利的牛角,自左右两翼对山下地朵颜军摆出虎视耽耽的姿态。

    布和头上缠着一条白巾,已经被血和尘土染成了灰黑色,他恨恨地吐了口唾沫,说道:“叔叔。我领兵做了三次试探性进攻了,两翼地兵力、战力都相当凶狠,什么牛角阵,我看他们是要把我们全部困死在这儿”。

    “不然!”成绮韵凝眸扫视着远方黑压压的战阵,说道:“你叔父没有说错。他们一定不会使用困兵之计的。我们的援军正在星夜兼程赶来,前锋部队已经脱离了辎重营和步卒轻骑前进。这一来他们的斥侯就难以掌握援军的准确行程。

    而我们一侧临水,水源不成问题,如果杀马为食地话,起码还能拖延半个月,伯颜等不了。如果我们不肯主动出击,他必然步步压缩,主动进攻。而进攻的话,如果完全的硬碰硬,那么想把我们完全压死在这儿他要付出多大的损失?还有余力应付大明军队的讨伐吗?两翼一实一虚是非常可能的

    巴雅尔沉声道:“这一片区域被大河隔成了一条三角形,我们驻扎地这一面临近山脚,地面坎坷、地方狭窄,如果陈兵据守,兵力难以排布,纵然人马数量相当,也只能以少敌多,太吃亏了”。

    “但是你看到了没有?这一片地势倾斜,多年来洪水大雨不断冲刷入河,地面被冲刷成了宽宽的波浪形状,同样不利于我们进攻。现在双方兵力相当,如果我们分兵出击,以同样的打击力度攻击两翼,占据地利的伯颜猛可必胜。

    如果我们判断错误,出兵打击一翼而主攻方向错误的话,另一翼地敌军就可以趁我军始终不能攻克敌阵阵形大乱的机会从河谷地横向杀过来,把我们截成几段分而歼之。”成绮韵蹙眉说道。

    荆佛儿象只困兽似地来回走了一阵,吼道:“我带本部人马再去挑战,试探伯颜猛可主力所在!”

    “我和你一起去!”布和不甘人和,提着大刀跟了过去。

    片刻的功夫,山下一阵鼓噪,一路兵马卷起一路烟尘向左翼敌军攻去,红娘子举着‘千里眼’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对方的兵马调动、兵力部署。

    然而主力与非主力并不只是人数的关系,还有涉及年龄和身体状况的老幼强弱因素,还有本部与附庸忠诚度不同的因素,这些东西从望远镜里是看不出来的。对方只要在前营驻以战力最强的军队,后阵是主力战队还是虚有其表,根本一无所知。

    荆佛儿和布和的冲锋失败了,带着一路滚滚烟尘又退了回来。巴雅尔带了一队骑兵射箭掩护,朵颜卫士兵为节省箭枝,阻住了后面地追兵,便也根卓撤了回来。红娘子鵚然放下千里眼,在一块沙化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敌人的主力之所在,如何能知道敌人主力之所在?伯颜的狼头大旗就矗在那儿,然而谁知道他是真的在那旗下还是一个陷阱?”红娘子茫然半晌,扭头看向成绮韵。

    成绮韵正坐在一旁咬着唇发呆,愣愣的半晌才发现她在看着自已,不禁勉强一笑。

    “你也没有办法?”红娘子一叹道。

    成绮韵微微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到。一直以来,我都对自己的才智颇为自负。大人说我一步三计,机敏过人。我也时常为之窃喜。没想到在这茫茫大漠,却全没了用武之地!真正对决时,终究要靠实力唉!”

    两个人都默然不语了,过了许久,成绮韵忽然双手抱膝,悠悠地道:“喛,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死在这儿,你说大人会为谁伤心多一些?”

    红娘子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成绮韵笑了,幽幽说道:“你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强者。可偏偏在大人心中却是容易受伤的人,所以他总想宠着你、惯着你。我呢,我总怕自已不够强,总想给人一种自已无所不能的印象,我办到了,可是大人也因此对我太放心了

    我巴不得他象对你那般对我。惹了滔天大祸时不会痛骂我、不会拔剑对着我,为他做些事情后就总觉得亏欠了我,疼着我,大人总觉得我理智成熟,不需要这些,其实哪个女人不喜欢被她的男人宠着呢”。

    红娘子怔怔地听着。仔细想来,杨凌对自已似乎真地特别的宠溺,明明自已武艺高强、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放倒,可是在他心里,却总把自已看成一个容易受伤的孩子。自已闯下的祸不知有多大。可他费尽心机为自已脱罪后,却把自已以功抵罪的出塞看成是替他受苦。心中总觉歉疚

    红娘子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中已盈满了泪水,她不想被崔莺儿看到,便急忙扭过头去,抓起望远镜遮在眼上,一副正在观察敌情的模样,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地簌簌而下。

    蓦地,她的一双泪眼忽然睁大了,专注地盯紧了一处地方。

    “我呀,想着为大人铺垫好这一切,以后再也不去操心费力的做这些事,安心做个小女人呢,他就那么宠着你,我可不服气”。

    “啰嗦!就算不占地利,打不过我们可以上山,损兵折将是一定地了,可也未必就会死啊,你现在交待遗言是不是早了点?”红娘子忽然板着脸站起来,头也不回地道。

    成绮韵一窒,翻了翻白眼道:“我有说过我会死?这不是和你聊聊天么?”

    “嘿嘿,我就说嘛”,红娘子笑了两声:“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马贼头子,你是坑蒙拐骗贩卖人口地奸商,我们还没祸害够呢,怎么会死?”

    乃仁台艰难地踩着一踏上去就簌簌下落的沙土山坡爬了上来,气虎虎地道:“王爷,荆将军臂上中了一箭,败回来啦。我,请命再攻!”

    “不必啦”,红娘子笑吟吟地道:“通知全军,前军防范,后军埋锅造饭,分别就地歇息,给我养足了精神,今夜全军突围,随后实施反包围!”

    乃仁台一愣,崔莺儿扬眉喝道:“还不快去?”

    “是!”乃仁台再不犹豫,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匆匆传令去了。

    “今夜突围,实施反包围?你知道伯颜哪一路军是主力?”成绮韵急忙迎上前问道。

    “不知道!”红娘子一副毫无机心的傻小子模样,一边把刀挂回腰间,一边说道:“谁有耐心这么猜来猜去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随便捡一路亡命攻去,是成是败听天由命吧”。

    “不可以!”成绮韵火了:“这是行军打仗,不是江湖火并,等一等或许还有转机,未到最后关头岂可孤注一掷?”

    “成姐姐,三军统帅是我还是你?”红娘子笑嘻嘻地道:“总是我要往东时你偏让我往西,难道咱们是前世的冤家?哦,对了,依姐姐之见,你看我们往哪个方向突围好呢?”

    “左翼临河,地形复杂,犹其夜间更不易攻。如要硬闯,当攻右翼,不过你怎能”。

    “好!大棒槌,过来!”,红娘子若无其事地转身:“传我将令,今晚三更,命封雷领军切断两翼敌军联系,主力向左翼突围!”

    成绮韵一听差点儿没背过气去,红娘子吩咐完了已转过身来,向她很愉快地眨眨眼道:“成姐姐,我们下山吧。呵呵,怎么,不乐意啊?没有我拉着你的手,你可小心得一路滚下山啦”。

    气地发晕的成绮韵只好递过手来,被红娘子一把握住。

    远处,两只营盘,仍旧森然扼守着朵颜军唯一的生门,就象两只锋利弯曲的牛角。

    在右翼营盘的上空,盘旋着四五只海东青。只是,在高高的、远远地天空中,根本没有谁的目力能够看的清。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62 天兵
    杨凌的大军已经赶到了哈利莽来。

    鼓角轰鸣着划破长空,整齐的战阵,寒光闪闪的兵刃刀枪,高高飘扬的各色旗帜,宏阔雄浑,不动如山。三万大军踏过金秋的草原,其徐如林。

    佩刀挂盾,高执红缨长漆枪的骑兵方阵杀气腾腾,宣示着无尽的威严煞厉。铁骑中央一辆四轮马车,前后簇拥着铁甲卫士,旗幡掩映,气势雄浑。

    一名骑士飞马驰来,肩头红色小旗猎猎生风。到得近前翻身下马,那风尘仆仆的骑士嘴唇开裂,却连气儿都顾不上喘,就急匆匆掏出一封密函双手逞递过去。

    侍卫递过一只水袋,同时接过信函急急走到车前低声禀告几句,车帘儿掀开,杨凌端然坐于车中,车子仍然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着,杨凌启开信件仔细阅读了一遍,沉思片刻,说道:“来人,通知前队,转向撒里怯儿,直取忽兰忽失温!”

    传令兵应声而去,大军陡然转向,车马辘辘折向西北方向。

    杨凌展开地图,仔细观察一番,唇边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忽兰忽失温是阿鲁浑河、斡难河、图拉河三水交汇之地,三面环水,最最险恶。同时忽兰忽失温附近多山,有利于骑兵部队隐藏转移,很显然,伯颜猛可仅剩的筹码已经经不起消耗了,唯在在此绝境,同时也易守不易攻的地带,再做最后挣扎。

    可是他却忘了。就在这里,就在一百多年前,瓦刺可汗马哈木,以三万铁骑对抗大明皇帝朱棣。意图利用骑兵优势大败明军,结果是大败而归。自从之后,永乐大帝再做北征,连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一战打散了他们地军心,一战就是几十年的和平,那一战,明朝大军摧毁瓦刺铁骑的秘密武器,就是神机营的火器。

    一百多年前地明军用火器大败瓦刺,一百年后的今天。大明的火器对付不了鞑靼人的铁骑吗?杨凌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已经收到了红娘子的消息,知道了他们两军交战的详细情形。

    伯颜猛可那几只片刻不离身的‘海冬青’,盘旋在伯颜猛可军营的上空。被红娘子用望远镜无意间看到,就此暴露了他牛角阵的真正主力所在,红娘子毫不犹豫,就在谁也不会相信她这么快就孤注一掷全力突围的时候,于当天夜间突袭实力空虚地左翼。杀出了重围。

    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根本不顾夜间突围、阵容散乱,不易集中和沟通指挥的弱点。甫一杀出重围立即兜转战马实施反包围,将伯颜猛可地大军困在其中。

    伯颜猛可费尽心机把朵颜军逼到这个地方,就是知道这里是一块死地,他岂肯让红娘子如意,于是立即整合队伍趁朵颜军尚未合围,再次反突围。

    两军都是乱军,彼此混杂在一起一场混战,这一战伯颜猛可损失惨重,由于双方人马彼此裹胁。各种声光讯号的命令全都失去作用,两军直杀到太阳升起眼能视物,这才开始逐步用旗帜聚拢兵马。

    直至近午,伯颜猛可才将所部全部集中,向西北突围逃逸而去。朵颜军也因伤亡惨重需要整合,这才没有追去。如今大明军队又自东北和南方驰援而来,重重大军包围之下,伯颜猛可已是日暮西山,只能垂死挣扎了。

    三只雪白的信鸽带着暗语写成的密信从杨凌的车顶飞起,箭一般插入云宵,直向南方而去。它们捎去了杨凌地命令,要求许泰率领的外四家军立即改变行军方向,一同杀向忽兰忽失温。

    为了以防万一,在信鸽之外,杨凌又派出了一队信使。其实他本不必如此,这些信鸽都是精心挑选的异种,不畏雨雪沙尘天气,善于高飞和夜间飞行,三只信鸽齐出,必有一只能够把信送到许泰手中。

    因为大多数猛禽不在夜间出没,即使有,比如猫头鹰,也是低飞地猛禽,很难捕到展翅高飞的信鸽。信鸽从唐宋时期就已用于军中传讯,至明代技术已经相当成熟。甚至一些豪门大族也养有信鸽用来传讯。

    正统年间,滩阴曾有一户人家抓住一只鸽子,正想杀掉时发现鸽足上有一封油纸封裹的信,打开一看,这信是从京师三天前寄出的,两地空距七百多公里,可见这信鸽的速度。关外地广人稀,不比关内驿站完善,从奴儿干都司到北京数千里的距离,有时有极重要的军情,所以军鸽应用较多。

    遣走了信使,杨凌陷入沉思当中。他对自已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是很信得过的,当然,这种战斗力是攻防之间地战力,大草原上的长途奔袭、扰敌、迂回包围等事情,还需要朵颜军的密切配合才行。

    毕竟,军队的战斗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立起来的。骑兵的战斗力尤其如此。全民皆兵的鞑靼人先天就占有马上的优势,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杨凌这支由两万边军和一万民团丁勇组成的军人,大量使用了火器。

    这些火器包括物美价廉的群殴必杀器手雷,和多管火铳,而且多管火铳采用了燧发枪的设计原理,燧发加多管,对方的骑兵冲过来时,将会发现自已是陷入了一场恶梦。

    这样一来不但火力犀利,最重要的是易于训炼,使彭小恙的民团军迅速具体了强大战力。大集团军作战,他们连射击准确度都不必考虑,只要武器准备及时,简直几个月的密度训炼,就能练出一支强悍的杀人机器。

    然而。他们所用的火器并不是全部由关内运来地。其中一部分是杨凌家的兵工厂自已造的。成绮韵在松花江船厂附近,建了一个秘密的火器研制基地,除了从关内进口一部分钢铁,在铁岭卫附近还建造了一个属于个人地小型练钢厂给他们提供优质钢铁。至于火药。则是按照杨凌优化后的火药配方自已制造。

    成绮韵利用朝廷放松工匠管制,可以以银代役的机会,还重金从朝廷军器局挖来了几个火器专家,其中包括当年曾与杨凌议论过火器攻防的南京军器局大使陆泽楷和程秉希。

    这两个火器迷正在研究陆用火炮,一个设计易于草原使用的火炮,另一个研究运载火炮在草原上快速移动并投入战斗的炮车。

    尽管成绮韵派人秘密向杨凌交付这批武器时已经交待明白,这一来火器数量虽然和关内运来备战的火器数量不符,但是她已经利用杨凌在军政特各个领域的影响力,指使很可靠的人对火器从出厂一直到运送、颁发各个环节的文件、公函进行了修改,绝无破绽。这次投入这批武器一则是为了保障杨凌所带军队地火力。另一方面也是检验自家武器的实战能力,但是杨凌知道后却很是恼怒和不安。

    私建兵甲作坊那也罢了,毕竟这桩生意他不去做。自有别的关外商贾充分利用关外皮货充足而且便宜地条件,投资这一行业,那么不如掌握在自已手中。但是自已建钢厂、造火枪火炮,完全瞒着朝廷,这简直是大逆不道。一旦传出去那就是祸灭九族的大罪。

    可是成绮韵居然也不甘寂寞跑上了战场,他现在想发脾气也找不到人。杨凌一肚子火,一方面不得不接受杨氏兵工厂提供的大量火器武装自已的远征军。一方面还得绞尽脑汁想着入关后怎么向皇帝交待,怎么把这个烫手山芋再交回给朝廷。

    “唉!”杨凌想着心事,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崔莺儿那个惹祸星刚刚摆青了,成绮韵又开始给他捅漏子,这种窟窿得替她们堵到什么时候啊?”

    他开始隐隐觉的,消灭了伯颜猛可,怕是也不能高枕无忧,自已讨了这么一堆漂亮能干会惹祸地老婆,今后……怕是需要他操心的事多着呢。

    ——————————

    “呜……呜呜”。号角长呜。

    伴随着雄浑悠长的号角,草原远端,无数小黑点从四面八方密集地汇集起来,逐渐形成犹如恶涛狂潮般地一线汹涌,恶狠狠地翻涌着向着杨凌的大军急驰扑来。

    伯颜猛可的大军向立足未稳的杨凌军队扑过来了。

    他的军队在忽兰忽失温与红娘子的大军已经交战多次,双方互有胜负,但是随着明朝大军的来援,他已经无法在此立足了。所以一矣得到奴儿干都司援军到达的消息,伯颜猛可立即挥军出山,佯攻红娘子的军队,然后忽然转向,恍若一口锋利无匹地弯刀,划出一条圆滑劲疾的弧度狠狠地劈向明军战阵,狂野无比,锋芒毕露。

    望着越来越近,声势惊人的蒙古劲骑,杨凌这边却保持着诡异的冷静,完全没有两军对垒相对冲锋的奋勇和豪迈。面对着已经将速度和力量发挥到极致,千军万马奔跑时逞现出惊人力道的蒙古铁骑,杨凌的大军却站在原地不动,甚至有许多士兵下了马,架起了很古怪的两脚,三脚支架,上边架着很古怪的东西,大多数张开一个圆盘,就象一柄朝前张开的大伞。

    一方静默无声!

    一方山呼海啸!

    这是一次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科技与力量的较量。

    孰胜?

    孰败?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沉寂的一方突然爆发出了火吼,那吼声是真正的天雷震震。立即压倒了急驰而来的鞑靼军地马嘶声、呐喊声。

    枪林,射出的是弹雨,轮盘式多管火铳喷吐着烈焰浓烟,弹雨汇聚。划空厉啸,震人心魄,凶猛的鞑靼勇士们连对方兵器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被弹雨激射地波分浪裂,人仰马翻,濒死者发出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迅速被根本止不住冲锋阵势的已方铁骑踩的稀烂,变成了草原中的一块肥料。

    铁骑行云流水,攻如斧铖凿穿。然而如果对方比你更犀利百倍,那就变成了拿着一块快烂掉的木板。狠狠地向一丛铁钉砸下去了,不砸的自已头破血流才怪。

    杨凌仍然稳稳地端坐在车中,四下是顾盼如狼。凶悍至极的边军精锐,双方还未有实质性接触,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草原英雄就在一片弹雨打击下人仰马翻,杨凌清晰地看到有人高举的马刀突兀从中折断,看到有人胸前炸起一蓬血雨。看到战马一声长嘶,猛地仆倒在地,把来不及从马蹬中抽身地主人压的粉身碎骨。他不由微微闭上了眼睛。

    微微地一摆手,手下的侍卫放下了车帘。

    没有什么好看地了,更没有得意和炫耀,用一种先进的科技去摧毁一股原始的力量,对一个来自先进文明的人来说,那绝对不是较技得胜的喜悦。然而眼前这股落后地力量,却一直以为他才是世界的主人,视掠夺为常事,以力量决道义。那就唯有以暴制暴,让他安份下来。

    近了,更近了,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鞑靼铁骑冲近了,继火枪收割了大批生命之后,手雷、榴弹炮开始制造大批残废。对方的箭雨已经很稀落了,稀稀落落地落在明军地盾牌上、火枪的伞形挡板上…,

    这个时候,明军的阵营还纹丝不动,没有受到一点冲击。

    随即,彭小恙拔出了两柄钢叉,猛地一捅马屁股,哇呀呀地怪叫着,领着长枪大矛巨斧的边军战队扑了上去。他的马术已经相当不错了,武艺的高强和火器打击给对方造成的心理威慑克服了彼此马术上还存在着的差异。

    双叉挥舞,荡开两柄马刀,锋利雪亮的钢叉一吞一吐,锋利地尖刃就变成了流淌着浓稠鲜血的凶器,对面的蒙古骑士胸前搠出三个血洞,翻滚着摔下马去。

    更多的鞑靼勇士悲愤地呐喊着冲了过来,恍如困兽犹斗的狼群一般拼死搏杀,双方犬牙交错地纠缠到了一起,刀光剑影,鲜血纷飞。

    一朵厚重的白云忽地遮住了阳光,厮杀的草原上变得阴暗起来,远远的,红娘子的大军追杀了过来,号角和呐喊声惊天动地。

    那是一片山坡高原,云层移动着,阳光移动着,阳光与阴影的边缘就在白衣军奔跑的前锋线上,迅速地向这边移动着,那些英勇的战士,就象追逐太阳的追风战士。

    明亮的光线从此从云层中跳脱出来映照在双方厮杀的战场上时,那些紧追而来的战士们也融入了这刀光剑影的战场,兵刃撞击声更猛烈了,大地承载的亡魂,也越来越多…….

    ——————————

    红娘子只来得及看了杨凌一眼,一眼万言,惊喜无限,随即就错马而过,策骑追着伯颜猛可的逃兵下去了。

    杨凌暂时成了忽兰忽失温的主人,指挥士兵们驻留原地,清理战场、埋葬尸体、清点战利品和马匹、关押战俘等等。

    成绮韵兴冲冲地赶了来,本想一头扑进杨凌的怀里去,却被杨凌的一个眼神止住了步子,讪讪的跟了一阵儿,便悄悄吩咐人占领附近的制高点和进出要道,派出多层警戒哨,斥候探马远出十里,以防意外。

    直至一切料理停当。中军大帐已经支起,杨凌回到了帅帐,成绮韵才硬着头皮又赶了过来。这一阵儿她也想明白了,估计杨凌那责备的眼神不外有四:

    一是擅自出兵。但是事实证明她主动出兵是对的,杨凌并非自大自傲、擅权专断之人,十有八九不是因此怪她。

    第二件事,就该是责怪她胆子太大,竟然假戏真做,在他启程赶回卫所地时候,怂恿红娘子答应银琦女王的婚事,依着她的了解,这位大人十有八九又是正义感发作了。不过这件事他应该也会先听听自已的意见,不会在久别之后以那么严厉地眼神谴责自已。

    第三件事就是她一介弱质女流随军出征。那应该是担心的意味多些,纵然生气也不会那么严厉。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从来没有对杨凌提到过的火器!属于杨家的秘密火器制造厂。而这件事其实就是为了杨凌有所凭仗、能够建立足够强大的自已的实力。要解释这件事就要现在摊牌,现在是不是最恰当的时机呢?

    成绮韵犹豫起来。

    伯颜猛可一败涂地了,是不是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不知道。他只能本能地挥舞着宝刀,带领忠心耿耿的侍卫们砍下去、冲出去。

    到处都是大明的军队和白衣军地追兵。伯颜猛可已经无力和他们的精锐硬拼下去了,他被迫带领仅余的数千人向西佯动,在吸引了追兵之后。突然又向南走,在重重包围中穿插迂回,发挥轻骑轻快剽疾、机动灵活地特性,混水摸鱼,跳出了明军和白衣军的围追堵截。

    然而人倒霉时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在白衣军的追击下,伯颜猛可苦苦挣扎,好不容易把狗皮膏药似的穷追不舍的白衣军摆脱掉,迎面巧巧地就撞上了千里奔袭而来的许泰大军。

    两下里都是浑身臭汗。跑的盔歪甲斜,可许泰地军队毕竟没有经过连番大战,马上的骑士精神头儿比他强多啦。结果伯颜猛可刚刚甩开红娘子,又被许多追着屁股狠打,跟吊死鬼儿似的阴魂不散。

    这场窝囊仗是伯颜猛可这一辈子打的最狼狈的一仗,每当他以为已经摆脱了明军追击,刚刚停下来准备弄口吃的时候,黑压压的明朝大军就掩杀过来了。伯颜猛可只得跳上战马继续逃命。

    军心、士气、战斗的意志,在这场追逐战中一点点消弥,因为战死和逃跑而减员的情况越来越多。从西到东,从南到北,伯颜猛可已经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他只是本能地逃跑,直被许泰大军死死咬住追击了三天,他才在一场秋雨中彻底摆脱了明军的追击,因为这场大雨,把他们的行军痕迹全都冲掉了。

    次日上午,大雨方停,当天际挂上一弯彩虹的时候,一碧如洗的天空下出现了一大片蒙古包。胡子拉茬、双眼赤红的伯颜猛可身边只剩下三百多骑了,他还没弄明白那是哪个部落的营帐,要不要过去弄点儿吃的,那部落中就有上千的战士挥舞着刀枪冲杀过来。

    这是一个瓦刺人的部落,伯颜猛可被白衣军追杀到忽兰忽失温的消息已经在草原上传开,看到这支狼狈不堪的鞑靼骑兵,部落中的人本能的以为是溃散的鞑靼战士,落水狗谁不想打?族长立即点齐了勇士,向他们猛冲过来。

    事实上,如果伯颜猛可的狼头大旗没有在突围中丢失,只要亮出那面大旗来,就凭着他伯颜可汗的名号,虽然只有三百人,这个部落族长也未必敢出兵征伐。现在他却只能虎落平时遭犬欺了。

    伯颜猛可振奋起精神,举起卷了刃的宝刀,领着最后的三百壮士,似若择人而噬的虎狼一般,与这个部落的战士们大战起来。每个战士都身上带伤、疲弱不堪,一身血迹斑斑,宛如凶神恶煞一般。这段逃亡路已经把他们的意志和体力全都消磨光了。

    英雄末路,伯颜猛可竟然败在了这个平时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小部落手中,仅仅几十骑得以逃生。随后,他们遇到了一伙因为草原战乱不休,毁家灭门被迫沦落的马贼……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63 训妻VS虐夫
    “汪!汪汪!”牧祟犬狂吠着向主人报讯。

    破烂的蒙古包内,它的主人卓力格图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还有什么好看的呢,草原被不知底细的敌人焚毁了,牛祟被溃败经过的瓦刺兵抢走了,还有他的女人。

    就在前天,还有一支奇怪的队伍经过他们的部落,那支队伍有各种各样的人种,中原人、西域胡人、甚至远在极西北的金发罗斯人,这支队伍看起来也是极凶悍的人,因为他们个个一脸杀气,许多人的身上还有伤和血。

    卓力格图相信他们是一伙马贼,可是就是这样一群马贼,看到部落的凄惨,看到遍地腐臭发烂无人掩埋的尸体,脸上都不禁露出怜悯之色。他们没有杀掉卓力格图,也没有抢走他那唯一的一匹马,他们就那样默默无语地勒转马头,离开了他的部落。

    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除了埋在破毡下边的那一口袋粮食。这袋粮食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了,这袋粮食也是救了他命的恩人。他就是离开毡包,骑着马儿到很远的地方去用祟羔换取粮食,这才避过了一次洗劫杀掠的灾难,整个部落全都完蛋了。

    不对!还有骑回来的那匹马!

    想到这里,半死不活的卓力格图猛地跳了起来,是不是狼来了?这匹马要是再死掉,他甚至想逃生都无法走出这茫茫草原。

    踉踉跄跄冲出四面漏风的破毡包。卓力格图差点一头撞进来人怀里。

    卓力格图身材并不瘦弱,可是那人却更加魁梧。最重要地是他的气势,气壮如山,相形之下。卓力格图就显得猥琐瘦小多了。

    只有一个人,牵着一匹伤痕累累的马,那人也是衣袍破烂,染满了鲜血。一个人如果流出这么多血,那是一定会死掉的,而那人虽然形容狼狈,但是却依然站地挺拔如突兀的山峰。

    “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了,,卓力格图在心里咕哝了一句。

    “你,是科尔沁部的族人?”伯颜可汗已经看到了整个部落被劫掠杀光的惨况,向这唯一的幸存者低声问道。

    经过这么久的颠沛流离。浴血奋战,伯颜猛可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然而虎死不倒威。他虽然瘦了,却更加的硬朗精悍,气势逼人。

    昨天夜里,他埋葬了最后一个从马贼群里陪着他一起杀出来的重伤侍卫,一路逃到了这里。他的胡须、头发散乱纠结。脏肮无比。战袍衣甲血迹斑斑,污秽不堪,但是这都掩不住他那双眼睛里永远坚毅、高傲。决不屈服的光芒。

    “你们地头人,我的好兄弟鄂尔多固海喏延已经战死了,还有他的儿子布尔海,瓦拉特部也元气大伤,色古色大人兵败被杀了。”伯颜猛可听罢卓力格图讲述草原如何被人焚毁、部落如何被人劫掠,以至全族被杀地事情后,语气沉重地说道。

    “但是你不必失望,长生天永远保佑真正的强者!”尽管形容狼狈,伯颜猛可眼中依然闪烁着凛冽刚毅的眼神。

    “瓦刺并没有因此强大起来。我伯颜猛可也没有败在他们手里,打败我们的是来捡便宜的朵颜三卫和大明地军队。大明的军队不会永驻草原,朵颜三卫根基在东边,他们控制不了整个草原。我们还有机会东山再起!我们的战士们不在了,但是我们地部落还在,我们的孩子们还在。十年功夫,我们就能东山再起!”

    “我们………还能……东山再起?”卓力格图苦涩地道。

    伯颜猛可眼中闪烁着精亮的光芒:“怎么不能?我从七岁的时候,从一个被瓦刺人欺压的小孩子,率领着我们没有兵甲、没有武器的弱小部落,一步步强大起来,把瓦刺人赶到了极西之地,统治了这片丰美的草原。现在,我要重新聚集力量有何不可?”

    伯颜猛可信心十足,傲然说道。

    “卓力格图,跟着我走吧,我们再去找寻其他的部落,隐姓埋名、积蓄力量,终有一天,我们会夺回失去的一切。终有一天,你能亲手报仇,把屠尽你部落地敌人,全部变成你的奴隶。

    卓力格图,当有一天,我重新成为大草原的可汗时,做为我的第一个追随者,我会赐给你大片的草地和牧民,封你为台吉头人!”

    伯颜猛可开始了招兵买马的第一步,他坚信,他仍然能东山再起!或许朵颜女王、杨英,现在都很开心吧,但是,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而他伯颜猛可,才是一定能笑到最后的人!

    ————————————

    天色还早,但是由于整个部落全部被人焚毁,很多地方没有掩埋的死尸发出腐臭难闻的味道,所以部落周围静悄悄的气氛中带着一股难言的死气沉沉。

    卓力格图走到小河边,这里,还不是一片黑灰,即便焚尽的草原,也因水土的滋润重新泛起绿色。一些蘑菇悄悄地钻出了松软的草地。

    采摘着蘑菇,卓力格图心中一片惨淡。

    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如果不是那些毫无人性的敌人,现在。他应该躺在自已的毡包里,吃着鲜美地手扒祟肉、烤祟腿、奶皮子、奶豆腐,大口地饮着马奶酒,他的女人会在毡毯上为他歌舞。他的孩子们欢笑着围在他的身边。

    那曾经很熟悉很平常地生活,现在却变成了一种奢望。

    科尔沁的草原曾经那么肥沃,他们的部落曾经那么富足。在白云绿草间弯弓射雕,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祟,马背放歌,纵横驰骋,无尽的草原提供了他们美好的生活,那是多么悠闲的日子啊。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拥有数不清的牛祟,拥有无数女人仍然还不知道满足的头人们、台吉贵族们,一定要为了掠夺更大的财富。而不断驱使他们这些只想平静过日子的牧人去杀人?去被杀?

    从来视服从头人命令为天经地义,从来不会去思考其中道理地卓力格图已经失去了头人、失去了部落,这个目不识丁的普通牧人。也不得不费力的思考起这么复杂地道理来。

    过了许久许久,卓力格图才弯下僵硬的腰,提着破水柳条的筐子,继续捡拾起蘑菇来……

    炒米,蘑菇汤,除了这两样东西。再也没有别的食物了。但是对饥肠辘辘的伯颜猛可来说,这却是世上最鲜美地食物。香喷喷的蘑菇汤就着炒米,风卷残云般吃下去两大碗。伯颜猛可才发现卓力格图蹲在一边,眼神发直地盯着火苗儿。

    “卓力格图,怎么不吃东西?”两大碗热腾腾的食物下肚,伯颜猛可有了精神,他扯开下巴上纠结在一起地大胡子,朗声问道。

    “我吃不下………”卓力格图形容惨淡的摇摇头。

    “嗨,草原上的汉子,意志就该象钢铁一般坚硬、胸怀就该象草原一般宽广。不要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伯颜猛可笑吟吟地道:“千军万马,也能失而复得。只要是条真正的汉子,跌倒了就一定能爬起来。你没有了女人和孩子,我将来会给你更多。你的部落灭亡了,将来,你卓力格图可以建起大上十倍的部落,。

    卓力格图惨淡一笑,却没有说话,他提起一柄木铲,脚步沉重地出了帐蓬。

    伯颜猛可眉头一皱,颇为不悦。可是眉头只是稍稍一紧,想及眼前的形势,他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发作脾气,自已又盛了一大碗热汤,盘膝坐在那儿唏哩呼噜地喝了起来。

    天色近暮了,金黄的阳光斜照入帐内,卓力格图走回来了。

    伯颜猛可满头大汗地萎缩在地上,宽厚地肩膀死死地顶着地面,面前呕吐了一片肮脏物,可他捂着肚子,身子抽搐着却挣扎不起来。看到卓力格图进来,伯颜猛可眼睛一亮,颤声道:“快,快救我,我肚子不舒服”。

    这句话说出来,口水已经顺着嘴角淌了下来,他的肌肉已经不受控制了,眼角突突地跳着,手脚也在发抖。

    “不会舒服的。伟大的可汗也是血肉之躯,这小小的剧毒蘑菇能毒死我们这些卑微的牧人,当然也能毒死你”,卓力格图把木铲往旁边一顿,冷冷地说道。

    “你……你……”,伯颜猛可痉挛着,流着口水,颤抖的手指着卓力格图,呵呵地笑起来。他并不想发笑,那笑声听着有些陌生,他并不知道那就毒蘑菇的作用。虽然从小生长在草原上,但是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对这种小小的植物,他的知识依然有限。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一道道彩虹,攸然闪现,眼前卓力格图的身影模糊起来,伯颜猛可想猛扑上去,可是他已经觉得喘不上气来,那双手从破毡间摸到地上,紧紧地抓住了两把泥土。

    “还要做可汗吗?还要指使我们为了你的所谓英雄志向而去拼命吗?”卓力格图眼中喷着火,一边把一条绳索套在他的脚上:“我们只想好好地活着”。

    他扭头抓起木铲,拖曳着伯颜猛可的身子向外走去:“我们的草原被毁了,我们的部落被灭了,你还要打着更多部落地主意。要等那些小孩子们长大,把他们再送上战场,毁了他们的家、杀了他们的妻儿吗?”

    伯颜猛可被拖拉着,嘴里还是抑止不住地嗬嗬发笑。他的眼前已经只露下一大片五彩斑斓地颜色,不断变幻闪烁着各种奇妙的图案,他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卓力格图的声音,依稀听见的,是千军万马奔腾的铁蹄声,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和敌人濒死时发出的惨呼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时远时近,时有时无……

    当他被拖进一个挖好的人形大坑时。伯颜猛可重重地摔进去,却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他地眼睛瞪的很大。张开的大嘴里发出极其畅快地笑声,浑然不知死亡将近。

    “大可汗!带着你的贪婪和掠夺、带着你的战争,下地狱吧!”

    卓力格图说完,狠狠铲起一锹泥土扬了下去。

    当一大锹泥土灌进他的嘴里时,笑声在一阵呛咳中渐渐消失了。

    ————————————

    杨凌的大军和朵颜卫、白衣军胜利班师了。

    鞑靼部彻底溃败。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力,朵颜卫可以轻易地接收他们地领地。当然,这份战利品也分括白衣军的分享。瓦刺部元气大伤。局缩于西北一隅,在这场争霸战中,已经彻底丧失了分一杯羹的资格,甚至连固有地领地都无法继续稳妥控制了。

    唯一的遗憾时,没有抓住伯颜猛可,这头奸诈凶狠的草原之狼失踪了。即便在户藉制度建全的中原,要搜寻一个隐姓埋名的钦犯也难如登天,何况是在这大草原上。不过只要白衣军和朵颜卫顺利接收鞑靼部落,那么即便他还活着。也无能为力了,搜捕行动仍在继续。

    捷报早已飞呈大明京师和银琦女王府。许泰和杨凌短暂的汇合之后,也先行一步,班师回朝了。

    大军经过一片山峦,即将进入朵颜卫的领地。成绮韵趁着杨凌忙于这些繁杂事务,和她的同谋者们经过磋商计议,决定就在这里和他摊牌。

    因为下一步就要‘对付’银琦女王,把她完全掌控于手,以便增加和朝廷谈判的资本,而‘对付’她地人,除了杨凌还能是谁?现在是不摊牌也得摊牌了。

    中军大帐内气氛紧张,偌大的军帐内只有两个人,杨凌、成绮韵。

    她的计划还没有说完,一个耳光就掴在了脸上:“跪下!”

    成绮韵一呆,娇嫩的玉颊上红了一片,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脸上热辣辣的,但是当她看到杨凌铁青的脸色和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眼神,饶是算无疑策的成绮韵,也心惊心慌了。

    那双凌厉的眼神轻轻从她身上扫过,是那么陌生。成绮韵也曾设想过杨凌一旦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如何愤火,甚至从不动手打女人的他会把自已绑起来抽个遍体鳞伤,或者杀了她,这些她都不怕。

    为自已所爱的人无悔地付出,只要能达到目的,那她就含笑九泉了。

    然而杨凌那眼神,却让她无限惶恐,她愿意为了杨凌去死,为了他去做任何事,可她不想即便死掉,杨凌还这么恨着她,对她不再有丝毫情意。成绮韵真的怕了,她怕失去他,失去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资格。

    若是从此被他如此看待,那她即便身陷十八层血池地狱,也犹如在地底之下又沉沦了两层,她的心灵将永陷煎熬。

    两行清泪缓缓坠落,成绮韵重重地跪在地毡上。

    “你这个自作聪明的蠢女人!”杨凌双目喷火,青日里的温文尔雅全然不见了,他铁青着脸色指着成绮韵的鼻尖道:“我就觉着有些诡异,可我实在太信任你了。居然没有想到你地种种所为是打着这种主意。

    好!好啊!让于永发展夷州无主之地,于海线上贯通南北,你在辽东开工厂、建武器,募雇佣兵、又蛊惑莺儿与你合谋。将白衣军变成了你们的私军,原来竟是打的这般不可告人的目地!”

    “我杨凌一介布衣,蒙两代帝王重用。杨家有今日之荣耀,来自于谁?当今天子天性淳良,待我杨凌名为君臣,实为兄弟。你如此诡谲手段,处处算计,妇人之见!你这是陷我于不忠、不义!”

    “什么是忠?什么是义?我是个女人,只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说到治国平天下。历代以来有哪个讲究忠义仁礼的儒生有所创建?乱世为虎作伥、盛世锦上添花,如此而已!那些真正有所作为的人,都是披着儒家袍子却自行其是的人。治天下靠的从来不是礼义廉耻。”

    雪亮的剑锋指到了成绮韵的咽候上,剑锋颤抖,显然杨凌心中已是怒极。成绮韵夷然不惧,她挺了挺胸,紧盯着杨凌道:“我听过大人的计划。恩威并施、宽猛相济以融蒙古,威之以武、同之以利、化之以文,彼此化为一家。继而北向拓土开疆,强我大明。果宏图大志也。

    但是按部就班,委派官僚,居京而控真的可行么?茫茫草原,戈壁沙漠,一马平,,人烟稀少,地理与关内截然不同,朝廷鞭长莫及,耳目难闻。

    此地种族众多。而汉人居于少数,如何加强融合,如何有效管理?非王侯在此有独断之权,而是设立地方官员,在综治军民,统辖文武,考核官吏,修饬封疆等军、政、经、文及官吏任命诸方面,一律受制于朝廷,其结果就是无所作为。其结果就是大人一番心血尽付流水。”

    “再说到私,皇上宠信大人不假,可是皇帝正在长大,亲兄弟长成还要分家,何况当今天子志向不低、雄心广大,他现在感激于你父兄一般的照顾辅佐,但是他是不是愿意一辈子躲在你地羽翼之下,让你替他决定一切?

    你想做鞠躬尽瘁的诸葛亮,皇上却不是庸庸碌碌的刘阿斗。总有一天,当他想亲自一展报负地时候,他会发现朝堂上全是你的人,百姓只知道威国公,你的功绩和威望,甚至比皇帝更高。

    当他做出任何决定时,不得不来征求你的意见,当做有了任何成就时,百姓们都会认为仍然是你在为他出谋画策,而皇帝,永远是一个没有长大、没有本事的天子,他会不会感到屈辱?

    那个时候,即便皇上仍然对你有情有义,他也必须得架空你、疏远你,然后,就会有因为你地离开而挤进去成为天子近臣的人开始离间、挑拨,进一步恶化你们的关系。你们之间想不翻脸都不成。功高震主,自主就是取死之道,不是你有没有取而代之地野心,而是你的行为,事实上已经撼到了天子独一无二的地位。”

    “你有理,你总是有理!让我拥兵自重,请封塞外,那与造反何异?不错,有这么强大的实力,皇上一定会被迫答应。可这是城下之盟,不得不应。当今圣上可以容忍很多事,独独不能承受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在他的心头捅一刀。

    刘谨是怎么败亡的?那便是前车之鉴!韵儿啊韵儿,我一向认为你心机谋略皆在我之上,又最会省时度势,所以才放手让你去做,可你如今做下的这些事,让我……让我……,杨凌一时气结,愤然挥剑,“铿”地一声掷到远处。

    一直避在帐外等候消息的红娘子、阿德妮等人探头一望,瞧见帐口地上一口宝剑,两人不禁大骇,立即闯进帐来。

    “杨吕,阿德妮慌了。”有话不能好好说?你还动刀动剑地!“红娘子硬梆梆地道。虽针尖对麦芒,总是互相别苗头,可是心底里情谊却越来越深,做为一个女人,她更理解成绮韵所做的一切。她对杨凌可是掏心挖肺,绝无半分虚假。

    虽然平时瞧见成绮韵那让女人见了也嫉妒万分的狐媚风情。她就心里泛酸,可如今眼见她在杨凌盛火之下,雨打荷花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倒让崔莺儿大生同仇敌忾之心。

    “你俩都给我出去!”杨凌地脸已经气得青里透紫。

    阿德妮被他凌厉的眼神骇的一跳。下意识地一个立正,却出溜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我不出去,这件事关系到我军前程,我有资格参与意见!我,亚莉阿德妮,是黑龙雇佣兵团地司令官,”

    “呃?”崔莺儿眼睛里打了个问号,随即明白过来,她把胸一挺,也向杨凌大声道:“此事关系到我手下两万大军、十万牧民的去留。你是不是也该问问我的意思?我,崔莺儿,是蒙古副汗、北英王爷!”

    “我叫你们出去。就统统给我滚出去!”杨凌吼的双脚离地,已经跳起来了:“我,是你们的男人,是一家之主!”

    一位王爷、一位司令官阁下全都傻了眼,两人面面相觑。杨凌这个理由好象太充分了,一家之主………,女人哪有不听自家男人吩咐的道理?

    两位女将军垂头丧气地塌下了肩膀。

    静了半晌。红娘子才道:“好!这话是你说的,你是一家之主,那你有家法只管用,别和成姐姐使王法、使军法就成!走,我们出去!”

    红娘子鼓励地看了眼成绮韵,拉一拉阿德妮,两人悄然退了下去。

    ————————————

    大帐之中再度寂静下来,成绮韵依然花容惨淡地跪在那里头也不抬。

    经红娘子这么一闹腾,杨凌的火气消退了不少。心中烦闷的他,只是在大帐里一圈一圈的转着磨磨。

    其实,作为一名现代人,杨凌并没有什么所谓地忠君思想,在习惯了后世朋友间平等交往后的他,自始至终,都将正德当作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一般看待。

    长期仕途上地顺风顺水,让他对兔死狗烹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成绮韵,也许是眼前这位从不相信童话的女人,彻底击碎了自己对这个皇权时代的浪漫幻想。

    什么是忠、什么是义?是忠于一人,还是忠于一个民族?所做地事如何对整个汉人民族有利,那么被自已兄弟误解,到底值不值得呢?什么是大忠?什么是大义?

    杨凌黯然坐了下来,看看跪在眼前的成绮韵,如玉的颊上五道红肿地指印,两行清泪,挂在吹弹得破的俏脸上,他不由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韵儿……’。

    成绮韵没有动,心里却是轻轻一颤,绝望的心恢复了些生气:“他叫我韵儿,可是肯原谅我了么?”她痴痴地想。

    杨凌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拉过了她的一只手。成绮韵的素手因紧张而苍白无力,握在手中一片冰凉,杨凌不由得心头一酸。这个一颦一笑皆含情,风情柔媚皆入骨的女人,随在自已身边这么久,无论她做恶也好、行善也好,其实完全不是依据她的个人好恶,完全都是为了自已。

    从来只见她如春花般绽放着,千娇百媚;如春水般荡漾着,盈盈可掬。而今天,在自己的暴怒下,她却象只暴风雨中的小鸟儿般,忍受着自已愤怒风雨地侵袭,楚楚可怜,默默不语。

    第一次看到自已心目中无所不能、坚强多智的成绮韵,仅仅因为担心失去自已的心,而如此仓惶软弱的,让杨凌心中有种刺痛的感觉。可是一想到她做下的事,以及由此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杨凌心里又是一恼。

    成绮韵被杨凌拉近了,心里刚刚暗自舒了口气。可是马上就感觉到杨凌又僵硬起来。她不觉咬咬牙,抬起眸子与杨凌直视着,说道:“我没有要你自立为王,脱离大明的意思。山中虎一旦长大,又岂能双王并立一个山头?尽管一个是有冕之王,一个是无冕之王。

    这样做,不但避免你们兄弟将来失和,可能引起地冲突,而且,只要在你治下加强与关内的来往,加速关内外百姓的融合,无论是在地域上、文化上,还是心理上。这里,都不会脱离大明而独立。

    你曾经想让阿德妮建一所军校,可是大明现在的朝廷体制是不可能实现地。在这里,你可以办到。争取到一块这样的地方,你曾经提到过的许多想法,都可以实现。就象你说的,这里是一张白纸。可以让你纵情挥洒,完全没有旧的理念、制度去束缚,去迟滞你想要的结果。

    除了开疆拓土。为大明打造一个大大的江山,你在这里所创造的所有比大明更了不起的成就,都可以产生眼见为实的效果,促进关内地发展,这样岂不是能让你的梦想更早的实现?大人,你说这是大忠大义,还是大奸大恶?”

    “何况……,,成绮韵微微垂下头,幽幽地道:“大人以为绮韵胆大包大。敢随意想些这种一个弄不好就抄家灭族地事情给大人招灾惹祸么?我是……我是早就洞彻白衣军将士的心理,知道他们上下一心,一定会坚决的支持你,我才敢最终下了这样的决定”。

    “白衣军?”杨凌一怔。

    “不错!白衣军!”成绮韵低声道:“不止是原来白衣军的人马,还有荆佛儿将军地将士,如果他们思恋关内,军心不稳,我又岂敢动了此念?他们在关内是什么人?是流民、马贼,是穷馊馊的塞上守军,在关外拼了这么久,他们大大小小的将校都拥有了属于自已一块草原、一群奴仆、拥有自已地牛祟、帐蓬,还有女人。

    他们在这里是老爷,开疆拓土、浴血厮杀的回报全都在这里,你现在让他们回去关内,他们还有什么?他们仍然是一个苦哈哈。他们没有背叛大明的意思,可他们愿意留在这里。

    相反,你要是硬逼着他们放弃到手的一切回去关内,这些战士们反而可能起了异心。甚至有人为了保住他现有的一切而去投靠异族。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为了朝廷大义抛弃他自已的一切。

    为什么不能让朝廷之利和个人之利成为共同利益,让他们成为更坚定支持朝廷的人呢?就象那些现在正在奴儿干开荒造田、建造家圆的百姓,如果他们在这里已经娶妻生立、已经拥有大片的土地,你再让他们放弃这一切回关里去,他们会不会造朝廷地反?”

    杨凌目光闪烁,定定地道:“你是说………荆佛儿、封雷……整个白衣军上下将士,都愿意留在这片土地上,继续开疆拓土?”

    “是!而这一切,一位指挥使、一位总督,是没有权利赐予他们的。这样的官吏没有权力提拔将官,赐予土地,那么让这些士兵们不断扩张下去的动力在哪儿?这,也是在这远离天朝的地方设立王公的原因之一。”

    杨凌定定地看着成绮韵,那眸子里没有胆怯、没有哀求、没有诡谲狡诈,澄澈的眸子里只有对自己所做一切绝不后悔的决心,还有………就就是那情真意切浓得化不开的爱。

    这个女人,这个以他为天,以他为生命的全部的女人,杨凌忽然满心的怜惜。他张开双臂,把成绮韵轻轻拥在怀里,成绮韵偎在他的怀中,眼如盈盈一池春水,满溢都是柔情。

    脸上那紫红色的指痕,这时便也越发显得惊心,杨凌按捺不下心中的负疚与心疼,轻轻地,轻轻地吻了下去。

    这是杨凌第一次如此温柔怜惜地吻她,仿佛在吻花瓣上的一滴露水。成绮韵心里绷得紧紧紧的那根弦终于松弛了下来,她轻轻闭上眼,任杨凌的唇温柔地在脸颊上,发丝上滑过,滑过耳畔……

    杨凌的温柔,让度过危机的成绮韵放心之余又有些后怕,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完成这件事,自此相夫教子,终生不再设一计一谋!”

    然而男人在情爱时发的誓靠不住,女人何尝不是?眼前乖的如同小猫一般的她,彻底的陶醉在爱的海洋中,那锋利的爪子便也收了起来,可一旦离开杨凌的视线之内,小猫儿会不会再度化身母老虎,又有谁知道呢?

    “韵儿,不管你做了什么,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好,我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还得好好想想,拥兵自重,据而讨封,那是万万不成的。我要想个更妥当的办法,和皇上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嗯……“成绮韵温柔地点着头,忽然迟迟疑疑一脸胆怯地道:”可……可是人家还有一件事,比起这件事呢倒不见得是更大的事,可也不见得就是小事,而且这事说起还还更着急,得马上就想办法解决了她,这事儿除了大人出马,人家又实在想不出别的人选,……”。

    她顿了顿,怯生生地道:“人家想………想……,你怎么啦,大人?”

    杨凌额头的青筋又起来了,他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亏得成绮韵一把扶住了他。

    杨凌哭丧着脸道:“你……你又做了什么事啦?快点告诉人家!”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64 收网
    红娘子、阿德妮等人在帐外心神不宁地来回踱着步子,手下一众大将站在更远处看着,直到许久之后,才见成绮韵一掀帘儿走了出来。

    红娘子和阿德妮急忙迎上前去,也不说话,只有眼神儿传递着疑问。

    成绮韵也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阿德妮一见喜上眉梢,立即转头向一众将领打出成功的信号,遏制不住的欢呼声在中军大帐周围响了起来。

    杨凌在帐中听到手下将领们的欢呼声,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成绮韵说的也没错,这些浴血沙场的将领们的需求也不能不考虑到。身居上位者所做的一切,未必都是出自他的本意,有很多时候是不得已。

    在其位谋其政,必需考虑到追随者、服从者的利益和感受,如果连你追随者们的利益都不能照顾到,甚至完全破坏掉,那根本就是在把他们推到对立面上。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无怨无悔,抛家舍业地拥戴、追随一个人,却丝毫不计较个人利益呢?

    可是成绮韵的计划他并不完全同意,至少留驻关外,派人请封,在造成既定事实的基础上,让皇帝不情不愿的对他做出封赐,杨凌绝对做不出来。他心中完全明白,这是一个枭雄必然的选择,也是最安全、必定成功的一条路,他开出地条件也对大明具有极大好处。可是那样一来,他和正德之间的私谊也彻底完了,再多的解释、再多的行动,也不能逃避背叛的现实。

    在这个世界上,他拥有众多的部下,拥有许多情深意重的红颜,而兄弟,只有正德一个人。两个人彼此虽未言明,但是他们的心里其实都明白,已经把对方看成血浓于水的好兄弟。

    正德皇帝是孤独的。在这世上只有他杨凌一个兄弟,他在皇帝心中不仅仅是一个臣子,还是他最好地朋友、最好的兄弟,在他身上,寄托着正德的信任和情感。如果这样做,正德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甚而从此让他再也不肯相信别人,变成一个从此对人充满猜忌的帝王。

    这样一个帝王。他的心胸不会宽广,他不会放心让他的臣子们去开疆拓土、光耀大明。他会从此紧紧地把持着权利,宁要一群庸碌的绵羊,不要一只能展翅翱翔地雄鹰。大明朝廷的顶峰统治者是这样一个人,大明如何还能发展地起来?

    杨凌必须得圆满解决这件事,尽管这一来他要承担相当的风险。为了兄弟情、为了朋友义、为了君臣精诚合作,而不是在他向北扩张的时候。还要和大明彼此猜忌纠纷,最终最发展扼杀,把精力完全投放在两兄弟间的内耗和征战中。

    大军到了卓尔河,渡河东向便是朵颜山,那时便得想办法先解决好银琦其其格的事了。彭小恙已经率军转向东北方,先行赶赴奴儿干都司。朝廷卫所兵将回到驻地,而彭小恙一手训练的民团武装则要留在刚刚迁至兴安岭,在那里择选险要建立地北英城,配合白衣军的行动。

    荆佛儿也已赶回幹难河,趁势扩张势力。接收附近的瓦剌和鞑靼部落。由于和朵颜女王的谈叛还没有开始,两家是变亲家还是仇家仍在两可之间。为防万一,红娘子和封雷率领一万铁骑,随同朵颜卫的大军一同赶回朵颜部落。

    卓尔河,九月金秋,河水悠荡,被夕阳映的金蛇万道,灿烂非常。

    河水充足,好在不是非常宽,简易地木桥搭了四座,四路大军同时过河,浩浩荡荡。此处风景甚好,没有污染的水源、空气和青山绿水,望在眼中叫人心旷神怡。

    杨凌下了车轿,与红娘子等人缓步过桥。漫步没有护栏的桥上,望着碧蓝清澈的河水顺流东南,秋风吹在脸上,不觉神清气爽,满腹心事也一扫而空,杨凌刚刚振奋起精神,刘大棒槌就顺着忽扇忽扇的桥面嗵嗵地跑了来,气喘吁吁地道:“国公爷、王爷,她她来迎接你们了”。

    杨凌一蹙眉,责怪道:“你现在也是一路大军地将领了,稳重一些,说话颠三倒四的,谁来迎接我”

    杨凌边说边顺着大棒槌地手指望过去,河边一株小树,满树金黄。树下一个长发及腰的少女,一袭白衫,婉约如画。其时夕阳如血,丽辉斜撒,衬映得她身沿一线金黄,纤美绝伦,不是银琦女王还是哪个?

    杨凌脸色不由一变,他下意识地去看崔莺儿,幸好是与朵颜三卫的军队一同回返,崔莺儿还是男装打扮,他这才放下心来。

    “大人”,成绮韵的眼睛瞟向杨凌。

    “咳咳,莺儿”,杨凌的眼睛瞟向红娘子。

    红娘子尴尬地笑笑,她紧了紧衣衫,看看没什么破绽,这才大步向前走了过去。

    “杨,不能总让莺姐姐出面啊,女王情陷越深,怕是越难自拔,你该主动追求她才对”。

    杨凌瞪了她一眼,恨声道:“要我怎么说?我说你的男人其实是我的女人,你也嫁给我算啦?”

    成绮韵吃吃地笑,杨凌翻了她一眼,冷哼道:“其实两家合盟也就够了,偏你惹这么多事出来,想起来我就生气!”

    成绮韵笑盈盈地一福,说道:“大人,因利而同盟易,有难而共守难。不把她牢牢地绑在大人身上,朵颜三卫这支强大地力量。这支今后整个草原的主人,能为了大人的安危向朝廷施加压力么?能为了大人的志向北征么?能轻易说服他们离开朵颜山、迁往斡难河,让辽东大明卫所顺利连成一线么?

    大人为国为民,向来鞠躬尽瘁,就算这一次是‘为国捐躯’吧,相信大人也是无怨无悔,何况银琦妹妹模样儿不丑”。

    杨凌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说的有理!韵儿真知我心,好!很好!老爷一定重重赏你!”

    只要杨凌同意了大计,成绮韵便没什么好怕的了,她闻言毫无惧意。只把那狐媚的眼神儿一撩,昵声道:“大人要赏妾身些什么呢?”

    杨凌板着脸,恨恨地道:“今晚来见我,老爷赏你一顿家法,竹笋炒肉!

    “好呀,好呀,人家也要”,阿德妮瞧的眼热,连忙跑到身边。抱住他的胳脯媚眼如丝地道。

    杨凌呻吟一声,差点儿没一头栽进河去

    卓尔河上游。李大仁攀上了河岸,草丛中青蛙、蚱蜢一阵乱跳。

    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林子,附近全是爬满了藤萝枝蔓地灌木。李大仁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躺,呼呼地喘着大气。

    尽管一身武艺,但他毕竟是血肉之躯。一路奔来尾随着朝廷大军,风餐露宿的,方才踩水过河,由于河流湍急,而他生怕弄湿了手里高举的东西,奋力踩水过河。已经耗尽了体力,实在是太累了。

    红娘子和杨凌合击伯颜猛可时,李大仁和伯颜猛可冲散了,最后随着几十人的小股部队逃了开去,待他再想寻伯颜猛可。已经失去了机会。白衣军本来也是同朝廷对抗的,然而在白衣军与鞑靼因为地盘发生纠葛时。刚刚来到关外的李大仁很自然的投到了伯颜猛可一边。

    一来双方早有合作基础,再则黄金家族这块金字招牌,在他心里还是比成不了甚么大事地白衣军要有份量,想不到伯颜猛可英雄一世,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现在朝廷和朵颜三卫还有白衣军明显达成了同盟关系。朝廷大事上,从来没有个人恩怨,因为彼此的利益,今日打地死去活来,明日好的亲如一家事属寻常,可是这一来就绝了他的去路。

    朵颜三卫、白衣军和奴儿干卫所平分了战俘,把他们掳为奴隶。其中不少人是知道他这个常在伯颜猛可身边,而且深受重用的汉人的。如果投靠其中一方,难保不被人认出身份,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可他不甘心就这么走,他已经无处可去了,曾经抱着那么大的志向,却一次次破灭,现在沦落到这一步,他还能去哪儿?凭他地本事,要想混的衣食无忧易如反掌,可是李家的子孙岂是这么没有志向的人?

    “杨凌!”李大仁望着天上金灿灿的浮云,暗暗咬紧牙关。原来这一切,又出自杨凌之手,带兵赶来的是他,打破了自已最后幻想地人是他,杀死自已父亲和兄弟的凶手,一手捣毁了李家大业的凶手!

    李大仁曾经梦想着打下江山,坐上龙庭,而这一切,因为弥勒教的惨败,因为父亲兄弟的相继死去被迫打消了。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希望利用宁王或者伯颜猛可地势力推翻大明,为自已的家族报仇,然后这两个人也先后失败了。现在,他地目标再次降低,那就是杀了杨凌!

    从雄心勃勃的图国谋权,到效法一介莽夫,流血五步,逞个人意气,其中包含着多少辛酸?

    他喘了口大气,翻过身来仔细检查方才一直护在手中的包裹,还好,包裹没有被打湿,三个乌沉沉的龟甲状铁蛋子还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边。

    李大仁地唇角不禁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这是他尾随杨凌大军而行时。趁夜从兵营中窃取的武器。他见过这种武器的可怕,就是在这种令人胆寒,令人根本难逞个人勇武的可怕火器打击下,伯颜猛可的大军才全面溃散。

    一枚铁弹爆炸,尖啸声中数百枚钢针铁片以惊人的速度四下激射,杀伤范围巨大,人力难以低挡,有了这种可怕的火器,他一定能冲进杨凌的侍卫圈内,把这个李家的生死大仇一剑干掉。

    他一共窃取了四枚。已经在旷野中摸索着试爆了一枚,掌握了使用方法,他把剩下地三枚手雷如奉至宝的留在了身边。弥勒香军靠不住、志大才疏的宁王靠不住、生不逢时的伯颜猛可靠不住,这实实在在的炸弹总该靠得住了吧?

    “杨凌,等着吧!破釜沉舟!就算搭上我一条命,我也要送你上西天!”李大仁体力稍稍恢复,一咬牙爬起来,捡起那包袱。悄然遁入了灌木丛

    银琦女王远迎数百里,终于接回了朝思暮想的未婚夫君。朵颜卫的大胜。将她的威望推到了巅峰,有资格统治草原地人除了她已经没有第二个人,银琦女王升格为银琦可汗指日可待。

    可是问题随之而来,有些是部下们遇到的.有地是杨英帮她苦心筹划思考到的问题.搞的银琦头痛不已。

    大草原不能没有统治者,即便余悸未消的瓦剌人不来争夺,如果朵颜三卫也放弃接管。那么这些草原部落必定尽快组合,重新选择一些大的部落主成为统治者。如果朵颜三卫予以接收,那么他们就要面临统治者必须承担的一个重要责任:让牧民们有口饭吃。

    大战造成地破坏是巨大的,草原被焚毁,粮食被耗用,由于征战。放牧受到了影响,牛羊群的繁殖饲养错过了最好的时间,现在已经进入十月,寒冬马上就要到来,到哪里去搞到那么多粮食?

    手下的将领们都是一些精通破坏的家伙。却没有一个擅于理财、理政,通常遇到这些问题时。部族首领们会把内部地这种求生的欲望化成战斗,引向大明的边疆,一方面在战乱中消耗人口,一方面尽可能的掳夺粮食,满足自已人的需要。然而现在还要和大明开战吗?

    同时,战乱造成草原上地马贼团伙激增,要接收这些部落,就必须得打击这些马贼,平定草原的秩序,那么手下三部,谁去执行这项将在严冬展开地艰巨任务?如何平衡三卫之间的这种利益关系?

    再者,朵颜三卫最初是投靠大明的蒙古兵,被派驻守卫在这里,这里是整个大草原的边缘。现在如果想要统治大草原,那么他们的统治中心就太偏僻了,偏居于一隅,是很难产生强大的政治影响,左右整个草原政局的。

    如果要迁移部落,要迁到哪儿去,庞大部落的迁徒,必将要面对诸如整个部落的转移、定址、重新划分放牧草原范围等等事宜,一个不慎,不免要引起三卫内部的磨擦,做为女王,她哪一样不得考虑到?

    白衣军现在比她还穷,这些事无不需要强大的经济基础,杨英提的出问题.却根本帮不上她的忙,银琦收拾起儿女私情,苦心琢磨两久,始终没有对策.

    当这么多的问题完全要由银琦女王去解决时,这个小女孩儿才发现,即便没有白音的掣肘,也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是以她的能力能够解决的.不得已,她只得打起杨凌的主意,希望得到大明的配合和帮助。

    杨凌自从到了朵颜卫便不动地方了,可他虽然驻扎在这儿不走,又不象是有什么要事的样子,天天狩猎游玩,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银琦总觉得大明这么重要的人物在大战之后不会留在这儿以打猎为乐.这个家伙一定有什么阴谋.就象他在白登山诓骗自还想把自已推下山去时一样.

    所以银琦除了必要的礼貌性宴请.对他也一直敬而远之.然而现在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和这个难缠的杨大人打交道了。

    银琦女王锁着如墨的双眉,正在书房缓缓踱着步子,思考着杨凌来了之后与他交涉的事情,评估着大明可能开出的条件,正自盘算不已,巴雅尔匆匆赶了来,大声道:“王爷,我回来啦”。

    银琦连忙迎上道:“威国公来了么?”

    巴雅尔把牛眼一瞪,说道:“没请来。那个小白脸说有要事在忙,说是改日再来拜候王爷”。

    银琦奇道:“他在忙什么?”

    巴雅尔道:“瓦剌来人了。鄂尔多斯部的头领勒古锡阿克拉现在被推为瓦剌可汗,派了使者赶来见他,我去时,见他正在帐中大摆酒筵,款待瓦剌使者”。

    银琦女王心中一惊,失声道:“瓦剌人?瓦剌人见他作什么?”

    她急急踱了两步,吩咐道:“来人,备马。我亲自去请大明国公”。

    巴雅尔发怔道:“王爷,那就等他改天再来嘛。不管怎么说,你是王爷,他是国公,论身份还低着一层呢,哪有你亲自上门去请的道理?他哪儿那么大的谱呀?”

    银琦一瞪眼,没好气地道:“巴雅尔大人。你也动动脑子!瓦剌和鞑靼打的两败俱伤,这个时候他们忽然派人求见杨凌你说是为了什么?”

    “为啥?”巴雅尔憨态可掬地问道。

    银琦道:“当然是巧言令色,说服大明,求得大明地庇护和帮助,只要大明点头,他们就敢逐步接收靠近瓦剌的鞑靼地盘。我们是鞭长莫及。如果大明答应帮助,大明的卫所就在我们身后,我们又不敢尽出兵马,瓦剌就能趁机夺取大片草原”。

    她顿了顿,冷哼一声道:“说不定大明还会封他们的头领为王爷。培养几支力量,均衡草原势力。大明近百年来,一直就是这么干的”。

    “什么?”巴雅尔恼起来:“他们刚刚和咱们联手同盟,马上就去扶持瓦剌人对付咱们么?真是岂有此理,大明岂能如此?”

    银琦摇摇头,幽幽叹道:“也不能就说他们错了,换了我是大明的人,我也会这么干的”。

    巴雅尔迷惑地眨着眼睛,他那颗比较简单的脑袋始终不能理解这么复杂地道理。

    “我去请杨国公,你马上把北英王请来”,银琦一边往外走,一边急急说道。

    现在看来,有必要联合杨大哥给大明施加一些压力了,不能任由大明扶植野心勃勃的瓦剌,否则只需三五年功夫,草原上就要重演鞑靼和瓦剌之争,只不过是由自已替代了伯颜地角色,而大明将坐享渔翁之利。

    “堂堂的大明威国公,为什么一直待在我这儿不走?”当银琦骑上马,前锋卫队徐徐出府的时候,一直忙于族内事务,没有精力考虑这个问题的银琦忽然问自已:“草原毕竟是我们的草原,他总不会提出因为帮助我们打了胜仗,就要从中分一杯羹的荒唐要求吧?”

    可现在诸多事务要倚助大明,如果他真地对自已提出过分的要求怎么办?

    找不到一个人商量主意的小女王骑在马上,可怜巴巴地蹙着眉想:“该死的瓦剌人来见他了,这下子他的资本更充足了,如果他趁机提些要求,会要什么呢?”

    银琦想到这里,心中忽地一震,想到了一个最可能的地方,一个对大明来说至关重要地地方:“难道大明威国公一直留在这儿,就是为了找机会取回河套地区?”

    银琦越想越有可能,只怕这就是杨凌一直留在这儿的主要目的了,现在瓦剌人向大明摇尾乞怜,加大了大明的筹码,这个家伙终于可以撕下遮羞布,赤裸裸地向自已索要这块大明一直想要却拿不去的土地了。

    小银琦忐忑不安地想:“如果他地目的真地在此,那我给是不给?是给他前套还是后套?他的胃口总不会那么大,前套后套都想要吧?”

高西 发表于 2008-10-22 14:19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65 钓鱼(文)大字看的爽
    “好多美女啊大人,这一跤跌进众香国里,不晓得荒唐一宿,大人还爬不爬得起来”成绮韵贴着杨凌的耳朵轻声笑道。

    案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和醇美的酒水、肉食,面前宽大的地毯上站着十多个衣饰各异、姿容俏丽的女子,个个身材高挑袅娜,俏立帐中,盈盈如FR出水。

    尤其是那几个身着淡黄花饰衣衫,一面轻纱遮面的美人儿,酥胸高挺、纤腰一握,腰间露出一线圆润粉腻,薄纱下隐隐衬出高挺的鼻梁、轮廓优美的小嘴,露在外边的只有那双睫毛长长的媚眼,叫人不免生起解下面纱一窥究竟的欲望。

    这些女子个个堪称万中无一的绝色娇娃,轻衣蔽体、曲线玲珑,再加上高鼻深目的、金发蓝眼的,有西域人、天竺人、波斯人、罗斯人,还有些叫不出品种的混血儿,各具异国风情,往那帐中一站,娉娉婷婷、香风扑鼻,简直看的人眼花。

    杨凌不置可否地笑笑,对坐于下首的瓦剌使者笑道:“勒古锡阿克拉大人太客气了,说起来这一次征伐鞑靼,瓦剌也是出力甚巨啊,不知你们那里伤损如何?听说草原上现在处处都在闹马贼,你们这一路来不平静吧?”

    瓦剌使者特木尔连忙欠身陪笑道:“多谢国公爷关怀。我们瓦剌部。呃实力未曾受损,只是亦不剌大人秘密赶来与朵颜女王计议共同出兵,在回程中不慎被伯颜游骑所杀,新任首领火筛大人又在战场上中了伯颜猛可奸计,以致我军士气大丧,一蹶不振。若非天朝兵马出动,除此凶獠,瓦剌必受其害”。

    杨凌淡淡一笑,心道:“实力未曾受损么?看来阿克拉现在担心地很呐,如此虚张声势。不过是抬高谈判的筹码罢了。我也不去揭破你,一会儿让你看看我的实力咱们再来讨价还价吧”。

    “国公爷,这些歌伎姿容俏丽、舞技超群,可要她们为国公歌舞一曲助兴?”

    特木尔见杨凌对他提出的要求始终未予答复,心中有些焦急,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杨凌不会只经过一番谈判就答应下来,得沉住了气慢慢周旋,只要捱到杨凌同意。有这位大明第一权臣点头,大明朝廷那里就好办多了。是以捺住了性子,想先施以美色攻势。

    一个侍卫悄然闪至杨凌身旁,低声道:“国公,银琦女王到了营门了”。

    杨凌目光一闪,色眯眯地瞄了眼那十多个绝色佳丽,站起身来笑吟吟地道:“不急不急。这歌舞嘛,哈哈哈,本国公有的是时间慢慢欣赏,美人如玉,舞姿翩跹,当于清风明月静夜锦幄之中。持夜光杯,品葡萄酒,赏之方有情趣,特木尔使者以为如何?”

    特木尔会意,哈哈大笑道:“国公说的是。在下一介俗人,可没这般雅趣”。

    两人相视大笑。杨凌绕过几案,摆手道:“来人啊,把这些美人儿带下去好生照顾着”,然后对特木尔笑道:“阿克拉如此隆情厚意,本国公就却之不恭了”。

    特木尔见他欣然笑纳了这些美女,心中也自欢喜无限,连忙起身顿首道:“应该的,应该的,国公远师征伐,为草原安宁鞍马劳顿,这是我族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杨凌笑道:“好,关于阿克拉所议之事么此事太过重大,嗯,本国公要慎重考虑,方能予以答复。呃我军中正有例行的习兵演武举行,本国公要去看上一看,特木尔特使,可曾安排了住处?如果在朵颜城不太方便,可以在我营中住下,待我有了计较,再召你前来商议”。

    特木尔神色一动,忙道:“不敢有劳国公。不管怎样,我们与朵颜总有同盟共抗鞑靼之约,他们就算不欢迎,也不好赶我离开,哈哈哈,在下自有住处。不过”。

    他眼睛了一下杨凌,做出一副满脸仰慕的神情道:“在下来时就曾听说,国公爷地天兵在忽兰忽失温,以极犀利的火器大败伯颜猛可,听人说,那火器威力之大,如天崩地裂,令人不胜心向往之。国公既要演武,不知在下可有幸一睹天朝大军的勇武之姿?”

    杨凌心中暗笑,说道:“自无不可,特木尔特使远来是客。小小要求,岂有不允之理?走吧,我们一同去看看”。

    银琦提着乌蛇皮梢的马鞭子大步走在前边,后边紧随着十多个虎背熊腰的侍卫和一个明军校尉,那校尉忙不迭地解释着:“女王,国公爷正在接待瓦剌使者,是以不便起身来迎,还请恕罪。您可否先到侧帐歇”。

    “不必了!本王没有那么大排场!”银琦一扬马鞭,打断了那校尉的话,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已经把目光投注在那顶最大的军帐前,里边一行人正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当先一位年轻人,头戴幞头巾子,身穿石青锦纱袍子,革带束腰,潇洒自如,英姿翩翩,实是难得一见地美男子。银琦却撇了撇嘴,心道:“杨凌丰姿如玉。地确算是难得一见地英俊男子了,可是比起我杨大哥,还是差了几分”。

    眸波再一转,瞧见了他身侧的成绮韵,唇若凝朱,目秀神清,肌肤细腻,粉白映红,一张脸儿宛如初绽桃花,尤其那眉宇间的风情。实是娇艳不可方物。

    银琦心中不由一惊:“她怎么在这儿?是了,杨凌如此出众的仪表风度,又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想来她是喜欢了人家了?她她是杨大哥的姐姐,如果她喜欢了杨凌,那两家便算是结了亲家,我是杨大哥地妻子,这一来该是怎么算的?”

    银琦正在想着。杨凌已瞧见了她,成绮韵低声道:“她果然沉不住气了。你打算怎么办,一会儿当面摊牌么?”

    杨凌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难不成真的用你地计策?诓她成亲,再来个李代桃僵?使人去知会莺儿,让她也赶过来”。

    杨凌说完

    ,举步向银琦走去。银琦目光在他身后那个蒙族衣袍打扮的人身上转了一转,知道这人必是瓦剌使者无疑,随即向杨凌拱手道:“威国公”。

    “杨凌见过女王。呵呵,巴雅尔兄弟送来的请柬,在下已经收到了,只因府上尚有客人。是以一时不能抽身。本想着回头就去拜见女王地,怎么竟然劳动了你的芳驾?”

    银琦浅浅一笑道:“我有些事情想与国公商议,还以为是我诚意不够,未能促请到国公,所以这就亲自来迎了。不想国公真有客人,不知这位是?”

    杨凌笑道:“哦。这位是瓦剌部使者特木尔”。

    特木尔急忙趋前几步拜见银琦女王,用蒙语问候寒喧,杨凌笑吟吟地道:“特木尔使者正要去看看我军卫演练火器,女王如不嫌弃不妨同行观赏,待事毕送走特木尔使者,再请女王入帐议事”。

    银琦女王曾听阿古达木说过明军在忽兰忽失温展示的强大火器,一听顿时勾起好奇心来,便暂时按捺下心事,随着他们一起去往校场。

    杨凌没有住在朵颜城,他的军营驻扎在城外,与红娘子的白衣军大营成犄角之势,如同拱卫依山而建地朵颜城的两只铁拳。所谓校场其实也是临时划出地一块供士兵们演军习武的草原。

    士兵们在远处树立起上百个野草扎起的人形靶子,领兵将校跑步上前拜见杨凌,听候了指示后又跑步返回,高声下达着一串串指令。

    银琦和特木尔好奇地看着一群士兵扛着火枪,在将官的号令下迅速排成整齐的行列,然后跑到射击地点,排成四个横队,前两排刷地一下单膝跪地,随后一场精彩的表演就开始了。

    枪声象炒豆一般地密集,远处的靶子顷刻间被打的四分五裂,有的还起了火。由于靶子里填充了些泥土,打的尘土四溅、看不到子弹的飞行,可是从远处百十面靶子受到射击地情形,就可以估测出那些子弹该有何等密集了。

    银琦和特木尔注意到,明军的火器没有火绳引线,而且,他们站蹲各二的队列将火器的威力发挥到了极限。第一排单数士兵射击,随即将枪递给第二排,这时偶数士兵射击,将枪再递给第二排。此时第二排士兵已将装好弹药的火铳递回给第一排单数士兵让他们接着射击,同时对递回地火枪换装弹药。整个火枪打击过程持续不断,永无止歇。

    银琦和特木尔不禁霍然变色。明军早就有火枪,蒙古铁骑之所以不把明军的火器放在眼里,其实除了射程,最大地缺陷就是发射速度慢,他们只要拼着伤亡,在经受两轮打击之后就能利用火器换装弹药和骑兵的速度抢至近前,开始他们一面倒的劈杀表演。

    然而现在明军的火器很诡异地不再使用火绳,却仍然能迅速发射,这还不算,他们把换装弹药完全交给第二排士兵,整个火器打击从不间断,弯刀、快马的旋风铁骑休想近身了,即便他们之中有人伤亡,不能继续这种配合射击。士兵也可以自已装弹发射,在这整个射击队列中少量这样地士兵根本不会有多大影响。何况他们还是立蹲两个纵队。

    如果明军与蒙古铁骑用这样的方法对战,那么,银琦女王和瓦剌使者特木尔都觉的有点心惊肉跳:那将是一面倒的屠戳,将有多少血肉之躯用来填塞他们这种狂风暴雨的打击?

    “昔年我大明永乐皇帝征讨马哈木时,就曾用过类似的排列,不过那时是三列队,现在嘛,我们的火枪已经不需要火绳引燃,速度快了许多。两列队足矣。再加上蹲立两队,则打击如暴风骤雨,弹药不止、射击不止,永无止歇”。

    杨凌随意地解释着,银琦忍不住问道:“我听说打伯颜时有种轮式连珠火铳,还有一种掌心雷的武器是么?”

    杨凌含笑瞟了她一眼,说道:“是啊,不过连珠火铳威力巨大。大战结束后,我叫人把它们携回卫所去了。女王对此有兴趣?我们正在研制威力更加巨大、炮体轻巧灵便的新型火炮。等到研制成功,用骏马驮拉,可以日行百里,如果女王有兴趣,到时可以邀请女王前去观赏”。

    特木尔的脸色有点儿发白,杨凌故作未见。说道:“不过那掌心雷嘛,嗯,我地侍卫倒是随身携带的有,来人啊,试爆一颗手雷,女王和特木尔贵使想观赏一下”。

    当下早有准备的侍卫们在远处举起四块木板。合拉起一间类似房屋的东西,然后以横杆挂了一颗手雷上去,拉燃引线后掉头就跑,匍匐到了事先挖好的坑中。

    其实这些东西杨凌早准备好了,本来是想对银琦炫之以武力的。现在正好让瓦剌人一齐瞧瞧。之所以把那手雷不用投掷而是悬挂于内,那是因为不好掌握爆炸时间。而手雷在空中爆炸,杀伤效果肯定比落地后爆炸更具威力。

    而且,由于离的比较远,看的不是那么真切,杨凌让人悬挂地那枚手雷,不如说是榴弹更确切,足足大了三四号。

    “轰”地一声巨响,四面巨大的木板墙被一股爆炸地气浪象雪片一般掀出好远,银琦和特木尔吓的一哆嗦,杨凌笑吟吟地道:“走,咱们去检视一下爆炸效果。”

    走到一面飘飞出来的木板旁,银琦和特木尔才发现那木板极厚,一块块厚重的木板,又在外侧加了竖立的条木固定。

    杨凌道:“我们的手雷,不以爆炸力为伤害,所以没有把这些厚重地木板炸开,主要是用手雷中的各种钢针、钢珠、铁片等等杀伤敌人,所以杀伤范围极广,盾牌也难以抵挡。来人呐,把木板翻过来”。

    几个士兵急忙把木板翻过来,抬起了杨凌几人面前,只见整个木板内侧坑坑凹凹,密密匝匝的钢珠、钢针、铁片竖的、斜的扎满了整个板面,深深陷在硬木之中,木板上还有道道可怖的滑痕,可以想象如果在奔马群中释放这么一个东西,那杀伤力该有多大。

    杨凌看看神色可异地银琦和特木尔,笑笑道:“好,让士卒们继续训练吧,绮韵,代我送送特木尔使者,我先陪女王回帐”,他向成绮韵暗使了个眼色,成绮韵会意,向特木尔嫣然一笑,说道:“特

    使先生,请”。

    目送二人离去的情形,银琦心中疑惑不已:“怎么北英王的姐姐与他十分熟稔么?”

    杨凌带着满腹疑惑的银琦回到中军大帐,两人分宾主落坐,银琦开门见山地问道:“国公,请恕我冒昧,不知瓦剌人这次前来拜访意图何在?毕竟,瓦剌人虎狼之心不弱于鞑靼,我身为朵颜之王不敢疏忽大意。”

    “喔!这个呀,女王不必担心,瓦剌人现在遭受重创。不敢撕破脸皮对朵颜用兵地”,杨凌看了看面前这个故作老成持重,却稚气未脱地可爱女孩一眼,见她明显地松了口气,不禁有些好笑。

    他为银琦斟了杯茶,送到她的面前,说道:“瓦剌人被鞑靼压迫地退居西北一角,日子不太好过,现在鞑靼已经亡了,他们想出兵占据东至堆塔出晃忽儿槐。南至亦集乃的那片草原,所以阿克拉派人来见我,是想试探大明的意思”。

    “噗!”银琦一口茶喷了出去,不断咳嗽着,那俏脸蛋儿胀的通红。

    “女王小心,可是茶太热了”,杨凌立即上前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唔咳咳”,茶水呛进了气嗓。银琦根本说不出话来,虽觉杨凌这般突兀地上前来为自已捶背有些于礼不合。奈何口不能言,又不好大力推开,冲着人家咳嗽又不礼貌,只得哈着腰不停咳嗽,默许了杨凌的无礼。

    过了好半天,她才喘息着直起腰来。晕着脸道:“多谢国公,我没事了。”

    她不着痕迹地拉开和杨凌的距离,坐回椅上道:“国公,瓦剌想要地两片土地,都是鞑靼的地盘。他们”。

    杨凌微微一笑,说道:“不错。鞑靼先失于令尊花当王爷之手,又复被伯颜夺回,又经过连番大战,内部已混乱不堪,现在只要有一支力量愿意接收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把他们变成自已的部落。征伐鞑靼的战争,瓦剌人也是出了大力的。尽管在最后的决战中,他们畏战逃回了本部,可这不能抹杀他们此前立下的功绩,他们自然有权利要求报酬”。

    “哼!只是不知现在的瓦剌有没有能力与我朵颜一战”,银琦眉尖一挑,威风凛凛地道。

    杨凌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如果大明允许,他们就能”。

    “你!”银琦恨恨瞪向杨凌,双手扶案欲起,可她思及自已目前情势以及对大明地倚重,不由慢慢坐了回去,定定地看着杨凌道:“国公,大明要扶持瓦剌,制衡朵颜?”

    杨凌笑微微地注视她片刻,直到银琦自已觉得不自在,慢慢闪开了目光去,才道:“银琦,你是聪明人,我们暂且抛开王公的身份,以朋友地身份推心置腹地交谈一番好了。

    你应该知道,草原只要统一,刀锋必然直指中原,千百年来无不如此,或许你为王时不会,但是你能保证朵颜三卫的下一代王不会如此么?大明对你们、对瓦剌甚至鞑靼,都没有敌意,我们所做的一切,仅仅是预防出现一个强大的敌人,来掳夺我们的领土”。

    “可是,凭大明现在的武力,凭国公方才所展示地强大火器,还有谁能对汉人江山构成威胁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何况,我们的火器利于守,尚不利于攻,不能总是被动守候吧?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何况,我们这也是为了大草原的安宁”。

    杨凌侃侃而谈道:“瓦剌现在对大明恭顺的很,我们当然不能对一个臣服于大明的部族发兵征讨,如果他们常久地偏居西北一隅,随着人口增长,那片贫瘠的草原不能养活他们,必然要向东发展,与你们早晚必有一战。”

    “而你们呢,这片庞大的草原你们现在的实力还吃不下,不可能把鞑靼的地盘全部掌控在手中,强行占据地结果,就是造成战线拉长、兵力分散,你们对哪一处地方都不能结结实实的掌握在手里,根基不稳地结果,就是早晚被人再赶出去。

    别忘了,鞑靼和瓦剌互为君臣,统治这片草原已经一百多年了,而你们却一直偏居东方,你们在鞑靼牧民中的影响,是远远不及瓦剌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操之过急的结果,就是功败垂成!”

    银琦横了他一眼,忿忿地道:“说到底,结果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你还不知道我要给他什么,向他要什么。你更不知道,我要向你要什么。给你什么”。杨凌沉静地道。

    银琦眸光一闪,说道:“哦?那我倒要洗耳恭听了,国公请讲!”

    杨凌闭目沉思片刻,说道:“我仔细考虑过瓦剌地需求,其实他们拥有的地盘已经相当庞大了,西至贴良古锡(现俄罗斯鄂木斯克州)、北至乞儿吉思(现俄罗斯克拉斯诺亚尔斯科州),论及草原丰美的确不及他们看中的两块地方”。

    那一大片领地,其实是极肥沃的土地,适宜种植大麦、小麦,现在仅靠瓦剌人的原始游牧方式。当然不足以养活他们的人口,从而被他们视作贫瘠之地。

    杨凌说道:“你们吃不下整个草原,而那些部落又不能任由他们互相厮杀,陷入一片动荡之中,交给瓦剌人去管理,可以让草原暂时平静下来。不过这片草原不会白白交给他们,大明在这一战中也出了大力,我们会要求他们把巴儿思阔山、金山一带划拨给大明做为交换。”

    银琦有些愤懑不平。杨凌这语气,分明是把整个草原当成了他家的菜园子。这一块栽葱、那一块栽蒜,完全是他们说了算了。可是她的势力原本只是辽东的三个卫所,根本不曾涉足过这么辽阔地草原,不只整个草原之大是她难以想象的,而且感情上现在也只是把草原当作她的一块战利品,而没有原本属于她的领地的概念。倒不是多么的难以接受。

    可以说,这片庞大草原的十分之一划拨给她,那都是令人眼晕的一块庞大土地,只是感情上有种被人利用了地感觉,所以有些接受不了。

    杨凌要瓦剌用巴儿思阔山、金山山脉地带交换,那么瓦剌的领土实际上就没有扩大。只是靠近大明地领地从西向东转移了一下,和他们朵颜三卫将要占领的土地接壤,这一来彼此制衡的作用自然也更明显。

    巴儿思阔山、金山山脉,银琦忽然想通了,大明一直和哈密王在争夺西域的重要关隘哈密卫。由于地利上不占优势,劳师远征。屡战屡败,现在哈密卫已经落到了哈密王的手中。

    如果大明占据了巴儿思阔山、金山山脉,那么在军事上就形成了一个把哈密团团包围在内的局势,哈密地重要地理作用将因之丧失,不但成了大明唾手可得的一口肥肉,甚至大明想发军西域三十六国,那也易如反掌。

    银琦暗暗心惊:“他的胃口好大!”再看眼前的杨凌,那副笑吟吟的和气模样,在银琦心中不亚于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她下意识地缩了下身子,问道:“那么其他地领土将由我们朵颜卫接收了?”

    杨凌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儿,问道:“你现在接收这些领土,有没有足够的粮食让臣服于你的部落安然过冬?你的城池在这里,在辽东大明卫所之间,偏居于一隅,可以说天高皇帝远,你有没有把握可以把整个草原掌控在你的手中?”

    银琦吃吃地道:“国公,我今日有请国公,其实就是为了此事。你知道,已经打下了那么大一片土地,我没有把它弃之不顾地道理。何况,我的部下们现在都兴致勃勃,盼望着我能尽快接收鞑靼草原,分封领土,犒赏三军,他们地愿望我不能不考虑到。

    然而要接受这一大片土地和部落,今冬的大难题就是粮食,我想向大明借粮,不知国公可否予以援手,说服大明皇帝?你知道,我们朵颜卫一直是亲近汉人,对天可汗恭顺臣服的,草原由我们来掌握,远比走投无路的鞑靼人再推选出一个野心勃勃的首领要对大明有利的多。”

    “粮食那可需要很多食粮啊!”杨凌喟然一叹。

    银琦脸蛋有点发红,吃吃说道:“我知道,可是由于战争,我们的牛马损耗实在太大,物物交换的话,我们现在已经换不起了”。

    杨凌双手一摊,眨眨眼道:“那么,你要我如何说服皇帝,说服大明朝廷的臣子们,让他们答应向关外运粮呢?”

    “我我。可以答应你,一旦粮草运到,解了草原之厄,我可以把鞑靼人占领地河套草原双手奉上”。

    杨凌狡黠地笑道:“前套还是后套?”

    银琦心中一恼,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地区是塞上谷仓、塞外江南,这片沃土谁不垂涎?黄河以南、长城以北这一片地方叫前套,黄河以北叫后套,杨凌岂有可能越过前套直取后套?这么说分明是要占有前后两套了”。

    银琦一咬牙,抗声道:“国公。河套丰腴秀美,是塞上最富有的土地,难道黄河以南尽付于大明,国公尚不满足?”

    杨凌眨眨眼,笑道:“女王也别忘了,河套平原,原本就是我大明的土地”。

    银琦反唇相讥道:“可是永乐皇帝废东胜、大宁,迁万全以后。那里就已经被鞑靼占有,迄今已一百多年了”。

    “砰!”杨凌一捶桌子。把银琦吓了一跳,她怔怔地问道:“你干吗?”

    杨凌咬牙切齿地道:“着哇!这都一百多年啦,我大明的肥田沃土,却被鞑靼人强行占有,可我大明从未宣布放弃过这块土地,现在。我们出兵大败鞑靼,是该把它拿回来的时候了”。

    银琦鼻子都快气歪了,她翻了翻眼睛,忍着怒气道:“好!前套给你!后套也给你!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杨凌慢条斯理地摇头笑道:“不不不,不够不够,远远不够。你别忘了,我说的是拿回来。那里本来就是我们的地方,现在鞑靼完蛋了,我们拿回自已的东西,难道还要付报酬?”

    “砰!”银琦一捶桌子。把杨凌吓了一跳,他怔怔地问道:“你干吗?

    他还真怕这小丫头被他逼的发飚。那就不好谈下去了。

    银琦小脸蛋气的发红,怒不可遏地吼道:“那你说,你要什么?你都要什么?你要地起,我就给的起,我就怕撑死了你!”

    杨凌失笑道:“你看看,你看看,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你现在是女王啊,一举一动总该有个仪表风度,快坐下、坐下,有事咱们慢慢儿谈,可以讨价还价嘛。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急个什么劲儿啊?”

    银琦气的发晕,她一屁股墩回椅子上,恶狠狠地瞪着杨凌道:“好!你这个奸诈的、奸诈的,把你的条件开出来吧!”

    “现在这时节,关内的粮食恰好已经丰收了,去年我们在陕西一省和几个地区试种了新的农作物,大获丰收。今年,我们不但全面耕种,而且由于军队屯田改制和土地改制,百姓们又开发了大片新田、生田。

    这些田侍弄时间短,不适宜种植些太骄气地庄稼,全都种上了玉米、红薯和马铃薯。这东西别的好处谈不上,就是不挑地,产量大,我相信只消运出两个省地余粮,再加上牧民们积存的肉干、菜干,今冬应该饿不死几个人。

    大战已经停止了,明年牧人们可以安心放牧,只要没有大的白灾、黑灾,这个难关就算是彻底渡过了。作为大草原的新可汗,做下这件德政,你一定可以得到所有牧人的民心。”

    “呃?”银琦正提心吊胆地等着他狮子大开口,想不到他忽然谈起这件事来,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杨凌和颜悦色地道:“茶水已经快凉了,喝一点吧”。

    “喔”,银琦乖乖地捧起茶杯,张开小嘴抿了一口,忽地省觉过来:“我干吗这么听他的话?”她不禁又瞪起亮晶晶地大眼睛,狠狠瞪了杨凌一眼。

    杨凌不以为意,满面春风地道:“不过,你的汗城设在这儿,偏离了整个大草原,这样是不方便发挥你的影响,施行你的政令

    的。我还帮你找了一块水土丰腴,适宜筑城和统治大草原的风水宝地,准备不惜资财,帮你建造一座银琦城,成为统治整个大漠草原地权力中心”。

    银琦眨了眨眼。满脑门地问号,不明白这个贪得无厌的大灰狼,怎么就忽然变的这么亲切慈祥、慷慨大方了。

    杨凌很亲切地给她又斟了杯茶,可银琦看在眼里却很害怕,总觉得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家伙象是在打什么坏主意,要不是身后地的确确不是悬崖,她很担心杨凌是不是要趁她不备,一把将她推下去。

    “银琦啊,蒙古草原在两百年前还是以游猎为主,可是靠打猎。能发展起来么?不能;能养活日渐增多地人口么?不能!草原人口越来越多了,怎么办呢?这就以游牧为主了,自已饲养放牧牛羊,比起游猎时代,生活就稳定的多,食物也要多的多,你说是不是?”

    “呃!嗯!怎么?”

    “你们朵颜三卫一直驻扎在这儿。对女真诸部都熟悉吧?你说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这三个部落谁最富有强大,谁最贫穷弱小?”

    银琦圆溜溜的眼珠一转。狐疑地道:“当然是建州女真最富有最强大,其次是海西,最弱是野人”。

    “嗯,那你说,这三个部落区别主要在哪儿?他们以何为生?”杨凌笑吟吟地,就象一个谆谆善诱、富有耐心的先生。

    “建州女真半农半牧。而且不但有人经商做生意,还开了些药材铺、皮毛作坊等等,自已简单制作之后再卖给汉人行商,赚了很多钱。海西女真和我们差不多,依靠游牧,再就是捕鱼。生活也还不错。野人女真还是靠捡野果、打猎为生,温饱都做不到,基本上还是茹毛饮血呢”。

    杨凌一拍手,表扬道:“银琦很有头脑,看的很透澈呀。你看,这就是游猎、游牧、耕种发展。对部落百姓的生存和贫富造成的影响。我准备啊,等你的银琦城建好,就招募一群汉人,利用城池附近的沃土,教授你们耕地、种庄稼。

    还可以种植棉花,种了棉花,不这么就卖给别人,我可以帮你建设织造工场,自已生产布匹,多余的呢,就销往西域和北方,还有朝鲜等国。

    你看,你们养殖地牛羊,还有打猎猎取的狐、虎、狼等野兽皮毛,只会简单缝补,一整张毛皮卖给行商,人家制作成精美地裘服,转手就是十余倍的高利。你看西域的兰绒,用驼毛加工,在中原可是价值百金的昂贵之物呀,如果你们也能生产这样的东西,你想想看,在你银琦女王治下,将是何等繁荣昌盛?”

    银琦的脑袋已经消化不了这样地诱惑了,她嗫嚅着小嘴,喃喃地道:“你你是大明的国公,为什么对我一个蒙古王族这么好?”

    “应该的嘛。洪武皇帝曾经说过:‘朕既为天下主,华夷无间,姓氏虽异,抚字如一’,天子,天之所覆,地之所载,皆朕赤子,岂有彼此。

    杨凌很亲切、很诚恳地道:“所以,什么汉人、蒙古人,其实你我是一家人呐,你说对不对?”

    “嘎?”银琦干笑两声,脑子更糊涂了:“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我和他成了一家人?”她瞄瞄一旁还未及撤下的酒杯,心道:“他不是喝多了吧?”

    “呵呵,你听我说,不止制革、制裘服,我还可以帮你开设许多工场作坊,烧造、煮盐、掘煤、造纸、冶铁、铸造,唉!看到许多牧民家里连口铁锅都没有,实是令人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呀”。

    杨凌很沉痛地叹了口气,又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道:“畜牧,农耕、经商、工场以及城池的出现,那时在银琦女王统治下地草原部落,还是现在这样靠天吃饭、四处游牧,没有积粮积蓄,一遇旱灾雪灾,只有在寒风呼啸中惨呼等死的模样么?还会有人总想着内讧、残杀么?”

    “我还开辟了一条海上航线,到那时,蒙古特有的物资,马、牛、羊、驼、肉、奶、皮、毛、角、筋、胶、骨、刀、毡、织绣毡毯诸般商物,可以从水路直接销往南方,甚至更远的南洋诸国,那价钱自然和现在不同。粮食、茶砖、食盐、酒醋、布匹、丝绸、铁器、陶瓷、漆器等物,不但可以大量流入,而且价钱必然大大下降。”

    可怕的文伐之计,人一旦过惯了好日子,谁肯再回到过去落后地、颠沛流离的生活?身居上位者如果那时还想领着他们去和日益强大起来地大明去打一场难以占到便宜的战争,只有众叛亲离。

    “你想想,在你一生中,可以为自已的族人做下这么有成就的事,你虽然是一介女子,可是有了这份功勋,你将比成吉思汗还要伟大。”

    “成成吉思汗?”银琦的汗快要下来了。尤其杨凌那亲切的声调、温柔的眼神,真是叫人受不了,银琦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啊,成吉思汗用武力为草原部落打下了一个大大的江山,可是却未能改变草原人的生活,让他们从此过上幸福的日子。他能依靠武力打败比他先进富裕的文明,却不能成为永久的征服者,因为他只懂破坏,却不懂建设,他无法在别人的文明上建造更了不起的文明,那就只有最终垮台!”

    “我我”,银琦傻掉了:“给我粮食,帮我筑城,教我种地,助我工商,让我们这里象大明百姓一样过上好日子?天上会往下掉馅饼吗?”

    她忽然警惕地瞪起眼睛:“你肯给我这么多好处?那你要我付出什么条件?”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66 三个条件
    女人对于建功立业、名垂千古的诱惑抵抗力终究要强一些,杨凌一番花言巧语,换作一位好大喜功的君主早就喜出望外了,可银琦反而一脸的警惕,杨凌见此情景也紧张起来。

    政治婚姻在古代乃至近代,无论中外都事属寻常,而当事者也鲜有以之为怪的。事实上在那个普通百姓家也是先入洞房、然后恋爱的时代,这种婚姻的稳固程度、幸福比例反而更高一些。在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的时代,做为两股力量缔结象征的联姻,还因之蒙上了某种神圣的面纱。

    客观地说,即便抛开双方的身份和联姻的长远利益,仅以杨凌、银琦两个人的个人条件来说,也不失为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其实很琦倾心于‘杨英’,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杨英’只是一个弓马嫡娴熟的普通牧民,做为身系全族那么多重大责任的首领,银琦还会那么痛快的确定和他的婚姻么?

    然而杨凌却很不适应这种婚姻方式,他觉的这对银琦、对他自已,都是一种不公正的行为。以这种方式来结合,杨凌总觉的是对感情的一种亵渎,有种本能的排斥。然而他现在是逼上梁山了。现在人家的老公忽然变成了自已的老婆,这件事岂是解释两句就可以化解的?

    再者,不管是接下来向皇帝摊牌、求准开疆拓土。还是将来与蒙古部落一起向北方进发,征服北方那些大大小小地鞑靼汗国,都离不了现在已成为草原之主的朵颜部落的配合。

    如果不以联姻方式把两股势力的利益合成一体,使两家无分彼此、同进共退,试问羞怒于红娘子女扮男装利用了她的银琦,还肯相信杨凌的话?还会帮助杨凌对朝廷施加压力?还会顺从他地意思。让出辽东土地、搬往斡难河、不遗余力地配合他建造辽东工业基地、建设北大荒粮仓、稳定大草原、配合他组建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征服北方,抢在罗斯公国东征之前占有西伯利亚?

    所有的一切,如今都系在一场婚姻上,意义不在于婚姻本身,而在于它可以让双方把对方的利益看成自已的利益并为之行动。当今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兼西班牙国王,欧洲最大政治集团的领导者,就诞生于父祖两代的政治婚姻;罗斯公国从一个欧洲三流小国地位陡然飚升,得益于伊凡三世迎娶了欧洲皇族血统最纯正的索菲亚公主。杨凌的大明北拓,看来也不得不走上这一步了。

    只不过比较荒唐地是,那些势力地联盟。一开始就是明明白白的并弱为强。对外吞并和扩张,是联起手来打别人。而杨凌打银琦的主意,却是为了增强自已地筹码。给自已准备为之扩张疆土而奋斗的大明施加压力,是先联合外人解决内部。然后再为了内部去向外扩张。

    不这样又怎么办呢?没有足够地专断之权就不可能在远离大明的地方开疆拓土。朝野安于现状,唯务休息,满脑子不欲疲中国以事外蕃的臣属们太多了。要想说服这些腐儒主动发动战争其难度不亚于登天。再加上皇权的强大,不借助外力,要实现这一梦想何其难也。

    杨凌曾经用过各种方法,寻找与不同势力集团的利益共同点与之结盟,内廷、外廷、地方势力、江南士族,现在,不得不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谋求与关外部落的结盟。

    入乡随俗吧,杨凌在心里苦笑一声:我在改变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何尝不是也在改变着我?

    杨凌缓缓开口道:“第一件事,比较简单。”

    “什么事?”银琦两只眼睛瞪着铜铃一般,两只小手攥成了拳头,脊背紧张地弓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着。

    “鞑靼草原至少有十二座以上的板升城。大的三万多人,小地四五千人,那里大多数都是汉人奴隶,由少数鞑靼人和汉人首领管理,让他们在一些沿河流域开垦土地、种植庄稼。这些人加起来有十多万人,全都是饱受欺凌的汉人。

    现在那些板升城主见鞑靼大势已去,必然会向女王投效,希望得到你地庇护。我的第一个条件是,你先稳住他们,以防他们趁现在草原失去控制的机会携财潜逃。待到你的军队开进鞑鞑草原全面接收统治之后,你要把这些汉奸一个不漏的全都抓起来,移交大明边军!”

    如果说侵略者该死,帮助侵略者残害同胞的汉奸就该死一万倍!无论古今,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牲总是最招人痛恨的。杨凌并没有忘了他们,更不会看着他们摇身一变,投靠一个新的主人,继续享用同族的血肉。

    “这个好办,我答应你”,银琦松了口气,立即爽快应道。

    “我还没有说完,那些汉人今后也不可再以奴隶相待,他们愿意回到关内的,放他们离去,愿意留下的,他们开垦的土地,要分给他们做为个人财产,当然,他们是属于你治下的平民,你有权向他们收取粮食做为税赋。”

    “行!”银琦的嘴角牵起一丝轻松的笑意:他不但人长的还不错,心地其实也不坏,嗯和我杨英哥哥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第二件事。你该知道,大明卫所自京师往北直至奴儿干,绵延数千里,但是却被朵颜三卫和女真部落割离开来,彼此不能呼应,这在军事上,已经毫无地利可言。就是往来的驿站,都有许多是设立在你们朵颜三卫和女真部落境内。交通、动输极不便利。

    你们地辖地,是因当年靖难时立下功勋,永乐皇帝赏赐给你们居住,并为大明屏障的。如今,你们取代鞑靼成为草原之王,已经不具备朵颜、福余、泰宁三处大明卫所本该具有的职责。那么这三处领地就该物归原主。”

    “交出朵颜三卫的领地?”银琦吃了一惊,脸上微微变色,轻松的笑意也不见了。

    “你不要紧张”,杨凌端起茶来轻轻拨着茶水,若无其事地笑道:“朵颜三卫不过弹丸之地。你往西瞧瞧,跨过卓尔河,天高地阔,一望无边,草原之大数十倍于朵颜三卫。拥有这么大一片土地,还不该交还朵颜三卫?

    再者。你既做了草原之王。偏居于大明领土之内,怎么统辖治下的千百部落?呵呵,我是很公平地。银琦啊,你看。河套平原本来就是我们大明的,我们拿回来;至于辽东三卫的土地,现在你已升格为草原上的可汗,不再担负大明卫所责任了,我才拿回来。根本没占你一点便宜啊,你说是不是?”

    银琦哼了一声,不和他争辩口头之利,她仔细思索了一下双方的各项条件:

    看他方才展示的强大火力,至少阵地战的话。大明军队的武力是难以对抗的;如果大明扶植瓦剌,那么瓦剌恐怕占有的地方也不止现在提出地这些了;打得下来不代表统治得了。自已要想统治鞑靼草原,在政治、军事、经济上还需要大明地支持和配合。

    何况,这里左右以及后翼全是大明的卫所,势必不能作为可汗的驻地所在。一旦自已地大军撤离,此地事实上也就成了大明的势力范围,与其如此,不如示之大方,对以后双方合作更有好处。

    草原上地经济以游牧为主,固定领土的概念极为薄弱,一个地方水草枯竭,毫不犹豫就会弃之不顾迁往他地。逐水草而居的部落,他们眼中最有价值的就是草原。荷兰人能用几颗玻璃珠子从印第安人手中换到曼哈顿岛,并不是印第安人愚蠢,而是在这些狩猎为生的部族人眼中,最有价值的并不是土地本身。

    朵颜三卫的草原,无论是地域大小还是草原的肥沃程度,和鞑靼的地盘根本无法相比,得到整个鞑靼草原,那就象是一个原本穷地只有两个银角子的人,忽然捡到了满满一褡裢地金锞子,原本当成眼珠子的那点财产,现在当然很难再放在心上。

    银琦蹙起秀气的眉毛,仔细盘算了半天,觉的这笔生意还是很划算的,于是很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好,这一条我也答应你”。

    银琦随即狡黠地一笑,歪着头,斜睨着他道:“不过我要你先兑现答应我的条件,待我的城池筑成,我才会带领全族迁徒。建城地点,我们也得好好商量一下,共同确定”。

    “那是当然,你不嫁我,这城就没筑的必要了,我安安份份回北京当国公去。要是嫁我,你的城就是我的城,你这女主人当然得满意才成”,杨凌觉的自已很邪恶,有点象个哄小美眉去看金鱼的怪叔叔。

    他呵呵一笑道:“没有问题,悉遵女王之意”。

    “嗯!”银琦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发觉自已其实已经不小了,起码和这个狡猾的大明国公斗智斗勇地进行谈判就没吃什么亏。

    她悄悄直起腰,努力挺起胸膛,瞧见自已胸口那曲线曼妙的凸起,忽然发现其实自已的胸脯也不算小了,她自信十足地道:“说吧,国公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这回换杨凌紧张了,他鬼鬼樂樂地朝外边看了一眼,成绮韵和红娘子还没来呢。杨凌只好硬着头皮道:“呃,这第三个条件,就是我个人的私事了。瓦剌使者来见我时,带来几个西域、波斯、天竺的绝色舞伎,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呀,那些丽人我都没有看进眼去,却只喜欢了朵颜部的一个美丽女子,我想咳咳,向女王要一个女人”。

    银琦地俏脸腾地一下红了。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呢,这个杨国公刚刚夸了他就原形毕露了,男人真没几个好东西!

    银琦晕着脸,忸怩了一下,才鼓起勇气道:“这个,国公人才出众、位高爵显。能有侍奉于国公身边的机会,我想被你喜欢的女子也会非常开心的。国公喜欢的话,我自然愿意玉成其事。只是不知国公喜欢了哪个女子?”

    杨凌干笑两声道:“虽说汉蒙不禁婚姻,不过这个女子身份特殊,如果女王不点头,这桩好事终究难成”。

    银琦好奇心陡起:“我族哪个女子让国公如此青睐?再说男婚女嫁事属寻常,国公地身份,要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何以还需我答应才行?”

    杨凌尴尬一笑,脑门上隐隐有些冒汗:“呃。因为此人就是女王府上的人”。他溜了外边一眼,红娘子和成绮韵还是没有露面。

    “我府上?是我府上的舞伎还是”银琦忽地想到一人,心里不由一惊:“难道是她?上次宴请威国公时。她向杨凌献过哈达和美酒。要说妖艳动人,艳冠群芳。朵颜城里大概就只有她阿茹娜够资格了。

    父亲没有得到塞里木卓尔之前,四十多房妻妾之中最宠爱她,现今她才二十一岁,年轻貌美,难怪杨国公喜欢了她。她是我父亲的妾室,要把她许人,当然得我答应。可可是堂叔兀良哈歹那里?”

    银琦有些犯难,按她的部落习俗,一个男人死了。他的妻子可以由平辈兄弟收继或者由儿子收继生身之母之外的妻妾。这个习俗就是在王公贵介府上也不例外,成吉思汗死后。他的两个儿子就相继要求迎娶他最宠爱的一个美女。

    但是他们地习俗中却没有汉人士大夫或贵宦人家哪怕偶因斗酒论诗,又或意气相投,一时豪爽,便赠妾、借妾地习惯,尽管私相赠与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花当身份不同,在大明这边算,他是皇室所封的王,他地妻妾就是命妇;在蒙古那边算,他的妻妾可以因俗下嫁与丈夫地兄弟或儿子,却没有送与外人的道理。何况兀良哈歹在朵颜部落中也是银琦的有力支持者,她也不愿伤了堂叔的心。

    银琦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想要的,不是我父王的妾侍吧?”

    杨凌一呆,哑然失笑道:“自然不是”。

    银琦顿时放心,爽快笑应道:“好!只要不是我父亲的姬妾那便容易,只消国公开口,我的府上女子,任你索求”。

    银琦傲然道:“我虽是女子,倒也言出必鉴!”

    “如此”,杨凌离座一揖,厚道脸皮道:“杨凌多谢娘子了”。

    “哈哈哈,不必客呃?你说甚么?”银琦见他离座施礼,连忙起身相扶,陡听到杨凌后半句话,把她吓了一个趔趄,反要杨凌扶了她一把。

    银琦甩开杨凌地手,红着脸忍气道:“国公请自重,我我已身许北英王,难道你不知道?”

    杨凌苦笑一声道:“自然知道,银琦,内中别有隐情,我一会儿再细细说与你听。我只想知道,世上若没有杨英此人,你觉得我还配得起你么?”

    银琦目光闪烁,变的有些诡异起来。

    杨凌踏前一步,展开柔情攻势,低声道:“自白登山相识,姑娘地聪慧和姿容,就给杨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次塞北之行”。

    “呛”地一声,银琦手中的短剑出鞘了,那剑正是红娘子和银琦交换的信物。锋利的宝剑压在杨凌的肩头,杨凌不由一愣,失声道:“你做什么?不答应我也用不着杀人吧?”

    “我明白了”。银琦咬牙切齿地道:“默许我们和白衣军结盟,只是你地缓兵之计!现在伯颜猛可这个大敌被消灭了,狡兔死,走狗烹,你又甜言蜜语地打我的主意,想让我帮你一起对付杨英哥哥了是不是?”

    她叱问是不是的时候。剑锋朝下一压,杨凌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苦笑连连地道:“你误会了,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唉!这个未来老婆貌似对那个老婆比较忠心,居然不怕翻脸,当堂出剑,杨凌实在不知是该哭该笑。

    由于杨凌所议之事实在不宜让人听见,早就屏退了左右,严令不得靠近,四下竟是无人帮他。银琦冷笑连连。说道:“我说你打了胜仗留连不走!我说你开出这么好的条件!你说。世上若没有杨英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想起杨凌的手段,如果他真地想除掉白衣军、除掉杨英,很可能已经对杨英设下重重奸计。银琦的声音都不觉发起颤来。

    杨凌这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他正不知该从何说起消除银琦的误解。门口忽然传来两声惊叫,随即一个人大喝道:“银琦,住手!”

    银琦一回头,瞧见来人正是杨英姐弟,不由喜道:“杨英哥哥,你来了,他他想策动我一起对付你的白衣军”。

    红娘子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谈的,不过现在也顾不上问了,那把明晃晃的宝剑架在杨凌颈上实在叫人看着心惊肉跳的。她急忙道:“你先把剑放下,有事慢慢说”。

    银琦顿足道:“你怎么不信呢?这里是他的军营。若是放了他,他一声令下,我们就全陷在这儿了”。

    红娘子轻轻一笑,看了杨凌一眼,然后对她柔声道:“放开国公爷,他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相信我,银琦!”

    银琦定定地望了她片刻,渐渐被她镇静的眼神平息了下来,她缓缓收回宝剑,退开两步,疑惑地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女人的直觉,让她从三人表情上细微地变化,察觉到了‘杨英’、杨凌、成绮韵三人之间似乎有种不同寻常地关系。

    “银琦,我们完全是为了对付伯颜猛可这头野心勃勃的草原之狼,所以早在关内时就定下了以寇掩身、混水摸鱼之计,可不是一早就针对你。白衣军,根本就是朝廷的军队。

    听说你召开那达慕,我们也只是想赶来帮助你统一三卫,内挫白音野心避免分裂,外抗伯颜强虏平定草原,至于你地婚事我们事先也没有想到,一切都是阴差阳错!银琦,世上的地确确没有杨英这个人!”

    银琦听了杨凌的话,霍地转向杨英,睁大一双眼睛,惊疑、可怜地道:“白衣军根本就是大明朝廷的军队?你你不是响马、不叫杨英,那你是谁?”她的心中犹自抱着幻想,就算他不是响马,不叫杨英,那又有什么关系,他这个人还在呀。

    红娘子轻轻叹了口气,这是一家三口,欺负人家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子了。她轻轻踏前一步,柔声说道:“银琦,我我不叫杨英,我叫崔莺儿,我是他的女人”。

    眼波盈盈飘向杨凌,红娘子举手过顶,摘下束巾一拂,顿时柔媚满面,一头秀发翩然落下。

    银琦呀地一声叫,那一颗心,连着手中剑,也‘当’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67 这个大骗子
    终于听完了整个经过的银琦象失了魂似的,小脸煞白,两眼发直。

    杨凌本来还想花言巧语一番趁虚而入,本来嘛,于公于私,为了自已的壮志和一家人的安危,已经被成绮韵和红娘子挤兑到这个份上了,银琦就算丑若无盐,那也得娶回来,何况她不但不丑,而且非常漂亮。

    可是瞧了她这副模样,杨凌实在不忍再多说什么了。要如何规劝呢?骤闻惊变的银琦现在怕是什么也听不进去,还是让她静下心后慢慢开导的好。其实如果没有‘杨英’让她情有所系的话,如果杨凌正常的追求她,以他的人品、才貌和地位,未尝不能成功。

    问题是那时谁又想到过杨凌有这么一番远大志向,而且需要朵颜卫的鼎力支持?就连智计百出的成绮韵,也是走一步看一步,随时根据他的想法调整改变着计划和策略,随时顺应周围的局势和新的变化做出新的安排。这不是一步一步挤兑到这儿了么?事情到了这一步,同为女儿身,成绮韵和红娘子也相顾黯然,不知说些甚么好了。

    一我,我要回家,银琦的眼神从他们三个中掠过,泪水终于潜然而下。

    那楚楚可怜的神情让杨凌生出一种心疼地感觉。他忙道:一好,我.…我送你回去吧。’一不!’杨凌刚一靠近,银琦就骇的一声惊叫,杨凌赶紧又乖乖退了回来。

    银琦脸色苍白。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成绮韵眼珠一转。对红娘子道:一女王不太舒服,不便乘马,安排大人的车轿送女王回去吧’,说着向她一努嘴,使了个眼色。

    红娘子正觉满心愧疚,连忙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银琦瞪着她,忽然悲愤地道:一你…你对我做过什么,你说杨大哥爱你。这一生一世都会把我珍爱呵护地,你是女人,居然跟我说出这样的话?居然这样骗我?’饶是红娘子浑身是胆,也不禁瑟缩了一下,她怯怯地指了指杨凌,低声诡辩道:一是啊,我…我说杨大哥一生一世.…杨大哥啊二。’一哼银琦哼了一声,扭头便走。红娘子迟疑了一下,一边匆匆束着头发,一边追了上去。

    杨凌颠着脚尖儿在后边瞧。皱着眉头道:一她没事吧?’成绮韵瞟了他一眼道:一心疼啦?,哼杨凌瞪了她一眼,说道:一如果我一心一意地爱上了你,却忽然发现原来你是个男人,我也会一大人会怎么样?’成绮韵眼睛一亮,连忙兴致勃勃地追问。

    一我会吐鱿’一哼里’成绮韵鼻尖一皱,撒娇地哼了一声,然后低声道:一你别担心啦,让她回去歇息一下,她会静下心来好好思索目前的处境的。说起来,今天这事虽然叫人难以接受。可是莺儿女扮男装来到塞外,的确是为了方便迷惑瓦刺和糙粗。恰逢她在那达慕上择婿,实属因缘际会。

    如果不是咱们。她孤掌难鸣,已经被白音吞并了。如果不是咱们,她未必能战胜伯颜猛可,为父报仇。咱们不但是她朵颜部落的恩人,而是是为她报了杀父之仇的恩人,银琦女王很聪明,让她静下来想一想,她会明白咱们对她的恩惠和诚意,从而打消敌意地。

    到那时,就得大人出马了,具体就不用我交了吧?大人使出你偷香窃玉的本事,还投有哪一个中招的女人不心甘情愿地把自已拱手奉上呢,。

    杨凌一边神思不属地看着远远的自已的车马向外驶去,一边点着头:一嗯,说的在理。嗯?胡说八道!’杨凌拂袖而去.

    成绮韵掩唇而笑,待他走开了才敛了笑容,黛眉轻锁如烟,轻轻一声叹息:一我家大人啊,心里要是觉的有傀于人家,才会想着去追求报答。可是今天这事儿还真的不好办,是我考虑不同啊,自已的女人ig人为妻,现在让他出面去追求银琦,实在迹于无耻,大人怎么放得下身架,这事该如何是好呢?’成绮韵盘算着,在大帐中慢慢跺起了步子。

    银琦坐在车轿中默默垂泪,轿帘儿摇晃着,泪眼迷离的从缝隙间望出去,红娘子骑在马上,垂头丧气地也丝毫不见了往日的飒爽英姿。

    一唉旦我怎么就会把她当成了男人?男人皮肤哪里会这么白嫩、五官哪里会这么细致?’银琦擦擦眼泪,恨恨地想。

    平生第一次刚刚僧tv懂懂地尝到了爱一个人的滋味,孰料晴天一声霹雳,情郎竟然变成了女人。这事儿说出去,自已的脸面往哪儿搁?一杨凌:哼:杨凌:’想起自已遭此戏弄全因杨凌而起,银琦重重一哼,又想起方才他花言巧语表示的爱意,不由恨恨道:一杨凌,这个大骗子!哪次见到他都在骗人,在白登山骗了我爹,现在又来骗我!’一唉旦’一想到这儿。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已地责任:一儿女私情可以暂且放在一边,朵颜三部的事该怎么办呢?天下打下来了,没有不去占领的道理,何况就算自已不想去。也无法压制部族内部的头人贵族们啊,他们现在怕是正在兴致勃勃地划分各部统治和放牧地地盘呢吧。

    如果没有大明地支持……甚至大明全力支持瓦刺的话会是什么局面?建筑城池、发展农耕、兴起工商,让我朵颜部落走上繁盛之路地梦想,杨凌,这个骗子银琦不期然想到了两人地第一次交锋:白雪皑皑,呈风呼啸,她正站在白登山头观望山下数万大军厮杀不休的场面,猛回去。却看见杨凌一脸的杀气。

    一你想杀我?你怕我们出尔反尔,临阵倒戈?杨将军,不要把我们看的那么不堪,我父亲虽然在大明和挞粗之间左右摇摆,那也是迫于形势,为了整个部落地生存。你放心,现在我已经上了你的贼船,只有硬着头皮跟你走下去了。’。

    杨凌望着她,很真诚地道:一姑娘说的对。大敌当前,我们应该互相信任。携手共渡难关,如果此时还互相怀疑,那真的只有同归于尽了’。

    一你们汉人真地很狡猾,这番话说的好听,其实不过是告诉我。你们死光了,我们也活不成。我告诉你,伯颜向我父亲求过亲,只要我答应嫁给伯颜,朵颜三卫也归顺鞋SH.我们就有活路。所以。在此山被破之时,在全族覆亡和归顺求生之间我们一定会选择后者。我,也愿意为了族人献出自已旦’

    一好里那我们就定个君子协议。此山可守,我们就拼尽全力一齐守下去,山峰被攻陷之时,我会以身殉国,贵族的行止,由你们自已决定!’银琦轻轻闭上了眼睛,再次为杨凌下T注解:一这个大骗子:’随着辘辘车轮声,轻轻摇晃着身子:一现如今父亲死了,是被伯颜杀死的。朵颜卫险些被人吞并,那野心家是父亲的好安答白音叔叔。

    他…他做了些什么呢?他安排红娘子出关是为了对付伯颜,实际上是为自已报了父仇。有了白衣军的支持,自已才轻易除掉白音,软硬兼施征服了福余卫,现在成为草原的主人。

    要说错,他地错就是没有早些把红娘子的真实身份对自已坦白,可是那个时候他能坦白么?那时暴露了她大明官兵的身份,瓦刺和鞋粗之战还会开始么?要说错,就是当铲除白音,顺利一统三卫的时候,红娘子没有拒绝自已的婚事,可是那个时候她能拒绝么?如果她拒绝,我还会放心让她帮我去整合三卫,从而在关键时刻以一支号令统一的大军讨伐伯颜么?银琦坐在车中静静沉思着,车子已经进了城,马上就要到达贵族屋宅区了。

    银琦和红娘子的侍卫服饰都差不多,不过车轿前后却是杨凌的一队亲兵,车上仍插着杨凌的大旗,瞧这模样,倒象是一队王府侍卫请了威国公去王府赴宴似的。

    这个半城半部落地城镇,牧民们十分散漫,王爷的车队也不象中原地官员仪仗整齐鸣锣开道的,甚至还有牧人赶着一群羊忽尔横街而过,所以车马速度并不快。

    前方刚刚拐过一个路口,忽然一个黑乎乎地东西一下子抛进了侍卫群中。一当’东西落在沙土地上转了几个圈儿,径口儿还在一00-地冒着黑烟。

    一不好!手雷,卧倒!’经过杨凌训练的近身官兵飞身下马,一致屁股冲里脑袋冲外,摆出狗吃屎的动作I旬在地。

    几乎于此同时,一轰’地一声巨响,那些策马冲过来察看究竟的朵颜侍卫惨叫着跌下马来,双手掩面满地打滚,发出凄厉的已经没有人声的怪叫。那些受伤的马匹也负痛狂奔,搅的路口人喊马嘶一片混乱。

    一散开:掩护车轿后撤里’红娘子一声娇叱,已经自马上一跃而下,翩然跃上马车,那激射地钢针铁片杀伤范围实在不小。尽管这车子离前边侍聊卫还隔着一段距离,可是还是有一匹马受了伤,马车夫也惨叫一声,从高座上栽下地去。惨声大呼。

    红娘子一手挽住缓绳,力勒惊马。阻止它向前冲去,一手按着腰刀冷目四顾。那些趴在地上的士兵一侯爆炸过后就从地上蹦了起来,也不顾身旁捂着脸指缝中还沁出鲜血的惨叫侍卫,立即拔出刀四散冲入人群,寻找可疑分子。

    一发生了什么事?’爆炸声惊的马向前一冲,随即被红娘子硬生生挽住,把马车兜转过来。正在沉思之中地银琦先是向前一栽,然后向右一撞,重重地磕在车体上,她忍着肩头的疼痛急忙掀帘问道。

    一快回去里有刺客里’红娘子把眼一瞪,厉声叱喝。她真地有些惊慌,来人用的是大明军队的火器,这样犀利的武器可不是武功能对付得了的,万一银琦有个好歹,她一辈子良心也不安了。

    一我也不是纸糊的’,银琦刷地一下拔出了佩剑。倔强地要冲出去。她说不出对红娘子是一种什么感觉.这个女人,冒充男人欺骗了她的感情,她地心里有些恨。然而这个女人,对她又有太多的恩惠,现在持刀立在车头,那份焦急担心也决不是伪装的,她是真的关心自已,这份认知又让她有种糊里糊涂的感觉。

    这种极北之地民风淳朴,银琦压根就没听说过同性之间会有爱情,如果她是那位原福建知府的小九妹。有点变态癣好的伊人,说不定感激之下。真会碰撞出爱的火花呢,但是现在她被红娘子粗暴地又推回车内。却只是碰撞出一脑门的浆糊。

    李大仁一弹出手,就等着惊马前冲,然后结果车中的杨凌飘然远遁,想不到侍卫中有这样地高手,竟然径直跃上马车,力挽惊马调转了车头

    当银琦转出车子的时候,车头已经调转过去,他并不曾见到车中出来的是个女子。李大仁眼见杨凌要逃脱,再也顾不得掩饰身形,立即纵身跃了出来,足不点尘地追了上去。就从惊慌失措不及反应的侍卫们中间杀过去,扑向那辆马车。

    杨凌的侍卫只是普通的仪仗士兵,若是成绮韵招揽的那些三山五岳的高手,未及会这么不济事。可是那些高手不熟火器,真要是那些人护侍左右,只伯那一枚手雷就要伤损过半了。

    李大仁这一现身,蒙汉两族侍卫们立即发现了他,纷纷围追上来。

    红娘子发现一个身着蒙袍、手提长剑的武士健步如飞而来,一枚手雷又是脱手飞出,立即凌空一纵,跃至车后辕,一铿’地一溜儿火星,刀尖准确无误地点在手雷上,那手雷还未及爆炸,反向李大仁射去。

    李大仁这一惊非同小同,这时也顾不得高手风范了,方才他亲眼见到那些汉人侍卫们甸旬在地,结果毫发无伤,当下也是一个徽驴打滚,就地滚了出去。

    一轰!’手雷还未落地,就轰然爆炸,弹片激射,匆匆围堵上来的侍卫们又是惨叫一片,李大仁大吼一声,从地上跃了起来,加快步伐追赶马车,他地帽子掉了,头发束巾也被割破,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看来那枚手雷还是伤了他。

    李大仁奔上马车,马车向明军大营狂奔着,红娘子就和他刀来剑往,在车上大战起来。未受伤的侍卫们匆忙抢回一匹战马,也遥遥追来。

    李大仁地武功与红娘子相比,彼此不相上下,可是红娘子在关内是山贼、马贼,出塞后又纵横草原日日厮杀,论起杀人经验远比他更丰富,实力相当时,经验便发挥了重要作用,要不是红娘子要防止他向车中刺杀,受限较多,李大仁便已落了下风。

    银琦在车中只感觉车子奔跑极速,颠簸的厉害,四下惊叫连连,车上兵器撞击时不断传来,坐在轿内四下不能视物,根本不知道哪个方向忽突然刺进一剑,那种心理地危险感反而更加强烈,终于按捺不住掀帘而出。

    红娘子一直注意着不让李大仁攻进车子,一见车头银琦出来,不由惊怒喝道:一避进去里’这一移神。李大仁一a’地一剑击开她手中刀,纵身便跃向车顶,看那意图是想翻到车头刺杀银琦,红娘子想也不想。随之一跃而起。

    不料李大仁与她一番交手,已知道这个娘娘腔地男人武艺实在自已之上。有她阻拦难以成功,这一跃只是作势,引得红娘子也跃身而起,他立即身形一顿,按住车帮,一剑刺向红娘子胸口。

    红娘子跃的极快,这一剑若被刺中。就被他开膛破肚了,骇得红娘子急忙挥刀反撩,随即在车顶一滚,靴尖重重地踢在李大仁高悬出车顶的胸口上。

    红娘子一脚可以踢飞虎豹,那双玉腿的力道十分惊人,再加上她地靴尖包裹着一块尖铁,这一踢李大仁哇地一声大叫,鲜血狂喷倒摔了出去。手中剑也飞了出去。

    李大仁探手便往怀中摸取第三枚手雷,这时侍卫们已经纵马追了过来,四个蒙古侍卫飞身下马扑到他身边。七手八脚扣住了他手脚关节,四个大汉,光是近千斤的自身重量就不是重伤之余地李大仁能挣的开的,何况他们使的力加起来何止千斤,而且他们都是博克高手,锁拿的都是关节要害。

    李大仁仆在地上动弹不得,陡听一轰’的一声,他的腰一挺,屁股在四个大汉扣压之上还是向上急剧颠动了几下,然后一动不动了。旁边杨凌地侍卫们举刀围了上来。将他逼在中间,这时看去。只见他满脸是血、披头散发,面目狰狞。二目环睁,显得十分11厉。

    一他死了里’一个校尉吁了口气,手中的钢刀垂了下来。四个蒙古大汉松开了手,一个侍卫踢了一脚,将李大仁踢的仰翻在地,只见他身上袅袅升起一股烟雾,那胸、腹、胯间衣衫尽烂,血肉模糊,地上一个小沙坑,估计那手雷中无数的钢针铅珠和铁片,已尽数射进了他的体内。

    红娘子只觉胸腹间一阵刺疼,情知方才李大仁那一剑还是伤了她,伸手一摸,尽是鲜血,一袭洁白的衣袍已经染红,俨如卧在血泊之中。

    银琦站在车头,返身看见不由吓的脸色苍白,颤声问道:一你样了?’红娘子估计那一剑撩的晚了,剑尖自双乳直至小腹,怕是划破了皮,血流虽多,倒不致命,不过现在危险已除,她倒不必强行起身使伤口扩大,所以仍卧在车顶不动,见银琦惶然,忙安慰笑道:一我不妨事的,你快回车内去,以免还有刺客,有我在,就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银琦见她脸色苍白,浑身是血,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已,现在连动都动弹不得,那伤一定是十分重的,不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此时那马车己奔至辕门附近,杨凌、成绮韵率领大批高手策马冲出了军营,其中就有成绮韵招揽地那些关外刀客、高丽剑客和日本忍者。

    到了近前栏住奔马,杨凌匆匆跃下马来,侍卫们四下刷地一下散开,布成里外远近三层包围圈将他护在中间。

    杨凌匆匆上车,一见红娘子的模样,吓得他身子一晃险些摔下车去:一莺儿,你怎么样了?’一我有高文心亲手调配的金枪药,可是在这里却是不便敷药的。

    杨凌哪里肯信,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潜然泪下,硬咽道:一莺成绮韵站在车下忙道大人,莺儿受了伤不可移动,快快把车子驶回营帐,找郎中医治’。

    一啊旦不错里’杨凌一听顾不得拭泪,匆忙返身抄起缓绳一抖,亲自驾驶马车驶向军营之中,银琦扶着车架,一手握着红娘子的手,垂泪道:一杨大

    红娘子向她微微一笑,轻轻摇摇头,柔声道:一我真的役事,你不用担心’。

    银琦摇摇头,又点点头,那泪终忍不住,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营帐中来来往往人流不息。杨凌、银琦等人眼巴巴地候在帐外,眼看着忙忙碌碌的女侍们进进出出,一个个提心吊胆。

    终于,成绮韵神色沉重地从帐中走了出来。杨凌颤声问道:一韵1L.莺儿她成绮韵张口欲言。忽地泪水奔涌,她捂住了嘴,抽泣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凌两眼一直:一她还真是水傲地,这是眼泪啊还是自来水,说来就来啊。’他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成绮韵的肩头,急道:一莺儿她一大人。她一啊:’杨凌一声惊叫,两眼一翻便向后倒去,两个侍卫急忙一旁扶住,成绮韵慌了手脚,连忙道:一快快快,把大人扶回去,郎中呢,再召个郎中来,大人心力憔悴。晕过去了’。

    帐前一通忙乱,杨凌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走了。

    一这个没出息地’,成绮韵咬牙切齿地想:一是你追老婆还是我追老婆?此时正该你表现痴情种子的时候,你不哭天抹泪地,居然一晕了事!’就是身旁刮过一阵风都能被她榨干利用价值才肯放过的成绮韵,岂肯放过红娘子为了银琦受伤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于是只是简单的提示几句,老杨家这几口子就定下了诱拐小银琦的奸计。

    一我白发苍苍的老郎中正在帐中铜盆里净手,手上还有血迹未净。那水都红通通的。帐中红娘子盖着厚厚地被褥,脸色白中透黄还带着点儿灰。

    气息微弱几不可闻。

    两个侍女见了红娘子忙检枉一礼,那军医老郎中道:“姑娘,夫人伤势严重,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你要轻些,不要惊扰了她,动作小些,莫让她受了风,我去煎几服药’。

    银琦泪眼迷离地看着红娘子,轻轻点了点头,小心地掀起慢纱,轻轻走进去,她伸出手去,却又缩回来,望着脸色惨淡、气息微弱的红娘子久久不语

    刺客是谁?查出什么了么?”杨凌坐在帐中,向成绮韵问道。

    一还没有,我的人手已经全撒出去了,彻底搜索整个朵颜城。那尸体已割下首级用石灰腌上,现在拿去在我们的俘虏和朵颜各部分发为奴的俘虏中传看了,如果他是伯颜的人,一定有人认得的’。

    一嗯里’杨凌点点头,把她拉近了坐在身边、向道:“莺儿真的役事吧?’成绮韵白了他一眼,说道:一不信你自己去看呀’。

    杨凌心虚地干笑道:一这不是银琦在那儿么,再说,我哪能不信你,可是她真的没少流血,看着叫人害怕’。

    一没大碍的,老郎中在帐外指点,我亲手给她清理地伤口,敷的文心亲手焙制的药胶,其实她的血已经止住了,那药主是要是生肌愈肤的,要想不留疤痕,三两天轻易不可移动倒是真的,伤真的不重,用不了几天就可痊愈了。’杨凌这才稍感宽慰地点了点头。

    华美锦帐间暖意融融,兽香不断。角上四个火盆,帐中明灯高挂,映得一室皆明,如同白昼。红娘子一袭薄软贴身的长袍蔽体,俏然立在一面一人多高的铜镜前,一头及腰长发披洒在肩背之后。

    铜镜中映出一个娇艳地美人儿。袅袅娜娜,鲜丽妩媚。一只大手悄然环在了她地腰间:一那人是李大礼,看来他是穷途末路,拼着一死来报复我了。结果却是我的小莺莺替我挡了灾’。

    一走开啦,人家好烦’。崔莺儿娇慎着,轻轻打开了杨凌地大手。

    一烦什么’,杨凌地大手又温柔地环绕回来,轻轻抚着她平坦柔软地小腹,同时杨凌英俊地脸庞也映在了铜镜中。他站在崔莺儿身后,一手环着她的腰,头搭在她肩上。轻轻磨擎着她柔嫩光嫩的脸蛋。

    一人家身上留下了疤痕,看着好讨厌’,崔莺儿轻轻餐着柳眉,显的无限烦恼。

    杨凌轻轻笑了:一根本不明显嘛,这才第六天,才是隐隐一道红线,愈合的这么好,你还不知足?再过几天肉色渐渐淡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

    崔莺儿嘟了嘟嘴不开心地道:一可你就看趴在人家身上认认真真地看啊、被凌宠溺着。崔莺儿在他面前就象一个小女孩儿似的。

    呢你杨凌被她娇俏百变的神情弄的欲火上升,粗涨坚挺的部分气势汹汹地抵在了她丰胶结实的圆臀上,崔莺儿红了脸,不自在地扭动了下腰肢。

    一好好好,我看,现在就看,好不好?’杨凌贴着她的耳朵说着,手已偷偷溜去解她的腰带。

    一不要’,崔莺儿大羞。可是却拗不过杨凌的坚持,衣带缓解。

    罗裳轻分,在崔莺儿欲拒还迎的动作中。那件轻软的罗衫轻轻分开,露出一具迷人地服体。

    酥胸坚挺而丰满,柳腰圆润而纤细,诱人的小巧肚脐,平坦柔软的小腹,玉体散发出让人垂涎的诱人光泽。紧要处被崔莺儿害羞地遮掩住了,她的眼睛也羞涩地闭了起来,睫毛儿细密地眨动着。

    杨凌贪婪地望着镜中的纤影,目光再由下向上遗巡,一双秀气的天足,从纤巧圆润的足躁、笔挺滑腻的小腿一路向上延伸,丰胶修长的大腿赫然在目,诱惑迷人地香氛甜腻芳香杨凌的目光停留在那嫩滑香软,如酥似雪地饱满胸膛上,羊脂美玉般丰盈挺拔的双峰一线淡淡地红线,笔直向下直到肚脐之上,如果不细看,还真的不易注意到。

    杨凌在崔莺儿的耳垂上温柔地一吻,游移的双手从雪白光滑丰胶浑圆的大腿上游走到胸前,轻轻抚摸着那一痕红线。

    崔莺儿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她抓着杨凌的手,却又随着他的手在自已身上移动着,闭着双目把头仰靠在杨凌肩上,轻轻地歪着,昼着眉心儿,脸如火烧霞染.一很美,莺儿很美里’杨凌柔声的赞美就象一剂最好的疗伤圣药,又象一坛淳浓的美酒,熏得崔莺儿晕陶陶的。杨凌揽住她的肩,把她转了过来,低声道:-一点都不影响的,莺儿还是那么美,那么迷人,迷的相公神魂颠倒’。

    崔莺儿一吃’地一笑,杨凌已搂住她圆润结实,活力澎湃的小腰,紧紧吻住了她诱人的红唇,许久许久,红娘子才甲唔连声地推开他,红着脸,满眼歉意地道:一夫君,人家一嗯,我知道’,杨凌克制着欲火,在她灼热的唇上轻轻一吻,柔声道:一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回去了’。

    崔莺儿星眼迷离地看着他,见他快要走到帐口了,忽地咬了咬唇,飞快地道:一站住’。

    嗯?’杨凌站住身子,探询地看着她。

    崔莺儿晕着脸,赤着脚踩着毛绒绒的波斯地毯走过来,那双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呢喃道:一你要去找韵儿姐姐是不是?’一呢崔莺儿地眼睛眯起来。野性魅力散发着性感诱惑的光,红唇轻启,柔软的胭体已扑入怀中昵声道:一我不要你去,不要你因为我去找她声音饱含醋意。杨凌有些好笑,连忙哄道:一好好好。我回房老实睡觉,行了吧?’“不!”

    一呀全’杨凌倒吸一口冷气,那粗挺难受的部分忽被一只小手轻轻地、却又大胆的隔袍握住,使他地身子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舒服的轻颤。

    红娘子就这么握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盈的、曼妙的、眼神儿捺人的,一步一步向回退。杨凌也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退了回来,直到床边被她轻轻一推,推坐在床上。

    一楼秀发半掩住崔莺儿红若石榴的娇颜,发丝间的眸子象猫儿似地发出熠熠光芒:一人家只说不能莺儿娇声说着,已经俏生生地在他腿间跪了下去,半裸着跪倒在柔软的长毛波斯地毯上。

    一丝道:一你甲晤瞅鸣声中,隐约听见她说什么洞玄、绮韵,杨凌却已全然不去心答案了,只是一迭声地道:一好莺儿,再关力一崔姐姐的病情怎么样了?’银琦一见振去探望的人回来了,马上抬起头问道。

    她几乎天天都要去探望红娘子,可是红娘子的伤显然是越拖越重了,头几天她清醒时还能和自已说说话儿,这几天简直是口不能言了。

    看的银琦满心愧疚,只是落泪。

    那老郎中说是又请了医术更高明的神医。可是瞧这情形也不知她能不能撑到那位什么赛扁鹊’赶到。这两天崔莺儿连话也说不得了,那可恶的老郎中不许任伺人进帐。整天熬些黑乎乎的药汤,闻着那呛人地味儿怕是好人喝了也得让他毒死。

    银契身为女王,尤其值次多事之秋,还有许多事情要出来,又不能整天在那儿守着,便打发了老管家整天守在军营里,每天回来报消息每天忙完了靠她一个人,根本无法解决的诸多问题,疲惫不堪的银琦经常想起红娘子在病榻上拉着她的手说的那些话。那些话的中心自然离不了那个可恶的家伙。

    崔莺儿对她讲与杨凌相识相知、由仇视到相爱的传奇经历,对她讲杨凌为国为民的博大胸怀、所作所为,讲杨凌对待朵颜兰卫的一番苦心和对她银琦地真情实意。

    搞的这个小姑娘现在被灌输地满心思都是红娘子的伤势和她对自已说过地话,还有总是不期然跃上心头的那个鬼头鬼脑的家伙。

    一伤势还是没有起色?’银琦满面优色地叹了口气。

    老管家道:一是’,他见女主人满脸沉重的神色,忙宽慰道:一女王,您也别太担心了,依我老阿罕看呐,崔姑娘的伤势应该还役这么严重,今儿威国公召见白衣军将领,把瓦刺人所赐的十六个美人赏赐给他们千夫长以上的将领。

    我看那些人来时啊满面欢喜的,如果他们的北英王真的有生命之优能那么轻松吗?对了,女王交给我的那三枝千年老参,我送去厨房时,听厨子说,威国公还在后边大宴众将呢,那酒明,足足喝了三十多坛’。

    银琦神色一动,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她立即追问大明军营中杨凌、成绮韵等几个主要人物的起食饮居情形,老阿罕把他整天候在那儿看到地、听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对主人说了出来。银琦起身在屋中踱了一阵,忽地道:一阿罕,府里的老参还有几支?’一还有三支’。

    一好,你拿去。再给他们送去,多多观察杨凌和成绮韵等人的行动举止、起食饮居。尤其注意送往崔姐姐帐中地饮食’。

    阿罕不知道女王何以有此吩咐,不过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也没有多问,连忙答应一声退下了。

    第二日,老阿罕又回来了,银琦听了他地述说,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老管家施礼退下了。银琦盘膝而坐。一手托着香腮,微微侧着身子,沉思半晌,嘴角忽然一翘,轻轻说道:一杨凌里这个大骗子!’

    他们费尽心机,难道是为了续续对她说的那些话,几乎句句不离杨凌,总是有意无意地述说杨凌是多么的优秀,对她又是多么的真诚。原来一这个大骗子里’不知怎么的,被骗的人想通了一切,却没有一点气恼的意思,或许星捧月地虚荣感?总之,那心儿忽然跳的快了,没有气恼,却只有隐隐的快意和有趣的感觉,还有一我去看望她!’银琦忽然长身而起。紧了紧腰带,说道。

    一银琦。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派人去找你’。成绮韵拉着银琦的手,两只眼睛湿润了。

    一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崔姐姐她成绮韵硬咽着点点头,说道:一怕是不行了,你…你快去看看他吧吧,。

    银琦急忙向帐中抢去,虽说心中已有怀疑,可是毕竟只是猜测,银琦心中还是忐忑不安的,尤其是见到红娘子形神俱备的扮相,叫人看了想不难过都不行。

    一你们道,脸蛋儿有些潮红,不知是闷的,还是这么哄骗人家一个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起来倒挺象回光返照。

    如坐针毡的杨凌立即一沉痛’地点了点头,起身领着郎中、侍女一大帮子人退了出去。

    一银琦,姐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了,这几天,姐姐和你说地话,你有没有想过?’银琦一边认真观察着她的神情气色,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你一个女孩儿家,独自打理这么大一份家当,千斤重担在肩,真让我放心不下。姐姐有愧于你,最觉的对不起的就是你’。

    一姐姐不要这么说,银琦想通了。是你帮我报了父仇,是你帮我挫败了白音的阴谋,是你救了我的性命,姐姐,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倒是小妹,亏欠姐姐良多。’,银琦很乖巧。

    红娘子暗赞一声:一真上路!’她幽幽一叹道:一你认真想过了就好,你现在孤苦伶仃一人,一旦没有强援,不知又会有多少白音那样的人打你的主意。银琦,我不知还能不能活的下去,不把你安排妥当了,你真地是死不螟目。国公是真的很喜欢你,也只有他如果说姐姐还有什么未了地心愿,那就是希望,你能答应嫁给他鱿有你在他身边,有他在你身边,姐姐一姐姐’

    一银琦,你……你肯答应我吗?’就算没有红娘子这几天来不断地洗脑,其实在银琦心中,杨凌也算是极佳的男子了,尤其是她喜欢过了男装扮相的红娘子之后,草原汉子那种粗犷豪爽、满脸虹须、身躯如熊的风格可远没有杨凌那般玉树临风、风流儒雅的模样招她喜欢,容易获得她的认同。

    银琦的心跳了起来。轻轻低下头道:一姐姐你对银琪思重如山,情深似海,银琦粉身碎骨都难以报答,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我都是愿意的。

    一真的?’红娘子腰杆儿一挺,连忙又躺了回去。同时向外边唤道:一国公,你请进来’。

    两双手被红娘子握着,渐渐合在了一起:一国公,我交给你了,银琦已经答应了做你的妻子。你爱,不离不弃’。

    银琦抬头看了杨凌一眼。急忙又低下头去,满面红晕,娇羞上一赛扁鹊’来啦里赛扁鹊’来啦里国公爷,神医赛扁鹊’赶来啦里’外边有人高喊起来。

    一来的真是时候,这个大骗子里’银琦低着头,心里哼哼地想。

    十天之后,在杨凌地帮助下,朵颜红接收糙胆草原、运送服济灾粮、在斡难河圣地筹建银琦城、和瓦刺划分势力范围的事情初步有了眉目,先期准备工作也已逐一开始。

    京里已经接到了大捷地消息,喜出望外的正德皇帝以八百里快骑传旨。召杨凌还京。此时,杨凌关于收回朵颜、福余、泰宁三卫土地,辽东卫所从此化点线为面,上下贯穿如一:收复河套平原。

    拥有了可以放养军马的丰沃草原,拥有了扼制大草原的一座桥头堡:向西将金山山脉大片土地纳入大明版图,西域三十六国天险已失,从此在大明俯视之下的重要奏报才刚刚送走,还没有传到京里。

    杨凌想要回京去了,趁着大捷的消息,趁着刚刚立下开疆拓土的丰功伟绩。此时向皇帝提出些建议,自然可以事半功倍。甚至化不可能为可能。

    解决了朵颜卫地问题,有了银琦的承咯。有了关外势力的支持,他现在就可以放下心来去解决朝中的阻力了。

    一我走了里’杨凌拨转马头,看着赶来相送的成绮韵、红娘子,还有女王银琦,她们已经送出了几十里地。

    一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这里越稳定,事情进行的越快,我才朝中说的话才越有信服力!’

    成绮韵和红娘子齐齐点头。

    一我比肩而行。银琦换穿了一身汉式武服,身段姐娜,英姿飒爽,两弯浓黑如墨的箭眉下,有一双很妩媚的大眼睛。

    小丫头用力地点头,好象巴不得他快走,大眼睛里波光激淞。

    一不对我说一句舍不得地话?’杨凌笑T。

    这世上,能发展最快、最迅速,叫人一夜之间就心心相映的感情只有一种,那就是爱,哪怕两人昨天才刚刚相识。

    十多天,天天在一起做事、商议,名份已定的两人,感情升温迅速,大有如胶似漆之势。本来嘛,试问一个是浅尝辄止的亲昵,一个是法式湿吻的进攻,哪一个的手段更容易让这慕艾少女深陷情网?银琦想笑,又忍住了,她气鼓鼓地扬起乌梢蛇的马鞭,象是要狠狠伸抽他一下,鞭梢落在身上时,那力道却轻得像是抚摸。

    杨凌会意地一笑,彼地拨转马头,迎着风飞驰而去,墨绿的披风猎猎声犹在耳,他竟头也不回,直奔到远远的侍卫队伍的中央处,才缓缓放慢了马速。

    刚刚浑不在意,谈笑自若地银琦,不知何时已挂满了满颊的泪。

    一舍不得啦?’红娘子一挟马腹,凑到了她地身边。

    一才没有”

    刘大棒糙在一边咧了咧嘴,心道:一这都告辞了六七回了,再要回头,怕又得送出十里地去,那还有没有头啊’。

    红娘子格格地笑,眼睛也是亮亮的:一那就不哭了,等他回来,等他回来迎娶咱们双王过门时,咱们一人一条马鞭,让他尝尝塞外地马鞭,哪能轻易就过门儿呀’银琦破啼为笑,使劲儿一点头:“让他尝尝‘姑娘追’的滋味。”

    一‘姑娘追’在结婚或喜庆的日子里都可举行,姑娘持着马鞭纵马追赶郎君,据说抽的越狠,爱得越深。这两位姑娘的马术和鞭子公他刘大棒糙脑海中忽然闪出现出一幅画面:两位女王舞动长鞭,如蛟龙一般,国公爷在两条长鞭下翻滚、哀号、痛苦不堪,一个冷战。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68 乐极生悲
    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眼看到了京城,还有几十里地时,天下大雪。

    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飘袅袅,这是今冬头一场雪。头一场大雪,预兆着一个丰年。空气湿润而暖和,雪花飘洒到地上就化开,润成一片湿痕,渐渐晕开成一片深深的颜色,直到上边的雪花不再融化,处处一片银白。

    战士们的帽顶、肩头、腰间的弓刀积满了雪花,脚下湿嗒嗒的,但是他们的步伐却十分有力,顶风冒雪精神奕奕,大胜而归那是何等荣耀,全军上下洋溢着回乡的喜悦和兴奋情绪。

    离城还有三十里时,杨凌派出探马探听前方动静,以便了解迎接的规格和派来的大臣,早早有个心理准备,做好相应的寒喧和礼仪。不料大队人马走到约二十里处的地方,还未看到快马回报。

    杨凌心中虽有些诧异,不过却并未深思。他掀开车帘随意张望了一眼,雪花鼓风而入,虽不甚冷,扑在脸上却顿时化作水珠,丝丝凉意沁人心脾,杨凌急忙放下了帘子,不过已经饱吸了一口饱含着甜味儿的清爽空气。

    杨凌轻轻抹了把脸:马上要到家了,一离家近了,那心里就觉的踏实。脑海里除了那一个个熟悉的、亲切的身影,还有一个只在想像中的身影,那是他的小女儿,雪里梅生的那个小娃娃,她还没有见过爹爹呢。

    今日回京,今日大雪。她是雪儿所生,唔……就叫杨雪儿!杨凌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就在这时,车外有人惊声呼道:“国公,快。快快,皇……皇上……。

    杨凌一呆,随即一惊,急忙掀开车帘冲了出去,问道:“皇上怎么了?”

    那车前马上一名侍卫,指着前方结结巴巴地道:“皇……皇上…”。

    杨凌一抬头,风吹雪飘,迷迷茫茫,迷茫的大雪中一行人马正迎面走来,杨凌直起腰来眯着眼望去。只见最前方仪仗如林,正中黄罗伞盖,中间一乘六十四人抬地巨大御辇。杨凌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皇上!”

    正德皇上远出二十里地,冒着漫天大雪来迎接他了。

    杨凌连忙跳下车去,提着袍裾向前便跑。前方的御辇也看到了杨凌的车队,刚刚停了下来,一见杨凌赶到。仪仗左右一分,金瓜武士们让开一条道路。

    杨凌匆匆奔至御辇前,高声叫道:“臣。杨凌,参见皇上!”说着,杨凌一撩袍襟,跪到在洁白的雪地上。

    仪仗两旁,是骑着马地将军,后边,是坐着轿的文官,一个个都迎上前来,静静地看着他。雪。还在无声地飘落,御辇前两个宫娥用金勾挑起了黄龙锦帘。

    正德皇帝头戴翼龙冠、身穿团龙袍,笑吟吟地从里边走了出来,沿着御辇的朱漆木阶飞快地走下车来,一把扶起杨凌,欣然上下打量着他。

    两人四手相握,满面欣喜,弥弥密密的大雪就在两人身边、面前如蝶片儿飞舞。正德朗声大笑,使劲摇了摇杨凌的手,只说了一句:“走,咱们回去”。

    正德说完,拉着杨凌的手转身便走,杨凌吃惊道:“皇上!”

    “登辇!”正德不由分说,拉着杨凌并肩走回御辇,黄龙帘儿就那么挑着,一摆手道:“摆驾回宫!”

    大队人马就在原地转向,浩浩荡荡返回京城。御辇稳稳地行往京城,杨凌和正德并肩坐在明黄缎面的龙榻上,只见两人促膝交谈,时时传出阵阵大笑。两旁佝着脖子骑在马上的将军们满面艳羡,可是却没有一人腹诽非议。

    开疆拓土之功,那是谁都能立得下的么?若是任何一人,能把河套平原从鞑靼人手中夺回来,都是一件盖世奇功。更何况还说服朵颜三卫,使辽东之地尽数回归大明,从瓦刺人手中得到金山山脉,打开了西域通道,这样的功绩,还有第二人么?

    满朝文武、皇亲贵戚全部出迎,皇帝亲自迎出京师二十里,携威国公同乘御辇回京,这样地殊荣,人家当得起。欢迎仪式无比隆重,大雪漫天,京师九门洞开,满城百姓相迎,杨凌风风光光回到京城,直趋金殿,特旨君前免跪、龙庭赐座。

    杨凌坐到椅上,向焦芳瞧了一眼,焦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杨凌暗暗放下心来。

    要开拓极北边疆,非王爵之身、享专断之权、领独立之军不能成事,然而拥兵在外,实是君王之忌,所以杨凌想一步步来,第一步就是倚功讨封王爵,第二步才是说服皇帝。

    大明的异姓王只有两种结局,一个是在京里做无兵无权的逍遥王,比如徐达,一个是分封到皇朝眼中可有可无价值不大地八荒极远之地守边,比如沐英。

    问题是依照皇帝对他的感情和倚重,断不会让他去边塞。别人代为讨封的话,形同鼓动皇帝放逐他。要知道皇朝的人大多除了中国不知番外之事,在他们眼中,除了通过苏武牧祟的故事知道了北海(贝加尔湖)这个名字,对那里地印象只有:极寒、穷荒、杳无人迹、不毛之地。

    总之,那是野人和罪人才该待的地方,漫说封个王爷,封个皇帝也不去,去了喝西北风么?那种皇帝怕还不如霸州胜芳镇上统治一百多人的‘大顺国皇帝’赵万兴呢。然而自已主动讨封呢?

    正因为人人认为那是个苦差事,谁会相信他放着子子孙孙在京享福地安乐王爷不做,偏要去做野人王?此人定是怀有异心,意图勾结蛮人造反了。只怕就连皇帝也不免会有这种念头。这才是无法得到皇帝和满朝文武理解和信任的难处。

    杨凌回京之前,早已密嘱焦芳动用可以力量开始了行动,先让一个小小的六品言官上书列举杨凌开疆拓土、前所未有之功勋,请封王爵。试探满朝文武反应。待见反对声浪不大,这才出动职衔较高地官员逐级上本。

    百官反对声浪低,是因为杨凌立的功,实在是开国之后有功之臣从不曾立国的功绩,而且他原来的功劳就够大了,想再进一步,除了封王也实在没有别地办法了。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那位心里根本藏不住事地皇帝一点城府都没有,百官还没表态。他自已先跳出来摇旗呐喊,鼓掌叫好了。现在的朝廷……,你说还有哪个吃饱撑的管这闲事儿?

    这事杨凌回京前就已经知道了。探询焦芳,只是担心又有什么临时变化。果然,皇帝褒奖一番后,礼部尚书王华咳嗽一声,上前一步自袖中取出一道呈表。高声朗诵起来。

    进表列数皇上之德、杨凌之功,最后便是例举史上有此功勋者封王故事,请求循功晋威国公为王。这些都是官面文章。满朝文武早就明了的,于是百官轰然拜倒,齐声请封。

    按大明旧例,皇帝子封亲王,亲王子封郡王;异姓封王者只有两个功绩才有此可能,一是开疆拓土,二是挽难救国,功勋至高者。尽管如此,朱元璋所封的六个异姓王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岐阳王李文忠、宁河王邓愈、东瓯王汤和、黔宁王沐英生前爵位仍是国公。死后才追封为王爷。

    不过这不是问题,因为能不能封王,是由皇帝决定的。封王之所以困难,不是臣子们不愿意,而是皇帝不想封。否则的话,大明开国之初,百官巴不得多封几个异姓王爷,就算自已封不了王,起码挡在前头的人上升了一位,自已地爵位也能跟着长一级,有哪个蠢蛋会出面阻挠?

    到了这一代,国公已经不止开国时的那几位了,不说多如牛毛,起码也是不怎么值钱了,杨凌现在的功绩,活着封王也是应该地。于是,皇帝接受呈表,宣杨凌接,威国公晋爵为武威王。

    历史上,大明到了末代,才封过秦亲王孙可望、晋亲王李定国、蜀亲王刘文秀、庆阳郡王冯双礼、巩昌郡王白文选、汉阳郡王马汉忠、延平郡王郑成功,现在因为杨凌这只小蝴蝶的横空出世,这些异姓亲王、郡王怕是没有机会出现了,而大明第一位异姓王却提前问世了。

    正德笑吟吟地站起道:“杨爱卿,朕之一朝,能取回河套、朵颜三卫,开拓金山、巴儿思阔山一带广袤的土地,实是前人未有之功,爱卿晋升王爵,亦是众望所归。

    朕,赐永福公主、淳公主、张天师之妹符宝与你为妻,皆为王妃。钦天监已选定明年三月初三为宜婚之日,介时朕当亲自主婚,为爱卿完婚”。

    杨凌一呆,两位公主下嫁,那是早就知道了的,怎么又多了个小符宝儿,莫非她把自已在丹房强吻了她的事告诉了皇上?杨凌心里一跳,当着满朝文武可不敢多问,连忙领旨谢恩。

    正德又笑道:“三日之后,两位公主和符宝姑娘地八字、婚书和妆奁会送到王府。爱卿也回府去,好生准备三份厚重的聘金、聘礼,办的热闹一些。”

    杨凌连声答应,正德又道:“诸位爱卿,我朝开疆拓土,建前朝未有之功,朕心喜甚。朕已祭告太庙,不日还将登临泰山,封禅告天。内阁、礼部,议定相关仪程和随行文武官员、内外命妇、各国使节人选,钦此!”

    皇上要封禅?众文武皆是一呆。

    自唐中叶之后,封禅于泰山之帝王,正德算是第一人了!

    ——————————

    公主下嫁,对礼部、内务府来说,整个礼仪过程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这一次却不同。因为公主嫁地是王爷,不能按成例住在十王府。这些礼仪官员们就得绞尽脑汁,制订一套与往昔不同的大婚礼仪。

    而且皇上突然别出心裁地宣布封禅泰山,更是令他们措手不及。自唐中叶之后。已经没有封禅之举,他们得翻阅大量古藉,研究秦皇汉武唐玄宗这些帝王封禅的旧事,制订相关地封禅礼仪。

    礼部官员忙的焦头烂额,公主嫁王爷本就是新鲜事,而且是两位公主下嫁一夫,而且是公主嫁与王爷,古之成例实在不多。唐朝时虽有一位驸马迎娶过两位公主的事,可那是一位公主过门后病死,续弦迎娶的第二位公主。同时出嫁,那得上溯到上古年间去了。

    各路官员研究来研究去,始终研究不出个方案。便纷纷去请示王华,王华也没了主意,便去询问皇上地意思。此时,唐一仙已身怀有孕,正德皇帝整天眉开眼笑。再加上大明开疆拓土之喜,这几日心情好的不得了。

    王华还没说完,他便把手一挥道:“朕地两个御妹出阁。当然要与往昔不同。再说她们嫁的是王爷,这更是前所未有之事,给朕加双份,不管是仪仗、妆奁,统统双份!去办吧!嗳,回来,不能便宜了他,告诉杨凌,他的聘礼、聘金也得给双份”。

    正德说完。就屁颠屁颠地陪着唐贵妃散步去了,王华哭笑不得,回到尚书府好一通寻思,这才吩咐下去,按着正德皇帝的意思,统统加倍。

    这一下可乱了套,两位公主的仪仗妆奁全都加倍,那就变成了四套。而蜀王府送的东西更多,蜀王富甲天下,就这么一个嫡亲妹子出嫁,那还能不好好陪送一番?何况对方的身份,又不是普通的仪宾。

    另外妹子被太后认做女儿了,太后地亲生女儿出嫁,他朱让栩怎么好意思不随份子?所以他给永福公主准备的那一份比湘儿还多。这一来光是妆奁就是整整六个公主的份额。

    那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到了三日之后送聘之期,仪仗浩浩荡荡,四套仪仗、六份妆礼,连起来之后是前不见尽头后不见结尾,前边地仪仗都到了城外西郊的武威王府了,后边的车马还在京师大街上晃荡呢。

    张天师没跟着两位公主搀和,排场比人家大了不好,比人家小了寒酸,还不如分开来办。所以一早上皇家送嫁妆,张天师就开始着手准备,到了正晌午,张家才开始向王府送妆奁。张家倒也大出风头,那些妆奁之物就不提了,光是来宾就够瞧的了。

    皇帝嫁妹,是挑选了些双亲、夫妻、子女俱全的有福之人伴随仪仗,张天师则大发“英雄贴”,邀集各个教派出面赏光。

    现如今张天师可是皇上眼前地红人,剿灭宁王他是立了大功的,唐贵妃身怀有孕、沸腾#文学101du.net收藏大明帝国皇嗣有继,也多亏天师妙手回春,皇上现在对他宠信有加,试问谁不给面子?

    一时间,满大街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喇嘛、阿匐,外加西洋神父!幸亏他们没有携带法器,否则地话,知道的是天师嫁妹,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出殡呢。

    城里城外热闹非凡,比过年还旺气。杨家后院的书房内却十分清静。此时,杨凌刚刚陪着一个人慢慢走向中厅。那人身穿天青色骑装棉袍,外罩披风,腰间隐隐露出铠亮的黄铜扣环刀柄,即年轻又剽悍,象是一个高级侍卫。

    杨凌身穿一件茄色狐皮袄,头戴海龙皮的暖帽,走到中厅外廊下停住脚步对他嘱咐道:“好,回去后告诉蜀王殿下,这件事不必声张,本王自有主张”。

    那人欠身道:“是,王爷请留步,小的这便回转四川了,,说罢拱手一揖,转身走下石阶,一个家仆忙陪着他去取马匹。

    “老爷,天师府的陪嫁到了,你该去迎接了,,高文心巧笑嫣然地从外面走来。她头上昭君暖套覆额。身着玄狐皮裘,足蹬鹿皮小靴,外披石青刻丝灰鼠披风。秋水湛湛、容颜靓丽,秀色着实可人。

    高文心本就身材高挑。这一身装扮踏雪而来时身条婉约,华贵雍容,宛若神仙中人!

    “嗯!”杨凌含笑握住了她温暖的小手,柔声道:“幼娘正在那边打理吧?还是送到对面地武威王府去。这些繁文褥节你比我熟悉地多,走,陪老爷去见见天师”。

    “好”,高文心嫣然一笑,陪着夫君娉娉婷婷地去了。

    杨凌踏出府门,长长吸了口气,掌心蜷起。一封密信握成了纸团,悄然滑进了他的袖筒。

    ——————————

    “小金川乌斯藏人土司拓拔羽?”正德皇上见到杨凌后脸上欣喜不胜的笑容消失了。

    “正是。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四川方面耗费大量人力物力都查不出根底。幸好乌斯斯人地一户牧人得罪了土司。逃出小金川后无处安生,这才垂涎于朝廷的赏金,悄悄透露了此事。蜀王殿下查证确凿,这才遣人进京”。

    正德沉下脸来,在殿中徐徐踱了几步。抬袖一指道:“杜甫,速宣锦衣卫牟斌、兵部陆完……”。

    “且慢!皇上,您打算什么办?”

    正德森然一笑道:“先礼后兵。着锦衣卫捕人。老老实实交出全部凶手、接受朝廷处治便罢,否则,兵戎相见!”杨凌摇摇头,说道:“皇上,蜀王殿下查出了凶手,为什么没有通过正式渠道经官方上报,反而悄悄把消息给我送来,再由我密禀皇上?就是不想泄露了风声。谋害钦差形同造反,事涉我朝尊严。那是必当严惩的,一旦经由官方层层上报,皇上想暂息此事也不可能了。

    正德眉头一拧,奇道:“杨卿,你这是何意?为何需要隐忍?”

    杨凌道:“皇上,谋害钦差是迹近谋反的大罪,就算拓拔羽开始不知内情,五百勇士受命离开部落,又带回拓拔嫣然的尸首,他会不问出经过么?可他一直隐忍不报,这就是欺君。您想,他肯束手就缚么?”

    “打,我们当然不怕。只有我们攻他们守的份儿,可问题在于,小金川形势十分险峻,一旦用兵,必然需出动大军耗时良久。如果猝然偷袭,且不说那是乌斯藏人的属区,兵马一动,消息早就送进山去,根本无法保密,而且拓拔嫣然做下这桩大事,拓拔羽岂能没有戒备”。

    正德朗声大笑道:“爱卿做事就是喜欢瞻前顾后,这是蔑视朝廷权威,非同寻常小事,就算代价再大,朕也要让他垂首认罪”。

    “皇上,如果有花上小小代价就能让拓拔羽俯首认罪接受处治的办法了那何需劳民伤财呢?”

    正德神情一动,忙问道:“爱卿的意思是?”

    杨凌道:“以前,咱们都是由陕西、四川调兵,千里迢迢征伐哈密,到了地方,粮草接济不上,士弈人困马乏,哈密王又占据险要,是以屡攻不克。这一回,咱们应该改弦更张,尽快接手金山、巴尔思阔山,稳定北方。来年,再藉由地利,由巴蜀、巴尔思阔山两条线路,向哈密王占据我的大明哈密卫发动进攻,哈密王腹背受敌,哈密卫则唾手可得。回兵时,猝取小金川,拓拔羽定然不防。

    这样,我们需要付出地代价很小,此其一。其二,现在咱们得到金山、巴尔思阔山的消息,应该还没传到西域,西域诸国一旦得到消息,必然会虑及他们自身安危,至少占了我哈密卫的哈密王、占了我朵甘都司部分地区地乌斯藏人会忐忑不安。

    一旦我们现在同小金川发生战事,他们会不会趁机生事?或支持拓拔羽、或参与叛乱,或趁机抢占瓦刺人已经退出的金山和巴尔思阔山脉?皇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是以丧失领土,亦或给百姓带来更大的祸乱为代价不合时宜的强行出兵,岂非因小失大?”

    正德沉吟良久。冷冷一笑道:“好!那就容他再逍遥一年,待我大明收复哈密卫时,再顺手把他这头狼给朕牵回来”。

    杨凌微微颌首,思及眼前正是个机会,便惴惴不安地道:“皇上,臣……还有一件事,想向皇上进呈,可是思前想后,总觉不知如何开口’。

    “嗳,你我君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管说来”,正德展颜笑道。

    京师百姓对异姓封王、皇帝和天师嫁妹地事才刚刚津津乐道了没多久。就又有新地饭后谈资了。史上册封时间最短暂的王爷杨凌只上任三天,就被削去王爵,一撸到底,勒令闭门思过,并着锦衣卫看管。其实已形同圈禁。

    天子震怒,正满心欢喜等着做新娘的永福和湘儿多次求见皇兄未果,本来太后不太高兴两位公主下嫁一夫地事。可是事已至此,却不得不出面调和,然而犯了倔驴脾气的正德皇帝干脆把自已自闭于房中,连太后也不见了。

    一时间京师里谣言四起,各种版本的君臣失和故事传的有鼻子有眼,诸如杨凌醉酒,竟然胆大包大自夸功高盖世,皇上应禅让皇位;诸如杨凌醉酒,竟然向皇上要求连永淳小公主一起娶过门儿;诸如杨凌醉酒…,

    总之。所有版本唯一的共同点,都是杨凌喝醉了酒,这是各个离奇故事得以使人相信并流传开来的根本。因为立下如此功勋,又得皇上力排众议,晋封王爵的天子宠信近臣,如果不是喝醉了酒,说下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怎么可能在接了两位公主的婚书之后突然变成一介布衣,甚至有沦为阶下囚地可能?

    传言中被杨色狼觊觎美色地小姨子永淳公主成了大忙人儿,皇宫、豹房来回穿棱,就象一只信鸽儿似的翩然来去,不过也是穷忙活一通,事情没有丝毫进展。

    杨凌被软禁了两日皇帝也罢朝两日朝野议论纷纷。这君臣二人到底说了什么,除了两个当事人,就只有杜甫一个了。杨府已被锦衣卫团团包围,任何人进出不得,三大学士无计可施,便想法子买通了内廷侍卫,把杜甫请了出来。不料杜甫好象吃了哑药似的,见了三位大学士只是作揖,问什么都不答。

    大学士、六部九卿们聚在一起长吁短叹,不明所以。看皇上这意思,与其说是大发雷霆,倒不如说是一个被人骄纵惯了地小孩子突然受了委曲,把房门一关,什么姥姥舅舅亲爹亲妈的全都不见,自已躲在房里呕气。

    这样说来,杨凌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可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说不明白,也就无从化解了。可是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皇上不处理国事不行,为朝廷立下莫大功劳、刚刚晋封王爷的臣子没有任何罪名的就这么软禁着也不行啊。

    众大臣聚在朝房里正一筹莫展,胡子快揪没了的焦芳忽然一拍大腿,叫道:“哎呀,怎么忘了她了,要解开这个解,非她莫属啊!”

    众文武一听,呼啦一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叫道:“谁?是谁?阁老快说啊,可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到底谁有办法啊?”

    焦阁老把眼一翻,说道:“还有谁?杨凌之妹,当今皇贵妃唐娘娘啊!”

    王华把脑门一拍:可不是嘛,未来地国母啊,她要不知道究竟,化解不了此事,那还有谁行?

    一众大臣摞茶杯的摞茶杯,整官帽的整官帽,还有那从热炕头上出溜下来地大臣们各自找着自已的官靴,有那性急的已经往外跑了,朝房里这通乱。

    焦芳喊道:“嗨嗨嗨,你们干什么去?皇上现在呕着气呢,豹房你们进得去吗?贵妃娘娘你们见得着吗?这都瞎忙活什么呀。快点,把小内侍叫过来,先给永淳公主送个口信儿,就是内阁诸公、六部九卿,求见永淳公主殿下!”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69 大结局1
    469大结局1

    “皇上,您吃点东西吧”,唐一仙轻轻打开门,端了一盘食物悄悄走了进去,门轻轻虚掩上了,只见正德皇帝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皇上,您这是呕地哪门子气?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嗯!”

    唐一仙见他没挪的方,轻轻叹了口气,娇嗔道:“你不吃不喝地想成仙呐?”

    “嗯!”

    唐一仙气道:“你除了嗯~嗯~嗯~,不会说别地啦!”

    正德:“啊~”

    唐一仙气极:“永福和湘儿求见,你不见也就算了,太后你也不见,这可有违常理,老这么僵着可不妥呀。不管怎么说,大哥功在社稷,现在被你削爵软禁,朝野不明真相,必然以为皇上忌惮功臣,于皇上声名不利呀。再说,皇上有做秦皇汉武地志向,这一来寒了臣子之心,对朝廷影响太大了”。

    “唉!”正德重重的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话了:“杨凌,寒了朕地心呐!朕与杨卿肝胆相照、休戚与共,对杨凌,朕知人善用,用而不疑。

    自他辅政以来,革陋政、演武备、促农商、平定内外之乱、开拓江山社稷,功勋之大,前无古人,朕本想与他为世人、为百官树一个君臣和睦,相辅相助,不离不弃地典范!想不到想不到朕没有猜忌他。他却对朕起了异心啊!”

    内阁和六部九卿以及一些朝中重臣就站在门外,听了皇上的话顿时色变:“难道难道真如传言所说,杨凌有了反意?天呐!如今朝中追随杨凌一派地可不在少数。他又是皇帝最信任地大臣,如果他有了反意,皇上还能信谁?这一场大清洗下来,只怕屠戳株连之广,就是洪武时都不及,到那时万千人头落的。清算十年不休,就是自已这些大臣,只怕也要被满腹猜忌地皇上满门抄斩了”。

    有地大臣已脸色剧变,大冷地天儿,涔涔汗水却已渗出了额头。

    正德皇帝一捶桌子,门外便有几位大臣哆嗦了一下。

    只听正德皇帝咆哮道:“朕封其为王,要将山东封为他地藩的。替朕戍边,他近在咫尺又可与朕守望,这不好么?他他竟敢拒绝朕地旨意,说什么异姓封王,已是前所未有。不敢再承厚赏,唯愿从此在京做一个逍遥王爷。

    嘿!他这是在向朕表明心迹,在避祸啊,他以为朕是在试探他有无野心,唯恐朕忌惮他功高震主,有朝一日会把他剪除,朕何等痛心?不只是他,我大明文武,但有功大社稷,立下大功者。朕都要赏。”

    正德霍的站了起来,朗声道:“开海通商。交游万国,使朕眼界大开,天下之大,何止中国?八方极远之的,又岂是尽皆偏荒?朕要与众臣工肝胆相照,共治大明,打造一个最富强的大明,打造一个版图永无止境地天下。

    轰轰烈烈地文武功勋,从现在起不再是只有开国一代才能留芳百世。唐太宗凌烟阁上有二十四贤,朕治天下。有为者便当尽其所能,来日封王封侯、裂土封疆,朕将来也要建一个凌烟阁,朕希望为朕治内政、建外功地文臣武将有二百四十个、两千四百个能够位列其中,这是朕地志向。

    可恨,难道自古君臣只能相忌?难道帝王只能把可以做猛虎、做雄鹰地干将能人,全都牢牢的拴在身边做看家犬,那样地江山就能稳固吗?早晚必被外人取了去。可是朕这么信任他,他竟然担心朕心怀猜忌!

    好!你不是怕兔死狗烹吗?朕就如你心愿!先把你杨凌烹了!”

    门外众文武一听,这才知道事情经过,感情皇帝要把山东封给杨凌做藩的,可杨凌却担心自已一个异姓王就藩主政,会招致皇帝和满朝文武疑心,最终引来杀身之祸,是以坚辞不受,这一下反而伤害了皇上的感情。

    要是这样,那就安全了,起码自已不会被清洗掉了。一些大臣忙掏出手帕擦擦头上地汗水,只觉脊背上汗透重衣,风吹一片清凉。

    不过他们又觉得杨凌地顾虑也有道理,事实上谁都以为他被封王,会是在京里做个逍遥王终老一生。让他就藩已经是匪夷所思了,而且居然封在山东,山东距北直隶可太近了,在此的封个异姓王,万一有了异心那还得了?

    何况山东还管着辽东卫呢,一北一南正好钳制京师,此等险的,岂可付与外姓?想当初朱元璋封赏重臣,沐英是跟着他百战沙场地部下,而且是他地养子,还远远的封到云南去了呢,皇上此举太过莽撞,难怪杨凌拒绝。

    不过众臣听了正德皇帝这番话,却又感到热血沸腾。原来当今皇上有如此远大志向,试问为人臣子的谁不想裂土封疆,谁不想名垂青史,听皇上这么说,岂不是只要自已好好干,人人都有机会?

    “唉!皇上,你是一番苦心,可是就算你和我大哥肝胆相照,可不能保证天下地臣子都这么想啊?真把他封到山东去了,谣言铺天盖的,忠诚如周公如何?当谣言盛传之时,还不是人人都相信他怀有野心?再说,皇上有这番雄心壮志,只要示之心诚,解了我大哥地心结,他只会更加地感激,若是因为气愤他不能体察圣意,如此草率惩罚,百官会怎么样?这不是妄杀忠臣么?谁还敢尽心为皇上效力?皇上,你好好想一想吧。”

    唐一仙叹息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又将房门带好,这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领着众文武蹑手蹑脚的来到长廊下,这才叹息一声,说道:“诸位大人,你们看到了?唉!皇上最信任我大哥,而且想藉由此事为群臣树立一个表率。让我大明蒸蒸日上。

    可是,我大哥顾忌颇多,皇上一再坚持,他却一再拒绝,皇上地性情诸位大人也是知道地,就这么恼了,结果软禁了我大哥。非说要可了他地心思,予以严惩呢。皇上那脾气,犯上倔性九头牛都拉不回,我也是解劝多次了,皇上却不肯听”。

    众大臣但是知道症结在那儿。就知道该怎么对症下药了。原来两大巨头闹翻,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道这里地坑有多深啊,谁敢往里掺和,这一下心里有数了,他们也就不着急了。一众大臣连忙躬身道:“多谢贵妃娘娘,臣等已知缘由,自会想办法劝解皇上”。

    一众官员匆匆告辞,出了豹房都没走,一个个袖着手。在雪的上围了个圈儿,七嘴八舌的议论了几句。然后各自回家点灯熬油的写奏折去了。

    唐一仙笑盈盈的回到正德房中,正德把一只啃了一半地鸭掌丢回盘子,笑嘻嘻的道:“都走了?”

    “嗯!”唐一仙屈指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笑道:“我的好夫君,真是扮龙象龙、扮虎象虎,不管做皇帝还是演戏子,都是那么地传神!”

    “那是自然”,正德啪的吐出一小块脆骨,傲然道:“我在宫里时本来就经常学戏”。

    “嗯。说你胖你就喘,这一次你连永福、永淳和湘儿都瞒着。小心她们知道了真相找你算帐。”

    “那不关我的事,让杨凌自已去解决”,正德马上一推五六,毫没义气的道。

    “好了,你也别忙活了,你现在怀着朕地皇子呢,赶快歇会儿吧”,正德起身,扶着唐一仙坐下。

    唐一仙笑盈盈的道:“哪有那么娇贵呀?”说归说,正德地贴心关怀还是让她倍感甜密。

    正德长长舒了口气,这出苦肉计一演,不到明天早上,各个门路地文武官员们就能全都传到,等到百官求情地奏折一上来,再顺势宽恕,这样一来杨卿独领兵权、远征塞北,就不会有那么多阻力了。否则地话,裂土封疆,不知会有多少人整天在自已身边聒噪。

    这一来人人感觉杨凌是被惩罚放逐,远征塞北对比于分封山东,他在那里地举动纵然大一些,也不会有人挑三拣四了,说不定还有人幸灾乐祸呢。

    正德轻轻笑了起来。

    先声称要裁员,在公司上下人心惶惶的时候,宣布老板要和员工同舟共济不再裁员,但是要大幅度削减工钱,直至公司状况好转。本来会因为减工钱而群情汹涌甚至强烈不满地员工在这个时候不但不会牢骚满腹,反而满心感激,这是发生在现代的故事。

    可是这种对人性地理解和利用,却不是现代人的发明。

    这出苦肉计,就是出自正德的手笔,为了鼓百臣之心,为了励文武之志,也是为了釜底抽薪,给杨凌切断可能地谗语谣言,让他放心的实现自已地报负,而不是时刻担心朝野地反应。

    古人,有古人地智慧。

    正德皇帝情不自禁的又回味起两个人地那番谈话,想起自‘帝陵风水案’之后,自已唯一一次对他痛心疾首、大光其火地情景

    “皇上勿怒,臣就知道,一旦说出来,皇上一定会大怒”。

    “朕大怒?朕何止大怒,你这个混蛋!”正德怒极,连连点头道:“好,很好,朕原以为你我君臣同心,彼此无忌,能做一对一生扶持相守地兄弟!

    你现在位极人臣。权势熏天了,你开始害怕了,怕朕会把你当成眼中钉,容不下你了,朕封你为王,是你立下的不世之功。朕正想大展拳脚,做一个有为地君王,正需要你的扶保。你却把自已发配到北海苦寒至极不是人呆地的方去‘避祸’,你让天下人戳朕的脊梁骨吗?”

    杨凌一阵苦笑,连声道:“皇上,那个都是孤陋寡闻地写史者夸张其事。那个想必是苏武回来后为了炫耀自已受过地苦难,有点夸大其辞。那个可能很久很久以前是那个样子吧。那里不但现在就有城池、有居民,有适宜耕种地大片肥沃黑土的,有森林、草原和湖泊。而且天气没那么差,冬天是冷点儿,可夏天时和南京城的温度差不多”

    “那里就是天堂!朕也不许你走!”正德地手指头已经快点到了杨凌地鼻子上,迫地他不得不向后仰仰身子。

    正德冷笑道:“你就给朕老老实实在北京城里呆着!等到朕天年将尽地那一天,朕要你武威王杨凌跪在朕的面前道歉。你看错了我朱厚照!杨不叛朱,朱不斩杨,除此一条,朱杨永远一体!朕要你看看,是不是做天子地,就一定猜忌寡恩、天性凉薄!”

    “皇上!”杨凌一脸‘痛苦’,他把头一歪,绕过正德的手指头,然后又俯拜下去,恭声说道:“皇上肯听臣把话说完么?”

    “朕堵你地嘴了么?有屁就放!”

    “呃”。

    “说啊”正德发完了火。一屁股坐在锦墩上,乜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我看你还要放什么屁!”

    杨凌苦笑一声。他对正德坦然相告自已地担心,丝毫不藏心机;而正德之怒却是由于委曲,悲愤于杨凌会对他有如此猜忌,这个认知令杨凌很是感动。

    杨凌无可奈何的道:“皇上,这个担心算是臣多余了行了吧?臣这么说,只是把一个可能说出来,推心置腹地讲给皇上听,臣视与皇上这段君臣之义重于泰山,所以才慎而重之。嗯这算是多愁善感,杞人忧天吧。臣要是真对皇上有了猜忌。皇上您想,臣敢如实禀明么?”

    正德脸色好看了些,杨凌又道:“这就象听戏,那压轴地都放在后边;上菜也是,那道主菜,没有先摆上来的道理。臣想这么做,其实还有不得不这么做地更重要地理由。皇上,臣可以站起来说吧”。

    正德哼了一声,向对面努努嘴:“坐吧!”

    “谢皇上”

    “没人给你斟茶,摆什么臭架子,朕侍候你呀?想喝自已倒”。

    “呃……谢皇上”。

    “行了,把你那道主菜端上来吧”。

    “皇上,臣先和皇上说说咱们大明地局势。先内后外,臣先说内,我朝改革吏治、税赋、土的、军队、平定内乱、兴工商,开海市,借先帝朝之积累,开本朝之中兴,国富民强,军队强大,指日可待,这是内政。

    再说外,外部形势嘛,西边,内恩威并施抚安诸族,外以经济通商羁靡西域,再加上从瓦剌人手中取得扼控哈密地两条重要山脉,无论从经济上还是军事上我大明皇朝对西域三十六国都将形成强大地影响力,西域不足为患。

    东边,荡平了倭冠,大明地水师从内湖驶向了大海,东海、南海尽在我大明水师范围之内,明后年就可以远至南洋乃至西洋,逐渐辐射,扩大影响。南方自不必说了,诸番国众多,彼此倾轧,难成大患,大明之患,唯有北方。

    北方,我们拿回了河套草原,有了养育军马地一块宝的,而且以此为桥头堡,可以对草原部落形成一定地钳制,辽东方面待朵颜卫让出领的之后,辽东诸卫所连成一线,防御上固若金汤,再有移民拓荒耕的,融合当的女真部族之举,三五十年后,便与关内无异了。

    然而瓦剌和朵颜卫是否从此就没有威胁了呢?不会地,他们的人口也在不断增加。而且草原上白灾、黑灾的不确定性,注定了他们仅仅依靠草原是难以从此安定的生活下去的。到那个时候,他们为了生存,唯一地选择,就是再度挑起战争,攻击我大明边塞。

    臣想,在文化上、思想上,不断融合教化。使其与我汉人无异。经济上,至少要让他们有衣穿、有饭吃,他们才不会想着去劫掠别人。一亩的能养活一家子人,一亩草原连一匹马都养活不了,从完全地游牧向半农耕发展是必然地。

    然而大草原受的理局限,除了少数河流区域,并不适宜改作农耕。否则只会变成一片沙漠,那么他们地耕的从哪儿来?大明不能把辽东、关内送给他们吧?那唯有向北去,那里有数不尽地肥田沃土。

    臣地意思,堵不如疏,由我们大明的官吏和军队。引导这些游牧部族向北发展,逐渐从游牧向游牧和农耕并重地道路上走,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加强我们两族的融合。通商、同盟、婚嫁,渐渐地,他们就会被我们汉化,变成我们的一份子,再无汉夷之分,这个计划需时长久,却是最稳妥而且一劳永逸地办法。

    皇上封臣为王,臣却自请出关远赴塞北。其实与此干系重大。与蒙古部落结盟,开拓北方草原。没有一系列经济、文教、宗教、政治措施跟进地话,是不可能筑固开拓的土的并且和蒙古人利益共享长久合作直至完全融合地。

    然而建立城镇村落,委派官吏,驻扎军队、发展文教、兴起工商、移居汉人、屯田开荒,并且方方面面都涉及两族共处,派驻地官员哪怕是一位总督巡抚,那权力也是做不到地,而一位就藩地藩王,却可以做到这一点。

    以藩王临机专变之权。降之以威、许之以利、化之以文、推之佛道儒教、广布眼线喉舌、兴之农牧工商,数管齐下。大明边界,将可以扩张至八千里外极北天涯!

    皇上,宁王沐英是太祖的养子,又是功勋卓著地开国大将,论功勋,臣不及他;论亲疏。半斤八两,太祖皇帝能让他就藩云南,永镇边陲,世世代代与大明同在。何以皇上却视让臣就藩塞北如同充军发配呢?咱们君君臣臣、子子孙孙下去不好么?”

    正德皇帝被他忽悠地有点晕,没想通为什么留在京师做逍遥王就不能君君臣臣、子子孙孙,非得发配边塞才成。他疑惑的问道:“那极北之的,真地不是四季酷寒地不毛之的?”

    “皇上您想,苏武牧羊,那羊吃地是草,如果那里真是一年四季,冰封雪飘,能够长草么?极北之的,地确是长年冰封不化地,可是皇上,西伯利亚的域之大,不下于我天朝现有国土,我大明有四季长春之南,有冬夏分明之北,那个的方就有冬夏分明之南,四季长冬之北,不宜居住地只是极北之的,这么说皇上明白了吧?”

    正德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杨凌又道:“皇上,西方罗斯国索菲亚皇后,是一个雄才大略地人,此人对西伯利亚诸汗国挑拨离间,致使各汗国征战不休,国力日渐衰落,恐怕用不了几年,罗斯国就要起兵东征,逐一吞并,占据这万里江山了。

    现在已是时不我待,皇上若有志做一个秦皇汉武般的帝王,为何不成全臣做一个蒙恬王翦、卫青霍去病似地名将?没有秦皇汉武的雄才大略,世上哪有这些战神般地将军?没有这些骁勇善战地将军,如何成就秦皇汉武地丰功伟绩?
卷十一 南征北战 469 大结局2
    皇上若是关爱臣下,就该放手让臣去做,成就你我君臣一段佳话,而不是让臣逍遥自在,老死京城!”

    杨凌越说越激动,站起身道:“皇上,自秦始皇筑长城,唯我大明一朝修缮建筑最为用心,关隘重重,兵部准备再建地隘口堡垒达数百处之多,却仍防不防胜边患不断,九边重兵屯集,所费几何?

    若我大明强大,边界北扩,塞外草原不过是皇上纵马秋狩之花园,何须以天子之尊守国门?臣愿以有生之年,为我大明建此千秋之功,请皇上成全!不拆长城非好汉。放马北海始称雄!”

    “不拆长城非好汉,放马北海始称雄!”正德皇帝慢慢吟诵了一遍,一双眸子渐渐的亮了起来。

    “别抢别抢,你是姐姐。嗨,瞧你那个笨样,怎么被弟弟推个跟头呢?回头跟你娘好好学学功夫,雪儿呀,你看哥哥姐姐多没出息”。杨大老爷抱着粉嫩粉嫩的小丫头杨雪儿,和她说着话。

    如同点漆似地一对眸子,定定的看着杨凌,小小地杨雪儿一下也不笑,她实在是太小了,根本听不懂杨凌在说什么。

    罗汉床上,几顶毛茸茸地虎皮鞋、虎皮帽。真正的虎皮所制,还有颗粒硕大地东珠,这是黑龙江淡水珠蚌里取出的一种珍珠。与南珠相比晶莹透彻、圆润巨大,此外还有大枣、松仁等食品。

    几个小孩子你争我夺,杨盼儿把东珠全划拉到了怀中。杨大人一个虎扑,把几顶虎皮帽全抢到了手里,杨弃仇恼了,他年纪虽小力气却大,一把就把大哥摔了个仰八叉,杨大人手里仍紧攥着虎皮帽不放。

    杨凌看地又好气又好笑,大声吼道:“就没人和你们说过孔龙让梨的故事嘛?来来来,坐下,听你爹给你们讲故事”。

    几个孩子根本不给面子,杨盼儿把那珠子当成了琉璃球。屈指一弹,便从炕上滴溜溜的滚了开去。杨大人眼睛一亮。丢开虎皮帽便去追,杨弃仇穿着开裆裤,两片光溜溜地小屁股一闪一闪地,也丢开了虎皮靴径直追去。

    雪里梅轻笑一声,对杨凌道:“听侍卫们说,符宝天天到府门外转悠,奈何锦衣卫奉了皇命,偏就进不来呢。想必不只是她,两位殿下一定也担心地很。你就不想办法告诉一声,让她们宽心?”

    “说不得。满朝文武都是人精,她们要是不急,难免就漏了馅了。你放心吧,她们仨呀,都不是省油地灯,现在大概也就是摸不清状况,想找我问个明白,才不信皇上真地要杀我呢。真要是因为太着急了找我算帐,我还可以往皇上身上推嘛,我这儿她们进不来,谁让皇上不说地”。

    杨凌说完,冲着炕上三个撅着腚,直往怀里拨拉松仁的孩子哼了一声道:“瞧你们这个没出息,看看,还是小雪儿乖,走,爹爹悠你觉觉哈”。

    离开三个孩子吵吵闹闹地花厅,来到雪儿地房中,杨凌轻轻悠着怀里地杨雪儿,低低地哼着歌儿,不禁想起了他和正德的那番对话。一想起来,杨凌就不禁有些惭愧,正德皇帝年岁渐长不假,可是至少现在,他对自已决无一丝嫌隙,更没有牢抓权利,忌惮功臣之心。自已还是看多了宫闱戏,把他想地太过不堪了。

    到底是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下过乡、一起抗过枪、一起分过脏地好兄弟,正德皇帝根本没有怀疑自已要拥兵自重,反而很敏感地觉察出这是他权柄功勋已至巅峰,于是急流勇退,远走避祸地一种打算,因而恼怒不已。

    成绮韵对未来地担忧不知道会不会有出现地那一天,但自已请封边塞、适当地保持距离,就是保持这种亲密感情,避免出现那一天地一种努力。现在这种努力已经实现了。

    怀里地孩子已经闭上了双眼,发出了平静的呼吸,杨凌还沉浸在自已地回忆思绪之中。

    君臣坦诚相见,互吐心声,他的担心一直放在百官会不会进谗言、皇上会不会有猜忌,而对融合游牧部族携手发展充满信心。多少心怀大志地能臣干将,就因为后院不稳壮志未酬啊,虽然宽慰了皇帝一番,可他岂能真地放下心事?

    正德到底还是听出了他地担心不在外而在内,于是苦心思索,帮助他定下了这桩苦肉计。试想一个皇帝本来要赐封齐鲁大的兼占辽东于他的人。对此却拒而不受,因此惹恼了皇帝被贬封塞北,勒令他开疆拓土立功赎罪地王爷,谁还会怀疑他怀有野心而予以掣肘呢?

    三人成虎啊,风言风语听多了,总是会伤感情地。提前堵住了百官地嘴,打消他们地疑虑,而且通过一出戏把他们的雄心壮志都勾出来。让他们也一改旧习,积极投身到内强外扩地霸业中去,谁还会对他们的标兵榜样说三道四?那不是断了自已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机会?

    相对于杨凌对朝中地担心,皇帝担心地塞外,担心地是这位不带辎重、只要奴儿干都司地民团武装,没有封的,封的还在等着他去征服地王爷能否在与朵颜部落和白衣军地同盟合作中占据主导的位。

    直到杨凌忐忑不安的说出与崔莺儿和银琦的关系。怔忡良久地正德皇帝才握着他地手使劲摇了摇,满脸复杂却一言未发,直把杨凌弄地莫名其妙。

    嗯,真地是莫名其妙,杨凌直到现在还在百思不解。莫非皇上以为她们两人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马贼、一个是茹毛饮血地蛮人,粗鄙不堪?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大明京师地第一场雪还没有化,文武百官地雪片奏折就重现江湖了。

    内阁、六部、六科、十三道,为杨凌求恳恕罪地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向豹房,飞向皇宫,飞向金銮殿,简直让人避无可避。

    拿矫作势地正德皇帝在批退、留中不发两日之后,与朝臣们一番恳谈,重新展望了一番自已毕生地远大报负。责斥了杨凌地不体上意、疑忌圣躬之罪,这才勉为其难的宣布杨凌改封西伯利亚王。封的设在黑龙江流域、大兴安岭之间。

    这一来整个奴儿干都司一分为二,一半地卫所和移民划进了杨凌地封的。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是当年投降大明的北元将领,是一个较大地蒙人部落头领,而且是世袭都指挥使,其实与王侯无异,这一来不但领的少了一半,而且还得受到杨凌这个王爷辖制。

    聊可堪慰的是,皇上大概是出于补偿地心

    理,给了他极大的资质自主之权。而且五年之内,他的领地只需向朝廷缴纳五只海冬青、二十颗东珠、一百领狐裘地税赋。

    同时。由于那里异族众多、势力错综,而极北之的距离京师山高水远,交通不便,允许他因时因的发动对外进攻、防御、结盟地权利,并可对奴儿干和辽东兵先调兵奏。

    不过据说西伯利亚这个古怪地名字是因为那儿再往北,就是当年苏武牧羊地极寒之的就叫这个名字,可怜一雪大明土木堡之耻、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地杨凌,却被发配到这种不毛之的,去率领一批蛮人、堕民、移民白手起家建立王国,人家也是王,他也是王,做王爷做到这份儿上,实在叫人一掬同情之泪,可怜啊!

    天下人都在可怜本该好好当他的武威王,本该在济南大明湖畔拥美品茶享清福地这位什么什么惨兮兮西伯利亚王,孰不知最可怜的却是又为他背了一回黑锅地正德皇上。不过背黑锅我来、打江山你去地正德皇帝不在乎,他是皇上,黑锅背地谁敢把他怎么样?不知真相地太后和三位公主那儿还有几口黑锅等着他来背呢,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正德地诏书上有一件不引人注目地事,那就是杨凌有封的而无王宫,王爷就藩本该令司礼监和工部督造一座王宫,然后藩王才能启程。而现在却压根没提赦建王府之事,就宣布杨凌很快就会返回塞外主持朵颜移驻建城之事。

    这样地话,京师西郊那幢王府就还是正宗地王府,杨凌在他地封的自已所建地只能叫别宫。这其中可玩味之处就太多了,一些有心的朝臣注意到了这件事,隐隐觉得恐怕这位西呀西伯王不会就这么失了圣心,也不会就这么贬到塞外再不还京。

    正德皇上把杨凌宣上金殿,‘余怒未息’的训斥一番,宣布了任命,随即赐下一幅画,一幅皇上亲手所缓地画。这件事再次成为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极度好奇地事情。

    想当初杨凌九城寻医。公然抗旨,弘治皇帝罚其午门长跪,恩赦之后却赐下了一幅亲笔画,这幅画曾经在法场上救了杨凌地命,所以知者甚多,甚至画上弘治帝地题诗都早已流传开来。

    “森森千丈松,虽磊砢多节目。用之大厦,终是栋梁之材”,那是何等赞誉?皇上还真地是金口玉言呀,杨凌真地成了大明朝地栋梁之材。

    现在,杨凌又抗了圣旨。又得罪了当今皇上,皇上送给他的是一幅什么画呢?会题什么诗呢?

    没有人知道,不但与他过从甚密地焦阁老不知道,后来成为西伯利亚王左膀右臂,名扬欧洲地杨慎、高才、严嵩、于永、黄奇胤、伍汉超、江彬、何炳文等文武重臣不知道,就连后来分别继承了北英王、顺明王、西伯利亚王等封号地杨家诸子也不知道。

    因为杨凌看完之后就把这幅画锁进铜箱蜡封起来,从此束之高阁,只留下一条命令:“五百年内,不得开启!”

    这幅画直到五百年后,才由散居天下各的地杨氏后人和朱氏后人齐聚贝加尔湖杨家祖祠。于众目睽睽之下,请专家把这份重要文物打开。而且对全球直播。

    以当时杨家和朱家在几个大国地政界、商界、军界乃至艺术界名人之多、影响力之大,他们共聚一堂揭开祖先遗秘地事情,自然引起天下关注。

    只可惜,这幅画打开来,只是引出了一个更大的谜团,正德皇帝地亲笔绘画没有人猜得出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因何而来。

    那画上,是一位面容英俊、仪表优雅地颀长身材男子,容貌像极了杨家祖祠供奉地先祖杨凌。只见画中只有一人、一马。身着貂裘,怀抱立于土山之上凄然回望。远处长城蜿蜒,苍劲雄浑!整个一幅昭君出塞地杨凌版。

    旁边六个大字:“杨卿,苦了你啦!”

    正德皇帝这幅捉弄、戏谑好兄弟画和题跋,就这一幅‘杨凌出塞图’和一句充满暖昧的‘苦了你啦’引起了后人无数揣测。

    历史上英明睿智、雄才大略地大明武宗皇帝以高屋建瓴高瞻远瞩地长远目光,派遣身边第一重臣杨凌远征塞北,从此打造了一个版图最大、实力最强地强国,迄今屹立于世界之巅,这样两个传奇中地传奇人物,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地关系,这幅画到底有什么诡异?

    多少专家学者熬白了头发都不得而知,各种版本地猜测到处乱传,某个喜欢自卑地岛国地专家学者们经过认真考证,得出地结论是英明神武的正德大帝和西伯利亚王杨凌不是汉人,而是他们国家地人。

    不过由于理由太过牵强荒诞,一个可笑的依据足足写了厚厚两大本还没绕回来,而且还是没人能看不明白。朱杨两家地后人最后一致决定:他们非要把自已地祖宗请去做祖宗,那就由他去吧,懒得跟他计较。

    另一个以AV做为主要出口商品冠誉全球地岛国也不甘寂寞,几家主要地影视、新闻、出版、游戏业巨头们以一贯地龌龊心理,炮制出一个很吸引眼球地故事,认为这一帝一王是一对为了江山大业放弃儿男之情地同性恋人,并且声称要拍摄一部史诗巨片。

    背背山地传说甚嚣尘上,这一下惹了大祸。这个推测引起了杨氏后人和朱氏后人的强烈不满,在两家联手打压之下,这些制造H电影、H游戏、H漫画地商业巨头纷纷倒闭,使该国经济蒙受了巨大损失。

    从此,再也没人张扬这种揣测了,大家只在背后偷偷的说背背山的故事

    正德封禅泰山了。

    十二月。云集泰山文武百官、扈从仪仗,皇后率内外命妇,封禅车乘连绵百里,随行的还有南洋、西域、东方诸国地使节和酋长。

    山下南方四里处建了一座圆丘状祀坛,上面装饰着五色土,号“封祀坛”;在泰山顶上又筑一坛,宽五丈,高九尺。四面出陛,号“登封坛”;在社首山筑八角方坛,号“降禅坛”。

    按照礼部制定地仪程,皇上首先要在山下“封祀坛”祀天;次日登顶,封玉策于“登封坛”;第三日到社首山“降禅坛”祭的神,皇帝行初献礼毕,皇后升坛亚献。封禅结束后要接受群臣朝贺。

    唐贵妃有孕在身没有随行。三位公主倒是一个不拉全都到齐了。封禅之后杨凌就要出塞了,但是来年春天,他就会赶回王府成亲,然后把一家人接回新城,就要和心上人长相厮守了。永福、湘儿和符宝都是满心地喜悦。

    永淳也很喜悦,眉开眼笑叽叽喳喳地象只快乐地喜鹊,有个有本事地姐夫就是好,皇兄已经答应明天开春姐姐出嫁时她可以伴嫁出塞去关外游玩。有了一次就好办了,以前公主出宫找不到个好借口,今后想出去玩,一句姐妹情深地理由就够了,那塞外还不是想去就去?

    “天热了就出塞,天冷了就回来。这儿雪景不错呀,关外的雪一定更美吧?我要喜欢。冬天也可以出塞”,永淳美滋滋的打着如意算盘。

    玉皇顶。登封坛。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那是一种怎样地迹象?

    “以外中礼旋,降禅云始,五玉既辑,万方胥赖。天下之壮观,王者之业,伏惟大明正德皇帝陛下。以天覆之大,的容之厚”。

    声音朗朗。诵奏天之书,一切礼毕。正德一人步上登封坛,投书于坛内,文武百官肃立于百尺之外,抬眼望天,横目望云,朔风呼啸,天的一人,这才是九五至尊,不知怎么,正德肃立良久,却只有孤孤单单高不胜寒地感觉。

    “宣,杨凌近前”,痴痴的望着坛底横置地玉册皇表,正德忽然下令。

    坛下地杜甫连忙高声宣旨,冻得鼻尖发红地杨凌急步出列,趋至登封坛下。

    坛下一条长桌,桌子覆以七尺黄绢,案上放着一方玉碟,旁边还有一枝笔,天子如果有什么私人地愿望想要祷告于上苍,可以在玉碟上写下,然后投入登封坛,一同密封于泰山之巅。

    正德步下登封坛,他的鼻尖也冻地通红,脸色有些发白,不过气色却非常好,正德走到长桌前,说道:“杨卿,近前”。

    文武臣僚、命妇、皇亲、贵戚和侍卫太监们在远近看着,却不知道玉碟上刻些甚么。

    手指轻轻抚上光滑地玉石封面,正德缓缓翻开金丝拴系地玉碟,微笑道:“杨卿,你来看”。

    “臣遵旨!”杨凌拱手上前,闪目望去,那玉碟上一行行地,全是金灿灿的大字:

    朕继承于少年,千钧于稚肩,诚惶诚恐,励精图治。巡九边、开海禁、革弊政、兴工商,镇佞妄,文治之行,洋洋洒洒,岂止万言。臣秉国之初,上承天意、下察民情,有忠贤之臣辅佐,一灭东海之倭、二降南疆洋夷、三顺西蜀之蛮、四除中原白衣、五平藩逆之乱,六靖塞北草原,以六战之功、开疆之荣,耀于太庙朝堂,告于天的鬼神!

    朕事天以礼,立身以义,事亲以孝,育民以仁。唯愿四守之内,莫不为郡县;四夷八蛮,咸来贡职,与天无极,人民蕃息,天禄永得。国之柱臣杨凌,为国绸缪、鞠躬尽瘁,代天子巡狩于天下,数振国威于蛮夷。文成武德,功在社稷,朕与杨卿,愿肝胆相照,休戚与共,于此虔诚告天!”。

    “皇上!”看到这里,杨凌心头一热。

    正德忽尔一笑,说道:“朕这玉碟,是朕祷告于天的地功绩,也是向天的申明你我君臣情谊地一个见证,然后,就要封存于登封坛内。永远留在这泰山之巅,朕要与你共同署名其上”。

    杨凌心潮澎湃,与正德相识以来种种,攸忽闪现眼前,眼见正德皇帝合上玉册提起笔来,杨凌忽道:“皇上且慢,臣愿为皇上执笔!”

    笔在特制地金粉中蘸了蘸,一行金色大字如行云流水闪现:“大明正德皇帝陛下”,写到这里,他忽的想起自已从井径驿除掉弥勒教主李福达回京时见到小皇帝在酒楼中那率性而为地真性情,不禁微微一笑,一蘸金粉提笔再续:“到此一游!”

    正德皇帝见了先是一愕,随即就明白过来,那是地内外交困、那时地愤懑悲伤一一涌上了心头,他长长的吁了口气,吐掉了曾经地辛酸,忽的接过笔来,刷刷刷龙飞凤舞再书一行大字:“大明西伯利亚王杨凌,到此一游!”

    正德写罢抛笔大笑,渐渐地,杨凌也笑了起来,笑声在泰山之巅,随着罡风呼啸!

hrbeu 发表于 2008-10-23 09:10

穿越的小说都好长啊~~

高西 发表于 2008-10-23 09:38

这个几乎是我看过最长的。。。看到一半时就后劲不足了

主要是。。怎么看都没有寻秦记经典。。。而且现在的种马文太多。。。看疲劳了

hrbeu 发表于 2008-10-23 09:46

汗,最后两句~~

高西 发表于 2008-10-23 11:00

??

hrbeu 发表于 2008-10-23 11:22

现在种马文都怎么样?
刚才查了一下,还有后宫文啊,呵呵
网络文学还成系列了。

高西 发表于 2008-10-23 17:28

现在网络文学多火啊!!!

porthos 发表于 2008-10-27 21:51

老文章了,穿越的都傻了

高西 发表于 2008-10-29 08:59

:sle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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