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西 发表于 2008-4-5 12:57
我要他死,又有何人胆敢救他!”紫轩狭长凤目眯出嗜杀的弧度,狠狠盯住我,拧眉抬手再度提起血迹斑驳的银剑,“下一个就是你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管别人死活……”
??“他不是别人!我爱玄,如果他出事,我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决绝的誓言衬上我惨白的面容,令紫轩持剑的动作微微一滞,接着,他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几分,连握剑的手都在轻颤。
??“姻儿,别犯傻,我……我没事……”杜若玄急喘两声,捂住伤口自行封穴,而后勉强移到我身前,想要替我挡下紫轩的剑,“太子,我的命可以交给你,但她不行,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会阻止你伤害她。”
??“凭你?”紫轩怒极反笑,“既然你这么想逞英雄,我现在就给你个机会。”剑尖朝前一送,末端已紧抵着杜若玄胸膛,只要再使半分劲就能透胸而入。
??我见状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儿,刚刚才庆幸玄的伤势并无生命危险,试问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再受重创?抢上前伸出手掌拦往剑尖,冲口便道:“等等,太子,我知道错责在我,但你就算杀了我和玄也于事无补啊,倒不如……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放了玄,我、我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替你做任何事!”
??“任何事?”
??“对,我可以帮你……帮你……”脑筋急转,既然要赌,就得压上足以吸引他的筹码。他目前迫切想要什么呢?答案显而易见,是皇位!但只要蔚王在一天,皇位便绝难属于他,灵机一动,毅然开口:“我可以帮你去寒照卧底,去搜集蔚王通敌的罪证,以此将功抵过,太子意下如何?”
??杜若玄闻言大急:“姻儿,你不要命啦?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我偏首浅笑不语,能有一线生机总好过眼下的必死无疑吧!
??“你是说……要帮我搜集蔚王的罪证?”紫轩看着我冷声嗤笑,“姻儿,别把其他人都当成傻子,寒照的皇位之争比起我太粱有过之而无不及,荣亲王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一个外人并任其接触到他最核心的机密?不要把自己估得太高了,你恐怕没那个能力达成此事。”
??剑尖刺破我掌心,挑落串串血珠,滴至杜若玄已呈暗红色的内衫,我却浑然不觉般昂首与紫轩对视,语气坚定道:“我承认我的能力有限,要取信荣亲王确实难如登天,可事在人为,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只要太子愿意做出些牺牲,我相信情况肯定大不一样。”
??“什么牺牲?莫非你指的是……”
??“我奉命来偷的名册!”以荣亲王对紫轩那本秘密名册的兴趣来看,我若能成功偷出名册,并在紫轩追捕下逃返寒照,荣亲王必然会暂时收留我。而我好歹持有皇宫通行令,算是寒照的官方客人,随便寻个借口要求住进荣亲王府料也不难。紫轩不是还在他府里安插了内线吗?等我靠出卖紫轩的情报取得荣亲王信任后,再配合内线里应外合,应该能有机会弄到那些罪证。
??紫轩静静注视着我,未置一词,良久,久到我手掌痛得完全麻木,他才放下剑,用平淡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道:“这么做所冒风险极大,你随时会因为被人识破身份而丢掉性命,更有甚者会被刑讯逼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你都不怕?”
??不是不怕,是没别的选择!我颤巍巍收回手掌,咬牙询问:“太子爷,你的意思是……同意我的提议了?”
??“用你们两条命来换我的皇位,我为什么反对?”紫轩挂上散漫不羁的微笑,看似恢复了常态,“不过,为防某人失信,杜大少爷必须留在宫里。来人啊,将杜少爷请至客馆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
??“玄……”牢牢拽着杜若玄衣角,视线再度模糊,“你多保重,要等我回来,无论多长时间都得等,我们约定好了,不可以失约哦!”
??侍卫已开始鱼贯而入,杜若玄不理会他们,只深深凝视着我,没有分毫血色的面容虚弱却出奇地温柔,“好,我等你,等你兑现我们的三年之约,所以……姻儿,你一定要回来!”
??屋外,第一缕曙光划破夜的迷茫,投射下新的希望,有希望就会有未来,而我透着薄薄的晨曦,似乎已从玄的眼中读到了不远的未来……
??
??次日,姮夫人忽然从太粱皇宫凭空消失,太子发下通缉搜捕令,凡能提供此女下落者,皆有重金酬谢。
??而除极少数知情者,谁也不知道我的去向,紫轩安排缜密,先让我乔装成货郎沿内陆河一路西行,再跟随云游艺人往北过境,长途跋涉三个多月后,我总算于十月初顺利抵达了寒照煚城,并怀揣经紫轩篡改过的名册扣响了荣亲王府的大门。
??威风凛凛的守卫起初没把我放在眼里,待我亮出宫内通行令牌,他们才将信将疑让开通道,派两人领着我直奔荣亲王办公的书房,上禀求见。
??荣亲王府的面积比我想象中小很多,只约莫与紫轩的太子宫差不多大,看起来还挺简朴。寒照的建筑风格融合了各国的特色,既有歇山式房舍,又有哥特式宫殿,而荣亲王府则几乎全是秦汉风格的宽广屋宇,简洁、沉稳、且庄重、恢宏,没有多余的装饰,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非同寻常的大匠之气。
??“时姑娘请至内堂稍候,王爷正在会客中。”守卫回报完毕,引我进入空荡荡的偏厅等待。我寻思着荣亲王是不是被我的突然造访搞得措手不及,正在里头狐疑?这时,又有一人缓缓走进了厅内。
??抬眸随意一瞥,视线便被粘住似的再难移动,即使瘦削憔悴得宛如幽灵,可依然掩盖不了那骨子里透出的绝世风华,即使毫无生气得如同木偶,可仍旧遮挡不住他魂魄深处的披月温柔。我无法形容这一瞬间的心情,就好像飞越百年沧桑,看尽浮世繁华,饱览岁月、历经红尘,然后一切重归平静,徒留释然与感慨逐渐沉淀为眉梢的顿悟,凝聚成眼角的微笑……
??“好久不见,双双……”淡淡的问候恍如隔世般流转千年。
??月无双闻言,毫无神采的眼眸陡然一亮,加快脚步飞奔至我面前欣喜若狂道:“小姻,你来啦,太好了……”咦?他怎么知道我要来?念头方自闪过,下面的话听得我一阵心惊,“……今天能看到你,真的太好了,我有好多话想说,这次,你可以留久一点吗?我快两个月没梦见你了……”
??“双双?”他的眼神飘忽迷离,意识也不甚清醒,仿佛正身处虚幻的梦境,神智混乱且没有真实感,“你怎么啦?我是小姻,活生生的小姻啊!你看,我不是梦里头的影子,我有温度哦!”抓起他左手按上我面颊,“很暖和吧?”
??“你是真的,不是梦?不、不,你骗我,她……不可能回来了。”双眸中的光芒再度熄灭,接着便死一般地沉寂下去。
??我忍住心口阵阵绞痛,忍住摇摇欲坠的眼泪,揪着他没多少肉的脸颊,狠狠一拧,“痛吗?痛就说明你不是在做梦,看清楚点,我可是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时姻,绝非盗版,更不是幻象!”
??月无双骤然一惊,如梦初醒似的颤声问道:“你真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你不是恨我欺骗你,恨我利用你吗?为什么还……”
??“因为我原谅你了,就这么简单!”听来爽利的回答,其实早已在我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如今说出口我才发现,原谅果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语言之一。
??“小姻……”微凉的指尖轻轻触及我面颊,混合着失而复得的惊疑与珍惜,忽然他使劲将我搂入了怀中,紧密的程度令人窒息。我理解他此刻复杂的心绪,因此未作分毫挣扎,任他借由拥抱来确定我的存在,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双双的怀抱,我也想念已久,只是……肋骨被硌得隐隐发疼,那是他太瘦的缘故,月无双原先便瘦削的身材现在就剩下了一把骨头,这段时日他究竟是怎么过的?眼眶重又盈满泪水,吸吸鼻子闷声开口道:“双双,你瘦了好多,难道平时都不吃饭的?你应该学学我啊,化悲愤为食欲,即便天塌下来也不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明白吗?”
??“嗯,我明白,以后……我一定照你说的做!”温柔到掐得出水的声音居然噙着丝哽咽。
??推开怀抱一看,月无双浓密的睫毛间正泛出点点泪花,衬得他秋水横波似的眸眼愈发泫然欲滴,“哎,一个人大男人不要哭得这么梨花带雨好不好!存心让我忌妒啊?要不然……就是成心勾我的眼泪!”稀里哗啦的泪水跟着开闸,我一哭起来便再难收拾,且声势惊人,倒把月无双的泪意给唬住了。
??他又是劝抚又是安慰,怎奈我小孩子脾气,别人越劝我反而哭得越凶,月无双没辙,只好哄小孩般轻轻拍着我后背柔声念叨,就差没拿根棒棒糖来逗我,而荣亲王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颇为尴尬画面
高西 发表于 2008-4-5 12:58
咳……煜儿,是你欺负人家时姑娘吗?看她哭得……”荣亲王状甚和蔼地加入了劝说队伍,“时姑娘,煜儿有什么不是之处,请你多多包涵,这孩子的母亲刚刚去世,所以他心情一直不好,你就多体谅他一些吧!”
??什么?那个弱质纤纤的卿夫人去世了?难怪月无双的样子如此失魂落魄,原来是为了悼念亡母……心头掠过些许失望,但又立马被愠恼取代。荣亲王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这番话看似在为月无双说情,实则等于往他伤口上撒盐,所幸月无双的脸色并无太大变化,或许是听惯了吧!我擦擦鼻子止了泪便侧身朝荣亲王施礼道:“时姻见过荣亲王,今日冒昧前来,主要是为了交付任务,那件东西我已经弄到手了,请您验收,也希望您能兑现之前的承诺。”
??荣亲王诚意十足地点头微笑,“那是自然,等本王将东西呈上去后,金曜随时可以赐给你,你就先安心住在府里,陪陪煜儿好了。”
??要是不清楚他利用月无双做的那些阴暗勾当,没准我真会被他亲和仁善的外表所蒙蔽,但现在我一瞧见他就联想到类似月无双、空弦那样受他操纵掌控的杀手及死士,联想到他曾对我做过的一切,便没办法保持若无其事的态度。可身为卧底不能感情用事,必须再敬业一点,再忍耐一些,好歹我也看过《谍中谍》、《无间道》、《007》……收敛起不满情绪,堆上职业化笑容便道:“多谢亲王关照,我正想同双双叙一叙旧呢!”掏出怀内的纸卷,“名册在此,请荣亲王查收。”
??荣亲王点头接过,略作翻动,忽道:“这本名册为何有诸多奇怪的符号?时姑娘,你确定这是真本?”
??废话,我和紫轩共同起草的加密名册能是假的吗?不过玩了些花样而已,否则谁敢保证他得了东西不会杀我灭口,貌似我没那么小白吧?诚挚地望向荣亲王,“您有所不知,紫轩他疑心甚重,就算把名册收藏妥当,他依然不放心,所以才弄了这么一套经过特别处理的文件,即使不慎被偷了去,旁人也看不明白。”
??“照你的说法……岂不是没人看得懂里头的东西,换言之,谁都无法确定这本名册的是真是假啰?”明显的质疑充分说明了他对我的不信任。
??“名册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没有十足把握,我怎敢轻易将其献上?当时为了套取破解它的方法,我可是费尽周折,甚至不惜用药迷晕紫轩,才终于学会读取名册内容的窍门。其实说白了那就是种数字与文字的游戏,代表人名的数字均依照《太粱历代君王策》编排,代表地名的数字则按《广物志》编排,要解开它并不算困难。”我的回答基本属实,尽量消除荣亲王的疑虑,博取其信任亦是我此行的重要任务。
??“既然名册还未破解,我现在把它献给父皇意义不大,依我看……你不如留这儿将它全解开后再交给我吧!”荣亲王的话正合吾意,只要一天不破解完,我就能在荣亲王府多待一天!
??躬身再次施礼:“时姻遵命!”
??告辞后正要退出偏厅,荣亲王忽然有意无意地叫住月无双道:“煜儿,你娘亲虽过世不久,但你已受封世子之位,理应尽早大婚才对,月底我便把替你择定的女子接来府上小住,你自己多留意些,心里也好有个数。”
??双双要成亲?我迅速瞄向身旁打算领我前去熟悉环境的月无双,他显然不是头一次听闻此事,神色如常,只冷冷淡淡回了句:“知道了!”就拉起我径直离开偏厅。
??十月的寒照已近秋末,乍出内室被冷风一激,我忍不住便捂嘴打了个喷嚏,月无双柔声嘀咕:“你还是这么怕冷……”随即重返书房,不晓得从哪儿挖出件披风将我团团裹住。
??暖意融融中,我感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关切,不禁联想到日后这份体贴是否就要属于其他女人了?心里一阵别扭脱口便问:“双双,你真的要跟那些没有感情基础的女子成婚吗?你又不喜欢她们!”
??月无双揉揉我微仰的脑袋,“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推掉他决定的婚约?还是……另外找个我喜欢的人成亲?”
??“我希望……”摇头轻叹,我的希望太自私了,明明说要和玄天长地久,怎么能再奢望与双双永不分离?况且,我真的分辨不清对双双的感情究竟算爱,还算依赖?唯一确定的只有:无论以上哪种答案,我都没权利替他做出任何决定。
??“小姻,你不愿意我娶别人,对吗?那我拒绝便是!”月无双牵着我缓缓漫步,语气平静地如同在聊一场天气,他了解我矛盾的心思,或许还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微妙情感,所以他并不逼我,而是直接下了决定。
??但他这样却更令我内疚,沉默半晌我觉得应该向月无双坦白此行的来意,毕竟荣亲王是他亲生父亲,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如果瞒着他,恐怕会给他造成更大的伤害,而那是我绝不乐见的,“双双,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回寒照的原因呢?我可不是为参加你的婚礼才来的,所以你到时候成不成得了亲别想赖我!”
??“你为何而来,方才我看到你进献的名册就一清二楚了,是为帮紫轩搜集寒烨跟蔚王暗中勾结的通敌罪证吧?”
??“啊?你看出来啦?”猛然刹住脚步低呼,“完了,荣亲王肯定也已知晓,你不说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不过,他现在仅仅是怀疑,应该有办法能彻底消除他的戒心……哎,荣亲王不是你爹吗?你怎么连名带姓地称呼他啊?被他听见小心治你个不敬不孝之罪!”
??“他不配当我父亲……”月无双说罢便领我拐入一间小巧的院落,找了个避风的亭子坐下后,脸色阴郁道:“当年若非他勾引娘亲又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娘不可能被逐出家门,也不会为了抚养我而积劳成疾,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他从没真心待过我们母子,总是物尽其用地设法驱使我,我又何必认其为父。”
??从月无双冷硬的侧脸就猜得出他们父子关系有多恶劣,想必荣亲王一直以卿夫人为要挟,逼他执行暗杀之类的任务,因此双双对他的态度才会这么差吧!人说虎毒不食子,而荣亲王为图权欲,完全不在乎会否牺牲自己的儿子,其狠毒之处绝对凶猛于虎!
??“哎呀,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刚才忘记问一声要安排我住哪儿了,寒照的冬天可不是普通人能过的,像我这种脂肪储备量严重不足的人必须得住保暖性超强的屋子才行。”为避免双双再想起不开心的事,我赶紧岔开话题。
??谁知他指指脚下,浅笑道:“就是这里,我娘以前住的篱菊院,地方不算大,但胜在精巧雅致、环境清幽,且光照充分、冬暖夏凉,你住着肯定觉得舒服。”
??哈啊?他娘亲的地盘?“双双,依我的身份似乎不太适宜住进来吧,我只是府上的客人,又不是主人,况且这可是卿夫人的屋子,我觉得应该维持原状,用以留作纪念,万一有谁认为我的入住破坏了卿夫人留给他们的最后一点念想,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没关系,我都无所谓,还有谁会在乎?”月无双断然回答,接着望向我道:“小姻,莫非你介意我娘已经去世了?”
??“那倒不是……”
??“既如此,你便安心住下吧,需要添置什么尽管开口。”
??末了,我便成为了篱菊院的新主人,月无双则不务正业,成天泡我这儿闲聊,倒给荣亲王府的丫头婆子们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
??这一日,我如往常般闷在屋里,摊开笔墨纸砚准备翻译紫轩的名册。忽然门口传来几声微响,我放下东西一望,大白天的这屋内居然冒出名黑衣蒙面人。
??看他的样子似乎没什么恶意,既不像杀手也不像小偷,甚至还大大方方朝我亮了面半圆形令牌,我见状当即明白过来,这人原来就是紫轩安插于荣亲王府的内线,令牌即为彼此确认身份兼暗中联络的信物。
??“密码?”掏出我这半块令牌后追问。
??“54008!”
??果然是自己人,大内密探零零发,不过他的声音及身形……让我有点介怀,“请问一下,我们以前认识吗?你别误会啊,我就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黑衣蒙面人闻言拉下面罩,语带嘲讽道:“我们自然认识,而且是老熟人了,对吧,姮夫人!”
??“啊,你、你是易怀初!”
高西 发表于 2008-4-5 12:58
十月中旬,寒照迎来了第一场雪,漫天扬洒的雪粉洁白而干爽,能悄然无声地落在掌心,持久不化。
??我面朝窗外摊开双手,心神伴随雪花飞舞,不自觉回想起易怀初那日的到访。同样是在这间不大的暖阁内,他因为我的质疑而把自己的经历拣了较为重要的一部分告诉我。易怀初原先是荣亲王派去紫轩身边潜伏的卧底,后来与月无双接头时被紫轩发现并囚禁了起来。紫轩知道他的软肋是空弦,便以能令空弦彻底遗忘月无双,死心塌地爱上他为条件,说服易怀初阵前倒戈,反替紫轩充当起荣亲王府的内应。
??我猜想,紫轩拿来吸引他的东西应该就是曾对我施用过的迷香“梦魂消”。据杜若玄说,这种香料的效力霸道无比,可谓中者皆迷,所以许多年前便已被各国联合销毁,分毫不存,却没料到紫轩竟然还握有不少。易怀初心心念念的只有空弦,奈何空弦并不领情,现在得知竟有如此灵药,哪肯轻易放过。而紫轩的知人善用则更叫我钦佩不已,他能想到拿空弦的感情作诱饵,显然比荣亲王拿空弦的自由相威胁高竿多了!
??话说回来,易怀初的言行虽给我心里添堵,但总算捎了个好消息:经过他数月盘查,基本确定荣亲王所有机要文件全都藏于松风阁——他的住处之内。只是具体位置尚且不明,因为那里的守卫是全府最森严的,非但出入口有重兵把守,各角落还隐伏暗哨,即使轻功再高也别想溜进去。不过能把目标范围缩小至一栋建筑,已经相当之不易了。
??“小姻,你看你,连鼻子都冻红了,不觉得冷吗?赶快把手伸回来吧!”坐我旁边的月无双拂掉盖在我手上的绒雪,顺便关紧窗户,将炭盆再拨热些,“想什么呢?居然就对着风口傻愣愣地挨冻,昨天不还嫌我们这儿没暖气、没空调的,怎么今天又不怕冷了?”
??“我是因为脑子冻僵了,所以才会发呆短路啊……”披好薄毯,信手调弄两下桌上的古琴,“你不去陪陪隔壁的金枝玉叶吗?她们可全是你的准未婚妻,而且个个才貌双全、知书达礼,光看着就挺赏心悦目的,哪儿像我这儿闷得只能数雪花。”
??“我对美人没兴趣,反倒更为关心你这本名册,说真的,你若再不快点送上去,寒烨就要加派人手协助你一起破解了。”月无双翻着手头的纸张,“还剩下那么几页,我看两天之内便能结束。”
??“唉……我也想早点弄好啊,但松风阁那儿又没有突破性进展,我只能继续使用拖延战术咯!双双,你有办法进入松风阁吗?或者有什么能引开门口守卫的法子?”支起上半身,充满期待地望向月无双。
??“松风阁是王府禁地,我尚无权限进入,至于门口日常驻守的三十六名明卫暗哨……若要引开并不是没有办法,我记得每当府中有盛大节庆时,守卫人数都会减半,因为要分出人手随行保护寒烨及众宾客的安全,这时只需设法牵制住松风阁外间的十名侍卫,里头的暗哨即可凭我的轻功闪过,如果真想盗取罪证,此乃最佳时机。”
??一听见有戏,我眼睛更亮,“盛大节庆指的是什么日子啊?像千湖龙神大典、太粱帝君寿诞那样的节日吗?”
??月无双点点头,“寒照确实有类似的节庆,但最近的也要等到明年开春,除非……”话音一顿,抬眸与我认真对视道:“除非府里另有大日子,比方说碰上亲王的大寿之喜或是世子的大婚典礼……”
??“大婚……”我猛然醒悟,“莫非……你想假借成亲来助我偷取罪证?不行的啦,要潜入松风阁唯有等到大婚当日才有机会,那肯定得真成亲了,否则无以取信荣亲王啊,而且又有哪个姑娘愿意配合你去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戏?”
??月无双但笑不语,只脉脉凝望着我,我给他瞧得头皮发怵,抽抽嘴角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假成亲?”
??“不好吗?等你将紫轩的名册上呈寒熹后,他必然会给你嘉赏,届时你如果直言希望他赐婚你我,他肯定不会拒绝。这么做一来可以证明你的诚意,消除他们对你的戒心,毕竟你若成为寒照的皇室成员,就等于同太粱划清界线,正式投靠了寒照,对你的防备自然会降低些;二来也能为我解决一桩心事,因为我们两人一旦成亲,寒烨便不会再逼我娶这个娶那个了。”
??月无双轻柔的声音宛如千回百转的流水,丝丝缕缕缠绕住我,我根本来不及深思熟虑,顺着他的话头便道:“说得也是,我没时间等到下一次庆典了,能像这样速战速决最好,省得夜长梦多,害我每一回约见易怀初都提心吊胆地四处找屋顶……”
??“找屋顶干嘛?”
??“会面啊,因为屋顶上比较安全嘛,我们那儿的卧底全在顶楼交换情报,只可惜这里的楼层还不够高,达不到理想效果……”胡扯了两句终于想到不妥之处,“你这么帮我没关系吗?若让我成功盗得通敌罪证送给紫轩,是会对荣亲王非常不利的。目前他之所以能深得寒老头的信任,主因归结于他跟蔚王私底下做的协议,以及在此次太粱内乱中起到的推动作用,如无意外,等他照约好的条件不费吹灰之力获得蔚王赠予的领土,寒老头一定会认可其能力并把皇位传给他。如今我要去破坏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严重的话还可能导致荣亲王失去寒熹的信任,继承不了皇位,这样也没关系吗?”
??“对,没关系,我早说过他不是我爹了,因此他当不当得上皇帝与我无关,等你把东西弄到手后,我便随你一同离开,回太粱或是四处流浪都行,反正我……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低垂的睫毛羽翅般扑扇轻颤,衬得他倾城的面容格外楚楚可怜。
??我一下子脑溢血,拍着胸脯保证:“今后有我一口饭吃,就绝少不了你的,放心吧,双双,我养得起你!”呃,“养”这个词似乎不太合适,“我是指你无须担心生计,也用不着四处流浪,我可以负责照顾你,不会令你后悔放弃世子之位而跟我走的……”感觉仍有语病,挠挠耳朵,他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没不良企图哦!
??月无双笑意融融地按住我手,欲待说什么,一道胖胖的身影突然不急不徐地掠过窗前,被我眼尾余光逮个正着,我立马朝月无双努努嘴,用唇语表示:荣亲王来了。
??月无双没多大反应,依旧握着我手,只将视线调转到了卿夫人留下的几盆棣棠菊上,似看非看,我倒是积极响应他的提议,笑眯眯地主动蹭进他怀里,装作边弹琴边与他说笑的模样,希望能令荣亲王产生我们两个有特殊关系的错觉,日后我要求赐婚时才不至于太突兀。当然,我和双双之间暗涌的某种情愫并不算是他的错觉……
??“咳,时姑娘,原来你每天都是这么帮本王破解名册的,难怪译到现在还没动静,煜儿更是对我选的女子半分兴趣也无,想不到这其中竟有如此缘故!”荣亲王背着手踱入暖阁,乍一望见我们,脸上闪过几不可查的阴鸷与不满,转瞬间便又恢复正常,从表面来看,他的神情甚至还带了些许揶揄和调侃。
??做戏就得做全套,我貌似慌张地挣开月无双怀抱,起身行礼道:“荣亲王恕罪,时姻绝非故意拖延,方才我不过在跟世子研究密文的内容,而且我是怕不小心弄错人名,所以译得慢了点……但我可以保证,两天后一定将破解好的名册完整奉上!”
??荣亲王略一点头,上前坐至我让出的主位,和声道:“本王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只不过这本名册关系重大,里头的内容对平息寒照与太粱间的征战有着莫大的影响,本王也不愿看到黎民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战火之苦,因此希望你能早日给我个好消息,助本王、助太粱平定即将爆发的战乱。”
??“是,时姻明白!”恭敬得体地敛容一揖,心里却极度不以为然。他说得比唱得还动听,这场战乱还不是他们自己挑起的?什么拿名册平息战火,其实就是用里头记录的暗账以及内线名单扳倒紫轩,助蔚王登基。蔚王跟紫轩相比谁更适合当皇帝我不清楚,谁更有治国才能我更不了解,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紫轩再怎么阴险狡诈、反复无常,他也绝不会出卖国家利益,不会勾结外人割让太粱领土,不会将战火引入自己家园,就冲这些我也选择站在他那边,共同对付蔚王
高西 发表于 2008-4-5 12:59
不提扫兴的事了,难得见着时姑娘抚琴,不如就顺便为本王唱上一曲吧,能一睹云意的表演,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亲王圆圆的脸颊转向月无双,“煜儿要和奏吗?为父也有好久没听见你吹箫了……”
??月无双收起柔和的嗓音,不给面子地漠然回道:“箫已随娘亲入葬,亲王如果想听,请找府内的乐师!”
??“唉,他们的演奏如何能同你相比……既然你没心情,那就算了。”荣亲王如同一个溺爱孩子的慈父般无奈地笑了笑,垂注的眸眼却是冰冷而不含分毫温度。
??我瞄瞄月无双,示意他配合一下计划,复又面朝荣亲王笑道:“王爷,双双不乐意吹箫,但时姻愿意奉陪啊,只是我的古琴学了没多长时间,弹得不好,您可莫要见笑。”
??“不妨!”荣亲王递了话,我便欣然领命,一边拨弦校音,一边寻思该唱什么。太喜庆的肯定不行,毕竟卿夫人才刚去世不久,出于对她的尊重我怎么着都得收敛一些,而调子太复杂的则怕没本事弹,我这古琴水平也就是初窥门道罢了。
??眼珠子骨碌碌转悠两圈,待瞥见篱菊院内仅余的几株金菊后,忽然有了主意。淙淙声响,我压低嗓子婉然轻唱: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
??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黄金甲》除了一堆白花花的乳浪外,唯有这首曲子给我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并且每当我看到月无双眼底徘徊不去的愁绪,音乐中那种纠结纷绕的哀伤就会不自觉浮上我心间。他和卿夫人何尝不是另一场宫廷悲剧,如果没有荣亲王,他们的日子也许清贫、也许困苦,但母子两人不用聚少离多,能够一直相依相伴,过得肯定要比现在幸福。
??“花已向晚飘落了灿烂,凋谢的世道上命运不堪,
??愁莫渡江秋心拆两半,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
??天微微亮你轻声的叹,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
??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简单的弦音终了,我罢琴抬眸,恰恰望见月无双拈着棣棠菊怔忡出神的表情,再偏首瞧瞧荣亲王,他也一副黯然消魂的追思模样沉默不语,看来卿夫人在他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即使不如皇位那么重要,至少与其他女子相比,她算是荣亲王最为珍视的女人了。
??长长地一声叹息,似吐尽世间所有忧愁与无奈,倾诉着无法宣泄的伤痛和悲哀,良久,神色郁郁的荣亲王才摇了摇头,看向我道:“这首曲子很好听,也很动人,有名字吗?”
??我注意到月无双随之投来的视线,便柔声回答:“这歌名为《菊花台》,是根据一则古老的故事改编而来的,主要用于表达怀念之情,可惜我琴艺不精,未能完全演绎出其中的深意。”
??“不,如此这般足矣……”荣亲王又叹了口气,“唉……我欠煜儿的娘亲实在太多,今日听此一曲,更是倍感惭愧,只可惜伊人已逝,再多的懊悔也弥补不了她……”最后望一眼仍旧垂眸观花、不为所动的月无双,荣亲王悻悻然起身,竟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大步离开了。
??屋内一时之间陷入沉寂,我跟月无双面对面静坐了片刻,他突然开口道:“谢谢你,小姻!”
??“谢我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
??“谢谢你今日的曲子,让我知道他对娘亲并非全然无情,这样应该可以告慰我娘在天之灵了吧!”月无双眉山拢愁,幽幽低语。
??我微笑着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荣亲王有没有爱过自己,卿夫人一定心知肚明,况且我觉得卿夫人如果在天有灵,对她来说最在乎、最牵挂的绝不会是这些,而是她唯一的儿子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因为子女的幸福才是母亲最大的幸福!所以双双……你不仅仅是卿夫人生命的延续,更是她幸福与快乐的延续,只有你过得开心,她才能真正地安心。”
??“小姻,谢谢……”温暖的胸膛再度将我团团包围,玉兰花香伴随他紧密的拥抱充斥鼻端,我习惯成自然地调整姿式偎依着他,眼神却飘向桌前的那盆菊花。
??其实刚刚的话我是存了私心的,将来尚未可知,不过我很清楚等回到太粱,我就不能同双双如此亲密地生活在一起了。虽然心里像钝刀子割肉,反反复复地疼痛,可我别无选择,也不能再作选择,只希望他能听我一席话,从此快快乐乐地生活,而他的开心或许也能成为我的安心吧……
??
??七天后,名册已上交荣亲王并核对验证多日,我惟恐紫轩放的鱼饵不够取信他们,战战兢兢按捺着性子等待消息,就在我快要憋不住,打算出门探听情报时,几位衣冠楚楚、服饰鲜明的内宫官差趾高气扬地跑来宣旨,说是寒照国王召我即刻见驾。
??什么人呐?说风就是雨的,好歹也该给个准备时间吧?我来不及组织语言,便被匆匆领至冰宫内琼雕玉琢、金碧辉煌的正殿接受寒熹的当众褒奖。由于这回不是单独召见,周围还影影绰绰站了二三十人,因此我紧张拘束地连口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露了什么马脚让他们火眼金睛地当场揪住。
??“时姑娘顺利通过三项考验,以行动证明了她求取金曜的诚意,孤王亦守信,宣布择日举行赐石典礼,正式将金曜赠予她,另外封她为庆熙殿女官,准宫中行走……”依旧老而弥坚的寒熹先是问了我一堆诸如怎样取得千湖圣水,怎样寻找海上小岛,又是怎样混迹太粱皇宫之类的问题,接着就如月无双所言,许给我一些其它方面的奖赏。
??我知道要是当众拒绝嘉奖等于自己在找抽,皇帝金口一开,我焉能抗旨不遵?但此行身负重任,加上要求他改封官为赐婚最多是我丢脸些,应该不会惹恼了他,故而我尽量委婉地开口道:“陛下皇恩浩荡,时姻感激不尽,只是……时姻有个不情之情,万望陛下首肯。”
??寒熹目光炯炯地盯了我一眼,苍老而不失威严的嗓音淡淡道:“你说!”
??“启禀陛下,时姻之所以能够顺利完成这些任务,与二世子的鼎立相助密不可分,说句不怕羞的话,通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与二世子早已是情投意合、互许终生了,所以……”我“咚”地一声俯首下跪,“所以时姻斗胆恳请陛下能为我二人赐婚!”
??“噢?竟有此事?”寒熹皱皱巴巴的脸上挤出惊讶的纹路,侧首看向荣亲王道:“皇儿,听说她之前一直暂住在你府里,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你可知情?”
??荣亲王缓步出列,站到我跟前温和地笑了笑,“父皇,关于此事我倒有些耳闻,当时煜儿陪着时姑娘走南闯北,游历三国,年轻男女成天形影不离会日久生情倒也正常,只是……煜儿身为世子,且未曾迎娶正妻,若要赐婚……恐怕还需从长计议。”
??“陛下,时姻不在乎能否成为女官,不在乎能否当二世子的正妃,只要能够名正言顺地嫁给他,余愿足矣,求陛下成全!”两行清泪应景地滑过我面颊,把我水汪汪的双眼衬得愈发凄楚可怜。
??寒熹未作任何表态,仅以一种研判的眼神深深凝望着我,其中夹藏的锋锐仿佛能够穿透我内心,令我背脊止不住地恶寒,心一虚便欲移目他顾。但我非常明白,今日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于是不避不闪,索性充满恳切地同他对视,将一干宫廷规矩、面圣的礼节统统抛到了脑后。
??“世子的正妃之位确实不便封赏于你,但既然你二人真心相爱,你又不介意当他的侧妃,孤王便成人之美,恩准你们择日完婚,并定于大婚当日送上金曜作为贺礼,凑个锦上添花、双喜临门,如何?”
??“谢陛下、谢陛下隆恩,时姻铭感五内,虽无以为报,但今后必定天天祈求神灵,求他们保佑陛下千秋万载、寿与天齐,保佑寒照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感激谀颂之词立即滔滔不绝如竹筒倒豆子般哗啦啦地一泻千里。
??寒熹没兴趣听我把下面的话说完,摆摆手便命我回去等候具体的婚期,这里没有什么守孝三年的规矩,皇帝圣旨一下,最多两个月内必要完婚。我喜形于色,再次叩谢完毕,便迅速返回荣亲王府,去通知月无双这个“好消息”,当然,还有负责此次行动的头领易怀初。
??照我估计这一趟任务需要大量的人手配合,故此紫轩安插在煚城的所有内线都得倾巢而出,针对他们每一个人的工作必须精确到点,而那种缜密细致的谋划恐怕仍得由我统筹……
??兀自琢磨心事的我因为即将执行的计划正兴奋不已,没能注意到临去前荣亲王脸上沉甸甸的神情,如果我可以早一些察觉他的疑虑,事态的发展会否彻底改变呢?奈何彼时的我虽然看到了开始,却永远猜不出结局……
高西 发表于 2008-4-5 13:01
十一月十九,大婚的前一日,我、月无双、易怀初三人避开耳目,围坐在暖烘烘的炭盆前,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根据寒照的皇室婚典,你跟月师兄自卯时起便要沐浴更衣,穿戴妥当,等辰时随同荣亲王祭天祭祖后,再换正式婚服于未时举行投瓜礼,交换信物。酉时待众宾客到齐了再行合卺礼,礼成即可入洞房,直至次日的辰时共同拜见完荣亲王妃方算结束……”易怀初重新复述了一遍明天要走的程序,我光听着头皮就神经性抽搐,更遑论得亲自上场体验了。
??苦着张脸发问:“我能不能找个替身啊?反正用红盖头一蒙,谁也不认识谁!”
??“小姻,寒照没有红帕盖头的习惯,新嫁娘都要面饰喜妆以最吉庆的模样示人,所以还得委屈你陪我走个过场。”月无双温言软语相向,我顿时没了底气,不好再抱怨什么。本来嘛,他提议成这个亲纯粹是为了帮我,我怎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况且,那些仪式教习嬷嬷都曾讲过,是我自己记不住。
??易怀初不理会我的嘀咕,叩了叩桌面提醒我注意听他下面的话:“搜索行动安排在申时到酉时之间,我会派人假传荣亲王口谕调走一部分侍卫,再故意制造混乱趁机潜入松风阁寻找物证,等酉时礼成可以进洞房后,你们就按照原定路线撤离。城守已被买通,接应的人马驻扎在城外通官山山脚,双方一汇合便兵分三路,东南、西南各遣两队人马诱敌,我们则立即赶赴西北海域,如此一来,任寒照再怎么劳师动众怕也猜不到我们会借水路遁逃。”
??“嗯……计划是很周详啦,可有些时候计划会赶不上变化,我们必须尽量预估到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比方说:万一荣亲王待在松风阁不出门怎么办?万一松风阁守卫不减反增怎么办?万一我们逃走时恰巧被人发现怎么办?万一……”
??月无双揉揉我脑袋,“不用那么紧张,你说的我都想到了,凡事有我呢,如果真的出现万一就交给我来解决,你只管安心当你的新娘便是!”
??“我哪有紧张?我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说真的,我总感觉一切太过容易,荣亲王像是半点提防都没有,照道理他至少要给我单独上几节思想教育课,引经据典,拿一堆反面教材威吓我,让我从今往后安分守己地乖乖侍奉夫君才对啊!但他却按兵不动,着实令人猜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师弟,素弦师妹那儿你打算如何安排?之前我劝过她几次,可听她的语气,似乎不愿意再回太粱了。”月无双的态度磊落自然,素弦是他的师妹,也等于是他的妹妹,没必要处处避讳。
??易怀初的心眼却比针尖还小,闻言又露出他一贯的讥嘲表情,不冷不热道:“月师兄何故如此关心她?素弦有我照顾便已足够,今后不管她去哪儿,我都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所以这事儿就不劳师兄您费心了。”
??虽然有句话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并且我们的伯虎兄便引为信条,最终成功抱得了美人归,但倘若真让我碰上个像易怀初这么死心眼儿的人……冷汗呐,容我为素弦同志默哀三分钟先!
??正在心里头拿易怀初开涮,窗棂突然“喀哒”一声轻响,我做贼心虚被吓得猛一哆嗦,随即醒悟,这是暗哨给的信号,表示有人往这边过来了。易怀初不待提醒便熟练至极地飞身一跃,足尖连环点壁,眨眼工夫隐没于房梁之上,不留半分痕迹。
??我撑大了嘴巴死盯着横梁难以置信,记得杜若玄也用这法子藏匿过身形,但我不是亲眼目睹他上去的,视觉冲击没那么强烈,而易怀初却是当着我的面不靠威亚、不用工具,仅凭两条腿愣是飞了上去……人才啊!
??“小姻,收收神,他们到了。”月无双刚拉回我的视线,外头就传来侍卫的通禀,开门一问,竟是荣亲王邀请我单独去一趟他的书房,说有话要交代。
??该来的终归要来,我反倒松了口气,起身准备随他们去瞧瞧荣亲王想玩什么花样,但月无双使了个眼色,表明不同意我这么贸然前往,并且借口说我正忙着试衣服、学礼仪,暂时脱不了身,不如由他替我过去问问荣亲王有何吩咐。我不好当众驳他的意思,只能依言守在屋里等他带消息回来。
??一个时辰后,我仍趴着冰冷的窗口伸长了脖子左右张望,幸好月无双在我冻成人棍前安然无恙地回到蓠菊院,手里还捧了盒朱漆金描的妆奁。我打开研究半天,里面的东西也没啥特别,全是些款式简洁的珠玉饰品,“荣亲王叫我过去就为这个?”
??“这些都是我娘的遗物,他现在转送给你,看来是打消了对你的怀疑,也认可了你的身份,你无须再担心他会对你不利了。”比起一匣子珠宝,月无双温柔的眉眼更能令我心安。
??我猜想应该是他在荣亲王面前替我作保,为我说项,否则不经历三令五申、威逼利诱,荣亲王怎么肯轻易相信我,也不晓得月无双有没有代我做什么承诺,荣亲王可不好忽悠。正色凝视着月无双道:“他没弄个卖身契让你签字画押吧?或者是要你起誓,如果我有异动,就罚你干一辈子杀手,为他所驱使……”
??月无双立即否认:“没这回事,我已受封世子之位,身份上大大不同往夕,怎么可能再回去做杀手?况且我毕竟是他亲生儿子,他还能对我做什么?所以你尽管放心吧,他并没有为难我。”
??“哦,那就好……”心一宽,随便聊了两句便去忙自己的活儿,明晚要落跑,值钱的细软总得先不着痕迹地打包。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将东西收拾妥当,一扭头,发现月无双竟然仍维持原状,端坐于桌旁静静注视着我,目光却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眼眸中明灭忽闪的两簇烈焰灼热地就像要把我融化。慌忙瞥开视线瞧向窗台,生怕头脑一昏会不小心管不住自己,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意志力薄弱,如果他再积极一些、再主动一点,我恐怕……
??“小姻!”
??“啊?”心口“嗵嗵”乱跳,脸颊莫名其妙地滚烫起来,他想说什么呀?我要如何回应他呢?不行不行,我不能把我们的关系搅得更复杂了……
??任我再怎么胡思乱想,月无双也并未如我所料的那样,迈过我们两人之间自欺欺人划定下的名为友情的界线,而是再度隐藏起他真实的情感,微笑着道:“我该走了,明天还有得忙呢,你也早点休息吧!”
??“双双……”目送他转身离开,我咬牙犹豫许久只来得及憋出一句:“晚安!”瘦削的身影便完全没入院外黑暗之中,留下我独自一人倚着廊柱,怅然若失……
高西 发表于 2008-4-5 13:02
次日天色未明,一队十二名侍女就恭敬地把我请下床,塞进澡盆里焚香沐浴,接着我便跟个木偶似的傻坐着任她们上下其手,帮我梳洗更衣。
??还好这一过程并不漫长,因为参加祭天的服饰古朴而简单,上身穿绘有鲜红火焰图纹的窄袖交领右衽长袄,下身着白色银边曳地棉裙,头发高高盘起,不簪任何饰物,只戴一顶缀满珍珠及红色珊瑚石的发冠。
??到了卯时三刻,我已貌似端庄地站在月无双面前,咬紧牙关耐着酷寒,陪他共同等候荣亲王的出现。
??“你怎么样?冷得厉害的话就把手伸给我,我用内力帮你驱寒。”同样身着窄袖火焰图纹长袍的月无双看上去穿得也很单薄,但不知是不是衣服颜色的关系,他整个人皎如玉树临风,俊美得近乎虚幻。
??我毫不客气一把抓住他身侧的手掌,心里忽而气愤、忽而忧虑,气的是昨晚他离开后我因为思虑过重,几乎一宿没睡,可他倒好,不仅没事,竟然还神清气爽地犹胜以往!至于忧虑……说不上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不过今天的任务那么重,不担忧才奇怪吧!
??又等了片刻,荣亲王才姗姗来迟,他见到我们只微笑着点点头,便当先一步率领仪仗往府内最东面的祭台行进。皇帝娶妻要去位于煚城东郊的大祭祀台祈天,其余皇族则只需象征性地在家里摆个祭台就可以了,再加上我仅仅是个侧室,因此仪式被简化许多,不消半个时辰就已结束。我按惯例聆听完荣亲王千篇一律的教诲,就立即让侍女们带回蓠菊院,重新沐浴更衣。
??“二世子在要做什么啊?跟我一样梳妆打扮吗?”五六名侍女开始捣鼓我的头发,我眯着眼,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右手边为我编发髻的小丫鬟想了想,答道:“这会儿午时刚至,二世子应该在陪王爷用膳,不过也有可能去接待宾客了,今天宫里头派了不少人来贺喜呢!”
??我一听,这也是个多嘴的丫头,趁机追问:“宾客这么多,荣亲王岂不会很忙?”潜台词则是:他岂不是没空回松风阁?
??“对啊,谁不知道荣亲王好客呐,所以从早上起便有宾客陆续过来了,等到得傍晚客人更多。王爷虽不喜张扬,但这可是陛下赐的婚,难免操办得热闹风光一些,这样才不失皇家体面嘛!”小丫鬟讲话还一套一套的。
??我给她个鼓励的笑容,然后旁敲侧击,打听到府里为接待来宾,果然抽调了常驻各处的人手,而荣亲王忙于应酬,应该没工夫再回松风阁休息,一切皆在计划之中,如若等会儿这安排仍然没有变化,相信易怀初的使命肯定能顺利完成。
??未时王府正堂内,我顶着满头沉重的发钗,怀抱类似袖珍西瓜的青色瓜果,千辛万苦走向盛装华服的月无双。他穿的是以红色为主色调的广袖礼袍,长发高束,簪以金翎冠帽,腰间系一条绣工繁复的锦带,底下坠一对寓意祥瑞的翡翠玉佩,华美的服饰与其倾城容貌相得益彰,当真是龙光秀异、神采翩然,哪像我……
??嫣红的对襟绣衫长裙暂且不提,因为裁剪的样子尚算不错,唯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脸上的喜妆,侍女们刚画好时我对镜一看,Kao,活脱脱的京剧脸谱嘛,还是唱老生的,本来面目完全瞧不出,莫怪乎连盖头都省了,还有比这更能遮脸的东西吗?
??低头死盯着手里的青瓜不敢去看月无双,我生平第一场婚礼无法穿着白色婚纱也就罢了,居然还给涂成大花脸,叫我怎么见人啊!兀自揣着欲哭无泪的心思跟随司仪官走到指定位置,月无双近在咫尺,我举起青瓜信手抛向他,才半米不到的距离纯粹是摆摆样子,不会有谁像我上次那样弱智到跑去接人家新郎的青瓜了。一想到这儿唇际不由漾起朵浅笑,眼前似乎又浮现出被手持棍棒的新人四处追杀的情景,那个时候的我们可真够狼狈的!
??“小姻……”月无双忽然轻轻握住我手掌,似真似假道:“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好久,能够与你执手盟誓、相约白头,哪怕只有一瞬,我此生便再无遗憾了。”
??迅速扫视了下周围,好像没人听见他的话,我赶紧瞪大双眼用劲捏着他手掌,低声喝问:“干嘛说得这么肉麻?还提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我可等着跟你一块儿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呢,别想反悔哦!”
??“绝不反悔!”秋波流转的眼眸内闪现着坚定的光芒,我未及读懂其中的含义,司仪官便隔开了我俩,旁边的侍女随即递上火种,待我点燃象征福泽绵延的九盏长明灯,第二道仪式才宣告完成。没容我多喘口气呢,又立马被丫鬟婆子们缓缓推动着朝原路离去,回头想看一眼月无双,却发觉他也在众人的簇拥下渐行渐远。
??明明是我们的婚礼,但为什么我们两个要一直被迫分离呢?心底的阴霾悄无声息染上眉梢,胸口也堵得慌,等一下就得展开行动了,但愿能够无惊无险地平安渡过才好……
??
??“不行啦,我实在撑不住要休息一会儿了,你们先下去吧,我就靠着软榻眯一下下,不会把发饰衣物弄乱的,穿这一身家伙比让我学游泳还费劲,打死我都不想再来一遍了,所以你们尽管放心吧!”回到蓠菊院恰值申时,易怀初大概开始行动了,我帮不上忙,可又紧张地坐立难安,因此决定支开侍女,设法探听一下情报。
??月无双怕我这儿出什么紧急状况,前些天就留了几个暗哨守在附近以便随时联络,我开启最角落的一扇边窗,然后照约定好的讯号,面朝窗口摆了盆盆栽,不多久两名作侍卫打扮的内线便跃入屋内,向我禀报事情的最新进展。
??方才易怀初拿着荣亲王的假手谕,堂而皇之调走了松风阁外的四名守卫,现在则有一个醉酒的宾客正同余下的六名守卫闹腾,易怀初混在劝解的人群中,凭他的身手要避人耳目悄悄潜入必定不难,等会儿只需在他离开时再惹场争端,吸引守卫的注意,那么最快半个时辰他便能顺利脱身,传来好消息了。
??我绕着圈子来回踱步,心急如焚,可一直到侍女们叩门请我去行最后的合卺礼,易怀初那儿仍然没有送来任何消息,难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吗?前往南院花园的路上我不断安慰自己,如若出事,荣亲王怎么可能容忍我继续这个婚礼?王府内又怎么会如此风平浪静?想必是暗哨来不及通知我,易怀初那儿绝对没问题的!
??“没问题吗?”月无双一露面,我顾不上新娘应守的矜持之礼,凑近他身畔压低嗓子询问。
??“东西已经得手了,你放心吧!”月无双聚音成线,确保没第三个人听见我们的对话,并且依旁人看来,我们垂首依偎的模样还甚为恩爱。
??我松了一口气,面色也渐渐和缓,站回原位被众宾客们瞻仰老半天,才听宫中的传令官宣读寒熹赐婚的诏令。毕恭毕敬地拜谢领旨后,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时刻:接受作为新婚贺礼的圣石金曜!
??手捧用红缎包裹的浅金色晶石,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千湖祭司预言我会拯救苍生而武断地把我召来这个世界,结果我因为穿越后遗症被迫求取金曜保命,求石的过程恰好也是阻止战火蔓延的过程,这就应了祭司的预言。但仔细想想,整件事情中最无辜、最倒霉的那个不正是我吗?被莫名其妙空投到一个异时空,又卷入各国的阴谋漩涡,说我可以拯救世界,谁信呐?别人拯救世界或赚名或赚利的,我却为了块石头搞得晕头转向,疲于奔命,名利没见着,杀身之祸倒十足十地背了一身。现在金曜总算到手了,寒照的梁子却也结定了,逃走之后我绝对会被列入他们的官方黑名单,就算回到太粱,紫轩怕也不会让我过上舒坦日子,我这个拯救世界的英雌到头来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冤不冤啊?!
??“小姻……小姻,仪式已成,我们该回房了,走吧!”柔柔的嗓音响在耳边,胳膊一紧,双腿不由自主地跟着前行。
??“回房?回什么房?”我云游的思绪依然飘荡在外,一时间没弄明白他的意思,直至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笑声才惊醒,我们要回的自然是洞房。脸上一阵火烧,幸亏涂的油彩够重,再窘迫也不虞被人发现,原来喜妆的主要妙用是遮羞……
??既已成亲,我就不能继续留在蓠菊院,得搬去跟月无双同住,不过洞房花烛夜我们肯定无福消受了,毕竟逃命才是正题。所以一踏进布置喜庆的新房,我们这对夫妻关起门来做的头一件事不是数红包,而是换装打包。等换上便于活动的紧身衣裤,月无双就带领我借着夜色的掩护,沿事先确定的路线飞速离府。
??原本我们打算从府内人迹最少的东院翻墙出去,那边有处守卫的盲点,外头还安排了接应的车马,只要一上车,逃生的机率便能大大增加。但尚未靠近院子,两队约十余名巡逻侍卫便先我们一步进了院门,月无双立即打了个手势,同我隐于树丛间静观其变。巡逻巡逻,无非就是满府瞎晃悠,按理说他们不会长时间待在一处。
??半柱香后,五名侍卫列队整齐地离开了东院,可另一队却迟迟不见出来,我与月无双对视一眼,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明日辰时前若然赶不到通官山跟大部队汇合,我们就彻底歇菜,玩儿完了!
??“没办法,小姻,时间不等人,看这情形他们是要留守东院了,唯今之计只有趁他们队形未稳、心神未定前,我先带你寻隙逃出去。”月无双说罢,突然伏低身子道:“你上来,我背着你移动起来更灵活些,要是觉得不适应就闭住眼睛,因为我会以最快的速度闪过他们。”
??依言趴在他肩头猜测他最快的速度能有多快,事实证明,不戴挡风镜是根本瞧不清他如何动作的。冷风一个劲儿地灌入我眼睛鼻子,我只有凭借皮肤对空气流动的敏锐触感才估摸出他的速度绝不亚于每小时两百多公里的BMW宝马!兜风也可以是这样的……
??“抓紧了!”月无双落在一棵云杉的枝桠间稍停片刻,面前便是两名巡逻侍卫站立的地方,距离我们仅约五六丈远,我心口“怦怦”狂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惟恐招来他们的注意。忽然,月无双凌空跃起,就擦着侍卫的头顶飞抵对面树梢,吓得我险些心肌梗塞,冷汗冒了一脑袋。幸好底下那两根木头以为是夜鸟经过,没对我们的藏身处仔细探察。
??如此有惊无险地避开众侍卫耳目,我们终于平安跃离了荣亲王府,坐进候在墙外阴影中的马车。虽然直接骑马速度更快,却倍显招摇,马车则无所谓,寒照有不少特殊工种夜间上下班均用马车代步,我们以此为掩护,一路畅通无阻地奔至城门,城守早有准备,领我俩由侧门穿出,并牵来匹快马催我们赶紧上路。
??月无双也不废话,抱着我共乘一骑,策马扬鞭不要命似的猛冲向前,而此时我提到嗓子眼的心逐渐落回了原处。天亮后我们必定可以赶至通官山山脚与易怀初他们碰头,接下来走水路去往西北海域会相对容易点,因为水路的关卡不及陆路严密,加上我们伪装成南北货商,持官府正规批文,受拦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是目前西北部的气候比较痛苦,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若非还有一条内海海路能直通太粱,我才不愿去受那份罪……
??
??夜色由浓转淡,东方天际也泛出鱼肚白,又行约数里,带着晨曦寒意的阳光攀上枝头,照亮了前方的景物。
??“咦?我好像望见山头了,再骑快点,双双,我们到了!”通官山乃城外最高的山,但离煚城极远,平时基本上没什么人跑这儿游玩,用以掩藏我们的近百人马倒正合适。
??我话音刚落,跨下疾驰的骏马却似乎存心跟我作对,它飞扬的四蹄居然就此慢了下来,最后干脆给我悠悠闲闲地迈腿散步,我一急,返身去推月无双,想催他甩甩马鞭,不料一推之下,月无双竟侧身翻倒,软绵绵地摔至地上。
??我大惊,勉强跳下马用力扶抱起他,骤然发觉一丝诡异的黑色鲜血顺着他优美的唇形缓缓流淌,而他苍白的脸色也透出隐隐黑气,仿佛正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逐渐腐败,如此症状不需细探便可知晓他是中毒了,但他何时中的毒我怎么完全没有察觉呢?
??“双双,你醒一醒,快告诉我解毒方法,我去找药材、去找人帮忙……你醒醒啊!”心底的恐慌早已肆意弥漫,说出口的话更是克制不住地带有颤音。
??怀中瘦削的身子应声动了动,秋波流转的眼眸在我急切的期盼下终于慢慢睁开,柔和而沙哑的嗓音轻轻响起道:“对不起,小姻,我遵守不了承诺……没办法陪你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
??“不会的,中毒嘛,解了它不就行了……”头摇得宛如波浪鼓般,“双双,告诉我上哪儿可以弄到解药,我、我一定能救你的!”
??“这种毒,一旦发作……便无药可解,所以小姻,你、你别再为我耽搁行程了,快点、快点赶到通官山去吧……”
??“我不!”一把抱紧月无双,我怎么可能放得下他?如果他真有个万一……不,我允许、我不准他出现那样的万一!
??“也好……”冰冷的手掌温柔地抚上我面颊,“能像这样靠在你怀里离开人世是我求之不得的,恕我自私,即使无法同你相守一生,我也想永远留在你心里,让你永远忘不掉我……”
??咸涩的滋味涌入口中,掺杂着绝望的悲苦,眼泪好像流不出来,全都倒灌进了心底。怎么会这样?我不懂,事情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方才还好端端的双双怎么一下子就要……不,我接受不了!
??月无双眼中的神采仿佛将熄的烛火,难以遏止地涣散开去,流水漱玉似的声音却依然喃喃道:“记得第一次看见你时,你聪慧、明媚,且不吝于将自身的光芒与他人分享,我待在你身边觉得暖暖的,而后便舍不得离开半分……和你四处游历的日子,每一天都充满着无法言喻的幸福,每一刻都深深烙印在我心里,以至于我害怕这路有朝一日会走到尽头……小姻,我虽不懂爱,但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把你据为己有,如果我那么做了,你会不会多喜欢我一点……”
??翻江捣海的剧痛狠狠将我撕裂,偏偏神智又是前所未有地清醒,我忍不住低吼:“别说了,双双,我一直都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所以你不能死!不能离开我!不能……”
??“谢谢!”月无双黯淡的眉眼陡然绽放出绚丽夺目的笑容,恍如烟花乍现,璀璨绝美得令我不敢直视,生怕下一秒这份灿烂就会在我眼中湮灭。微弱的气息无力地拂过我耳际,“小姻,我忽然想起……想起了明琅镇,还有长乐山,我忘不了那片湛蓝的天空,忘不了你唱的那首曲子,小姻……你能再……哼给我听听吗?”
??“好……”我使劲点头,仿佛这样做就可以挽留住什么,“还记得那场音乐会的烟火,还记得那个凉凉的深秋,还记得人潮把你推向了我,游乐园拥挤的正是时候……”声音颤得厉害,我却不敢停,要是我能一直唱下去,他会不会因此而不再离开?
??“一个夜晚坚持不睡的等候,一起泡温泉奢侈的享受,又一次日记里愚蠢的困惑,因为你的微笑幻化成风……你大大的勇敢保护着我,我小小的关怀喋喋不休,感谢我们一起走了那么久,又再一次回到凉凉深秋……我们小手拉大手,今天为我加油,舍不得挥挥手……”
??贴着我面颊的手掌毫无预兆地落下,而后我的世界便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已经失去他了……
高西 发表于 2008-4-5 13:02
五月春暮,长乐山披红着绿,满目的繁花碧草蓬勃欣荣,竭力释放着无限生机。而乳白色的仙纨河曲折向上,仿佛与湛蓝澄澈的天空连成了一线,又如同是条白玉帛带,引领着长乐山扶摇青云。
??我斜倚一冢新坟,不说话,只静静坐着,偶尔朝伏在草丛里扑蝶打滚的小狐狸微微浅笑,大部分时间则沉浸于往日的回忆之中,不能自拔。重返长乐山的半个多月来,我每天都以这种形式半清醒、半浑噩地陪伴着逝去的月无双。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告诉我有人涉草而至,小狐狸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就熟练地纵身一跃,投入来人怀里。我仰头见是安宓,挥手打了声招呼再继续发呆,她陪我坐着沉默良久,忽而开口道:“姐姐,宫里头又派人来接你了,这次他说你假如不肯回紫都,他便亲自南下,接你回宫。”
??“他亲自过来又如何?告诉他,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带不走我。”抬手轻轻拂拭两下身后的墓碑,心里暗自念叨,易怀初到底做了件好事,当初若非他同意我中途折转长乐山,把月无双葬在此地,我这会儿恐怕就被紫轩扣在宫里永远不得离开了。
??上个月紫轩兵不血刃,仅凭几样确凿的物证和来自民间的“倒蔚”舆论,便轻易赢得了朝中数位元老的支持,并将原本保持中立的那一部分官员争取到他的阵营,然后公开声讨通敌叛国的蔚王及其同党,迫使蔚王兴兵谋反,最终流亡至寒照避难,而他则正式登基,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皇位。
??可紫轩并没有如约放走杜若玄,我回太粱才得知,玄半年前便让紫轩以违抗先皇旨意,未曾迎娶容二小姐为由,充军发配至与千湖接壤的边疆。如今大规模战争虽已平息,千湖大军也已全部撤离,但防御工程才刚刚启动,需要修筑的堡垒、加固的城墙都得靠这些充军的犯人去完成。玄一个堂堂的杜家大少爷,身上又有伤,怎么能去服苦役?紫轩是存心要置他于死地!
??我可以求情,却不愿求情,因为我不相信紫轩,即使他当面应允了我,又怎知他不会再出尔反尔?我受够了被人操纵的滋味,也付出了无法估量的代价,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当妥协的……是啊,不向紫轩妥协、不向寒熹妥协、不向杜老爷妥协,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将改变,我和玄无须分开,他不用服什么苦役,而我同双双仍会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仍能像过去那样焚香习曲,秉烛夜谈……
??“姐姐,姐姐,你快停手啊,别抓了,你的手在流血!”安宓一把按住我,我才惊觉,自己又在无意识状态下做了傻事。
??低头望着掌心,与墓石摩擦造成的伤口纵横交错,模糊了原本的纹路,犹其是最为深刻的感情线,此时竟然断作了两截。是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吗,双双?告诉我你已烙印在我的生命之中,任谁都无法磨灭,即使我矢口否认对你的感情是真的爱恋,可我手中的掌纹却骗不了人,我们曾经相遇爱情,却又与它擦肩而过……
??“姐姐,你这伤得好好包扎一下,如果不小心发炎化脓那就糟了。我看,不如下山找个大夫帮你敷些创药,再顺便开帖宁神补气的方子,替你定定神,你老是一宿一宿地睡不着,精神不出问题才怪!”小宓管家婆似的唠唠叨叨,历数我近来犯下的诸多迷糊事,我听得实在不好意思,于是答应跟她一块儿下山。做姐姐的还让妹妹操心,丢人呐!
??
??一别经年,明琅镇却是车水马龙,繁华依旧,街心的宝石路面也仍然流光溢彩,虹芒攒动,恍若九天银河倾泄铺展,倒悬人间。只是如许奢华而熟悉的场景由我瞧来,难免生出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唯独少了同样的身影,该是何等的悲哀……
??“小宓,我们回去吧,我觉得有点累。”手上的伤其实并不严重,我知道小宓带我下山的主因并非为了看大夫,而是散心,但面对这些景物我内心怎么可能平静?
??“医馆就在前面,即使要回去咱们也得先配完药呀,否则岂不白跑这一趟!”安宓堆起笑脸拉我快行两步,“到医馆便能坐下休息会儿了,姐姐再忍忍。”
??我望着她削尖的小脸,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也已经十六岁了,别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早该谈婚论嫁,等着出阁,而她不仅得跟随我隐居山林,还要负责照顾我,我为她做的却着实太少,想了想便温言道:“小宓,你有好长时间没出门了吧?要不等一会儿瞧完大夫,我们去买点东西?”
??“咦?姐姐想逛街?”小宓如我所料般喜出望外,“太好了,我以为姐姐……呵呵,我们先配药再说!”
??拎着半打药包,我貌似兴冲冲地沿途扫荡珠宝店,想帮小宓添置几件新款饰品,逛完其中一间铺子,掌柜的忽然冲出店门伸手拦下我道:“看你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居然敢跑我这儿偷东西,赶紧把玉簪还出来,不然拉你去见官!”
??“哈啊?什么玉簪?”我不由一愣。
??“想抵赖?”掌柜的立马拽住我左手并扯高了嗓门,“就是这根玉簪,都人赃俱获了你还敢死不承认?走,跟我见官去!”
??我瞧着捏在手里的发簪脑袋一阵恍惚,丝毫记不起自己何时拿过这个,无奈只好央求道:“对不起掌柜的,我没要偷你的东西,我是因为在想事情而忘了付账,对不起啊,多少银子,我赔给你便是!”
??“哼,你当我三岁小孩呐?什么想事情忘付账,我看你是故意不付钱!”无论我怎么解释掌柜的都不肯听,非拉我见官,我自然不愿惊动官府,僵持之际,倒把半条街的人全给吸引了过来。
??“老吴,她是我朋友,我相信她不会存心拿你东西的,再说何必为那么点小事惊动官府,不如,你把这根玉簪算到我账上吧!”温和的声音优雅中透出些许病弱之气。我扭头一看,素袍涤然的韩子苑浅笑着站在我身后,而他旁边锦衣华服的中年人正是秦叔。
??“子苑,真是抱歉,又要你帮我解围……”我欠他的人情都快比山高、比海深了,这得猴年马月才还得清啊!
??韩子苑摇了摇头,“举手之劳,不足言谢。”
??“就是啊,姻丫头,你跟公子爷客气什么?”秦叔热情地拍拍我肩膀,看起来对刚刚发生之事丝毫不以为意,“街上人多,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吧!”
高西 发表于 2008-4-5 13:03
拐过闹市区,一行四人竟不约而同选择了间幽静的茶楼,泡上两壶香茗,点三四样茶果,然后开始闲聊。
??“姻丫头,你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了二世子伤重不治之事……”说了没两句话,秦叔突然聊起了月无双,小宓连连冲他使眼色他均一无所觉,兀自道:“荣亲王的手段再狠辣也敌不过自己儿子的一片痴情,谁料得到二世子宁愿丢掉性命都不肯出卖你呢,唉,可惜呀……”
??我是后来从易怀初那儿了解到,月无双中的慢性剧毒乃荣亲王为控制不听话的杀手死士所特别配制的。它的发作时间极准,发作后又无药可解,因此用来掌控一些执行特殊任务的刺客再适合不过。比方说派刺客去暗杀某些重要人物,如果在规定时间内他仍未返回,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因为事先种下的剧毒到时间肯定会发作,也省得担心会有人屈打成招,供出幕后指使。而想必荣亲王就是因为怀疑我主动要求赐婚的动机,所以才打算在召见我时逼我服用这种毒药,月无双却正好代我赴约,结果便以性命作保服下了此毒,我想猜他当时定已存了必死之心,只可恨我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发现?
??撇开纷扰的心念,我朝那二人勉强笑道:“子苑,秦叔你们怎么会来明琅镇?难道是紫轩他施加了什么压力,强迫你们离宫?说起来子苑还是助他继位的一大功臣呢,他怎么能恩将仇报!”
??韩子苑垂下眼睑,目光停留在白瓷杯盏间,“我是自愿离开紫都的,比起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官场,我更喜欢直来直往、明刀明枪的商界,因此我请求紫轩将我的封地划至明琅镇附近,好方便我拓展宝源货行的生意,不管怎样这儿可是太粱首屈一指的珠宝集散地,而我还是宝源的东家。”抬头扬起淡淡的笑容,“对了,听说你花重金买下长乐山,那我们今后也算是邻居了。”
??“是啊,当这个邻居可真不容易。”买下整座长乐山花光了我所有积蓄,但我亦实现了当初的约定:陪着月无双一块儿隐居山林,就算我为此变成穷光蛋倒也值了。正想得入神,蓦然发现秦叔他们看我的眼光有点怪异,低头瞅瞅,我挺正常的啊!
??“丫头,你喝的那杯茶应该是公子爷的吧?边上那杯才是你的……”秦叔皱着眉关切道:“你真的没事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精神恍惚啊?”
??“我?我真没什么,就是聊起天来容易走神,这不,一顺手就抓错了杯子,不好意思呀,子苑……”涨红着脸,我立即叫来小二重新换过茶具,但在座诸人瞧我的眼神明显蒙着忧虑的阴影,仿佛我已病入膏肓似的。
??韩子苑斟酌着语气,凝望向我道:“姻儿,我知道月公子的事对你打击不小,你心里自责难过很是正常,可千万别憋着,该宣泄便宣泄出来,你现在的样子反而更让人担心。”
??或许他说的没错,自从月无双在我怀里停止呼吸那刻起,我就连一滴眼泪都没再流过,包括运送遗体、操办葬礼、亲手将他入殓等等,整个过程我平静得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这倒并不是我无动于衷或者逃避现实,只是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想哭想叫却又流不出泪、发不出声,宣泄无门,找不到可以疏导情绪的渠道,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为免再继续纠缠于这个话题,我索性露出受教的表情,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子苑,这点自我调节能力我还是有的。”抬手替他续满茶水,“今天既然碰上你了,我们不妨聊聊生意,上次我提议创立品牌之事你认为可行吗?现在我们全是自由之身,且无论时间或精力皆一应具备,仅差运行资金罢了。依我看创建品牌的前期投入虽大,回报率却异常可观,希望你能再仔细考虑一下。”
??韩子苑略一沉吟,便顺着我的话头道:“宝源受太粱皇位争夺以及我养父那边的影响,生意一落千丈,我的资金暂时周转不过来,你若确实想创建自己的品牌,我可以把明琅镇上的三间铺子交给你打理,另外挪五万两银子应该还不成问题。不过事先声明,要是在一年之内你没办法赚回这五万两本金,我就会将铺子收回。”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依我眼下的状态,我还真不敢打包票,毕竟一个品牌的建立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古代又不像现代社会有那么多传播媒介,能轻而易举地在全球发布广告,这时候的人们了解事物全凭口口相传,因此要培养和提升某品牌的知名度极费工夫。再说,五万两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时尚》一年的纯利润才三四万,以新建品牌而言,一年想赚五万是非常吃力的。
??犹豫良久,最终一点争强好胜之心战胜了些许迟疑,加上我想借用工作来振作精神,于是答应韩子苑择日起正式开工。
??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工作狂潜质,即使刚组云意的时候我也经常偷懒,不过自从经手了那三间店铺,我几乎是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在加班,因为有无数琐碎的工作等着我,包括店面装修、人员培训、招聘设计师、联系供货商、以及开业宣传、广告造势等等,忙得我再没空去操心自己的私事。
??但我显然高估了这具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七月中旬开始,令我深恶痛绝的眩晕便再次来势汹汹地击倒了我。由于我早托年华把金曜带去千湖国请狸猫祭司鉴定,并找能工巧匠重新将其镶嵌至晶匙上,所以目前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避免发病。
??好在虽然卧病在床,却仍有不少使我欣慰的事情发生。其一是品牌连锁商铺的筹备工作已基本完成,只等几批货物到位就能准时开张;其二是紫轩那边好久没派人来骚扰我了,以前差不多每月都要让小宓赶走一批奉旨请我回宫的家伙,这下耳根终于得以清静;其三……呃,不知这条包不包括在欣慰之列,其实就是我和小狐狸间的关系得到了大大的改善,它现在很听我的话,而且也很关心我,证据便是它每天都会抓一堆肥老鼠叼到我床头,估且不论我的个人喜好,但那些老鼠可是小狐狸除鸡肉外最爱的食物,怎何我无福消受啊!
??这日傍晚,我趁安宓下山买东西,独自一人走到竹庐后院遍植玉兰花的坟冢前,默默擦拭着墓碑,好像这么做就能表达我的愧疚或是消减我心里的痛苦。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以为又是安宓,头也不回道:“让我坐会儿吧,小宓,我今天觉得好多了,老闷在屋里还不如出来陪陪双双,你看,连玉兰花见到我都舍不得合上呢!”
??“姻儿……”清冷的声音仿佛飘零的秋叶,落寞而无奈地随风幽幽然拂过我耳际,“对不起,我来得太迟了……”
??身子一僵,顿了半晌才缓缓站起来,就在我回首的一刹那,橙红色的夕阳碎成了他眼中压抑的热情,果真是玄!干涩的双眸突然奇迹般地充满泪水,玄是打开我心锁的钥匙,只有在他面前我才敢正视自己,让那些深埋心底的情绪外露。
??扁扁嘴抽噎两下,我禁不住掩面呜咽:“玄,你怎么才回?我……我把他害死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总会连累别人?我是不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不该来……”言罢,腿一软便倒在墓碑旁泣不成声。
??杜若玄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蹲下抱紧我柔声劝慰道:“别说傻话了,下毒手的人是荣亲王,谁也料不到他居然会对亲生儿子如此冷酷无情,况且这事明摆着,你和月无双之间必定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倘若今天中毒的人是你,你认为他就能接受得了吗?相信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代你服毒。”
??“不是的,玄,我知道他喜欢我,当时荣亲王召见,显然不会轻易放过我,而他……他自愿替我作保又怎么可能没事?怪我,是我害了他……”每次一想到这儿我都恨不得敲碎脑袋看看里头究竟装的是什么糨糊,那日我明明感觉到不妥,竟然没有追问下去,倘若能早些发现异样,他一定不会死的,一定!
??“我明白,姻儿,我明白……你也喜欢他对吗?因为喜欢才更加自责,以致无法原谅自己,但是你再怎么内疚他也活不过来了,逝去的难以挽回,可你看看我,你还有我啊,我们的三年之约难道你都忘了吗?”杜若玄按住我双肩,迫使我不能不面对他。
??半年未见,玄同上次相比黑了也瘦了许多,原本冷漠孤傲的气质受到风霜侵蚀而变得有所淡泊,但深邃的眸眼衬着他俊朗的五官却显得格外清亮慑人,被他如此灼灼逼视,我心底一阵羞愧一阵苦涩,反反复复只会摇头默念:“对不起……”
??“我不要抱歉!”肩上的力道又重了三分,“姻儿,我要的是你,我们成亲好不好?把他忘了,我们重新开始!我再也等不下去了,天知道再等几天还会发生什么,现在的我万分后悔当初怎么就放你离开了?要是我坚持留下你,今天也不会横生这么多枝节……姻儿,我们立即成亲吧,然后安安心心住在山上,从此不问世事。”
??“成亲?可是我……”
??杜若玄绷紧面容,厉声道:“没有可是!我不允许任何可是出现!你要么今晚嫁给我,要么明晚嫁给我,没有第三项选择!”
??看着玄严肃认真的表情,还有他强硬决然的态度,我明白争辩无效,况且我又有什么资格拒绝他?如果现在也有婚姻法,我早就犯了重婚罪,玄不嫌弃我,我便该偷笑了,凭何拒绝他?但我……目光下意识转向身侧的墓碑,我已经是双双的妻子了,怎么能……
??“他会体谅我们的,因为假如换作是我,与其让你永远活在我离世的阴影下,自责愧疚地过一辈子,我宁愿你获得应有的幸福,所以,温柔如他也一定会这么认为……”杜若玄对我的心思向来洞察入微,我闻言怔怔望着朦胧的夜色出神,他又伸手圈住我,惜若珍宝的拥抱无声传递着他内心深处的依恋及不安,“姻儿,答应我吧,我们今晚就成亲,好吗?”
??让一切回到原点,未尝不是一种没有选择的选择,而且,我欠玄的实在太多,我必须要还。擦干眼泪仰首做两下深呼吸,“好……玄,我们成亲!”
高西 发表于 2008-4-5 13:04
山上的小屋破旧而简陋,既没有大红灯笼、鞭炮爆竹,也来不及准备佳宴喜果、红帐锦被,除了一对褪色的红烛以及由小宓亲手剪贴的双喜外,整场婚礼寒酸得近乎凄凉。好在我对表面形式早已没了讲究,否则也不会跟小宓长时间隐居于此。
??太粱有红帕盖头的习俗,我翻箱倒柜老半天才找到一块半透明的红纱罗帕,将就着蒙了头脸,然后穿上桃红蝶纹大袖衫,粉色滚荷叶边绣裙,半矜持、半别扭地同长衫玉立的杜若玄站在一处,等着小宓为我们主婚。
??“一拜天地!”娇俏的嗓音报出耳熟能详的字句,我立马对接下来的程序了若指掌。
??“二拜高堂!”果不其然,我边嘀咕边和玄朝主位上奉着的两杯茶盏象征性地拜了三拜,心底不免掠过几许荒谬的感觉,如此场景真像在拍戏,难怪有人说感慨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夫妻交拜!”似模似样的唱喏进入了尾声,我捏紧手里鲜红的缎带,移步转身敛衣行礼,再三拜后,小宓略含窃笑的声音又起,“送入……”
??“且慢!”一声断喝愣是把“洞房”二字扼杀于萌芽之中,我心脏更吓得一通狂跳,只因我猜到了来者是谁。
??大门处火光熊熊,人影晃动,似乎有不下百人团团包围了小屋,就在我掀开盖头朝外张望的瞬间,两列锦衣金冠的紫御卫当先开路,纷纷涌入屋内后立即列队左右,接着我最不想见的那个人排众而出,满面寒霜地站到我身前,冷冷哼道:“从没有哪个女人胆敢这样背叛朕,姻儿,是不是因为原谅了你一次,所以你才想再来考验一下朕的忍耐限度?”
??“皇上,您是九五至尊,我一介草民怎敢背叛您呢?您恐怕是误会了。”换上明黄色宽袖龙袍的紫轩多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少了玩世不恭的神态,我瞧得心有戚戚焉,说起话来自然不敢造次。
??紫轩的视线集中在我头顶,凤目内杀气腾腾,蓦然他一把拽下我半掀的红帕,狠狠摔至地面拧眉质问道:“这是什么?回答我啊!你们两个想要拜堂不成?朕的爱妃今晚要背着朕嫁给别的男人,你认为朕是否应该留下来喝杯喜酒呢?”
??杜若玄一个箭步跨到我旁边,伸手护住我,毫不退让地面对着紫轩,“姻儿不是你的嫔妃,按例新皇登基需得重新分封后宫诸妃,但姻儿不在此列,她当时并未接受任何名份,因此她不再是你的嫔妃了。我方才已同她行完周礼,与从今往后,姻儿只会是我的妻子,希望皇上莫再纠缠于她!”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仿佛听到了某种嗜血凶兽的低嘶,心头震颤,情不自禁便缩了缩脖子。
??玄淡漠的声音却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说,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希望皇上不要再缠着她!”
??“好大的胆子!”周围齐刷刷的兵刃出鞘声为紫轩的怒喝凭添了直指人心的强力威慑,“看来三五个月的苦役生涯还没让你尝到真正的苦头,要知道,上回之所以能免去你的刑罚,只因为凑巧碰到朕大赦天下,你可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皇上要谁的命,岂非易如反掌,但身为一国之君怎能言而无信?我清清楚楚记得皇上曾答应过我什么不会动玄的,后来却将他发配边疆,枉我为你卧底寒照,甚至……牺牲了双双,才弄到你想要的物证,皇上,您是不是该先给我个交代呢?”他那张狂的态度实在让我忍无可忍。
??紫轩斜睨向我,“朕只答应不杀他,不等于不治他的罪,更不等于准许你嫁给他。你虽未入宫藉,却是朕亲封的姮夫人,名义上早就是嫔妃之一,除非朕削了你的封号贬你为庶民,否则……你永远别指望能名正言顺地另嫁他人!”语气忽然放缓,充满着蛊惑人心的温柔,“不过姻儿,倘若你真的想要什么交代,朕可以当即宣旨,册封你为皇后,凭你助太粱铲除叛贼所立下的功劳,相信没人会提出反对,只要你肯随朕回宫,如何?”
??“皇后?对不起,我自问没那么强的能力,也没那么大的野心,况且,我是个小心眼的女人,无法容忍自己的丈夫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因此像皇后这种表面无限风光,背地里则最为凄凉的工作你还是找别人去做吧,我没兴趣!”
??“这不是你一句没兴趣就能拒绝的事!”紫轩闪电般攫住我手腕,使劲将我拖向大门,“关于今晚的闹剧朕可以不予追究,但前提是你必须即刻随我回去!”
??“放手,我说我不要啦!”哪有逼人当皇后的?
??玄的脸色臭到了极点,我一边挣扎,一边眼瞅着他欺身扑近紫轩,反手抽出锋锐的袖箭迅疾抵向紫轩颈侧道:“放开她,以强迫手段硬要带走一个弱女子,那是抢匪行径,实在为人所不耻,身为天下表率怎么能有如此卑劣蛮横的行为?”
??话是理直气壮不错,可玄的背后要能没有那几把明晃晃的刀剑我一定更加安心,可眼下我只有配合他面朝紫轩斩钉截铁地表示:“要我随你回宫……除非我死!”
??紫轩松开扣紧我的手掌,无视架上他脖子的利刃冲我冷笑道:“看来你是铁了心地拒绝回宫,既然如此,就休怪朕翻脸无情……来人啊,将东西端上来!”
??猜不透紫轩又想玩什么花样,我与杜若玄对视一眼后,心底均产生了不妙的预感。紫轩目光一直牢牢锁在我身上,所以我能感觉到他浓烈的杀念,虽然其中也夹杂了某些我不愿承认的情愫,但我很清楚,他得不到的东西是绝不允许其他人得到的,依此推断……他想做什么我大致能猜到了。
??不出所料,侍卫端上来的是两杯色泽诡魅的浊酒,暗红如血的液体在白瓷杯盏的映衬下光影流转、倍显妖艳。杜若玄见状脸色陡变,压低手中的袖箭沉声质问道:“这是什么?让他们赶快把东西撤下!”
??紫轩懒懒地勾起嘴角,看上去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毒酒了,她要离开朕,唯有此路可走……姻儿,这两杯酒里一杯有毒一杯无毒,你任选其一,倘若饮下后安然无事,朕便放你自由;倘若不幸中毒……朕也无药可解,现在,你自己看着办,只要你同意跟朕回宫,朕……”
??话没说完,紫轩的神情如遭人重击,往日的桀傲不羁竟瞬间荡然无存,杜若玄更是不顾一切丢下利刃,抬手拉过我,我朝他笑了笑,接着将一饮而尽的酒杯献宝似的送到他面前,“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顾,两者皆可抛。呵呵,革命先辈们的话用在我身上还真合适,玄,我终于自由了呢!”
??“姻儿,你竟然真的宁死都不愿进宫……”紫轩的声音是前所未闻的消沉,而杜若玄已面容惨白地将我拥进怀中。
??我胸口逐渐焚起一股烈火,头也越来越沉,努力睁大双眼望向紫轩道:“皇上,我不欠你什么了,希望你能把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也莫再为我耽耽于怀,牵连他人……”眸子微转,睫毛轻颤,“玄,很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你、你帮我照顾好小宓,也要照顾好自己,不可以跟过来哦,否则我饶不了你……最后说一句,其实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玄……”
??“不,不要……你醒醒,姻儿……姻儿!”
高西 发表于 2008-4-5 13:05
后来怎么样了?你怎么又活过来啦?”一叶红枫顶在年华的标志型脑袋上,倒和他满脸好奇的表情相映成趣。
??我拨弄着悬在脖子里的晶匙,懒洋洋眯起眼睛丢下句:“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你……我早将我的经历一口气统统告诉你了,而你就那么点破事还好意思下回个十几趟?不行不行,我今天非把故事听完不可!”说罢抬腿便往正跟韩子苑、秦叔谈生意的杜若玄走去,边走边苦着脸嚷嚷:“杜大少,你老婆欺骗我感情,你得给我作主啊……哎哟,谁砸我?”顺手拎起被当成暗器砸人的银毛狐狸,左右张望。
??我瞄一眼神色自若的洛泠泷,这小子最近越来越滑头了,死赖在山上不说,居然还美其名曰:入世修行!他所谓的修行依我看就是带着小妖、小宓两位漂亮MM漫山捕猎、郊游野炊,偶尔“不小心”妨碍一下我和玄的夫妻生活,我真没瞧出他修的是哪门子行?
??“对不起啊,年大哥,它突然跳出来扑到你了,你千万别生气呀,我代它向你赔罪!”安宓忽闪着大大的黑眸,天真可人地望住年华,年华高涨的气势立马衰落下来,摇头表示没关系。
??抱过小狐狸,安宓转身朝恶作剧的洛泠泷眨眨眼,洛泠泷憋住笑,上前两步伸手去接流川枫,结果他腿被什么东西一绊,身体出于惯性向安宓倒去。而安宓似乎打算扶住他,但力气太小,根本无法支撑其重量,于是乎两人当场便在我们面前华丽丽地上演了一段高难度特技,洛泠泷的身体呈45°俯角亲住小宓刚巧凑至的双唇……啧啧啧,少儿不宜啊!
??年华弹出的石块一击得手正自高兴呢,没想到教训未成却反倒让洛泠泷占了个大便宜,禁不住垮下脸扼腕长叹。而洛泠泷这个接吻狂则把人家小姑娘彻底啃噬干净后,兴奋地跑到我跟前报告:“樱姐姐,我知道、我知道了,祭司大人交代我寻找的幸福感觉原来可以从不同的人那儿实现,我今天终于完全明白了!”
??歇菜,眼看新一代采花大盗就此诞生,幸好小宓清脆利落的一个巴掌将他打回原形。洛泠泷这下犯迷糊了,追着小宓要问打他的原因,小宓娇靥晕红,一扭头便钻入屋内。我抿唇偷笑,把那两人凑作堆倒能一次解决我两桩心事,既能免除再受洛泠泷骚扰又可风风光光地嫁掉小宓,何乐而不为呢?
??“时姑娘,后来你没事是因为喝的并非毒酒,还是因为皇上替你解了毒呀?你也别卖关子了,不告诉年华总可以告诉我吧!”一直安静文雅坐我旁边的容秋墨忽然开了口,雍荣端庄、貌美绝伦的模样不由令人羡慕起年华的艳福不浅。
??我虽然讨厌她那个二妹容秋馨,对她却没任何意见,因为在我眼里她是玄的朋友、是年华的老婆,而不是南川容家的大小姐。回忆了下三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我敛起笑容娓娓道来:“当时喝下酒后,我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又苏醒过来,陪在我身边的就只剩下玄跟小宓,紫轩已经离开了。我问玄是不是紫轩替我解的毒,他回答不是。其实酒本来就没毒,我喝的极可能是一种特制的烈性酒,所以我才产生头晕、烧灼的感觉,最后还丢人地陷入了昏睡。不过紫轩这次总算遵守承诺,至今未曾治我的罪,也饶过了玄的无礼之举,希望不是暂时的就好。”
??容秋墨秀眉颦蹙,朱唇轻启:“我觉得皇上没有毒死你的意思,他若真要你的命,可以在两杯酒里都下毒啊,没准他只想逼你回宫,那两杯酒纯粹摆摆样子,吓唬吓唬人,实则根本没毒。”
??她的分析入情入理,我后来也是这么推测的,“你说的对,紫轩或许想用这种方式和我撇清关系吧……”
??“在聊什么呢?我们能听听吗?”杜若玄、韩子苑他们办完正事,也加入谈话队伍,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而然转到生意上来,毕竟除了我以外,他们全是一等一的巨商富贾。
??“太粱如今由杜、容、玉、韩四大商家掌握着全国近六成的收入,想要分一杯羹就必须另辟蹊径。”玄握住我微凉的手掌,语笑温柔,“姻儿的创意就不错,办《时尚》,建品牌,子苑方才还向我提及,说你之前对镇上那三间店铺的经营销售已初见成效,客人的订单源源不断,我们正计划在附近城镇加开十间铺子作为你的品牌……品牌连锁店。”
??我听到夸奖,笑成眯眯眼,摇头晃脑地得意道:“再告诉你个好消息吧,千湖还有梵仙楼那儿来信了,含香、妙娘她们同意为我提供各类情报,但不涉及商业机密、政治问题,大多会是些物品需求、流通状况、地方政策、买卖周期等方面的信息。我负责解决传讯问题且每月支付她们一定的稿酬,然后将收集到的消息汇总、筛选、验证、再编订成《全球商报》。虽然从采集情报到印刷出版至少得隔一两个月的时间,但相对于缺乏准确信息来源的小商小贩,或是想要开拓境外市场的商人而言,我的这份商报还是非常有购买价值的,对吧?”
??秦叔率先提出质疑:“丫头,你的想法果然新颖独特,不过你这么劳师动众最终只为了卖一份书册,成本会不会太高?像那种册子每份至多卖50文钱,高了小商贩们也买不起,你一个月卖一两万册肯定赚不到利润,这不是在花钱做亏本买卖吗?”
??“秦叔,你忘记我的《时尚》了吗?我可不是靠卖出多少份杂志发家致富的,而是依赖各商号在我这儿打的广告赚钱。你想啊,商报商报,不就是商业化的报纸吗?因此我每期都会专门留出两成版面用于刊登广告,届时寸纸寸金,我还怕没钱赚?当然我也会回报商家,比方说免费公布下半月各商号的打折信息,再联合商家开展优惠促销活动,如此一来,既带动销售又提升了商报的知名度,正好各取所需、两全其美嘛!”
??“嘿,你这丫头哪来那么多鬼主意?尽是我从商半生都琢磨不出的绝招啊,依我看不出十年,你定能成为太粱的第五大巨商!”玩笑似的话倒引来周围一片赞同之声。
??我不管是否剽窃了后人智慧,闻言乐得眉开眼笑,“这话我爱听,我的目标就是争做全球第一的传媒业,谁让我把堂堂杜家大少爷拐跑了呢,若想名正言顺地回去见公婆,只好先闯点名堂出来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笑,年华不知打哪儿转悠了一圈,忽然又冒出头来奇道:“怎么才一会儿工夫不见,气氛就这么热烈啦?是谁在讲笑话吗?”
??“我们是在听你教给玄的冷笑话,要不你自己来讲几个?”故意揭他的短,谁让他背着我对玄胡乱指点了,搞得现在玄的冷笑话水平与日俱增。
??“咳,那个就……免了吧,我说的哪儿有他讲的效果好。”年华尴尬地揉揉脑袋,而后望一眼天色道:“我和秋墨差不多是时候下山了,明天还得启程赶赴千湖。时姻,你真不跟我们一块儿去玩玩?那边的风景气候堪比云南,最适宜过冬。”
??“嗯,我知道,不过我不会离开长乐山的,你们有空记得常来看看我就好……”修葺一新的房舍后,是特地为双双建的祠堂,他在这儿,我的根就在这儿,所以我不可能离他太远,或许今生今世便如此依山傍水,静静地守着这方天地了……
??
??送完所有客人,我手拎半包玉兰熏香,给祠堂内的两鼎铜炉续添香料,袅袅烟云聚散离合,逐渐弥漫出我酷爱的味道。
??“双双,这些天客人太多我也没好好陪你,你是不是嫌闷了呢?”白烟缭绕,仿佛回应我般悠然勾勒出一张绝美的面庞,我不敢伸手触碰,怕他就此散去,只微笑着凝眸道:“如果闷的话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缱绻的清风柔柔拂过我发梢,如同情人的抚摸,肆意娇宠、无限爱怜,我微闭双眼,指尖捏着他的纯银令箭,展眉轻语:“想听对吧?那我唱喽……”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她。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
??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
??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让往事都随风去吧,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都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又一阵风漫卷而来,烟云四散消弭,玄略带清冷的嗓音传入耳中,“姻儿,已经很晚了,快回屋吧,我们也该休息了。”
??“好,我就来!”转身走向门口,忽然记起什么扭头补上句:“晚安,双双!”
??案台的轻烟重新聚合,像是形容纤细的身影,飘然穿过门的缝隙,送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直道相思了无益,我却未妨惆怅是清狂……
??〈全文完〉
高西 发表于 2008-4-5 13:08
暮春三月,荣樱园花团锦簇、蜂飞蝶舞,最是一年春好处。
??我心无旁骛地坐在园内修剪手上的垂棠花枝,忽然丫头玲儿提着裙摆冲到我跟前一惊一乍地嚷嚷:“小姐,大小姐,来了,来了,他来了……”
??“你先歇口气,慢点说,到底是谁来啦?”我将拾掇好的花束插进白釉直口瓷瓶里,漫不经心地问道。
??玲儿一脸兴奋,嗓门跟着高了三分:“大小姐,是太子爷来了,奴婢方才去取香料时,瞧见大少爷陪同一位俊美的公子正往荣樱园来,问了下头的人,她们说那便是太子。长这么大,奴婢可从未见过像他那般……那般有魅力的男子!”
??“呵呵,你这小丫头还懂什么魅不魅力,他无非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魅力再大也一样吸引不了我。况且,你没听说他放浪不羁、生性风流吗?那样的男子太过花心,不会真的爱上谁,所以我才拒绝入宫,不想嫁给他呀!”幸好绝食有效,爹已替我回绝了这门婚事。
??“可、可大小姐,太子他们快进园子了,你总该迎一迎吧!”玲儿急得连声催促。
??我慢条斯理地拍掉袖间花泥,取水净了净手,而后略整一下衣饰笑道:“就你性急,我这不是正要过去嘛……”
??抬步欲行,脚还没迈开呢,玲儿猛然拽住我衣摆,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名紫衣金冠的男子站在落樱缤纷的树下,探手伸向半空,仿佛想要承接那些随风舞动的花瓣,他宽大的衣袂如蝶般翩展,松散的长发如纱般轻扬,整个人意态洒脱且隐隐透出些许邪魅。
??哼,故作风雅,心里赌气似的暗自嘲笑,正在这时,他身侧骤然爆发出阵阵耀目的银光,我疑惑地瞪大眼睛细看,发觉原先胡乱飞舞的樱花竟全都碎成粉屑,被他拢入了掌心。他想干嘛?难道专程跑我这儿仗剑搞破坏吗?
??愠怒的眼神未及收敛便给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目牢牢吸引住,低沉而充满蛊惑的嗓音顺着耳廓直抵我心间,“美好的东西我必然全力追求,但倘若留不住,我也会毫不吝惜地亲手毁掉它,敢问若昔小姐,你愿意成为被追求的,还是被毁灭的呢?”
??如今再度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依然会为他自信卓绝的神采怦然心动,玲儿说的没错,面对如此优秀且又极具魅力男子,没有任何女人能够抗拒得了他,包括孤芳自赏的我。
??一个月后,我就辞别杜家,随他进了紫都皇宫。但打从进宫那刻起,我便深深懊悔为什么明知他的秉性还轻易答应了他的求亲?因为我由无数恭候他的姬妾眼中,清楚望见了我日后的模样,日后眷宠不再的模样。
??“紫轩,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永远爱我吗?”洞房花烛夜,我问出生平最为愚蠢的问题。
??“永远?若昔,我没有永远,只有现在、只有此刻,你是知道的,不是吗?”紫轩熟练地褪去我外衫,神情慵懒而散漫,“别提扫兴的事了,良宵苦短,我们还是好好把握当下吧……”
??我看着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一下的样子,忽然气冲脑门,抓住他双手狠狠摔开道:“如果你不能真心爱我,我就永远不侍寝,要女人,找你那些姬妾去,恕我不奉陪!”
??紫轩面色一沉,凤目中怒火攒动,“你今晚不侍寝,往后就再也不需要侍寝了!”
??“好啊,我还乐得清闲呢!”话一出口,我接连数年的清闲生活就此展开。紫轩如言不再召我侍寝,也很少踏足淑宁殿,我只有冷眼旁观,瞧他宠幸了一个又一个,辜负了一个又一个,并暗自庆幸没有任何女人能在他心里留下哪怕一丝一缕的痕迹,直至……
??
??转眼又到樱花飘零的季节,我听下人们反复提及要在紫都公开表演的云意乐团,心里难免好奇,加上二哥刚巧来紫都办差,于是决定出宫走走,顺便凑个热闹。
??以探望兄长为由,很快就能拿到准许出宫的文书,我先赶去致爽斋见二哥,不料竟在致爽斋门庭意外发现了便衣微服的紫轩。他来干嘛?莫非是看云意的演出?没听说他热衷曲艺啊,想必他又瞧中哪个乐伶,准备下手来着。但他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以及志在必得的决心实在令我无法忽视,我好像……感觉到了某种强力威胁。
??“玲儿,你去买入场券,我们先看完演出再说。”吩咐完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玲儿,我悄悄尾随紫轩,并择了一处望得见他的厢房落座。
??舞台上光影幽迷,唱歌的女子秀美俏丽,她看起来既热情又冷漠,既专注又洒脱,如同不可捕捉的风一般,亲昵地围绕着你,然后在你试图留住她的刹那转身飘离。紫轩放肆的目光片刻不离锁定着她,其中的狩猎意味显而易见。我原以为那不过是欢场女子勾引男人惯用的伎俩,紫轩受她诱惑,痴迷于她也只能是暂时的,可二哥一席话却引发了我深埋心底的忧虑。
??“姻儿爱的人是大哥,所以你尽管放心,她不会如紫轩的意,乖乖进宫当嫔妃的。”二哥或许并不知道,其实他的神情中也明显透露出对这名女子的喜爱。而且他的安慰之词非但平息不了我心头的烦忧,相反更增添了我的焦虑,因为我了解紫轩,越是难以征服的女人,他越有兴趣,若时姻心里根本没有他,他肯定会想方设法俘获其芳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无法坐视紫轩陷入他自己布下的情网,更不希望看见他和大哥为一个女人起什么冲突,考虑再三,决定找机会探探他的口风,必要时给他提个醒,即使我的话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数天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在御花园“偶遇”紫轩,他攀着一枝遍布钩刺的野蔷薇懒懒看了我几眼,问道:“怎么样?见过你二哥,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我点头想直接告诫他别为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太上心了,从二哥那儿我清楚地了解到时姻接近他定然别有用心。可这些情况紫轩不会不知道,他的眼线是出了名的多,太粱乃至寒照、千湖二国的任何风吹草动均逃不过他的眼睛,我再讲那样的话倒好像我是名妒妇,不甘受丈夫冷落,跳出来搬动是非。反复思索衡量许久,我害怕失去仅有的一点自尊,末了无奈摇头道:“没什么,我没什么要说的。”
??紫轩爱怜地抚弄着蔷薇花瓣,唇际噙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们两个很像,表面争强好胜、坚韧多刺,实则脆弱敏感、温柔多情,这样的女子最折磨人心,也最令人怜惜……不过,她又与你不同,她更独立、更无视规则,真是配极了我的胃口,所以若昔,你用不着劝我什么,我想要的,绝无可能放手!”
??原来他知道我的心思,我低下头情不自禁黯然苦笑,原来我竭力维持的那点自尊仅仅是我逃避现实的借口和屏障,一旦戳破,我便什么也不剩了……
??时姻的入宫顺理成章却又颇费周折,紫轩三催四请直到动用皇命她才肯答应以乐伶的身份进宫献艺。而她这举动显然触怒了太子宫的其他侍妾,明里暗里众女想尽办法挤兑她,恨不得致她于死地。但不知何故,紫轩竟然只允许我接近她的倚玉轩,或许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抑或……是想以我在内宫的地位替她撑腰。
??“哼,一个唱曲的丫头有什么好?才一会儿工夫不见,太子竟杖毙了两名侍女,等她回来居然还没责罚她,都快把她宠到天上去了!”
??“不怪她,听说是紫澴公主私自带她出宫的。”
??“这话小姐也信,她的花花肠子可比紫澴公主多多了。奴婢上回碰见府里的嬷嬷,她们说她当初在杜家就不安分,惹得大少爷二少爷心生嫌隙不说,还主动勾引来府里造访的太子,那时太子就多次跟老爷讨过她呢……”玲儿不住嘀咕,我听得心烦,赶紧挥手打发她退下。
??事情明摆着,紫轩早已控制不住疯狂迷恋上了她,以往他再怎么宠爱某一侍妾,也不曾像今天这样失态过。女人于他必不可少,但他从不在乎怀里的女人是谁,惟独她……
??难道说,我再也无法挽回紫轩了吗?不,我咬咬唇,还有一条路可走,她不是喜欢大哥嘛,那就让大哥带走她!
高西 发表于 2008-4-5 13:11
我知道我快疯了,怂恿大哥拐走太子的侍妾,不仅大逆不道,还可能害大哥丢掉性命,但我的疯狂尚且不敌紫轩的万分之一。现在是何等重要时刻,蔚王、国舅两方面施压,他却为了跟女人温存而连续多日罢朝不上,完全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大哥,这样下去不行,我们杜家把筹码都押到了太子身上,可他最近的行事作风实在……大失人心,皇上虽已命他监国,朝中的反对呼声却还是居高不下,我听说昨天又有两位老臣跑去皇上的病榻前,力谏皇上重立储君。”匆匆离开皇宫,总算在吟雪堂找到大哥。
??“你想让我怎么做?”大哥淡淡的眼波消沉而无奈,“紫轩不准我进宫见姻儿,不准旁人与她接触,不准她离开倚玉轩半步,如此严密的看守,我能怎么办?若昔,你知道我眼睁睁瞧她……瞧她作贱自己我心里有多苦?那个人要不是太子,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我望着大哥痛不可抑的模样心里一阵发酸,从小到大他都按照爹的教导喜怒不形于色,能令他藏不住情绪,足见他伤得有多重,“对不起,大哥,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你无须抱歉,错的人不是你,是我……是我没有果断处理与秋馨的婚事,导致后来为情势所迫,不得不采纳爹的建议跟她假作成亲。但我、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欺骗姻儿说我们已成正式夫妻,这才使姻儿要借歌同我诀别……我真蠢,那么重要的情况我为什么没能早点向她说明?”
??握住大哥紧攥的双拳,柔声劝慰:“我明白你的感受,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才懊悔、才自责,我又何尝不是呢?大哥,我们这对难兄难妹可真够悲哀的,不过你放心吧,她那儿我会时刻留意,然后找机会安排你们见面,希望你可以就此带着她远走高飞。等她走了,也许紫轩才会恢复正常……”
??如果我预知到这个计划得付出怎样的代价,我必然不会充当大哥他们的联络人。虽然时姻的确如我所愿离开了紫轩,可大哥经此一劫伤重垂危,险些不治,还被强行发配到边疆服役。紫轩也变了,变得孤僻多疑,他甚至很少再宠幸姬妾,只全心全意扑在皇位争夺上,对我,不,他是对任何女人都不屑一顾,就这一点,变化大得着实令的人匪夷所思。
??
??“听说姻儿不肯回宫,紫轩南下去接她了,我现在就担心姻儿拒绝他后,依他目前的脾气真会……真会对她下毒手。”紫轩刚登基不久,二哥便代替大哥接管了杜家的生意,他平时很少再进宫,今儿也是收到消息才急着找我商量对策。
??“没事的,皇上盼她回来盼了那么久,怎么舍得伤她分毫。”我勉强扯着嘴角低声道:“二哥,你不知道,她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皇上脾气虽见长,可也是因为忘不了她的缘故,她住过的倚玉轩一直都空置着,只有皇上能够进入,闲杂人等别说是靠近了,就连窥视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我也不曾料到紫轩会这么执着,唉,但愿对姻儿而言,他的荣宠是福不是祸……”
??二哥的轻叹犹在耳边,紫轩便应了他的话,给了时姻他所能给予的最大幸福——放她自由,但他却……
??“淑妃娘娘,皇上说他不想见任何人,您还是请回吧!”倚玉轩外的守卫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而自从紫轩回宫后就把自己关进里头,不上朝、不办公、不见人,整整持续了三天。一国之君竟如此任性,他到底将拥戴信赖他的文武百官及天下百姓置于何处?也应当有人来警醒他了!
??“你们让开!”我知道必要时该如何运用自己的身份,毕竟目前整个后宫以我的份位最高,端起架子昂首睨目,冷冷道:“皇上已经三天三夜没出现了,万一有个好歹,这责任你们担待得起吗?我只进去确认一下皇上的状况,他若怪罪下来,由我一人承担,让开!”
??守卫们彼此对视两眼,不愿平白得罪我,同时也真怕皇上出事,犹豫片刻,还是垂手让开了通道,“淑妃娘娘请!”
??倚玉轩与往日相比寂静好多,过去因为有时姻在,她会变着法儿地找乐子,下人们常被她差使地团团转,所以偌大的庭院从不冷清,如今少了主子,少了人气,自然就萧条下来。
??“你来做什么?”闲散的嗓音突然由背后响起,吓了我一跳。
??转身凝眸,紫轩根本不像我想的那样颓靡憔悴,他神色如常,摄人的凤目清亮湛然,俊美的脸庞优雅地近乎邪肆,瞧不出半点感伤,我一时愣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我以为你……”
??“以为我躲着悲痛欲绝、心碎神殇?我没那么脆弱……”紫轩没有称孤道寡证明他心情不差,“她如果当真随我回宫,便不再是我爱的那个女人了,幸好,她没令我失望。”
??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在逞强,但若对他稍微有些了解,都能明白他的意思。时姻之所以特别,不是她长得有多倾国倾城,也不是她的才华如何出众,关键在于她强烈而独特的个性,以及她对紫轩若即若离的态度。如果哪一天她同别的女子一样事事以紫轩为中心,对他千依百顺、言听计从,想必紫轩也会毫不留恋地抛弃她。说到底,只有那样飘忽不定的女人才能令紫轩欲罢不能吧!
??“皇上既然想开了,为何还要把自己关在倚玉轩不出来呢?您这么做除了会遭到满朝文武颇多微词外,更令真正关心您的人担忧不已,所以皇上,请您务必随臣妾离开此地,乾元殿那儿尚有累积数月的奏折等您批阅。”我也不想破坏难得的气氛,问题是不说点什么会让我觉得手足无措,毕竟我们有好长时间没单独相处了。
??紫轩摆摆手,缓步踱向庭院东墙下的一片香樟树林,“真正关心我的人……呵呵,对,关心我的人确实不少,不过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若昔,你觉得我该不该反省反省呢?再这么下去,或许我永远都找不到我的皇后。”
??“皇后?只要您肯颁下选后令,多的是品貌双全、家世显赫的女子供您挑选,臣妾不明白,您有什么可担忧的?”
??“选后不难,选一个我爱的人当皇后就不是件容易的事……”紫轩仰头斜倚着树身,狭长而惑人的凤目微眯,我惊讶地发觉其中竟有迷离之色暗暗闪烁,“我小时候便有个心愿,希望长大以后可以像父皇那样,找到挚爱之人封她为后,与她共同分享至高无上的权利,赐她天下间绝无仅有的荣宠,然后彼此依靠,携手相伴一生……如今看来,这简直是在痴人说梦,我唯一爱过的那个女人当众拒绝了我,她居然连皇后之位都不稀罕,我还能拿什么留住她?”
??“我也不稀罕……”不经思考的话冲口而出,紫轩闻言长眉一挑,转眸凝望住我,我顿时惊觉刚才说的乃是我心底的话,索性咬牙腆着脸皮道:“为了我所爱的人即使让我放弃一切我也甘之如饴,皇后不皇后的只是个虚名,能够长伴爱人左右才更为弥足珍贵。”所以无论你是不是皇帝,无论你给我什么样的名份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爱着你……轩,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原来如此!”紫轩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又黯下眉眼,“……她终究不爱我!”说罢悠悠长叹,听得我眼眶发酸,接着他就抬步朝大门走去,行至半途忽然回头问道:“若昔,你真的不想当皇后吗?”
??我不禁摇头苦笑,他怎么就听不懂我的意思呢?
??“可是……我实在懒得另选皇后了,既然寻不到我的最爱,找个最爱我的人替代或许也不错,反正你无所谓,不如……”紫轩眼角勾勒出邪魅的微笑,深深望进我心底道:“不如就由你来做这个皇后吧!”
??我无从观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那一瞬间的震惊我至今记忆犹新。傻傻地愣在原地瞪大双眼,紫轩离去的背影逆着光,刺得我不知不觉留下无声的眼泪,没有痛苦、没有怨怼,而是满怀感激。谢谢你时姻,虽然你带走了他的心,却教会他如何珍惜身边的人,我很庆幸他重新看到了我,庆幸能常伴他左右,庆幸我仍有机会去爱他……
??紫轩,那些消逝的感情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回,而我则会守在你身后默默等待,哪怕要为此,耗尽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