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13
杜若微回去后,留在府里的那五位贵富小姐,不晓得从哪儿探听到我明天要走的消息,居然以替容秋墨送我为名,邀我赴个小宴。
??鸿门宴,这绝对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估计又是玉璃儿在背后搞的花样,她和唐纭便是杜琯亭为杜若微相中的玉家两位小姐,玉璃儿是玉家三小姐,唐纭则是玉璃儿的表亲,两人向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不晓得这次又要在我面前上演哪一出了!不过既然人家已经划下道来,我也没理由拒绝,午膳时分,我如约赶至微翠园的暗香阁赴了宴。
??我到时,席上已有四位华衣美服的小姐在座,由于她们全是身世显赫的世家千金,我再不情愿仍不好短了礼数,一番恭敬的问安寒暄后,才得以施施然陪坐到下首。
??“姻姑娘肯来赴宴,想必对我们过去的种种已然释怀了,璃儿便以茶代酒谢谢姑娘!”身着缕金百蝶撒花棉袄,刻丝灰鼠皮裙的玉璃儿一上来就态度良好地赔礼道歉,反倒让我疑心更重。
??“瞧玉小姐说的,我从不觉得之前同小姐有过什么,是小姐多心了。”我谨慎地回道。
??玉璃儿美目一转,旁边的唐纭叹息一声,幽幽道:“听闻姻姑娘就要离开杜府,出外游历了,真是可惜呀,我同璃妹妹还打算今后与你多多亲近呢……”
??喔?套我话来的吗?我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陪她们虚伪地表演着,“确实太可惜了,我明天便得走,若诸位小姐实在想挽留,我可以去跟老爷商量商量,或能延后一段时日亦未可知。”
??唐纭闻言,脸色立马不自然起来,“为了我们一点小事而惊动杜老爷,那也太小题大做了,只要姻姑娘知道我们姐妹的心意便成。”
??心意?我的确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呢!我笑了笑不置一词,夹了两筷子菜细嚼慢咽,静待她们的下文。
??果然,另一个穿大红色镶金丝裘袄的少女等不急道:“既然你要走了,应该不会再同杜府有任何联系了吧?”
??“小嫣妹妹,姻姑娘是个明理的人,离开代表着什么,她不会不懂的。”玉璃儿分明在拿话挤兑我。
??我就说宴无好宴嘛,她们大概是听到些风声说杜老爷要送我走,于是摆个鸿门宴想探探我的底,顺便绝了我再跟杜家几位少爷往来的念头。可我是谁呀?能轻易让她们得逞吗?即使现在口头上答应下来,照不照办还不都凭我一念之间。而且我自认是女子,不是君子,哪管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玉小姐说的是,我该怎么做心里都明白着呢,小姐们尽管放心好了。”我面上的神情混合着忧郁与悲凉,当然,这全是做给她们看的,省得她们继续找我麻烦。
??唐纭面露得色地抿抿唇,举杯略略遮掩住一不小心流露出来的笑容。玉璃儿也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由一旁侍立的丫鬟那儿接过一只精美的填漆紫檀妆奁,推到我面前,扬眉浅笑道:“出门在外少不了多备些银两傍身,我这里刚好有几件首饰适合姑娘,今儿便作为饯行之礼赠予姻姑娘了,千万莫要推辞我们姐妹的心意才是啊!”
??推辞?开玩笑,我是那种把到嘴的肥肉让出去的人吗?周扒皮还能叫我刮下层油来呢,何况这煮熟的鸭子岂能让它平白飞掉乎?
??“玉小姐的好意我当然不能拒绝了,姻儿便在此谢过诸位小姐啦……”我欠身施了一礼,光芒万丈、喜笑颜开的双眼看得在座其他人一脸的轻蔑。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以用钱收买的人最是容易对付,我既然收了财帛,便等于答应了她们的要求。殊不知我这人素来无耻得很,在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白拿谁不拿的理念支持下,诚信早让狗给吃了,更何况“劫富济贫”也是“侠之本色”嘛……
??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现在草虽然没有,但阴云沉沉,前途漫漫,恰是愁莫别离时。
??假如眼前送别的队伍规模能再小一点,神情再凄婉一点,我应该会相当地感动吧。可十几号人堵在官道旁,聊天的有,寒暄的有,嬉笑打闹的有,连谈情说爱的都有,会不会太目中无我,嚣张了点呢?
??“安静,安静!你们今天是来送行的,还是来郊游的啊?你,五少爷,雪仗留着回去再打;你,杜荣,MM留着等会儿再泡;还有你们,大少爷、二少爷,跟浥尘居套交情就不能等我走了以后呐?”
??“哈哈,我说她连一盏茶的工夫都忍不住吧,银子拿来!”杜若微朝杜若玄及虞谦之招了招手,后者乖乖掏出五两银子,赶情这是拿我开盘下注来了。
??“小微子,莫非你嫌赞助我的路费太少,特意跑来追加呀?”我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车上鼓鼓囊囊的行李。里面装着我全部家当,且多半是从杜家兄弟那儿剥削到的。
??“饶了我吧,姻儿!我的翡翠香鼎、纯金书牒、象牙笔挂和白玉镇纸全让你给卷走了,连大哥收藏多年的镂花内景玉瓶,跟绿玳FR珠冠也被你搜刮去了,你还想要什么呀?”杜若微心疼不已地抱怨。
??“咳……你怎么记那么清楚,我都忘了。”我干咳一声,转向虞谦之岔开话题道:“韩公子也起程了吧?”
??关于我办杂志以及与宝源货行做交易的事,这两天已经跟杜若玄、杜若微坦白从宽了。当然,同韩子苑的结识被我一句偶遇巧妙地带过了,毕竟用人工呼吸急救的事,涉及到他人隐私,我也不好提起。
??哪晓得我才坦白完,那两人又接着交代了。原来早在数月前,他们的线报刚一接到《时尚》创办后大受欢迎的讯息,便立即派人摸清了幕后主办者的身份,结果居然是我。尽管始料未及,但他们也不想就此拆穿,只由着我小打小闹,看看我究竟可以把《时尚》做到什么程度。而仅在短短几个月间,就迅速发展、扩大并取得现在这样的成绩,实在是大大地出人意料了。
??我没追究他们知情不报的责任,是因为我隐瞒在先,况且反过来想想,像杜府势力这么大的家族,假如没一点自己的情报消息网,倒显得不正常了。
??“公子爷是昨日起程的,下个月在居沂要举办一场鉴宝大会,公子爷必须出席,所以新年刚过就开始奔波了,唉……也难为他虚弱的身子,因为总得不到足够的休养,这才常常生病的。”虞谦之温文的声音拉回了我跑路的思绪。
??“咦?宝源货行那些个景色怡人,风光秀丽的分号,难道不是他用来疗养休假的吗?”
??“姑娘说笑了,公子爷整日为着生意忙碌、操心,哪有闲暇静养啊!”虞谦之不胜唏嘘道。
??“姻妹妹,你同韩公子亦是旧识?”青黛蓦然横插了一句。
??我心里不由嘀咕,莫非她跟韩子苑有什么特殊关系,否则她的神色怎么看起来如此古怪?韩子苑该不会就是她们背后的神秘人物吧?
??“黛儿姐,我不过是和宝源货行做了些小买卖,旧识之类的可称不上。”只见过两次,确实算不上旧识吧。
??“唉……姻妹妹的机缘一向极好,认识的都是些年轻才俊,我姐妹二人真是羡慕不已呀!”青岚攀住我左臂,装模作样地哀怨道。
??“你干嘛又对我的……我的姻姐姐动手动脚?”自打一瞧见我便开始低头寻蚂蚁的小妖,眼眶竟微微有点儿泛红。
??“小妖,舍不得我走吗?呵呵,没想到这里还真有人为我送别呢,不像那帮没义气的家伙。”我笑盈盈地边说边拍开青岚的“咸猪手”。
??“姻姐姐,小妖没办法陪你旅行了,这个……我把这个送你,权且当作是小妖的替身,沿途保护你吧……”说罢,小妖从身上挎的布袋内捧出一只银灰色的小兽,塞进我怀里。
??我低头一看,这只毛绒绒,圆滚滚的小东西,大约两掌大小,尖嘴竖耳,浑身软毛,滴溜溜的眼眸乌黑中透点蓝光,居然是只可爱的小狐狸。
??“哇,流川枫哎!”我惊呼出声,小狐狸抬首懒懒地瞥了我一下,目光还有那么点儿不屑,然后便不紧不慢地眯眼扭头,睡大觉去也。
??“嘁,真是连个性都一模一样!”我恶狠狠地冲它翻了个白眼。
??“姻姐姐,小灰是只灵狐,聪明得紧,如果有什么危险的事将要发生,它立马会察觉并示警的……”
??“凭它?!”怎么看怎么靠不住的样子。
??“姐姐,把它交给我照顾好吗?”安宓欢喜地盯着小狐狸,被流川枫骗死人不偿命的外表给蒙了。
??我一把揪住狐狸递过去,道:“你喜欢就由你照看它吧。”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上路啦!”易容做车夫的月无双实在是受不了我们叽叽歪歪,磨磨蹭蹭的告别,开口催促起来。
??也是,不知不觉一个半时辰已过,再等会儿便该吃午饭了。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我真的要走了,往后还望诸位各自珍重,咱们有缘再会。”貌似潇洒地撂下句话后,我迅速拉上安宓,坐进了车厢。
??虽然故意忽略掉身后瞬间悲伤的气氛,并奋力同汹涌而至的泪水抗争,可当眼尾扫到杜若玄陡然苍白的面容时,泪水终究还是泛滥了出来。
??“姐姐,你……”安宓见我狼狈地用衣袖抹着脸,淑女形象尽毁,不由吃了一惊。
??我吸吸鼻子,挤出个无奈的微笑道:“小宓,姐姐其实是个很糟糕的榜样,你跟着我恐怕学不到什么好东西了,怎么办呢?”
??安宓摇摇小脑袋,“不管姐姐是怎样的人,但有一点小宓清楚,姐姐是小宓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搂住她欣慰地又哭又笑,结果让睡醒的流川枫再度鄙视了一把。马车缓缓驶动,隔着窗幔目送众人越离越远,直至完全消失,我深吸口气,这才捏紧了拳头重新振作起精神,路还长着呢……
??正月初二,我穿越至此半年多后,终于结束了丫鬟生涯,踏上另一段崭新的未知旅程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19
幕后花絮一
??某日,偶善心大发,决定为男主们解惑释疑,认真回答每人提出的三个问题。
??杜若玄深幽幽的眸子清光一闪,率先发问:我真的是男一号吗?
??某然(偶原笔名):如假包换。
??杜若玄:为什么我的戏份不多呢?
??某然:这个……后面一定会增加滴!
??杜若玄:紫轩那小子的人气怎么比我还旺?
??某然(微汗):咳……俗话说的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是要女主还是人气自个儿回去掂量着吧!下一位!
??杜若微立马一窜而起,怒火朝天地向某然狂吼:我全照你说的做了,可她还是不愿意接受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某然缩头捂耳扮回声:凉拌~凉拌~凉拌~凉拌……下一位!
??月无双“嗖”地一下冒将出来:我究竟是不是BL?
??某然:问你自己去!
??月无双:我的真实身份什么时候才能揭开?
??某然:最快下一卷!
??月无双:我跟她之间的感情是……爱吗?
??某然(小小声):我也很好奇的说!下……
??紫轩挂了丝慵懒的笑蓦地斜瞄某然一眼,某然一个激灵。
??紫轩:我帅吗?
??某然:帅!
??紫轩:我有魅力吗?
??某然:有!
??紫轩:我真的很坏吗?
??某然:坏!
??紫轩随即轻笑了下,摆摆手无比优雅地转身离开。
??某然:……(一头雾水中)
??年华双手抱胸探头望望四周,而后靠至某然身边: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某然:不可以!
??年华:为什么?
??某然:严格意义上说,你不算男主。
??年华:放宽标准不行吗?
??某然:行,但是得等下次机会了,因为你的三个问题刚刚问完,拜拜啦!
??年华:……
??幕后花絮二
??《海的女儿》恶搞版:
??某天,人鱼时姻出海狩猎,一不小心用6cm口径的冲击炮打沉了一艘华丽的客轮。
??“完了,完了,人鱼守则第三十七条规定:不得以任何借口袭击过往船只,违者将处以一百至十万金币的罚款。这船那么大,我铁定得赔死,怎么办呢?”
??正当人鱼时姻打算趁着没人发现,入海潜逃时,衣着考究的英俊王子被水流冲卷到了她身边。
??“人鱼守则第六十六条规定,不得擅自与人类接触。帅哥,对不住啦!”时姻刚一摆尾巴将王子拍向远处,王子居然张开眼睛清醒了过来,还看到人鱼时姻的模样。
??时姻愣在当场,此时海浪翻涌,眼看着王子又给迅速冲回了陆地。
??“糟糕,这下彻底完蛋大吉!他一定发现是我破坏了他们的船,假如被长老会知道我肇事逃逸,那我这辈子都得拼命干活,攒钱还债,翻不了身!”
??于是乎,人鱼时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从巫婆那儿换来可行走在陆地的秘药,一路追杀王子去也……
??但王子周围侍卫太多,时姻虽然扮成舞女混进了皇宫,却遍寻不着刺杀良机,眼看着秘药即将失效,长老会也开始调查此次海难的事故原因,幸好人鱼姐妹们送来了新近研发的武器——超声波音频干扰枪及泡沫隐形斗篷。最终,人鱼时姻成功地将海难唯一幸存者灭了口,并披上斗篷跃回海里。
??三天后,当陆地上的人们沉浸于人鱼传说的凄美爱情故事里时,王子突发怪疾,脑部瘫痪,英年早逝!而某条人鱼依然快活地生活在大海里,逍遥法外……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22
初夏的天气并不如何炎热,我却烦躁地坐立难安,书桌上素白的信笺时刻提醒着我,该来的终究要来,即使再躲两年依然于事无补。
??况且扪心自问,与其被迫娶别的女子,我倒宁愿和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秋墨成亲。只不过她现在未必肯答应嫁过来了,因为那个人,那个年侍卫,才是秋墨真正的心上人吧!
??至于爹那边一直来信催我将鎏金令交给秋墨的事,恐怕拖不了多久,该怎么做才能既替秋墨把她意图退婚的消息隐瞒住,又不使爹怀疑我同秋墨的关系出现问题了呢?我闭上眼睛苦苦思索,仍然是毫无头绪,不由愈加焦躁。
??随手抽出了墙上悬着的寒星剑,旋身舞动起来,人随剑走,若迎若往,若还若即,招式如行云流水般绵绵不绝,一泻千里。练得兴起,一时竟停不下手,足足舞了小半个时辰,汗透内衫,方自收剑回鞘。活动完筋骨,人果然清爽许多,拭了拭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想到一会儿还要接见底下汇通钱庄各分号的掌柜,便决定先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浴池设在离书房不远处,引了近郊的温泉及地下的水源,所以水质很特别,据说还能够治病疗伤,养肤美颜。本来这也是为秋墨而建的,现在倒成了我舒缓压力、消除疲劳的好去处。
??微微眯上双眼,所有烦恼好像汗水一样被冲刷地干干净净,只余下宁静祥和,悄悄围裹住我,如此安逸……
??突然“噗通”一声巨响,扰乱了我平和的心境,抬眼望去,浴池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姑娘,看她身上奇异的服饰绝非府里的丫鬟,那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能不惊动门口的侍卫而擅闯浴池?
??我刚准备起身离开,那个女孩子便似忽然由梦中苏醒一般,眨了眨晶亮的双眸,而后死命地瞪住我,一副狠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模样。只是她太过清丽秀气的五官摆出这种样子竟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反倒可爱地让人发噱。
??正欲开口询问她的来历,她竟倏地探手摸向了我脸颊。轻柔温热的触感,带来些许酥麻,像是抚动了我心上某一根弦,引发难以遏制的震颤。
??怎么会这样?方才胸口那瞬间涌出的柔软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强压下内心的波动,板起脸冷冷道:“摸够了吧?”
??女孩愣了愣,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什么,继而爆发出一通狂笑,惊得我不知所措,她……不是受刺激了吧?
??“啊……对了,你是谁啊?”
??听到她的话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擅自闯进陌生男子浴池的好像是她自己吧?“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姑娘你吧?你又是谁?怎么藏进我浴池的?”
??她呆呆地巡视着四周,表情怪异,仿佛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半晌回不过神来。我看会客的时间将至,便决定速速解决这里的事。况且无论她的真实身份为何,我都不会容许府里存在某些不安定因素!
??“擅闯私宅还偷泡浴池,你的胆子不小啊?”我探手扣住她脉门,送进数道真气,她竟完全不懂武功,半点抵抗力也没有。下意识托抱起很可能马上软倒的她,心底那微妙的悸动又流窜开来,若能一直抱着这绵绵柔柔的纤细身子,或许也不错!我被自己突出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莫非是太久不近女色的关系令我产生了幻觉?
??望着怀里因内息被我扰乱而晕过去的人儿,我第一次不晓得该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
??
??知道她的名字是在那不久之后,时姻,有一种宿命姻缘的感觉,很特别!二弟一见到她也像是极有兴趣似的,想收她为贴身丫鬟,不料她却执意要从普通家奴做起,着实叫人摸不透她的心思。
??这一日,吉叔上报说运输行有一批货物被抢,我跟二弟急召此次押货的负责人,发觉事有蹊跷。劫匪似摸准了我们的路线,且只拦下了杜家运货的车队,明显是针对杜府所为。会是什么人指使的呢?树大招风,还真难确定对手是谁,恐怕得要深入调查一番了。
??随二弟回微翠园私下里商讨此事,却不料刚近园子门口,便被一阵歌声打断了我所有思路。歌者的嗓音低柔,缠绵委婉,动人心弦,而她所唱的曲调亦很特别,听了不由令人心胸一宽,烦恼尽消。我怔怔地不敢再走近一步,怕惊扰到远处花丛里清唱的少女,那个名唤时姻的奇异女孩。
??“好个昨日非,今日忘,输赢又何妨。想不到姻儿的歌好,胸襟也不小啊!”方才还站在我身边的二弟不知何时竟走进了园子里。
??明亮的日光跳跃在他二人周围,耀目得让我心头一刺。忽然间,那个叫时姻的女孩像是生气了,猛推向二弟,自己也随之仰倒,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前,身体却已经先一步施展轻功赶去接住了她。
??我以为那是因为我一时心软,见不得女孩子在我面前受伤,才会出手相救,但渐渐我发觉不是这样的,我的目光开始越来越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她顽劣的恶作剧,没上没下的胡闹,以及无视礼教的玩笑都会莫名牵动我,最终连鎏金令也叫我鬼使神差般送去给了她。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她对我杜府继任家主的身份没有一点顾忌,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从不刻意讨好,也不刻意疏远;亦或者是因为她层出不穷的古怪想法和聪明伶俐的机智头脑,吸引我一再地探究,于是她便在毫无预兆下闯进了我久无波澜的内心。
??可我同时更清楚地知道,二弟对她也是上了心的,他平时虽玩世不恭,整天地嬉皮笑脸,但从未真心喜欢过哪个女子,姻儿是第一个,我无论如何不能夺去他初次恋慕的人。所以,我要尽量离她远些,再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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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安问我他的十岁家宴上能否请姻儿一块儿过来,见他俩投缘,我便没有反对,二弟更是喜出望外,立刻赶去张罗。
??晚上,当她一身粉色裙衫,娇媚可人地出现时,我竟不敢多看她一眼,害怕会管不住自己的心。可一切的努力只是徒劳,她柔婉的歌声伴着琵琶绵绵向我倾诉起情意,如此清幽、伤怀,我再难克制丝丝缕缕缠绕在心头的怜爱,陷进她宛若脉脉春水般温柔的眼波里。
??“姻儿现在是喜欢你,但我会让她回心转意的,大哥,我绝不会轻易认输……”宴席散去后,二弟生硬的声音一下拉远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为什么非得如此?为什么就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呢?
??“你,你若真心喜欢她,大哥是不会同你争的……”
??“不,虽然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让着我,但这一次不同,我要凭自己的力量争取。大哥,我们两个公平竞争吧,因为只有如此我才不会存任何的遗憾跟后悔!”
??默默目送二弟离去,我的内心兀自挣扎不已,假如就此放手,对于姻儿明显太不公平,可若真坦然接受,对二弟便有亏欠之意。而他能否放下姻儿?今后我们三个又该怎生相处?亲兄弟之间会不会因此种下心结?诸多问题纷至沓来,这场抉择确比最令人头疼的商务更叫我心烦意乱,左右为难……
??习惯性回到亲手栽种那棵的香樟树下,她也来了,并苦苦要求我给她个答复。我实在不知如何回应,不得不沉默以对,因为内心的渴望与排斥仍在交战之中,但她又出乎意料地用最磨人的方式逼迫了我,只是一个吻,我却想得到更多,这个女子,我甚至愿意抛却一切许给她一生!
??“这样就够了……真的,这样就足够了!”喃喃的低语似一道符咒,捆绑住我摇摆不定的心,将它拖入了愈加深不可测的感情之渊,再难自拔。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26
日子一天天过去,二弟表面上看起来仍同以往一样,照旧吃喝玩乐,跟姻儿斗嘴嬉闹,我却从他不经意的发呆和沉默知晓了他竭力掩藏的心事:他喜欢姻儿,又怕破坏目前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因此一直强迫自己不流露出半点痕迹。但这岂是由得了他做主的!
??沉甸甸的阴云下,破空划过的闪电终于撕裂了我们脆弱的伪装。二弟将姻儿拥得那么紧,温柔的神色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瑰宝,小心翼翼而又无比珍惜。我远远旁观,酸涩苦痛反复煎熬着内心,让我恨不得将胸腔里的剧烈跳动碾磨成粉,随风飘零,再用不着如此辛苦地压抑,遭受那无止境般的折磨……
??“大哥,我不能没有她,可是……她心里没有我,没有……”当晚二弟喝了很多酒,然后醉醺醺地倒在我门前,我将他背进屋内,守了一夜,也听他说了一夜。
??次日一早,等他彻底清醒后,却没事人般笑着对我道:“偶尔像这样睡在大哥房里,让我联想起小时候的事,下回喝多了,大哥记得把我再背过来呀!”
??我心下黯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二弟,面对姻儿,我……究竟该不该放弃呢?理智无数次地告诉我,若要斩断情思便需趁早解决,我应该将我的所有难处和决定对姻儿坦然相告。可当我再次望见睡靥娇憨的她时,先前所做的决定尽皆被我抛诸脑后,徒留下漫天的温柔充斥于胸臆,鼓胀不休。
??“姻儿,二弟他……他从小到大同我的感情最好,也最最亲近我……我不希望同他有嫌隙……”
??“我明白……我们谁都不想伤害到他,但假如这意味着我必须离开你的话……我做不到!”
??姻儿,你或许并不清楚,当时那短短的一句话给我带来多大的震撼,从没有人那么明确地表示过对我的眷恋,且无关乎我的身份与地位,惟有你,这般彻底地打开了我紧锁的心门,为我挣脱那些纷乱的枷锁。所以姻儿,我那时便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不再顾虑,也不再离开你!
??
??“什么?你说他已经到了?”替秋墨、年华举办的饯别宴结束后,我刚送完姻儿回来,就收到二弟突如其来的消息。
??“是啊,他不让门卫通报,且不准侍卫跟随,说要独自走走,因此半个时辰前已经进了慕秋园。方才杜荣没找到你,便将消息先送至了我那儿。大哥,你说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沉吟片刻道:“半个时辰前我们都在园子里,却完全没有发现他,可见他并不想现身,我相信他一定是躲在暗处观察着我们,而这必然与朝中近日来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有关……”
??“是太子的那几位亲信无故倒戈,公开支持蔚王承继大统的事吗?”二弟皱眉道:“他果然不信任我们啊!”
??“其实我得到了另一个消息,说太子这批亲信的名单很可能是经由杜家泄露出去,而后被有心人利用的。”
??“这不可能,知道此事的只有爹、吉叔、大哥和我了……等等,莫非是他?我记得爹好像也告诉过三……”
??“别胡乱猜测,我跟吉叔都认为那是对手故意散布的谣言,目的就是要让我们互相猜忌,进而由内部彻底瓦解掉我们的势力。”
??“不过太子现在的做法……”
??“二弟,太子自有他的考量,我们无从干涉!”话虽如此,我心底深处却隐隐地感觉到不安,次日,这种感觉化为了现实。
??“你应该很清楚,不管杜家是否真与此次的事件有牵连,但它已影响到了我同府上的关系,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过……我现在有个提议,只要你肯答应,我保证,我与杜府的合作依旧会一如往夕。”紫轩懒懒地拨弄着他系于腰间的佩剑,姿容颓废而优雅。
??“什么提议?”我直接问道。
??“我要你们府里一个叫做时姻的丫头随我回宫!”
??我闻言怔在了当场,没想到他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出人意料。可他又是怎么认识姻儿的呢?我试图整理着紊乱的思绪,找到解决办法,但心却不受我控制地越来越慌。
??姻儿绝不能成为第二个若昔,我反复告诫自己,但紫轩的手段我又非常了解,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除非……
??“太子殿下,时姻那丫头并未与府里签订任何形式的契约,所以严格上讲,她不属于杜府,我也无权干涉她的自由。不过对于太子您,我们仍会给个交代的,我这里就有个更好的提议,你不妨考虑一下:杜府愿自捐五十万两银子来替太子平复此番的损失,招募更多的人马,以表明我杜家支持太子的决心。”
??“五十万两?假如我没记错,国库一年的总收入也不过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杜大少爷好大的手笔啊,就不知这是家主的意思,还是你擅自做的决定了?”紫轩狭长的凤目中闪过堪破人心的雪亮光芒。
??“我既然能提出来,便代表了杜府上下一致的意思……用这五十万两可以做多少事情,太子爷是不会不清楚的,而于我杜家若可借这笔银两赢回太子的信任,助太子一臂之力,亦是我们身为臣子的本份和荣幸,太子爷意下如何?”银两的事确实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宗亲那边还得好好费一番唇舌,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紫轩果然如我所愿同意了交换条件,但我看得出他对姻儿并未死心。因为他不仅明令府内的年轻少爷们与她保持距离,自己还时不时地去撩拨诱引她,幸好那丫头心性极高,又吃软不吃硬,紫轩霸烈的手段多半叫姻儿给间接顶了回去,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兴趣恐怕愈加浓厚了吧,最终结果会变得怎样,殊难预料啊!
??
??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帝君寿诞,例行核对完各店上报的账目及统计好次年待修船只数后,我接到了容家现任家主——容还复登门拜访的消息。
??秋墨到底还是跟他坦白了一切,而他既然特意跑一趟杜府,足见我与秋墨的婚约可待解除了。年华是个聪明人,秋墨更深得其父喜爱,只要两人齐心合力,共同进退,不怕容还复不答应。而我和姻儿之间便没那么幸运了,我们牵扯的人、事太多,横亘在前方的不仅有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且关系到杜家跟太子,乃至朝廷的利益与冲突。所以婚约即使顺利解除了,我们的前景依然堪虑啊……
??“爹,容伯伯已经回去了吗?”诚和堂内不见其他的人,爹背光的侧影略显孤寂。
??“是啊,回去了。刚刚那老头子居然一张口便要退婚,说什么不愿失去女儿,惟有成全他们,对不起杜家啦,然后抬腿就想走人,幸好我及时拦住了他,重新敲定你与容二小姐的婚事,才宽了他的心,放他离开……”
??“爹!我不想娶容家二小姐,联姻并非是稳固我杜家权势的唯一解决之道啊,我们大可以再拓展其它方面的生意,像是木材、冶炼、盐运等等……”
??“玄儿,爹知道你心里想要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聪明如你又怎会不明白呢?何况与容家联姻除了能带给我们生意上的援助外,更可借容家跟宰相姬大人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加大我们手上的筹码,方便今后在朝中行事啊!”
??爹显然主意已定,我作再多的抗辩也同样于事无补,看来只有待新年过后,到南川找容伯伯商量商量,或许还能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不料,爹早摸透了我的心思,竟又先我一步,找到姻儿并劝服了她于年后立即离开杜府,离开我,不给我任何争取的机会,这让我情何以堪?
??心神撩乱地灌下一杯杯烈酒,想见姻儿又怕见姻儿,直至夜已深沉,我终是抵不过心头的渴望,借着微薄的酒意闯进了她屋里。屋内暖意尤存,但却空无一人,失去她的恐惧霎时吞没了我,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寒。酒,或许惟有酒才能带给我一点点的温暖……
??不知喝了多少,直到眼前出现她的幻影,怀里盈满她的温暖,唇上覆着她的香甜,我才微微省神,但对她说的话,抱起她的手,仿佛不再受我意识控制,只自动自觉地执行着心底最深处的欲念:我要她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仅属于我,永远不得离开!
??新的一年便在我们的癫狂中悄然而至,清醒后的我却一点也不后悔昨夜的放纵。爱,原来是那么奇妙的事,我感觉到了它,所以相信姻儿对我说的一切。三年,并不算很长的时间,我可以等,我可以尽量向爹拖延,因为我坚信,她一定回来……一定!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31
云意卷 第一章 江湖浪迹一沙鸥(上)
霜雪皑皑的官道泥泞湿滑,前晚酣畅的雨水不仅送来了春的讯息,同时也大大增加了行车的难度。
??此刻,一辆崭新的马车就举步维艰地缓缓前行着。远远望去,驾车者头戴宽沿斗笠,穿一身幽夜般的窄袖黑袍,马鞭轻扬,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清逸洒脱的不凡韵味,气定神闲地完全不似寻常车夫。
??而走得近些更能听到车厢内两名女子的如下对白:
??“江湖啊江湖,我已主动送上门来,为何还不见你庐山真面目呢?”
??“姐姐,你要找的江湖叫什么名字呀?我或许听说过的。”
??“这个……我的意思其实是说,咱们也走了十来天啦,怎么连半个土匪、强盗之类的都没碰见过,真太让我失望了。太粱的好汉们全是吃白饭吗?要不就是集体罢工或者一起移民啦?”
??“罢工?移民?小宓虽然不懂姐姐的话,可没有劫匪拦路抢我们的车为什么会让姐姐失望呢?这应该是好事呀!”
??“咳……姐姐也不是非想被人抢劫不可,只不过因为连坐十几天的车,我差不多快闷得发霉长白毛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熬不到寒照国人就要先挂,所以才想寻点刺激的事嘛,唉……双双,再停一下车吧,我要去方便方便!”
??没错,这一行三人正是北上寒照国求取圣石金曜的我们!
??由于马车是目前最快的交通工具,而以它的速度从沧浪府到寒照的国都煚城,大约要走上四个多月,因此这对于习惯了飞机往来的我,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每天每天只能待在狭小的方寸之地盯着车板数日子,要不就是透过左右的小窗望两眼外头的风景,那绝对比蹲监牢惨痛得多,至少牢房它还不会晃,但这儿……我可怜的小PP啊!
??“又要下车?小姻,今天你都下了七八趟车了,再不快点赶路,天黑前我们会来不及到下一个镇子投栈的。”月无双绵绵柔柔的声音毫无重量地飘进车厢内。
??“双双……我保证会很快的啦,你就让我放放风吧!”拉开车门,我趴上月无双肩头开始摇尾巴,而舒舒服服窝在安宓怀里的流川枫则瞅了我一眼后便轻蔑地直哼哼。
??“唉,你啊……快去快回吧!”月无双拍了下我脑袋,旋即勒马停车。
??“遵命!”话音未落,我已赏了流川枫一记爆栗,随后溜下车去。
??呼……脚踏实地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妙,禁不住快跑两步,我一头冲进道旁的树林中上窜下跳,尽情舒展着即将生锈的筋骨。这片林子以常青的松柏为主,独特的松木清香令人浑身舒爽,我边走边贪婪地眯眼吸气,感觉像在做森林SPA,整个人轻快不少。
??但连日来的太平显然使我忘了一项重要江湖常识:逢林莫入!所以等我再回过神时,我已穿过林子抵达了另一端,而眼前的一块空地上活生生上演着远远超乎我期盼的“江湖”场景——杀人越货!
??四名黑衣蒙面男子手持刀剑,正与另一个商贾模样的中年人对峙,中年人衣衫破败,身上有多处伤口血流不止,却仍然勉力握紧一把匕首支撑着。此外,不大的空地上还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人,从衣饰上看他们大部分是中年人的同伴,但一个个都死状凄惨,蜿蜒的血水已形成一条小溪,拖曳着朝我藏身处涌了过来。
??我第一次遇到这么血淋淋的场面,僵硬地动弹不得。该怎么办?眼看那中年人快要撑不住了,我又不懂武功,没法上前拔刀相助,行侠仗义,那样搞不好还会平白丢掉自己的性命。可若招来月无双,凭他的身手以一敌四怕也凶多吉少,胜算无多,因此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躲在一旁干着急。
??正当我苦思救人良策之际,中年人挺直的身躯陡然一晃,大概已濒临极限了,两名黑衣蒙面人见机左右夹攻,一刀一剑眨眼工夫分别击中了中年人的前腹后背,划出两道怖人的血口,深可见骨。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中年人遭受那样的重创或许再用不着我费神解救,下一刻便会没命。可更出乎我意料的却是,在击中他的刀剑欲待抽离时,中年人看似无力的右臂蓦地抬起,握住匕首凌空迅速飞闪,我只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转瞬间原本杀人的凶手已成了被杀的刀下亡魂。
??难怪刚才那四个人虽然围住了中年人,却没有贸然出袭,原来他竟身怀武艺且功夫不俗啊!但这拼死一击明显耗尽了他的全部心力,连我都看得出他满脸衰败颓死之气,恐怕这回是真熬不了多久了。
??果然,中年人一击得手后身子立刻瘫软在地,一动不动,我见状不晓得哪儿来的勇气,竟一下跳出了藏身处,冲口胡乱呼喝道:“大伯、二伯、四叔、七爷、双双、小宓赶快操家伙过来呀,这儿有强盗杀人啦!”
??声音嘹亮高亢,估计一公里外都可以清楚听到,那剩下的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既想上前确认中年人的状况,又怕他诈死偷袭,稍一犹豫,纷杂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月无双与小宓已匆忙赶至。我方才喊的纯粹是为了瞎掰壮胆,但不知他们因为听不出来人的数量,还是对中年人太过忌惮,反正权衡再三后,那两人终究选择了撤退。
??“小姻,你怎么样?没受伤吧?”月无双当先“飞”抵我跟前,若论轻功,我绝对相信他是天下无敌的。
??“我没事,双双你快去看看那个人怎么样了?还有救吗?”我拉起月无双奔到中年人身旁。
??月无双扶抱起他,探手试了试脉,随即皱眉朝我摇摇头道:“五脏俱损,心脉已绝……”
??“死定了!”
??中年人像是应了我的话,回光返照般地由昏厥中悠悠苏醒,直愣愣望住我跟月无双,不发一言。忽然他神情激动地圆睁双眼,颤声道:“属下幸不辱命,没让那帮贼子将东西夺去,它……它现下……就缝在我……衣袍内角,请殿……殿……”
??一口气上不来,话还未说完人便去了。刚刚赶到的小宓见这情景,脸色霎时惨白,捂着嘴抱紧我胳膊,不敢抬头。
??“双双,你认识他吗?”我瞧了眼若有所思的月无双,总觉得他二人之间有什么联系似的。
??“不认识,他大概是弥留之际借最后一股劲把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其实根本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吧。”月无双柔声喟叹道。
??“嗯,或许是吧……真没想到他的背景还挺复杂,搞半天不是强盗抢劫,而是杀手追杀,难怪我看着那帮黑衣蒙面人别扭,又不是抢银行,还遮什么脸呢!”
??“小姻,我们要不要将他刚才说的东西取出来?”月无双淡淡地问道。
??我好奇心那么强又怎会拒绝呢?于是由月无双动手,割开中年人被血染红的衣袍,逐寸搜寻后终于找到了他所说的东西:一卷巴掌大的细薄纸笺。
??“这是什么?藏宝图吗?”我精神禁不住亢奋了。
??月无双打开一看,失笑道:“只是封普通书信而已。”
??“不可能,为什么我连一个字都看不懂呢?”
??小宓探首瞄了一眼,接口道:“姐姐,这好像是寒照国的文字,我曾经见别人书写过。”
??“或许是用寒照文字记录的宝藏地点呢?又或许它其实是一份失传已久的绝世武功秘籍呢?”武侠小说不都如此描写的吗?然后得到宝藏或秘籍的主角通常会一统江湖、称霸天下。
??“我认得这些字,所以可以明确告诉你,它真的只是封普通书信罢了。”月无双勉强忍住笑,绷着唇线将信笺递予我道。
??“那这些人还为它拼得你死我话的,根本是吃饱了撑的嘛!”我恼羞成怒,抬手便欲将信撕个稀巴烂,但当瞥眼瞧见信笺底下有个小小的朱砂印记时,转念一想,既然它并非藏宝图和武功秘籍,却仍有那么多人玩命地争夺,可见它一定是某种重要信物或证据了,如今落在我手上,又怎能轻易便毁灭它呢!
??“双双,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保存,要藏好一点哦,我有预感,它能让我们往后的旅程变得精彩起来,再不会像前些天那么枯燥无聊了!”我的预感向来灵验,尤其是带来麻烦的预感。
??江湖,你这潭浑水注定要被我搅得更浑了,乖乖等着吧!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37
三日后,万业府相石镇。
??“掌柜的,我们要两间上房,每个房间都得预备好洗澡水,再请弄一桌精致些的酒菜,送进其中一间房里,另外我们的马匹也请好好照顾,可以吗?”我熟练地提出了一系列要求,衣食住行,行,我没得挑,那在食住上我还能亏待自己吗?
??“是,是,小店一定照办,几位楼上请……阿福,快给客官带路!”掌柜的笑脸迎人,不过看在我眼里实在有点假。
??小二阿福垂手低头,当先领路,房间就在二楼的尽头,面积挺大,就是稍显阴暗,布置也不如何精致,但却非常安静。
??“小姻,客栈有问题,一会儿你们找个地方躲躲,我来应付。”月无双跟着我和小宓进到屋内,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有问题?莫非这是间黑店?可我看着不像呐……”我也几乎不发声音地用唇语表示着。
??“不,这间客栈原本应该不是黑店,但现在的掌柜和小二全换成了功夫不弱的用刀好手,且刚才那个叫阿福的小二身上还有杀气,而我甫上楼便感觉出来,店内只有我们三个客人,却隐约藏有数十道极其微弱的气劲,故此我才推断这很可能是针对我们设的一个圈套。”
??“双双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害我们,因此提前埋伏在这里等我们上套?”我眼睛瞪得比小狐狸流川枫还圆。
??月无双点点头道:“相石镇只有两间客栈,最好的便是这家,他们肯定摸清了我们的习惯,所以选择埋伏于此处,来个以逸待劳、瓮中捉鳖,力图将我们一网成擒。”
??小宓闻言紧张地搂着流川枫左右巡视,流川枫也像感觉到什么似的时不时轻吠两声。
??“他们……他们会不会是那帮杀手?因为知道东西在我们身上,故而……要追杀我们?”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有可能,不过只要你们小心些,我保证没人伤得了咱们!”月无双柔得能掐出水的嗓音,此刻听来,竟有着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我暗松口气,摸了把冷汗,心头却不由无名火起,开始琢磨着要怎样把这间屋子改造成“小鬼当家”状,给胆敢对付本姑娘的家伙们一个血泪教训:千万别惹毛了女人!
??
??夜幕降临,晚饭送来后不久,房间外头便“窸窸窣窣”传来数声几不可闻的微响,我与小宓一直在凝神注意,发现有情况后赶紧躲进了壁橱,悄悄等着瞧一场好戏。
??声音顿止,万籁俱静,我憋住呼吸透过橱上的一个小孔朝外张望,只见大门被慢慢推开一条细缝,紧接着有黑影闪过,然后便是“扑通”两声闷响,似有重物坠地,看来绊脚绳起作用了嘛,有时候越是简单的机关越是行之有效啊!
??但对方毕竟是杀手,吃了个暗亏后警觉性马上提高,借屋内未熄的烛光扫视过周围地面,发觉再无异常,而里面的人也好像未被惊醒,他们才放下心继续向床头前进。只不过有一点他们料错了,今晚的酒菜我们压根儿没吃,所以下再多的蒙汗药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三、二、一,倒数过后,我一把剪断捏在手里的黑色丝线,悬于横梁的大包石灰及辣椒粉便随即撒落而下,隔开老远仍能感受到那呛鼻的刺激性气味,估计踏入陷阱范围内的杀手们要痛苦得多,蒙面布巾可保护不了脆弱的眼睛呐!
??微红的粉尘尚未消散,两名杀手显然已被激怒,顾不得视线模糊,挥刀就往床上堆的假人砍去。这下不能怨我了吧,那是你们自己切断连接线的。
??挂在床顶的两个酒瓶失掉丝线牵制,“呼”地一声朝外荡开,酒水淋漓,四处泼溅。杀手这回机灵了,见状立马飘身飞退,可我早预料到他们会使这一招,所以真正的布置却在后头。
??杀手后退的方向是摆着酒菜的八仙桌,桌椅让我稍稍挪动了一点,以便确保他们会从我留下的空隙中穿过。而地面上一滩滩蜿蜒曲折的水渍,则是易燃的高浓度酒精,此刻只需一丁点火花,后果可想而知。
??流川枫,证明你是灵狐的机会来了,别叫我失望啊!我拍拍小狐狸后背,它果真照之前练习的那样,如一道闪电,迅速扑向了屋门口点着的烛台。
??“哐啷”一声,烛台带着火油浇到了酒精上,然后火苗沿我画的圈子飞窜,顷刻便将两名杀手困在了原地。火势其实并不大,但因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酒,遇火恐怕会着,这才迟疑未动,让我自鸣得意了半晌。
??“小姻,你怎么样?我那边三个有点难缠,不过好在都已经解决了。”月无双推门而入,直奔露出两个脑袋的壁橱。
??“我这边的还没完全解决,你拿主意吧……”说话间,困住杀手们的火圈一黯,半人高的火苗顿时矮了许多,看来酒精要燃尽了。
??“你和小宓换间房吧,我来对付……”月无双的话未说完,两名杀手已齐齐跃起,挥刀自他背后猛削过来,眼看月无双避无可避,他二人联手一击即将得逞。
??我三魂骇掉两魂半,小命差点给吓飞,幸亏月无双似是早有防备,右手迅疾反撩,手中不知何时冒出的一柄剑刚刚好格挡住削向他肩头的一刀,而他左腿也不闲着,像长了眼睛似的寻隙连环攻往另一杀手下盘,逼得他中途变招,那一刀终是没办法再砍下去。
??月无双接下这两招后,旋身轻转,姿式飘逸优雅,但又攻守兼备,手里的剑更如灵蛇出洞般,角度诡异而又刁钻地不时噬咬着对手,令人防不胜防。我这才看清,他用的是一柄软剑,剑宽仅寸余,且薄若蝉翼,坚逾硬铁,锋锐逼人,想来应该是名师所铸,不同凡品啊!
??那两名杀手失了先机,功力又不算高,即使刀法配合得再默契,仍旧不是月无双的对手,拆得数十招后已然节节败退,月无双更不留情,身动如电,剑舞若风,一招快似一招,转眼便将两名杀手制服,点了穴道丢至一旁。
??“双双,帅呆了!改天一定要教我点穴,至少让我多一门防身技能,要是碰上本姑娘看不顺眼的,还能来一个点一个,来两个点一双。”我对“葵花点穴手”的神妙用处向往已久。
??“你的资质是不错,但现在才学,恐怕……有点晚了。”月无双无视我凶狠的目光,坚持讲出了实情。
??“哼,小气鬼,不教拉倒!”
??“小姻,不是我不肯教,而是认穴点穴全凭手感,因此必须从小训练,否则稍有偏差,后果不堪设想。另外,点穴时如若没有相应的内功凝气成线送进对方体内,也一样是不起任何作用的。内功我可以现在就教你,但总得过个三、五年才能初见成效,你真有耐心学吗?。”月无双看准我惫懒散漫的性子,学东西没长性,故意拿话压我。
??我没法子反驳,怒火无处宣泄,只好将矛头指向了地上两个替罪羊,“说,为什么要刺杀我们?是谁派你们来的?如果不给我老实回答,那就等着尝遍本姑娘家乡的一百零八样酷刑吧!”
??当然,酷刑什么的纯粹是随口瞎掰,但那两名杀手为了向我证明刺客也是有职业道德的,不惜吞毒自尽,亦不肯透露半点口风,很有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嘛,够忠诚的!
??“就算严刑拷问也没用,这些人全都是死士,绝不会在任务失败后还卖主偷生。”月无双仿佛很了解他们一般,语气竟颇为沉重。
??“是不是刚刚袭击你的都自尽了啊?”
??“同这两个一样,咬破舌下的毒腺自尽了,而且即使是卸掉他们的下巴,他们也有独门秘法自断经脉,确保必死无疑……”
??我长叹一声,希望那些人别再死咬着我们不放,经此一役知难而退才好。我虽然喜欢刺激,但天天被一堆杀手跟在屁股后头追杀,这滋味就非常郁闷了,我可不想当活靶子,日夜提防随处而来的杀机。
??“有什么办法能躲过他们的追踪呢?换车?改道?易容?”我望着月无双殷殷问道,幸好这里没有生物雷达探测技术,所以我们逃脱的机率还是很高的。
??“追踪无外乎依靠眼线和牲畜,我们只要消除一切体表特征及气味,便可以成功逃离,今晚我就教你们易容术……”
??
??次日清晨,天尚未亮,街面冷寂,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辆破旧的小驴车悠哉悠哉地自巷尾缓缓驶来,车上堆了两只收潲水的大木桶,散发出阵阵恶臭,熏人欲呕。但赶驴的老妪却丝毫不以为意,兀自打着嗑睡,一路前行。
??出相石镇后,小驴车逐渐加速,可奇怪的是车上两只木桶却沉稳得很,并不怎么晃动。再走一会儿,驴车越行越偏,竟拐进了路边的一片小树林,等出来时,原先的老妪已换成三个俊秀少年,分别乘坐两骑,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行约数里,马背上的少年似乎寻到了更新鲜的玩意儿,卖掉马匹换了一叶小舟,涉水逆风往北,边嬉笑赏景边高声吟诗,大约是纨绔子弟们出游,一派骄奢淫逸的作风。
??待小舟划到下游某处偏僻的河岸边,舟上一名年青男子竟忽然撑篙轻跃,跳到了陆地上,然后扯紧纤绳将其他人一一接应离船,小舟也被匆忙遮掩在一丛枯枝乱草堆下。而后那三人便袅袅然消失于黄昏的橙红霞光里,如一缕轻烟,踪影俱无……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42
蔚都,凤阳楼。
??大堂内靠墙的一张方桌上,三个极不起眼的行脚商人正埋头吃着碗里的鸡蛋面,一只灰毛小狐狸抬爪拨弄了两下身前的蛋饼,看起来好像对食物不太满意的样子。
??“双双,连流川枫都在抗议了,我们能不能点一些好吃的呀?天天这么躲来躲去很费神的,偶尔也该犒劳自己一下吧!”
??“昨天你不还叫穷吗?现在馋虫又跑出来啦?小姻,我们还是再忍忍吧,这身打扮也不适合大鱼大肉啊!”
??“可我们不是已经甩掉那帮家伙了吗?怕什么呀?”
??“小心为上,你难道想让我们之前的努力白费啊?何况路程才走了一小段,我那点积蓄已基本用完,你的银两又花去大半,接下来还得想办法赚取盘缠,不如能省则省吧……”
??月无双没有说错,为了躲避杀手们的追踪,我把从杜府带出来的金饰玉器全托给了宝源货行万业分号的掌柜看管,以便可以轻装上阵,流窜时也容易些。但这样一来,我手头的银两就所剩无多了,加上接连数日的变装和改换交通工具,花销更是如流水一般,所以恐怕再过十来天,我们便要弹尽粮绝了。
??“唉……可惜《时尚》的收入暂且用于扩大杂志规模及提升杂志质量等方面,半年内是收不回成本的,我们必须自己另僻财源,寻别的法子赚钱了。对啦,劫富济贫!双双,咱们今晚去那些贪官污吏家将值钱的东西全搬空怎么样?”
??“小姻,劫富济贫不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事,但凡有钱人家的宅院,家丁侍卫全都身怀武艺,并且值钱物件会被收藏得极为隐蔽,除非你轻功一流又知道宝库所在,否则绝无可能盗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月无双再度泼我冷水道。
??“可你在杜府不是来去自由,根本没人发觉的吗?”
??“那是因为我的轻功够高,去的也并非什么重要地段,巡夜侍卫通常不会注意到。饶是如此,有两回我也躲得很辛苦,趴在树冠上挨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得以离开,差点便给发现。”
??“嘁,怎么这样……”我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却听见邻桌一道沉缓、磁性的嗓音对着店小二在抱怨什么,声音甚大。
??“……清蒸凤鱼明明应当先加辅料再隔水蒸的,而你们先蒸鱼再浇辅料便是不对,还有那道酥油节虾,分明未经酱渍便直接下锅焯了,做得毫无章法!今天我一定要教教这做菜的厨子,你赶快把他给我叫出来!”说话的是名书生打扮年轻人,肤色略黑,长得倒是端端正正,但显然迂腐得很,你管他先加料后蒸鱼还是先蒸鱼后加料的,只要好吃,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位公子,清蒸凤鱼和酥油节虾是咱们凤阳楼的招牌菜,从来都是这么烹制的,没做错什么呀!”小二无辜地解释道。
??“不对,万事皆有章法,做菜也有做菜的规矩,绝不可胡乱变更,你速速将人叫来,我一定要同他理论理论。”青衣书生不依不饶地揪紧店小二不放。
??“少爷,少爷……算了吧,咱们换家店再吃,别人,别人都看着呢,要是让老夫人知道,又该重罚奴才了!”书生身边的一个矮胖少年哭丧着脸,只差没当场给他下跪磕头。
??我灵机一动,决定日行一善,帮那个脑筋转不过弯的书呆子开开窍,顺便捞些好处揩点油。
??“这位兄台,你所说的话虽句句在理,可万事万物皆会变,人的思想不能仅局限于某一固定框架啊,有时候适当的变通才是更好的解决方法,才能得出更正确的结论,不是吗?”我挪到青衣书生那一桌上,装模作样地拱手同他探讨道。
??“非也,非也,在下认为只有依从既定的章法,规范所有事物的行为,不随意更改变动,才能保证天下万物井然有序,条理分明地各尽其职。”青衣书生板着张脸,生怕旁人质疑他的信念似的。
??你以为你是金大侠笔下的包不同呐?还非也,非也呢,不就是个死书呆子嘛!我心里止不住地腹诽。
??“若照兄台的说法,我们所有人只一味遵从旧制,不思变革,那整个社会的发展不就停滞不前,永无创新了吗?而一个毫无创新的国家也就没有了活力与动力,只会慢慢腐朽,直至被历史淘汰或湮没……”
??青衣书生急忙打断我道:“创新并非维持国家生命力的最佳良方,只有在遵循即定规则的基础上做适当的改良,但不彻底颠覆原有的事理,动摇国之根本,方能起到推动国之进程的作用。”
??死书呆的固执真是无药可救了,往大处讲,人类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再到我们社会主义社会,其中的变革和发展可不是仅仅靠适当的改良便能够轻易完成的,有哪一次不是通过颠覆性的革命才开创出新时代,新社会的呢?即使由小处来讲,那一道清蒸凤鱼若按他先先先辈们的烹制规矩,没准就一根木叉放火上烤烤,哪用得着加佐料啊,还不是某位聪明后人的小发明造福了现在的食客,才使他有机会为先加料还是后加料起了如今的争执。
??我懒得再同他浪费口水,直接道:“兄台若要这么想,小弟亦无话可说,不过小弟愿与兄台打个赌,由在下出三道简单的事理题,如兄台全答对了,那小弟叹服认输并亲自替兄台上厨房揪人;如兄台答错了,则请勿再追究厨房的任何责任,并为小弟准备一桌好酒好菜,不知兄台是否同意?”
??认识我的人肯定晓得我提的问题多半会很无厘头,况且这场赌局摆明了无论我是输是赢,反正绝不吃亏,但青衣书生却执拗得很,不假思索便已点头应允。
??“那么请听题:用鸡蛋和石头敲脑袋,哪个比较疼呢?”
??“石头!”肯定的回答。
??“错,是脑袋比较疼。请问木匠是靠什么吃饭的?”
??“……木工手艺!”略微迟疑。
??“错,是靠嘴吃饭的。一般人是用左手写字还是用右手写字的?”
??“右手……”谨慎地答道。
??“错,一般人是用笔写字的。不好意思,兄台你输了!”
??三题答完,青衣书生目瞪口呆,看着我张了张嘴,想分辩什么又说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青筋直跳,我却笑容可掬地招来店小二,报出一溜儿菜名,全是鲍参翅肚,山珍海味,然后摸摸肚皮准备开动了。
??流川枫不愧是贼精的狐狸,当意识到跟着我有肉吃时,立即发动叛变,跳离小宓窜进了我怀里猛摇尾巴,两只黑中透蓝的小眼晴星光闪烁,瞅得我不由失笑,它这德性倒是随我,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嘛!
??“喂,你明明骗了我家少爷,怎么还敢点这些个菜呀?简直……简直……”少年家仆词穷了。
??“简直就是乞丐老太婆靠墙喝稀饭——卑鄙(背壁)、无耻(无齿)、下流、肮脏、恶毒(饿肚),这些词够吗?”我丝毫不以为意地夹了一筷子老参炖鸡,又舀了碗冰糖燕窝,那滋味绝非鲜香味美,甘甜清润足以形容的。流川枫爬上桌面啃着鸡腿大快朵颐,不一刻便已消灭殆尽,紧接着嚼起蜜汁乳鸽来。
??“小姻,你这样太张扬了,我们赶紧离开,见好就收吧!”月无双柔柔的嗓音嫩如新叶,娇若初蕊,不去卖唱实在太可惜了。
??卖唱?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古时候往来诸国做巡回表演的艺人可是非常吃香的,不仅达官贵人会争相邀请,甚至连皇宫大内也能经常出入。要是名声再大些,一掷千金为求一曲亦非神话,那简直就能媲美现代的超级巨星了,其影响力之惊人着实是难以估算的!
??“双双,我决定了,我要组团当歌手,你们两个也得加入,然后咱们一路巡回表演到寒照国,不就不愁没路费开销了吗?”我兴奋地完全忘记自己仍处于易容状态,不知不觉中流露出女孩子的神情,将青衣书生吓得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兄台你……你还想当歌伎?在下认为万万不可,以兄台的条件与我过去曾见识过的歌伎相比,差距何止千万,硬要强求恐怕只会贻笑大方,自取其辱罢了。”
??就算我现在的尊容很对不起国人,他也用不着这么损我吧!我阴恻恻地剜了他一眼,抬手唤过小二,“麻烦你照原样再给我上一桌菜,不过要全都打包,账由那边那位公子结,谢谢!”
??青衣公子二话不说便阔绰地掏出二十两纹银丢给店小二结账,他的小家仆却哼哼唧唧甚为不满,认定我这行为纯属诈欺,专骗像他主子那样的“老实人”。
??我故意冲他眨了眨眼,而后趾高气扬地抱起一大叠用油布纸包好的菜式,临出门前还不忘对青衣书生拽了句:“不相信我的实力那咱们就走着瞧,一个月后我会正式出道证明给你看的,哼!”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45
放话说一个月后正式出道并非信口胡诌,而是我忽然记起青岚在替我饯行时曾交给我一封书函,并嘱咐我遇到麻烦可将其送至各地梵仙楼的分号,自会有人助我一臂之力。我那时方才明白,这年头连妓院都统一管理,连锁经营了,太粱国商业化程度很高啊,不亚于咱们现代社会了,大概跟中央政府的全力支持脱不了关系吧!
??原本因为有月无双在,所以从未认真考虑过要依靠青楼,但现在我急需出国经费,再顾不得那么多,等打听好蔚都梵仙楼的方向后,我们换了身衣裳,卸掉妆容便直奔而去。
??据称这里的梵仙楼不是普通妓院,严格说起来它应该算歌舞坊,卖笑、卖艺、卖酒但不卖身,所有姑娘全是清倌人,却个个娇艳柔婉,能歌善舞,极受那些有钱又附庸风雅人士的欢迎。而老鸨妙夫人更是蔚王爷的情人,不仅风华绝代,精擅音律,且伶俐机敏,人脉广泛,可谓相识遍天下。
??对穿两条街后,我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梵仙楼。真不愧是太梁第二大城——蔚都的标志型建筑,与沧浪府小家碧玉式的江南水乡风格完全不同,感觉上要大气磅礴许多,很像是秦汉时期广阁高台的庄肃场景,半点烟花之气都没有,若非门楣上龙飞凤舞般书写的三个大字,我真要疑心是走错了地方。
??信步迈入前庭,左右两边俱为间相交杂的桃树与梅林,正前方是巍峨古朴的宫殿式建筑,后头似乎还连着一个极大的园子,七八名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像在清扫路面。可能时候未到,庭院里冷冷清清的,客人并不是很多。
??再走近几步,但见一位身穿绛紫色宽袖百花衫的中年美妇由偏殿缓缓行来,到我们跟前盈盈浅笑着福了福,曼声道:“三位公子眼生得很,是头一回来我们梵仙楼吧,不如便由妙娘带诸位到处转转,挑一间视野宽畅些的厢房,等待歌舞开场,公子们意下如何?”
??我此时一身白底银绣贮丝锦袍,腰围翡翠织带,头顶明珠玉冠,作纨绔子弟打扮,去哪儿都挺唬人的,这还多亏了青岚的手工够巧,我又觉得布料蛮值钱的,丢掉可惜,便一路带了出来。
??“不瞒妙夫人,在下有青岚姑娘的书函一封,此来是想托妙夫人帮我个小忙的。”我直接开门见山道。
??妙娘先是一愣,旋即露出了然的神情,拉住我的手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我就说岚丫头的眼光向来最好嘛,这么俊秀又爽利的姑娘,比起那些个自命不凡的少年公子可强多了,谁人不喜欢呀?我要年轻十岁,也会眼巴巴地极力结交的!”
??汗……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也是个高龄GL,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掌,转身为妙娘分别介绍月无双和小宓,随后道明了来意。
??“我想请梵仙楼替我安排一场表演,还要定制几件特殊的道具、服装及乐器,费用方面能否先由梵仙楼垫付,我可以立下借据,一个月后自当连本带利一并奉还。”
??妙娘眼波微转,媚态横生道:“何必如此见外,你既有岚丫头的书函,这个忙我无论如何都会帮的,明天我就去把蔚都最好的工匠们全找来,听你吩咐便是。”
??“多谢妙夫人,我绝不会让梵仙楼做赔本买卖的,夫人尽管放心!”
??当晚,我们三个就入住了梵仙楼后院最僻静的厢房,开始秘密排练经我改编的流行歌曲,同时也在培养彼此的默契度。必要时我还教他们一点合唱技巧来丰富我的音色,增加乐曲的层次,争取务必将出道的首场表演做到最完美。
??
??此后数日,我白天忙于同工匠们沟通各自的想法,草拟所需物品图样,晚上则加紧排练事先预备下的三支曲目,还得向月无双讨教轻功身法,过得繁忙却又充实,人的精神状态也比以前好很多,或许因为我现在忙的是自己的生计,也是自己的理想,才会那么干劲十足吧!
??这天傍晚,前面的歌舞方才开场,我兴冲冲端了一盘子酒菜,怀揣数十片布样跑回后院的厢房,准备让月无双帮忙参谋一下选用哪种布料会更适宜,他怎么也算是这方面的一大权威人士。
??可还未等我踏入后院范围,隐隐传出的金戈交鸣之声已搅乱了我愉快的心境,莫非那帮杀手又追踪而至,且与月无双动上了手?
??我神思不属地端着酒菜就往前飞奔,没跑两步迎面撞上一人,顿时“哗啦”声响,碗碟杯盏摔得满地皆是,来人亦狼狈不堪地险些跌倒,还给溅了一身的汤汁。
??“小宓?!怎么啦?是不是来了刺客?双双呢?他在同他们周旋吗?”我扶住那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慌张无措的安宓。
??“姐姐,快……快去救月大哥,有好多好多人围攻他一个,他将我抛出包围圈后就受伤了,我……我要去找妙夫人求救!”安宓猛然惊醒,“腾”地向外冲去,脚步虽然踉踉跄跄,速度却快得惊人。
??我亦顾不上自身安危继续朝内院狂奔,直到望见众人围攻下尚算安然无恙的幽黑身影时,提了半天的心方才重新落回原处。
??月无双左臂的衣料裂开一条细长的口子,显然便是小宓所说的伤势,但看他活动自如的样子,应该只是皮肉伤,没伤及筋骨。最令我担心的还是那十来个刺客,他们显然跟之前追击我们的人不同路。不仅因为这批杀手衣着各异,武功路数纷杂,同时也由于他们只单独作战,彼此之间几无配合,更像是临时拼凑的突击小组。
??可即便如此,十几个人打一个,任月无双轻功再高,身法再快,也终有体力耗尽应付不过来的时候,假如届时缓兵还未来得及赶至,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急得跳脚,眼瞅着月无双堪堪避过一柄刺向他左肋的长剑,但身侧的衣料又给划了个大口子,残破的布片随着他的动作飘扬,幅度却是越来越小,显然月无双赖以依恃的身法已逐渐慢了下来。
??“小心上面!”半空中一名手持短刃的杀手形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朝月无双后颈飞扑而去,我瞧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惊呼出声提醒他道。
??月无双不避反进,轻身一跃挥剑直指杀手眉心,那名杀手的兵器短小,只利于近身偷袭,自然不敢与月无双正面冲突,仰头躲过一剑后便急急下坠,落回了人堆里。
??我暗舒口气,觉得心脏好像刚坐了趟过山车似的,晃晃荡荡差点忘了跳动。等缓过神,再次凝眸望向月无双,他正满脸焦虑地看着我,连御敌的剑招都乱了几分。我不由一凛,下意识后退两步,接着才发现刚刚那名杀手不知何时竟调转矛头,飞速冲我袭了过来。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逃是肯定来不及的,我只能纵身侧闪,避开直刺我后心的一击。但那名杀手见状立马变招,不仅封住了我的退路,还将我逼至墙角。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不禁狗急跳墙,随手抓起地上的石头、枯枝、蚯蚓、西瓜虫,一股脑兜头朝他丢去,然后背抵墙壁手足并舞,貌似疯婆子发癫般拼命抵抗。
??杀手粘了满头的枯叶烂泥恶狠狠盯住我,继而无视我的反抗,抬手扬匕便对准我前胸猛刺下去。这回是真的死到临头了吧?我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喷洒了我一身,可好像并没有预期中的痛苦,是上天待我不薄,提前替我打好了麻醉针吗?
??“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地,我张开双眼,目睹的却是那名杀手被利剑贯穿的尸体。怎么回事?为什么死的居然是他?我困惑地瞪着地下,蓦地看出杀死他的正是月无双的软剑。
??双双用这把剑救了我,那他自己怎么办?我一转头就望见失去护身兵器后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的月无双又接连受了好几处伤,他那件幽黑的袍子此刻如同饱吸了墨汁般,黑得愈加透亮,而他绝美的容颜更宛若白玉雕塑似的,没有分毫血色。
??救兵呢?安宓搬的救兵为什么这么慢?要是他们再不来我指不定真要当场疯了,双双不可以出事啊,你必须得坚持住……
??幸好在我精神彻底崩溃的前一秒,一群持剑护院终于姗姗来迟,加入进了混战的队伍,并为月无双挡下大部分的攻击。我忍不住也跟着冲进战团,径直奔向月无双身边。
??“双双,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你流了好多血,不行,我……我们要快点去找大夫……”我一脚踹开挡着路的某位矮小杀手,飞扑进月无双怀里紧张地检查他的伤势。
??“小姻,我没事,这些都是皮外伤,养几天就会好的。倒是你,那么莽莽撞撞地便硬闯进来,叫我好生捏了把冷汗!”月无双的气色虽然较差,但神态语音一如既往,也不知是为了安慰我,还是的确没什么大碍。
??“先别管其它的,我们得赶紧离开才行。”我又使劲一脚,踹走另一名挡路的受伤杀手,且踹的还是人体最脆弱的那个部位。
??“你……下脚也忒狠了点……”月无双摇头叹道。
??我趁乱拽着他游鱼般钻出人群,退回我们居住的厢房,而后锁上大门,打好热水,准备了一瓶烧酒及干净的布条,想在大夫赶来前先为他应急处理一下伤口。
??月无双却别别扭扭,死活不愿意解开衣袍,我大手一挥,扯住他两片衣角就往外撕,治个伤罢了,至于搞成这样吗?弄得我像是要对他怎么着似的!
??衣衫全部褪下后,我吃惊地瞪着面前的躯体。月无双光洁细腻的肌肤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新伤旧疤竟然数都数不清,有两处特别显眼的一看便知是几乎致命的重伤,为什么会这样?莫非他曾经……遭受过某种虐待?被大量BL小说熏陶出的思维模式,自动自觉地便将这一切套在了SM情节上。
??“双双,你……你很痛苦吧?这些全是屈辱的印记,所以你才不想让我看到,是不是?可我对你的过去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你没必要藏着掖着,隐瞒我的!”我忽然激动起来,抱住月无双便泪如泉涌。
??月无双被我无端端的眼泪吓了一跳,随便找块布条就帮我胡乱擦拭着,神情既怜惜又感动。
??“没想到你这么在意那些伤痕,其实早就过去了,我之所以没告诉你我曾经当过杀手,一来是怕你多心,或许还会为此而疏远我,二来也是因为我早已脱离了杀手行当,没必要再提起那些陈年旧事了。”
??“咦?你的伤……是做杀手时受的?不是那个……咳,原来如此,早说嘛,我没有职业歧视思想的,只要你能放下屠刀,弃暗投明,我时姻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瀑布汗……幸亏我没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否则这个脸可就丢到外太空了。
??我心虚地边动手清洗月无双新添的伤口,边岔开话题问道:“今天来袭击我们的都是些什么人呀?好像不是之前的杀手,难道有很多人觊觎那封信吗?信上究竟写的什么,双双你能看懂吧?”
??月无双沉吟片刻后点点头道:“这批杀手分属不同门派,应该是临时受雇刺杀我们的,但他们如何找到这里,着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我非常确定之前已甩掉了那些追踪者,按说是没这么快被人发现的!至于信笺……它好像是太粱的国舅爷写给寒照国某位皇室的亲笔函,也许涉及到了什么不得外泄的机密,所以才有人费尽心思要将它抢回去吧!”
??估计又是政治问题,我头开始疼了,“双双,要不我们把信交出去吧?这样没完没了地也太折腾人了,我起初以为这只是哪个帮派的信物呢,要扯上政治麻烦就大了,我可不愿意平白丢掉小命……”
??“晚啦!我们已经是众矢之的,即使现在抽身恐怕也会被灭口的,实在没办法,我们还是先易容寻个荒僻处避避风头,等过一阵子再说吧!”月无双幽幽叹了句。
??“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事情越快解决越好。双双,你尽管安心养伤,我保证一定在离开蔚都前想到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彻底甩掉麻烦!”一个虽然没天良但却非常有效的主意已经在我脑袋里模模糊糊地凝聚成形了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49
二月二十,春光明媚,暖风舒和,桃红点点,柳绿新新,我们出道的日子便定在今天,而我仿佛已预见了大获成功的前景,信心空前高涨。
??掌灯时分,梵仙楼内座无虚席,蔚都排得上号的人物几乎全冲着妙娘的面子过来捧场,还有一些比较开放的千金小姐,也因为我前期的宣传工作做得到位,觉着有趣便赶来凑个热闹。
??安宓待在后台,看见外面有那么多人,紧张地不住绞手帕,我一遍又一遍的劝慰反让她绞得愈加厉害,再这么下去她恐怕连古琴是怎么弹的都会忘记。最后月无双灵机一动,从厨房摸来一包冰晶蜜糖,说是祖传良方,只要演出时含上几颗便不再怯场,万试万灵。安宓照做后果然见效,总算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也许冰晶蜜糖的作用同巧克力能舒缓压力的原理是一样的吧!
??半盏茶后,梵仙楼正殿内烛火调暗,乐音渐起,搭在殿心的天蓝色绸布高台如水般漾出层层波纹,紧接着半空中降下一柄硕大的银剑,剑身寒若霜雪,其上却翩然坐立着三位分辨不清性别的年轻人。唯一能确定的是,一身白衣银甲武士装束的他们凌波御风,俊逸脱俗,尤其在窗外泠泠月光的映衬下,更是宛若天人。
??“沉睡了千年的身体,从腐枝枯叶里苏醒,
??是夜莺凄凉的叹息,解开咒语!
??遗忘的剑被谁封印,追随着箫声和马蹄,找到你!
??最光荣的牺牲,是武士的宿命,
??挥刀的瞬间心却在哭泣……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
??夜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三人中最娇柔的一位盘坐于剑,纤手拨弄着把古琴,琴音悠悠,意境高远;旁边侧首吹箫的一人,则是随性而坐,长长的袍角下还晃晃荡荡垂了一足,但他所奏的箫声却凄凉悲哀,伤人情怀;只有站在剑上的最后一人未持乐器,那便是歌者,串串高昂而奇异的音符自他口中逸出,竟似带了特殊的诱惑力,引你去向另一个神秘的国度。
??“看不见未来和过去,分不清生死的差异,
??不带走喜悦或遗憾,离开这里!
??破晓和月牙在交替,我穿越过几个世纪,只为你!
??樱花瓣在飘零,这悲凉的风景,
??长袖挥不去一生刀光剑影……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
??夜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大殿上空居然飘洒下血红的花瓣,纷纷扬扬,凄艳至极,而半隐于暗夜中的那柄银剑,凌空划过了一道圆弧,站在其上的俊秀歌者双手微抬,红色花瓣雨自他白晰的掌心滑落,那画面颓废唯美得当场令数十位千金小姐感动至惊呼出声。
??“我是否已经注定,这流离的宿命,
??我残破的羽翼,直到你,是你让我找回自己……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
??夜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当最后一句歌词唱罢,银甲歌者的右手平伸向空中,先前的血红花瓣早已落尽,但他轻拢的掌心内竟又蓦地冒出了一大蓬,真像是施展着魔法似的,一簇接一簇由他左右掌心不断涌出,如同那血红色的花瓣是源自他体内一样。
??余音袅袅而尽,舞台周围的烛火骤然熄灭,方才的一切好像是场幻梦,但满地依稀可辨的点点腥红却如此灼目地提醒着众人,刚刚的精彩表演确实存在过,于是掌声雷动,“云意”的名字响遍殿内每个角落,这场出道处女秀终为我们成功打响了乐团的知名度!
??
??“云意……真是个好名字!”退至后台,月无双转眼间又换回了他的黑袍,这可能跟他过去的职业习惯有关。
??“我这是无心插柳,但也多亏妙夫人的口误!”说实话,我原先无厘头地想替乐团取名SHE,后来怕被念成“爱死去衣”令人误以为我们这是脱衣舞团,而改做了wind——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风。可结果还是让妙娘念成了“云意”,怎么教都教不准,无奈之下只好按她说的改名了。
??“呵呵,小姻就是鬼主意多,先前你做的那些布置我还真没猜出来该怎么用呢!现在瞧着仍觉得新鲜,改天你再帮我弄几个,好让下头的姑娘们也飞一回天。”妙娘笑逐言开地给我出着难题。
??“求求夫人,您还是饶了我吧,别的叫我做什么都行!”我赶紧推却道。
??为了将那柄巨剑不露痕迹地吊上半空,还得确保它能稍加滑动,我和工匠们做了无数次的实验,尝试过许许多多材料,花费大笔银两后方才找到最适宜的滑轮、木材、银粉、乌索,然后整合在一起利用光影效果造成了巨剑横空的视觉感受。
??而掌冒花瓣则更复杂,需要采剥一种特殊的树胶,晒干后类似我们的硬性塑料,再把它做成窄口阔底、易于按压的细长容器,等要用时,只要在其内塞入花瓣,藏进衣袖间利用大气压力轻轻一压,便可使花瓣陆续冒出,好像变魔术似的。
??以上这一切的原理并不深奥,关键是寻找材料太过麻烦,不比现代社会什么都是现成的,你必须自己去琢磨,研究,实验才行,弄得不好还要重头再来。因此,假如让我再经历一遍那些东西的炮制过程,我真宁可买块豆腐撞死!
??“唉……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强求,不过还有件事你必须得答应我……”妙娘顿了顿,看着我道:“三天后蔚王爷府里有个盛宴,他特地请你们前去助兴,我不便推辞,先前已经应下了,所以你也不好拒绝我。”
??“没问题,我们求之不得呢,这可是趁机抬高身价的最好阶梯了,是吧,双双?”我笑眯眯地瞅瞅他。
??“你是团长兼主唱,你说了算!”月无双耸耸肩柔声道。
??团长、主唱现在都是太粱国最in的名词,当然,这全托我《时尚》大肆宣传的福,另外诸如粉丝、追星、偶像、个唱之类的,也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生根发芽,遍地开花了。
??妙娘笑着握了握我的手掌,“那咱们便说定了,三日后蔚王府的人会过来接你们,这几天好好休息,多养养嗓子,今后你们乐团可全靠它啦!”
??“我明白,蔚王爷那儿的表演我们肯定会尽全力做好的,绝不丢妙夫人的脸!”
??再闲扯几句,妙娘便先行离开了。等我们三个回到厢房后,月无双这才问我是不是又有什么计划或特殊目的,所以会那么干脆地接受妙娘的安排。
??“就知道瞒不过你!”我拎着一只香烤鸡腿边逗流川枫边坦白道:“我的计划很简单:‘不小心’放走上回抓住的那名刺客并透露我们与蔚王爷关系不一般的讯息,然后趁这次表演的机会接近蔚王爷,营造出一些假象来迷惑对方,最好能让他们相信东西已不在我们这儿而是交给王爷了,那所有麻烦、追杀自有蔚王爷担当,我们便可随之解脱啦!”
??“小姻,万一……万一那帮杀手正是蔚王爷雇佣的,我们这么贸然进府岂非自投罗网?”
??月无双的考虑不无道理,就拿妙娘对我们莫名遇袭的态度来说,便很值得探究。她活捉了其中一名杀手,却并不逼问他行刺我们的理由,只是将其囚禁起来,不准探视而已,会不会这也是蔚王爷指使的呢?由于我对太梁的政局几乎一无所知,难保写那信笺的国舅同蔚王之间不会狼狈为奸,官官相护,或者蔚王另有所图,知道东西在我们手里,骗我们进府后再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可这些都只不过是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反复思量了下,最后开口道:“我觉得蔚王若真要动手,随时能在他的地盘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灭口,没理由任我们逍遥快活到现在,且还留下一名刺客的活口留待盘问,如今又公开邀请乐团过府表演。因此,我认为这种情况下是很值得我们铤而走险,赌上一赌的。”
??月无双、小宓并不反对,大家都认为与其畏首畏尾、疑神疑鬼的,倒不如直接面对,求个痛快,最多发觉有问题后尽快开溜便是,反正脚底抹油也算咱们的家常便饭了!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55
我在计划确定后,整个人明显轻松了起来,成天往外泡茶馆,听说书先生将我们乐团的事吹得天花乱坠,而后看其他人咋咋称奇,我就暗暗好笑,等赏了他不少银钱再接着一个人偷着乐,反正我的样子早被传说成了无数个戏剧化版本,真面目究竟是怎样的,相信压根儿没几人知道,所以我大大方方坐在这里捧自己的场,完全用不着担心会被识破。
??这日上午,我如往常一般准时进茶馆报到,点上一壶极品雾顶银针及三四碟小吃,便悠悠闲闲地听说书人给我做免费宣传。
??真不愧是靠耍嘴皮子吃饭的,他每日讲的内容居然各不相同。前天说我们是神仙般的三个俊秀少年,昨天又说是三名不辨性别的天仙美人,今天更夸张,说我们是远渡重洋,踏海而来的剑圣,因为儒慕太粱国的文化及武术,这才涉足人世,以音乐来广交天下名士、剑客。据此推断,到了明天我们大概能羽化成仙,变作通天彻地的非人类!
??“你这位老先生为何满口谎话?云意乐团我曾亲眼见过,根本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他们不过是些长相俊一点的歌伎罢了!”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说书人正讲得口沫横飞时突兀地响起。
??我立刻便认出了声音的主人——那个死书呆子,也只有他才会在旁人兴高采烈听故事的当口,如此“直言不讳”地发表意见!
??“这位客官,你口口声声说老夫是在骗人,那你倒给大伙儿讲讲清楚,云意团的三位乐伎究竟是男是女?有何背景?相貌又生得怎样?”说书先生人老成精,问的问题俱为最难回答的谜题,因为我们的身份从未公开表明过,即使书呆子真去梵仙楼看了那场出道秀,也绝无可能一下子猜得那么准。
??果然,仍旧是青衣纶巾打扮的书呆子愣了愣,“我不知道他们是男是女,有何背景,但我记得其中一人的相貌,秀眉星眸,瑶鼻樱唇,模样……倒与那桌的兄台极为相像!”
??我呷着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他指认的那人正是改作男装的我,想不到他眼力如此厉害,我穿成这样都能瞧得出,下回是不是要易个容先呢?
??“客官,你既然连云意团诸位乐伎的性别都不晓得,更遑论他们的身份背景了,又凭什么认定老夫所言为虚?何况老夫在这儿说了大半辈子的书,若满口胡话还不早叫人给哄走啦!诸位看官你们说是不是啊?”说书先生竟然也懂得煽动群众那一套,噎得书呆子郁闷不已。
??好在他的小家仆惯常应付这类场面似的,四处赔个笑,又多赏了说书先生几贯铜板,便拉着自家少爷迅速闪人了。
??他拍拍屁股走得容易,留下我被周围好奇的目光一遍又一遍打量得如坐针毡,那个死书呆子真是害人不浅!匆匆结完账我几乎是用跑的飞快撤离了茶馆。
??“哎哟!谁走路不长眼睛啊?”明明是我先撞上的来人,但我满肚子火气一个控制不住便怒吼了句。
??“对不起呀兄台,我刚刚转身是急了点,没撞伤你吧?”死书呆存心跟我过不去吗?到哪儿都能碰上他。
??我揉揉鼻子瞪了他两眼,道:“外伤还好,内伤就很难说啦,医药费肯定是免不了的,你看着办吧!”
??书呆子皱紧双眉,盯住我瞧了半晌,忽然拊掌一声轻呼:“啊!原来是你,我说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呢,只不过兄台的样貌变了许多呀,莫非上次那副面容是兄台故意改扮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这书呆子不会想赖我的医药费吧?”他记性还真好,半个多月前的事居然没给忘了,我可不像他那么令人“过目难忘”啊!
??“医药费?兄台很缺钱吗?可再缺钱你也不该到处行骗呀,男儿大丈夫不靠双手自食其力,挣钱养家,反而成天无所事事,坑骗他人钱财,实在有失做人的基本德行,也有违紫尊帝君示下的十大训诫啊,必须得及早改正才是,依我看……”
??我宣布:书呆子正式升级为唐僧他爷爷!我不过开了句玩笑,他能足足念上我三天三夜,什么人呐?
??“多谢兄台的忠告,在下会铭记于心的!哎呀,差点忘记,我家中尚有急事待办,就先行一步了,不送!”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我扭头便欲往对街穿去,方走了没两步忽然听到书呆子大嚷一句“小心”,而后一阵天翻地覆,再醒过神时,眼前便“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我今天第二次给撞得七荤八素,神志几近混乱,估计轻度脑震荡是免不了的。
??“喂,兄台,你怎么样?是不是伤着哪儿啦?”若非书呆子及时抱住我向后扑倒,我或许已死于方才的车祸,马车闯的祸。
??“没事,我……还好!”有气无力地回道。
??“何人胆敢惊驾?”数声暴喝如雷贯耳。
??我略一抬头,发现肇事的那辆马车停了下来,车帘半卷,有什么人正朝外窥探。赶车的车夫恶狠狠瞪向我这儿,像是只等车内主子一发号令便会扑过来将我碎尸万段似的。倒霉,大概又惹着哪个嚣张跋扈的王孙贵胄了!
??“都给我退下,本公主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拦驾!”一声娇蛮的怒喝挟带缕缕香氛朝我漫卷而来。
??公主?我木木地怔在原地,浑身上下如同被巨轮辗过似的又痛又麻,真怀疑这副身板还能撑到明天的宴席表演吗?
??“是你冲撞本公主的车驾?”一位身着浅紫色对襟雁纹宫裙的美貌少女莲步轻移至我面前,盛气凌人道。
??我狐疑地瞧了瞧她,发觉她长得颇像某位故人,尤其是微微上挑的凤目,那证明这位傲慢无礼的小姐毫无疑问,确确实实是他的姊妹,也就是当今公主。
??“草民时姻参见公主,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公主海涵!”我僵着身子勉强曲膝行礼道。
??“时姻?时姻……你,把头抬起来!”公主没让我起身,倒叫我抬头做什么?
??我缓缓仰首望向她,眼见着公主一下子喜形于色,跟我看到票票时的神情如出一辙。等等,她不会也瞧上我了吧?我顿时防备地朝后挪动数寸。
??“你是云意的主唱对吧?那天的表演我看了,也听妙娘提起过你的名字……”哦,敢情这位是我的粉丝啊!我尚未开始得意,公主下一句话立即浇熄了我小小的自豪,“月公子也来了吗?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嘁,原来是双双的粉丝!我撇撇嘴,淡淡道:“回公主的话,他仍在梵仙楼内练曲,今日只我一人出门。”
??“噢……”有那么失望吗?我郁闷到了极点。
??公主无精打采地挥挥手示意我起身,随即便准备离开,临上马车之际忽然又朝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我觉得你这人还不错,跟了他吃不了亏,况且……唉,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你真没说什么好不好,我的脑袋里再容不下更多的浆糊了,干嘛还给我添堵呀!我揉揉前额,再拍了拍衣服上的泥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去。
??“时兄,没想到你……你真的如愿以偿当上歌伎了,在下……在下应当向你致歉才是,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望时兄见谅!”书呆子与我并肩而行,诚恳道。
??“算了,我自己也有错,不过你若真觉得内疚,便替我雇顶轿子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好,你先等着,远儿,快雇顶轿子过来,时兄伤得不轻,我要送他回梵仙楼。”
??
??“天哪!小姻,你怎么伤成这样?究竟出了什么事?”进到梵仙楼后院,月无双见我是被扶着下的轿子,赶紧上前搀住我道。
??“我……好累,关于这事儿你还是问玉兄吧,这次多亏他送我一程,替我好好谢谢他!我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晚膳时叫我……”
??玉兄就是那书呆子,一路上他同我聊了许多,也告诉我他名叫玉吟逍,是来蔚都谈生意的,因为时间比较充裕所以顺便玩了几天,下个月才走。
??谈生意?我完全想象不出他上了谈判桌会是怎样的情形,该不会先用长篇大论把人给侃晕,随即搬出一堆条条框框将人砸个半死,最后趁对方昏迷签订各项不平等条约吧?可能性很大啊,这是我听他说完后脑袋里蹦出的唯一念头。
??“小姻,你先别睡,我让小宓去请大夫了,等把伤口处理好再休息,知道了吗?”月无双柔柔地叮嘱令我心头一暖。
??扒着他的肩膀蹭两下,而后回了个灿烂的笑容,“明白,我遵命便是!”
??玉吟逍双眉紧了紧,以他的道德规范尺度,大概对我们这种“男男”关系看不过眼了。我懒得再多费唇舌解释,反正双双也不介意,便冲着玉吟逍胡乱摆摆手,算做告辞,然后拖了沉重的步子转身挪进内室。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58
次日,蔚王府的车马如约而至,我经过昨晚一番休养,灌下两大碗据说定惊凝神、补气益血、疏经活络的苦药,又被月无双强逼着敷掉一整瓶最好的治伤膏粉后,身体已然恢复了大半。
??但月无双担心车马颠簸会使我伤口迸裂,于是要求车夫尽量缓慢地前行,这样走了小半个时辰,蔚王府总算翘首在望。
??蔚都是蔚王爷的封地,同时也是太梁国内的第二大都城,故而建在此处的王府规模自然小不了。而且我一直都怀疑太粱国的地域是否过为辽阔,因此这些个富庶贵族的宅子才建得一个比一个大,眼前巍峨恢弘、宽广起伏的宫殿群便是铁证。
??金黄色的琉璃瓦连绵铺展,一望无际;朱红色的院墙曲折环绕,没个尽头;穿梭往返的丫鬟侍卫密密麻麻,晃得我眼花,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皇家气象?可为什么我只觉着头昏气闷呢?好像整个人的精气神全让四周的建筑给压抑了,说不出沉郁疲惫。如果让我长期住在这种地方,我真宁愿端个破碗、拄根拐杖出门讨饭去!
??“小姻,你怎么啦?伤口又疼了吗?”月无双换上我设计的团服,一身银白色中世纪宫廷骑士装,外披纯黑丝制大氅,俊美得一塌!
??我眯眼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精神已逐渐恢复过来,“啧啧啧,双双,我要是意志再薄弱一点儿,恐怕现在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你真不愧为咱们云意的王牌杀手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男女老少,大小通吃的那种。”
??“唉……看来你没事了。”月无双浅浅一笑,拍拍我绑着马尾的脑袋道。
??“安啦,安啦!我只要美美地睡上一觉,什么毛病都能不药而愈!”我作势一甩披风,昂首叉腰,摆了个目空一切的pose。
??月无双失笑,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伸手捋着披散的长发,忽而柔声道:“小姻,我能不能把头发……”
??“不能!这个发型可是专为这套衣服配的,加上额前的半月型白玉,多衬你呀,不能换!”我连忙噘嘴,一票否决。
??“但我实在……”
??“月公子!”一声惊呼蓦然打断了我同月无双之间的对话。
??“紫澴公主?你怎么……”我看到来人也是大吃一惊,那天回去以后听妙娘说起这位公主,我方才知道她真是紫轩的亲妹妹,也是皇上最疼爱的长女,更是众所周知的刁蛮公主,因此没人敢惹她,包括她那位太子兄长。
??不过公主眼里显然没有我,被她飞奔而至的冲击波猛力一撞,我重心不稳朝后连退好几步,直至有人适时扶了我一把。
??“谢谢!”
??“你对我何时如此客气了?姻儿……”惑人的嗓音在我耳畔懒懒响起,酥酥麻麻的气息不遗余力地挑逗着我敏感的耳廓。
??“你,紫……紫……”我一百八十度大转身,结结巴巴,形象俱无地抖手指向紫轩道。
??“每次见你,你总能带给我新的惊喜呢!”紫轩一个错步,探手由大氅内揽住我的腰,将我贴近他胸前,姿势极度暧昧地道:“正因为这样我才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你啊……”
??我心神大乱,抬腿便准备赏他一脚,紫轩却先一步松开了手,还冲我无辜地耸耸肩。
??火冒三丈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揪住他便一通怒吼:“要不是你,我至于远走他乡,卖艺流浪吗?你以为我喜欢这种‘惊喜’啊?拜托,千万千万忘记我吧,我们两个不、可、能啦!”
??“姻儿,你真的这么想吗?你真的认为我们两个不可能吗?”紫轩狭长的凤目微芒闪烁,竟看得我不由心虚起来。
??“小姻,他们都是谁啊?你认识?”月无双三两下摆脱了公主的纠缠,侧身挡在我与紫轩之间。
??我暗暗舒了口气,低声道:“太子和公主,全是些难缠的角色。”
??“这位是你的新护花使者?呵呵,杜大少爷瞧见不知会作何感想呢?”紫轩斜挑了下眉尖,恢复他一贯颓靡的本色,还意有所指地瞥了瞥身后一重重的深院高墙。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内张望,结果……我晕!是不是但凡我认识的,今儿个全凑齐了呀?杜若玄、容秋墨、玉吟逍,前前后后,一溜排开,相继往外走来。
??“玄,秋墨,玉兄,呵呵,真巧啊,大家都来了哦!”我干笑三声,自作多情道:“你们这是集体来迎接我的吗?”
??
??早春的风,夹杂了些细细碎碎的花香,幽隐浮掠,沁人心脾。我默坐于临湖的窗前,想起上午的事便抑制不住地笑意盎然。
??杜若玄一身月白对襟长袍率先笔直地飘到我跟前,衣袂厮磨,软语轻声道:“自打听说这云意团创班,我就猜到是姻儿你在后头做的策划,一个多月未见,你的鬼主意倒是不减反增,现下更如鱼得水地混进蔚王爷这儿了,三年后我真想象不出你又会以怎样的身份站到我面前。”
??“玄!”顾不得大庭广众,抱一个先。我舒舒服服嗅着他身上独有的草木清香,感觉时间仿佛从未流逝过,我们俩仍待在杜府的一方小天地内,彼此拥有,彼此需要,温馨而踏实。
??“姻儿……”拥着我的臂膀紧了紧,“收到你被追杀的飞鸽传书,我连夜就赶往了万业府,直到宝源货行送来消息说你没事,我悬着的心才总算着地,以后可不准再那么莽撞地插手江湖纷争了,否则我决不轻饶,明白吗?”
??“明白!”干脆而不经大脑的回答。
??“唉,你啊……”杜若玄对我的秉性知之甚深,当下惟有一声叹息的份了。
??“不管那些啦……我好想你哦,亲爱的!”我不嫌肉麻地偎近他耳边喃喃道。
??“咳!时兄,其实我早就想说,你这动不动就……”玉吟逍下面的话被我转身一个同志间的拥抱完全挤飞,待我松开他对杜若玄吐了吐舌头,再改而去抱容秋墨时,他依旧浑身僵硬,跟中邪似的瞠目结舌,一动不动。
??“姻……小姻……”容秋墨刚要张嘴,一看到我在挤眉弄眼,立即知机换了个称呼,我是女子的身份暂时仍需保密,给公众多留些猜测想象的空间,也不失为一种良好的炒作手段嘛!
??“小姻,你刚刚那么欺负玉当家可是你的不是了……”容秋墨忽然压低声音,难得八卦了一回:“听说他脾气古怪得紧,谁要惹着他,下场一律是远遁避祸,然后音讯杳然,影踪俱无,想想便知该有多可怕了,你竟还敢当众整他!”
??“玉当家?玉兄莫非是……”我心念一闪,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便是居沂玉家的现任家主呀,你不知道吗?难怪你敢这么捉弄他了,要论起辈份来,他跟我爹爹可是同辈的!”
??“我说他怎么那么古板呢?原来是欧吉桑呀!”我斜瞄一眼继续魂游的玉吟逍,感叹老天待他甚厚,若非有财大气粗的玉家在背后撑腰,以他那副执拗刻板的性子,早不晓得死过多少回了,哪轮得到他现在给我摆行为艺术啊!我猜容秋墨口中远遁避祸的人也不是被刻意驱逐的,而是因为怕了这位唐僧他爷爷的碎碎念,才主动消失的。
??忿忿然再瞪他两下,却不经意扫到紫轩犀利冻人的眼风,他这是怎么啦?难不成因为我没公平地实行人均一抱,所以生闷气啦?开玩笑,假如我真抱上,估计就甩不掉他了,后果只怕更惨。
??一堆人拥在前庭互道近况,直至围观的宾客越来越多,我们云意的名声也随着我身边诸位风云人物的特殊身份而愈加水涨船高,大部队这才转移了阵地,进入专为我们划定的一座水榭内接着叙旧
高西 发表于 2008-4-4 00:03
“三位公子,王爷有请!”午膳后,众人俱已告辞离开,月无双同小宓还在练曲,我独自望着窗外做思考者状——发呆,幸好这一声恭敬的请命把我从呆到快睡着的境界中解救了出来。
??整整衣冠,我们三个随即精神抖擞地以明星走红地毯的架式,绕廊穿巷,一路媚眼横飞,招摇过市。这么做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免费宣传,最主要的还是便于实施之前的计划,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不敢贸然对我们出手,同时在表面上形成跟蔚王关系匪浅的假象。可惜没等张扬多久,便已抵达了目的地——乐阳殿。
??乐阳殿是蔚王招待故友熟客的便殿,规模虽不算大,但也金碧辉煌,气派非凡。从门梁上精细繁复的雕刻到殿内奢华珍稀的摆设,无一不彰显着此间主人高高在上的尊贵身份。
??“草民参见王爷!”撩衣、曲膝、行礼,三人动作整齐划一,利落而又帅气,这可是我们苦练数日的成果。
??“起来吧,很少听妙娘那么夸耀过谁,今日亲眼目睹,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真人比传说的更加卓尔不群,潇洒出众,莫怪乎她赞不绝口了。”清和悦耳的嗓音似春日暖阳,能瞬间消融掉所有人的防备与戒心。较之双双的柔缓若水,紫轩的魅惑慵懒,他的声音更像是一剂灵药,能让闻者心境平和,安宁泰然。
??我起身抬眸,原来蔚王是这样一个人物:年约三十,瘦削俊美,除却“雅”字,再没别的词能够形容他的那种气质,且他跟韩子苑非常相像,只是前者比后者要多些威严,少许文弱而已。
??“王爷过誉了,草民的仪容纯粹是装扮出来的,实在难及王爷风度之万一,相信不论何人有幸得见王爷清雅若仙的隽容,也会同草民一样,如此折服神往的。”我满脸诚挚地发扬着韦小宝同学的马屁主义精神。
??蔚王闻言轻笑摇头,道:“你这耍嘴皮子的能耐倒不曾听妙娘提及,恐怕她对你的了解亦不够全面呐!”
??“草民所言全部发自肺腑,哪算得上是耍嘴皮子呢?”
??“呵呵,你这孩子,是个聪明伶俐,讨人喜爱的丫头,我那侄儿眼力不错呀!”蔚王直视着我,浅浅地笑道。
??我挂了抹微笑默不作答,心里却想着他讲这话究竟是何用意?紫轩跟我的事他又是从哪儿得知的?
??“不过丫头,你当初为什么拒绝进宫呢?我可从未见轩儿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过,以他的条件还打动不了你吗?”蔚王亲切的语气像是年长的前辈在同自己疼爱的后辈随便聊着些家常,可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言辞之中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
??蔚王有什么可怀疑我的?因为我拒绝了紫轩?还是因为我们方才的举动露出了马脚?
??“回王爷,太子没什么不好,此事全赖草民,是草民自在惯了,心性难定,怎敢进宫去丢人现眼,平添事端呢?”我斟酌着字句,谨慎答道。
??蔚王看似满意地点点头,“宫里是非多,留在外面或许更适合你,就怕我那侄儿舍却不下,他的手段我也见识过……”
??我愈发困惑地拧紧双眉,这人本质上不会是大八卦吧?所以才一个劲儿地跟我扯这些乱七八糟,儿女情长的事?
??蔚王见我脸色阴晴不定,随即柔声道:“好在轩儿自小与本王亲近,相信由本王出面劝他几句,他还是会听的……”
??“那就有劳王爷屈尊替草民当一回说客了!”我顺势揖了揖。
??“这个容易,况且没什么比能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更快乐的了……不过,今后当你们乐团遍游天下时,可别只顾着自个儿高兴,本王也少不得有一些小事需要交托,你明白吧!”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我恍然大悟。作为一支巡回演出的乐团,免不了接触到各式各样的富豪权贵,而他的目的无非是希望我能当他的眼线,既可为他拢络人心,又顺便监视下头那些人的动静,一举数得啊!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莫非……
??我不禁再度细细打量了蔚王一眼,优雅温文,谦和儒秀,根本瞧不出分毫野心权欲,这么一个人若果真对那把龙椅有所企图,那他的心机城府之深沉,掩饰手段之高明,便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
??“王爷想让草民做些什么呢?”我垂目淡淡地问道。
??“你这丫头,是不是把本王的话想岔啦?唉……本王是让你收集一下各地的民乐曲谱以及寻访几位著名的制琴师傅,并尽可能将他们请来蔚都,你又想哪儿去了?”蔚王仿佛一眼便瞧透了我那些心思,无奈的神情看来不似作伪。
??拍拍脑袋,我暗怪自己多心,或许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经历的阴谋诡计太多,人跟着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请恕草民适才无礼,王爷的想法又岂是草民可以猜度得出的……”我再次曲膝抱拳,恭敬道:“草民谨遵王爷之命,定当不付所托,达成王爷心愿!”
??蔚王笑意更深,虚扶我一把,紧接着便随意同我们聊了许多其他方面的话题,并将一份隐居于太粱各地的乐师巧匠名单交托给我。
??退出乐阳殿后,我们三个一反先前的高调,转而低头默行。做戏就得做全套,这个样子才更像是结束秘密交易,略带小心及慎重的姿态嘛……如此一来,应该多多少少能迷惑一下那帮家伙,令他们揣测一阵子,不敢轻举妄动了吧?
??
??“都准备好了吗?那咱们上场咯!”
??乳白色修身长衫,外罩同色广袖轻袍,束发玉带随风飘扬,腰际佩剑微泛冷光,我们三个这么站于一处,算不算鲜衣怒马的江湖少年呢?
??月无双朝我晃晃手里的银笛,眉尖颦蹙,不甚满意道:“我还是习惯吹箫,笛声太清悠了,不适合我。”
??“知道啦,双双你自我牺牲,无私奉献的崇高品德,我会打块金牌予以表彰的,现在就快点上场吧!”我拽着他纵身跳进岸边等候的柚木小船。
??船儿伴了夜色逐波前行,四周悄然寂静,唯有湖水潺潺而过。待望到前头宴席的灯光后,小宓琴弦一拨,乐音淙淙流淌,清朗的笛声随之攀高,我放声曼歌:
??“翩翩一叶扁舟载不动许多愁,双肩扛起的是数不尽的忧,
??给我一杯酒,喝尽人间仇,喝尽千古曾经的承诺。”
??四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如浮光掠影,转瞬即逝,我来不及辨别清楚,小船已折向弯道,沿人工开凿的一路分支水流朝主桌摆荡而去。
??极目处,紫轩明紫色的身影慵慵懒懒,斜倚着一团粉红,再定睛细看,原来那团粉红是位绮玉花貌的少女,估计她是最近被紫轩勾引上的新宠,幼齿得很!撇撇嘴角,我遥遥举起酒杯,隔空虚敬向紫轩,继续唱道:
??“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自古风流,纷纷扰扰只为红颜半点羞,
??给我一杯酒,烽火几时休,喝完这杯一切再从头。
??江山仍在,人难依旧,滚滚黄沙掩去多少少年头,
??悲欢是非成败,转眼成空,涛涛江河汹涌淘尽男儿的梦。
??曾经海阔天空昂首莫回头,痴笑轻狂任我潇洒少年游。
??江湖路路难走,儿女情情难求,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
??给我一杯酒,点滴心中留,若是有缘他日再相逢。”
??小船缓缓与一栏之隔的主桌交错而过,我能明显感受到紫轩停驻于我身上的灼热视线,也接收到了蔚王夹杂着欣赏及探究的眼神,可我只把这些当作是袖间兜落的清风,抬手一扬,风过无痕……
??乐音渐止,掌声在我背后此起彼伏,雷鸣不绝,我侧身望了望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宴席会场,首次生出了厌恶之意,巴不得早早离开,越远越好。
??“小姻,如果你不想过去,就同小宓一起先回水榭,我一个人也没问题!”月无双轻轻挽着我,笑眸如倾碧波,水光潋滟。
??“放你独自面对那么多人,我还担心会送羊入虎口呢!小宓可以先回去,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的……”我无奈地长叹一声,“谁让我是主唱呢!”
??没办法,下了船后再由陆路返回,待踏入宴席范围内,各种各样的目光便接踵而至。我无暇他顾,只来得及寻着杜若玄的方向,并朝他递了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衣袖一紧,就被领去主桌,向蔚王、太子及公主等人行礼、谢赏,外加承担“三陪”的工作了。
??“姻丫头,你得好好敬敬太子殿下,那件事他已经答应了我不再强求,除非你自愿。”蔚王等我们落座后,笑容可亲地对我点点头道。幸好主桌离众人尚远,蔚王那么堂而皇之叫破我的真实性别,应该没多少人听见吧!
??不过即使蔚王好意替我向紫轩讨了个恩德,谁知道紫轩会不会哪天突然心血来潮,又给我找麻烦呢?皱皱鼻子斜瞄他一眼,刚巧被他逮了个正着。
??“你若想即刻随我回去明说便是,用不着这么使眼色,皇叔他不会介意你临时变卦的。”紫轩噙了丝坏笑,修长的食指绕着翠玉酒盏来回摩挲,他身旁那位粉衣MM则小鸟依人地紧紧偎向他,从头至尾没正眼瞧过我一下。
??“太子爷又同姻儿说笑了,姻儿自知没那个能力于太子的万千粉黛中脱颖而出,独占爱宠,故而才选择继续目前的旅行……”我顿了顿,端起酒杯貌似恭顺地向紫轩敬道:“辜负了太子殿下的一番美意,姻儿深感愧疚,这杯酒便算是赔礼,以及多谢太子您的成全!姻儿先干为敬!”
??说罢我仰首将酒喝得一滴不剩,紫轩眯起凤目直直地盯住我,半晌展颜一笑,如飞花逝雪,魅惑妖娆,“你没试过怎知不可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呢?”
??我凝目认真地看向他道:“既有万千宠爱,就势必有万千失爱,姻儿赌不起,输不起,所以只好放弃。但假若能有人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姻儿或许会心甘情愿地追随吧,可惜太子您是做不到了……”
??紫轩闻言神色陡变,他周遭的气温跟着猛然下降,我离得稍远竟也不由打了个冷颤,堪堪垂首避开他迫人的眼神,心脏一阵抽搐。乖乖,太子的威势真不是盖的,我能感觉到握杯的双手俱已冰凉!
??“殿下……您这样子好吓人呐,蔷儿害怕!”粉衣美人娇滴滴的嗓音适时响起,我对她大无畏的冒险精神,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
??但紫轩下一举动却更叫人跌破眼镜,他侧身搂过那名叫蔷儿的少女,当众来了个好莱坞式热吻,刚刚冻死人不偿命的强悍震慑仿佛从未存在,仅余一派春光旖旎,淫逸绮靡。
??“皇叔,真是对不住,侄儿尚有要事待办,便先行一步,失陪了!”紫轩漫不经心地扫了众人一眼,独独漏掉我,然后温柔无限地牵起粉衣少女,渐行渐远,终至完全消失。
??“唉……大哥好久没这样了,平时他再放浪形骸,总也不会太过逾矩,只有,只有那两年才……”紫澴公主不知何时倏地由我身旁冒将出来,跟幽灵似的。
??“才,才什么呀?”我对她下半截话产生了兴趣。
??“哼,你又不喜欢我哥,打听那么多干嘛!”紫澴冲我翻翻眼皮,扭头揪着月无双继续发她的花痴。
??嘁,存心耍我,话讲一半,听了能不难受吗?这一家子人全是什么性格啊?包括那个蔚王,打从紫轩离座起,他便一直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害我浑身毛发抖了三抖,脖子后面像有一堆毛毛虫爬过似的,瘆得慌!
??赶紧捏着酒杯晃至其他桌上轮番敬酒,醉死也比让目光YY死强得多!这是当时我脑袋里唯一闪过的念
高西 发表于 2008-4-4 00:08
头疼……我睁开眼睛揉揉额角,感觉有一把小锥子正在两鬓来回钻动,又是宿醉后遗症,昨晚好像没喝那么多呀?
??我勉强撑起身子习惯性掀被下床,但靠外的一侧床沿居然露出整条半包半裹的修长美腿!
??“幸好不是半截……”我迷迷糊糊地庆幸道。
??等等,为什么我的床上会有穿着陌生衣裤的长腿?关键那还不是我自己的腿!我猛然睁大双眼,揪住床那端兀自好睡的男人,定睛一瞧……怎么是他?玉吟逍?我如遭雷殛,思维瞬间短路。
??玉吟逍被拎坐起身,东倒西歪、睡眼朦胧地呆瞧了我半晌,神情由迷茫到诧异,再由诧异转惊恐,最后张嘴便欲呼喊,让我抢上前一把捂住了口鼻,恶狠狠道:“你要敢声张出去,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神呐,为什么扮演奸人的总是我!这种时候受反角欺负胁迫的不都应该是女主吗?他凭什么双手环胸,一脸悲愤地怒视着我,我还欲哭无泪,投诉无门呢……
??“听好了,如果要我把手松开,你就不准叫唤,否则惹来其他人的围观,你也很清楚以我俩现在的模样会有怎样的结果,对吧?”不论我的真正身份是男是女,与他同床共处一夜的事实足以引发无数猜测,造成轰动性绯闻,并直接导致我们两个声名扫地。
??玉吟逍醒过神,忙不迭地点头,我这才收回死死蒙着他的双手。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何会睡在此处?”玉吟逍可以开口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
??“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怎么爬到我床上来的?究竟干过些什么?”我毫不示弱地顶回他道。
??“我,我不记得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你的房间?我明明睡在自己屋里的啊……”玉吟逍狼狈万分地跳下床,待发现衣服仍好端端穿在身上后明显松了口气。
??失忆,宿醉的后遗症之一,别提玉吟逍了,就是我自己对昨晚的宴会何时结束?怎么回的房?为什么跟他躺在一张床上?也丝毫记忆都没有,不过所幸我们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这点显而易见。
??“算啦,我看这事儿咱俩需得好好合计合计,尽量理出个头绪来……”我挨坐至玉吟逍旁边,他立马警惕地闪身坐到离我最远的圆凳上,动作之迅速敏捷着实令我叹为观止。
??“玉兄,我们衣衫完整,又没任何行云布雨的痕迹,那足以证明我们两个清清白白的,不过是碰巧睡了同一张床而已,你怕什么呀?”他干嘛摆了副小受的模样畏畏缩缩的,引得我真想暴力犯罪一下。
??“在下并非害怕,只是为了避嫌,望时兄莫要见怪!”玉吟逍端正的面容略带矜持,垂注于靴尖的视线一动不动,这就是所谓的君子风范吗?虚伪了点吧!
??我轻蔑地瞅瞅他,漠然问道:“你想怎么办?是让这事不了了之呢,还是追根究底查个一清二楚呢?”
??“依在下看,天色已然大亮,一会儿宾客们便该出来走动了,不如趁此刻无人发觉,容我回去换身衣裳、带了小仆再过来与时兄详谈,时兄认为可好?”
??“嗯,只能这样……”我话刚讲到一半,外间猝然响起阵阵敲门声,骇得我跟玉吟逍神经高度紧张,面面相觑却又不知所措。
??“小姻,小姻……你醒了吗?”原来是月无双在外头,我长舒口气,但不准备让他瞧见我同玉吟逍现下的状况,于是瞪了眼仓皇不安的某人,示意他别出声。
??“双双,我有些头疼,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吧!”沉着嗓音撒娇道。
??“我拿来了解酒汤,你喝完再睡……”月无双柔柔地絮叨,“昨晚喝那么多,连路都不会走了,还得我抱你回来,今天能不头疼吗?快起来开个门,我放下汤药便离开。”
??玉吟逍瞥了瞥我,似乎对我和月无双之间的暧昧关系颇有微词。
??我却满不在乎地隔着门板继续同月无双发嗲,“双双,我正睡得舒服呢,懒得起,解酒汤等会儿再喝不行吗?”
??“也好,那我午膳时再过来叫你……”月无双并未发觉有何不妥,只叮咛我注意身体什么的,随即便走开了。
??我贴近门边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人,朝玉吟逍打个手势,他这才鬼鬼祟祟地推门而出。我方宽了心,准备插上门闩,换身衣服,玉吟逍竟又迅速退着返回了屋内。
??“有人正向这边过来,我……我再躲躲。”
??“躲哪儿不行啊,非躲我这儿,你存心给我找麻烦是吧?”我低声吼道。
??“不,不是,因为我屋子离得尚远,怕未到半路便会被人发现,所以……”玉吟逍像做错事的小孩,垂着头,解释的话音也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你……你又没怎样,干嘛要做贼心虚啊?”
??“笃笃笃”,敲门声蓦然又起。
??我拍拍胸脯,告诉自己别跟书呆子计较,然后做完两下深呼吸,平复了心情,才开口问道:“哪位?”
??“姻儿,是我,有些东西要给你……”杜若玄清冷中透着温柔的声音在门外悠悠响起。
??我揪着的心一松,打算干脆开门向他“坦白从宽”,找他帮忙解决这事得了。玉吟逍却冲我一个劲儿地摇头,还可怜兮兮地拉住我袖摆拼命眨巴水眸。
??唉……瞧在咱们同床一夜的份上,兄弟再拉你一把吧!
??“玄,有什么急事吗?我正在洗澡呢,不方便开门,要不过会儿我去你那边找你吧?”情急之下,我扯了个最烂的借口。
??“洗澡?你一大清旱洗澡可别着凉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杜若玄含笑轻声问道。
??咳……玉吟逍看我的眼神又变了,我尴尬地接口:“暂时不需要,我自己能洗,玄,你先回去等我嘛!”
??说罢,连我都觉得语意太过暧昧,而玉吟逍的脸色早跟红绿似的,变了一茬又一茬,气息也渐趋紊乱。
??好在杜若玄非常听话地抛下句:“好,那我回去等你!”紧接着便快步离开了,留下我和玉吟逍大眼瞪小眼,不排除暴发武装冲突的可能。
??“你们两个……无耻!”玉吟逍攥着拳头,双肩不住颤抖,一抹似激愤似受伤的神情浮于表面,令我产生他在吃醋的错觉。
??“恐怕玉兄还不晓得什么是无耻吧?”哼,管他怎么想的呢,不给他点教训尝尝,他真以为我时姻是吃素的!
??我唇畔勾勒出一丝邪笑,欺身逼近玉吟逍,探手沿他前胸的线条一寸寸打着圈儿往下抚摩,而后停留于小腹处来回巡梭,玉吟逍英挺的面容扭曲成一团,好不容易钳制住我滑溜的双手,细密的汗珠早布满了额头。
??“你……你究竟想怎样?为什么如此耍弄我?我……我……”玉吟逍气怒交加,看来真被惹毛了。
??我好整以暇地任他抓着双手,笑容明媚无比又欠扁至极。看你敢拿我怎么办!
??正僵持间,“笃笃笃”,不死心的叩门声再度不合时宜地响起,今天这是撞的什么邪?若再来一位我的旧相好,玉吟逍保不定要当场发飙。
??“谁?”我语气不善道。
??“时公子,小人是玉府的家奴远儿,冒昧请问一句,我家少爷在您这里吗?”脆脆的嗓音听着耳熟。
??玉吟逍闻言一把推开房门,看到他那小家仆后只差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地相拥而泣。
??“少爷,您大清早跑出来怎么也不和远儿说一声?咦,您的衣裳……莫非少爷昨晚没回房睡觉吗?那您后来去哪儿啦?该不会是又迷路了吧?”远儿叽里咕噜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堆。
??我却及时把握住他话里的关键——迷路!
??“玉兄经常迷路吗?那喝多了会不会跑错房门呢?”
??玉吟逍若有所思,远儿则先一步回道:“少爷迷路那是常有的事,至于喝多了跑错房间嘛……远儿倒从未听说,难不成少爷昨晚酒喝得太多,误闯进了时公子屋里?”
??估计这小家仆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昨晚玉吟逍极有可能是因为喝多了,结果半醉半醒间摸错房门,恰好我又醉得人事不省,大门未闩,于是便出现了两人同床共度一宵,却半分记忆也无的诡异情形。
??“不,那倒没有,昨晚其实是我留玉兄接着喝了几杯,然后就将地方借予他睡上一宿,我自己则暂住在朋友那儿,刚刚看天色不早,我才回来准备叫醒他,哪知你这么快便来要人了。”玉吟逍这种书呆子不会说谎,我送佛送到西,干脆替他跟我想好个托辞,先将此事圆了过去。
??玉吟逍抿紧双唇,皱眉凝视我半晌,转身朝远儿道:“事情就是这样,此番要多谢时兄的关照了。”顿一顿,接着看向我,“在下尚有要事,不便继续打扰,先行告辞,时兄好好休息。”
??我见玉吟逍的脸色颇为不自在,心想今天的事确实够他郁闷上一阵子的,况且又欠我这么大的人情,他现在仍能保持镇定,心理承受力应该算是强韧的了,我就暂时放他一马吧!
??“玉兄慢走,改日再来找我喝酒聊天啊……”我摆出好客的亲切嘴脸,末了还是忍不住故意加上句:“我等你哦!”
??玉吟逍脚步一个踉跄,随后拉着他那小家仆,飞一般迅速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高西 发表于 2008-4-4 00:13
“……结果事情就这样了,我怀疑今后他要是遇见我,会不会连路都绕道而行,省得又让我逮着,好生捉弄一番。”
??“唉……他虽是堂堂玉家家主,但惹上你这么个泼皮无赖,被整也在预料之中……”
??我换身衣服如约寻到了杜若玄居住的客房,他特意支开所有下人、侍卫,悄悄与我这个当红偶像明星发展地下恋情。
??“哼,你说谁无赖来着?迷路迷进别人房里的可是他哎,怎么能怨我!”叉腰竖眉,我义愤填膺道。
??杜若玄“扑哧”一笑,摇头叹了句:“你当初还迷路迷进我浴池呢,如此想来,倒也并非没有可能了。”
??“我和他不同啦,我……我是由于某些不可抗拒因素,一不小心掉进去的。他纯粹是自己太笨,这么几步路还不认得,住哪儿都不知道,依我看他今后出门啊,最好在脖子上挂块木牌,刻明家庭住址,省得跑丢了回不去。”我刻薄地嘟囔道。
??“姻儿,从没有人说玉当家笨过,他的才赋众所皆知。玉家近年来在他的经营、带领下,已隐有称霸太粱商界的趋势,任谁都不敢小觑他的。何况人无完人,他的那些缺点比之优点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杜若玄客观地向我说明。
??我撇撇嘴,大大地不以为然,“如果他背后没有玉家撑腰,恐怕早让得罪过的人碎尸万段了,据我所知,他连一点功夫都不会呢!”
??杜若玄奇道:“你是不是误会了,玉当家的武艺虽不算高,但等闲三四名壮汉根本近不了他身,他们玉家家传的裂风刀法也很有些门路,玉当家不可能全然不懂的呀?”
??我怔了怔,回忆起清早的事,不禁怀疑玉吟逍故意任我那么“欺负”他,莫非他有被虐倾向?或者他其实是信上帝的,因为主告诉他,假如我打了他的左脸,他不仅不能还手,还得把右脸凑来让我接着打,然后等反作用力将我累个半死?
??“不会吧?”光想就觉得很寒,他的想法真是“深不可测”啊!
??杜若玄轻轻搂着我,忽然柔声道:“以后别再喝那么多酒了,昨晚我便该竭力拦住你,那你也不至于醉到被人给抱了回去,还忘记闩上房门。这万一碰到什么歹人可如何是好?”
??我环上他的脖子,眯眼娇笑,“玄在吃双双的醋吗?怎么办呢,双双是我的好姐妹,更是我的工作拍挡,我又没打算离开他单飞,只好先委屈你忍上一段时日咯。”
??“姻儿,我的意思是,你如今到处游历,不比过去待在杜府有我暗中照顾,凡事须得自己小心,多加谨慎些才好。另外,月无双的身份你我都知道,就算他不是采花贼,终究来历不明,品性难测,提防一点亦不为过。”杜若玄扳正我蹭来蹭去的身子,认真道。
??我点点头,涎着脸窝进他怀里,“玄,早上你不是说要给我东西吗?是什么呀?”
??“先合上眼睛,把手伸出来!”杜若玄神神秘秘地抿唇一笑。
??挑了挑秀眉,我乖乖地闭紧眼眸,伸出双手,但觉左手无名指微微一凉,有股温润清和之气萦绕而来,睁目一瞧,竟是枚白玉戒指。这戒指纤细小巧,剔透莹白,当中嵌了颗切割作十六面的银色宝石,辉光流转间仿佛群星划落,银河倒泻,说不出的纷呈迷离,煊煌璀璨,却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宝石。
??“这个是什么?”我来回摩挲,爱不释手。
??杜若玄轻吻了下我的指尖,“它叫芥尘,取自海外某孤岛上独有的珍稀矿石,经反复打磨抛光,历时三年方可成形,我也是托一位朋友辗转许久这才购得的,你看它像不像你所说的钻石?”
??“……像!”泪盈于睫,我胸口不禁融融地涌起一团暖意。
??记得数月前我同他聊到家乡风俗,曾提过一句,我们那边求婚或结婚时,男方必须用镶了钻石的戒指来表达矢志不移,恒久不变的心意,而女方如果将它套进左手无名指中,便是许下了终身的承诺。他当时问得仔细,原来竟已存了默默寻找的念头,这份用意绝非像现代那样随随便便找间珠宝店,买上一枚钻戒可比拟的,至少证明他心里一直有我,且一直惦念着我。
??“还有两年零十个月,姻儿,我会等你戴着这枚戒指重新回到我身边来的……”
??“嗯,我们约定了!”伸出小指与他打个勾勾,幸福的笑靥彼此辉映,若能永远这么喜乐安平,余愿足矣……
??
??午后,我匆匆忙忙赶回水榭,远远便望见安宓拎了一只鸡腿,四处转悠,走近些才听明白,原来是流川枫不知跑哪儿去了,小宓翻遍水榭也没寻着它,正急得满世界乱找。
??“姐姐,它会不会跑出去叫王府里的人给抓了?”安宓看到我,红着眼眶问道。
??“流川枫比人还精,又知道趋吉避凶,没那么容易被逮到,我们不如分头去附近找找,估计它不会跑得太远,兴许一会儿它就自己回来了呢!”我拍拍安宓,示意她别担心。
??当下我往东,安宓往西,兵分两路,各自揣了只鸡腿进行地毯式搜索。东面是通往乐阳殿的方向,我尽量做出散步赏景的姿态,闲适自然地东张西望,目光却一味流连于草丛、墙根,待拐过七八条抄手游廊,穿越三四道垂花拱门后,我眼尾总算扫到一撮银灰色绒毛,就在乐阳殿后院一处偏厅附近。
??“死狐狸,千万别让我逮着,否则我非拔光你的毛不可!”我咬牙切齿地环顾四周,发觉没人看见,赶紧伏下身子,摸出鸡腿,悄无声息地沿外墙角缓缓挪动。
??绕行至偏厅背面,我一眼就发现十多米外的花圃间,有团小小的灰影蹲在太阳底下抓耳挠腮,梳理毛发,还惬意地眯眼仰头,十足晒日光浴的模样。
??“流、川、枫!”我累得半死,新制的衣服也擦了满身污屑,它倒好,大老远跑这儿逍遥快活来了。我简直七窍生烟,恨不得立马把它拆做成狐裘围脖,偏偏安宓视它如珠如宝,害我现在只能一肚子火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
??用目光戳了它无数个窟窿后,我不甘不愿地向它靠近两步,在路过一扇封闭的花窗时,耳畔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支言片语,稍加分辨,竟是蔚王温和可亲的声音,想必他正在偏厅内会客。
??“……替我转达对贵主人的仰慕之意,今后还得继续倚仗他的帮助……皇兄的寿数恐怕就在这几年了,我们必须加快步伐……”话音渐不可闻,我好奇心起,索性舍了流川枫凑到窗台下凝神细听。
??另一个雄浑的声音以极为古怪的语调接口,“探子收到消息,说他前两个月假借求医问卜之名接触了千湖国数位祭司,主子猜测,他大概是想暗中同那边结盟。”
??“千湖国兵力虽众,却分布过散,七大族寨又各怀心思,互相牵制,除非是侵入他们的领地,否则不会有哪个寨主肯较易调兵,打破一方均衡,因此他暂时成不了大气候,关键是皇都外那位……”蔚王沉着的嗓音仿佛是天下霸主在指点江山一般。
??“王爷尽管放心,那位的最大障碍尚未跨越,且恐怕他指望的人并不一定能带给他希望呢!”另一人冷冷回道。
??“哦?此话怎讲?”
??“王爷一定知道,听闻他天生……”下面的话他刻意压低了嗓子,我没听清。
??蔚王跟着讲了什么“宫闱”,什么“规矩”之类的,声音愈发低沉,我不由伸长耳朵整个人贴在屋墙外,试图再偷听得一言半语,却蓦地发现里面的人骤然噤声,似乎察觉到了隔墙有耳。我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脑袋里有无数应对方案闪逝而过,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衣袂破空之声已纷至响起。
??直觉告诉我找个地方避一避先,但手脚却使不上半分劲,眼瞅着即将被当作刺客乱刀砍死,血溅五步。千钧一发之际,腰间陡然一紧,我只感到冷风迅速灌入口鼻,堵得无法呼吸,身体则如堕云端,轻飘飘浑不受力,眼前花花绿绿一片,根本不辨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再度缓过神来方才觉出,原来是月无双及时施展他那冠绝天下的轻功,将我带离险地,堪堪救了我一命。
??“双双……”刚要道谢,月无双抬手便捂住我嘴巴,另一手则抱紧我的腰将我按进他怀里。
??刚硬强韧的男子线条同我的身躯贴合得严丝密缝,我头一回如此清楚地意识到月无双其实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平时他阴柔的气质总让我忽略了他的性别,赖着他撒娇亦无关男女之情,我仅仅把他当成人肉沙发、人肉抱枕、人肉坐垫,窝得比较有安全感罢了,可是现在……我不由心跳加速,耳根发热,好像触犯了某种禁忌似的,烦躁不安起来。
??月无双仿佛接收到了我的异状,搂住我腰际的左手微微一松,然后蚊呐般朝我耳朵里吹进几个字:“别动,他们就在附近。”
??我定定神,侧耳倾听,周围果然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接连不断,接着似乎又传来一阵更大的响动,继而一道沙哑的男声咒骂了句:“TMD,是只该死的小狐狸,跑得还真快。”
??流川枫!我居然把它给忘了,要是你被宰掉可千万别怨我呀,主子我尚且自顾不暇呢,你这狡猾的小东西就只能自求多福啦!
??声响渐次远去,直至完全消失,我舒了口气刚准备撤离月无双的怀抱,忽然灵光乍现,想到武侠小说里常有的情节,立即又缩回了身子继续待在原处。月无双低头看着我,然后用颇为赞赏的眼神朝我微微一笑,娇若春花,媚如秋霞,我捏捏无名指上的芥尘,好不容易才排除掉繁杂的绮念,回给他一抹得意的甜笑。
??盏茶工夫后,外头依旧毫无动静,看来那些侍卫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奸诈到故意装作离开,诱我们出现后再一网打尽的地步,如此瞧来,仍是我比较阴险啊!
??月无双轻轻拍了拍我肩头,我笑着蹭了他两下这才转身离开藏身处。举目四顾,我们躲藏的地方离偏厅不远,乃是中庭东北角一座巨大的花架背后,浓密的叶片层层叠叠覆盖了有半面院墙,瞧不出丝毫空隙,倒真是个绝妙的藏匿之处,也亏月无双找得到。
??“双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刚刚幸亏有你……”
??“你还敢说,若非我听闻你在找流川枫,又恰好一路寻至此处,你再多十条命也早成刀下亡魂了!现在我们赶紧离开,今天这账回去后我再跟你算!”月无双貌似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怕怕”地抚了抚胸,接着便慷慨赴义般猛一甩头,当先举步而去。
高西 发表于 2008-4-4 00:20
一路平安回到水榭,流川枫竟已先我们一步,爬上桌子大块朵颐地享受起晚餐。安宓趴在它旁边,满脸宠溺地瞧着它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还时不时夹一筷子菜放进流川枫的专用饭盆,那模样简直比妻子对着丈夫还要更体贴、贤惠。
??我与月无双相视苦笑,流川枫如今的地位已赶上我们两个了,咱们连吃饭都只能吃它剩下的,这做人怎么就做得那么失败呢?
??胡乱扒完两口饭后,低头默默地跟着月无双走进内室,聆听他绵绵不绝,绕梁三日的训斥。月无双在问明完所有情况,阐述完所有道理,恫吓完所有威胁后,末了决定,即日起正式传授我内力、轻功。我的资质估且不论,反正能学多少是多少,只要增强了临场反应力,遇到危险便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引颈就戮,任人宰割了。
??我不甘不愿地任由他放手施教,好在紫澴公主于我扎马步扎得濒临崩溃时,派人来诚邀月无双赏星。说是邀请,其实基本属于强迫性质,月无双无法拒绝,只好反复叮嘱了我几句,便随同来人一起出了门。
??我伸伸懒腰,心想这多灾多难的一天总算可以结束,让我好生睡个安稳觉了,殊不知衣服还没来得换,小厮又传来话说太子有请。
??不晓得紫轩玩的是什么花样?这么晚找我肯定没好事,我犹豫半天,最终抵不过小厮的再三催促,跟着他绕进王府某处别院内的一座六角重檐亭。
??“坐下来陪我喝杯茶!”身穿明紫色刻丝螭纹缎袍,腰垂珠绦缨络的紫轩,半倚着一张拥锦堆翠的软榻,冲我懒懒说道。
??“晚上喝茶容易失眠,我从来不喝的,太子还是自个儿慢用吧!”我施施然坐到他对面,拈了颗茶果送进嘴里。
??“失眠?即便不喝茶,今晚我也注定要失眠了……”紫轩斜睨向我,意有所指道。
??我埋头吃我的东西,全当他的视线作空气。
??“姻儿,昨晚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紫轩惑人的嗓音似片羽悠悠然划过我心房,荡起层层涟漪。
??我长吁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受他声音的诱惑,垂首淡淡道:“是,昨晚所言句句出自姻儿真心,太子乃万乘之躯,又何必再为我这么个不识抬举的小女子枉费心思。”
??紫轩凤目轻扬,以指叩桌,一下接一下仿若带着某种特殊韵律,我正听得入神,耳畔忽而传来他闲适散漫的话语:“不费心思即可得到的东西,我没兴趣,但如果费尽心思依旧得不到的东西,我便会毁了它……你不怕吗?”
??“我是人,不是东西,所以我有什么可怕的?况且我了解我自身的价值,留下我绝对比毁灭我要有意义的多,太子您觉得呢?”我粲然一笑,带点奸商的狯狡。
??“呵呵,你的价值我拭目以待,不过哪天你想实现自身的其它价值时,尽管带着这块玉玦来见我,我随时欢迎。”紫轩指尖一挑,竟凭空变了块巴掌大小的浅紫色圆形镂花玉牌,递至我手里道。
??“我不需要……”刚想推拒,紫轩白晰的手掌已扣住了我右腕。
??“你不是要上寒照国求取圣石吗?”
??“你怎么……”我一惊,他的情报网不简单呐,此事仅年华、月无双、韩子苑等数人知晓,连杜若玄我都没告诉,他究竟打哪儿探听来的?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若真想取得圣石,那早晚有一天你用得着它!”紫轩成竹在胸地亲自将玉玦系至我腰间,而后顺手拥紧我,梦呓般喃喃道:“明日我便启程回宫了,且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离开,你当真舍得这么放我走,不如……”
??唇上一暖,霸烈的深吻极尽挑逗之能事,害我猝然由方才的震惊浑噩中清醒,用尽全力推开紫轩,呼吸却不由急促起来。他真不愧是欢场高手,轻易便能撩拨起人心潜在的欲望,我不过一个闪神,就险些中了他的蛊惑,看来下次面对他时连一分一毫都大意不得啊!
??紫轩被我推开却并不着恼,只定定地凝望住我,眸眼深深,浅笑盈盈。我心下不忿,咬唇恚怒,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话几欲脱口而出,但鉴于彼此身份悬殊,无奈忍了半晌,憋得我险些内伤。
??“姻儿,有何怨怼你不妨直言,如此直勾勾瞪视我,很不敬哦……”
??“草民不敢!”我干脆低下头,眼不见为净。
??紫轩又饮了一会儿茶,看我始终闷不吭声,便淡淡道:“此间的事,你好自为之吧,我皇叔并不像你想的那么超然物外,相信慢慢你就会发觉了……我还想再泡壶茶,你不愿待着就先回吧……”
??我如蒙大赦,没等他讲完便侧身一福,逃命似的一溜烟跑远了。是夜梦魇不断,反反复复俱为白天发生的一切,将我拉陷入一个接一个的迷沼之中,难以喘息。最后左手一凉,人好像给凌空拎起,醒转后才发觉原来是芥尘碰到了床柱,再闭上眼睛,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
??次日清晨,我精神不济地爬下床,预备找月无双弄点儿静心凝神的香料回来熏一熏,最好再配些补气安眠的药,省得今晚又噩梦缠身,害我一宿不得安睡。
??慢吞吞拖沓了脚步推开院门,进到前厅,莺莺呖呖、喧哗嬉闹之声忽然迎面扑来,疑似闯入某处烟花之地。我猛一转身,急退三大步,待停下后定睛四顾,没错啊,这的确是我们暂住的水榭,我没跑错地方呀,那外头那些人是……
??我再次推门走进厅内,这回瞧明白了,原来是七八个锦衣丽服、容貌娇俏的少女正簇拥着一身墨绣长衫的月无双,听他讲解时下最流行的某种刺绣针法,说到深奥精妙处,她们还极为配合地爆发出阵阵惊呼,然后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间中更夹杂了诸如以下各类问题:
??“月公子今年贵庚?”
??“娶过妻,定过亲没?”
??“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月公子可愿来我府上表演两场,小住几日?”
??我兴灾乐祸地找了把椅子,捧杯热茶,悠悠闲闲等着瞧好戏。谁知月无双眼尖,一发现我的存在立刻撇下诸女,告了声罪,拿我当挡箭牌,拉起我说是要去排练新曲。
??“双双,人气很高嘛,这些富家小姐可是轻易结识不到的,你别辜负她们的美意呀!”一路上,我禁不住含笑揶揄他道。
??“我是为了谁才不得不去应付她们的,你居然还敢取笑我?”月无双温软的声音听来盈满委屈。
??“我这哪是取笑,分明是关心……”
??“你不关心我皇兄,却在关心谁?”一袭石榴色笼纱大袖衫的紫澴公主迎面姗姗而来,也不晓得她是怎么转进我们后院的,居然没人发现。
??“公主兴致真好,一大清早就来我们后院赏景,怎么也不唤个人作陪呢?”我猜她八成是想直接去月无双的房间找他,结果没找着,这才又绕回了前庭。
??紫澴公主略一羞恼便恢复常态,傲慢道:“本公主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不着!”说罢狠瞪了我一眼,然后侧身看向月无双,语气遽然变得娇柔无比,“月公子,昨晚澴儿听闻公子这里有许多新奇玩意儿,今天一早便按捺不住,想要见识一下了,公子可别笑话澴儿呀。”
??月无双眉眼一弯,神色清媚中透些妖娆,“公主何出此言,应该是在下深感荣幸才对,不过那些玩意儿全是小姻的杰作,很多用处连我都闹不明白呢!”
??“有那么多古怪吗?”紫澴公主不以为然地瞥了瞥我,“晚上还有表演,时姑娘一定需要加紧时间练习,我看由月公子一人陪我随便瞧瞧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公主是贵客,姻儿说什么都得一陪到底的,否则岂不坏了礼数。”哼,想同双双独处?别说门了,连窗户都没有,我还偏偏当定这发光发热的超级大蜡烛了,怎么着吧!
??紫澴公主气冲冲地盯住我,我假作不觉木木地回视着她,空中电闪雷鸣,火星四溅,目光要能杀人,估计我早让她劈成了焦炭。
??“咳,依在下看,内室窄陋,不宜待客,公主还是先至兰麝亭小坐一会儿,容在下取来物件再与公主赏玩便是。”月无双见形势渐愈失控,赶紧出来打圆场,暗地里还伸手掐了我一把,示意我安分些少给他惹事。
??我垂首偷笑,却也不再逗弄公主,真把她逼急了,只怕没我好果子吃。紫澴公主不愿驳双双的面子,于是勉强答应由我陪着她前往水榭左近的兰麝亭稍候片刻。
高西 发表于 2008-4-4 00:25
月无双大概怕我又跟公主抬杠,所以丫头们茶还未上,他人已经赶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两块用五色丝绦编织的网状木拍并三四只黑漆小木盒。
??“这些纸片是……”紫澴公主掀开其中一个盒子,反复把玩手里的那套塔罗牌。
??“回公主,这是算命用的纸牌,共二十二张大阿尔克那牌,以不同排列阵型可演算出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当然,这纯粹是游戏而已,信不信随你,准不准也由你自己决定。”我毫无责任心地解说道。
??紫澴公主拎起另一副牌翻了两翻,“这也是算命用的?图案跟那副不太一样啊!”
??“这种叫扑克牌,可以算命,可以游戏,不过我家乡那儿的人通常用它来赌博。”若非我们乐团只有三人,我早教月无双和小宓学打80分了,想当年这可是我的强项。
??分别介绍完飞行棋、搭搭木、汉诺塔后,紫澴公主明显对羽毛球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刚简单讲解了使用方法及比赛规则,她便迫不及待地拉上月无双要求拜师学艺。月无双推说不会,她却仍旧软磨硬泡地死缠不休,不由令我无名火起。
??“公主,学打羽毛球最快的方法莫过于实战练习,你要是真想学……”我随手抓过一只球拍,酷酷地道:“我来奉陪!”
??紫澴公主黛眉紧蹙,半晌憋出一句:“好,你可别后悔!”
??两人握了拍子寻片空地,站定后却并不急于交手,因为我清楚地接收到紫澴公主锐利的目光中传达出来的讯息:我们以球赛为赌,你若输了,今天月无双归我,你不得干涉;我若输了,他便归你,我今天绝不再纠缠他,如何?
??我扬起嘴角,眯了眯双眸,以眼神示意:赌便赌,就怕你赢不了我!
??公主抬高下颌,俯视向我:凭你?本公主还没放在眼里,要赢这种小小比赛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我皱皱鼻子:反正吹牛不用交税,随你扯呗。
??紫澴公主狠剜我一眼:是不是胡扯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月无双等在一旁左瞅瞅右望望,终于禁不住纳闷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站着大眼瞪小眼快盏茶工夫了,还不开打,到底玩不玩这羽毛球啦?”
??我揉揉撑得泛酸的眼睛,暗自嘀咕:若论目力,她同我还真是势均力敌,看来此女不易对付啊!
??一个时辰的球打下来,果然应证了我之前的想法。紫澴公主虽是初次上手,但学得很快,而且她一味死命叩球,吊位又偏,我使出浑身解数见招拆招,才勉强守住优势,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胳膊好像断了似的,基本不听使唤。不过公主的情况只比我更狼狈,衣襟歪斜,发髻散乱,喘气如牛,握拍的手抖个不停,整个人已然摇摇欲坠,可她死不服输的倔强眼神却越发闪亮,瞧来竟让我觉得颇合心意,同她交个朋友应该还不赖吧!
??又打个三四个回合,紫澴公主忽然不再发球,反倒毫无形象可言地半蹲于地,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却冲我绽开朵明朗的微笑,点点头,顺手丢掉了球拍。我会意,抬手一甩就势抛掉另一只,接着与她并肩坐在翠嫩油绿的草坪上相视大笑,状若癫狂。
??月无双愕然瞧了一阵,便心领神会地静静陪坐在我们身边。春风拂阑,群花芳菲,彼时的流年肆意而又烂漫,人生中最好的辰光仿佛挥霍不尽,我们三个就那么坐看云起云灭,然后东拉西扯,天南海北地聊了整整一天,直至金乌暗垂,方才意犹未尽地相携起身,各自散去……
??
??“干杯!”转眼间,明日就是离开王府的时候了,趁着杜若玄还在,我当然要抓紧时间同他温存一番,譬如现在的烛光晚餐。
??说是烛光晚餐,其实不过是我提了一篮子酒菜,拉他躲进古今幽会第一场所——某偏殿后花园内,再点上两支红烛,对酌浅饮罢了。
??亲亲密密地讲会儿悄悄话,我丢下酒杯搂住某人的手臂开始撒娇,“玄,讲个笑话来听听吧!”
??“咳……你不嫌冷吗?”杜若玄神色微赧,长长的睫毛轻轻一跳。
??“呵呵,我正觉着有些热呢,不怕啦!”他说的冷笑话虽不好笑,可他努力讲述的样子很是可爱。
??“还是算了,你知道我不会说……”
??“玄!”嘴巴翘得老高。
??“那个……姻儿,此番离开你打算去哪儿?”杜若玄赶紧岔开话题,将我抱坐于腿上,“蔚王……好像召见过你们,他可曾要求你帮他做什么事?”
??我笑眯眯地贴着他道:“我们这次准备上寒照国求取圣石金曜,路途会很长,故而需要多拉一点赞助,所幸王府的肥羊真不是一般的多,随便宰两头就够我吃喝上三五个月了。至于那个蔚王……敷衍他一下即可,反正到时候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能奈我何?”
??“唉,蔚王势力之广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若要你按照他的意思去做,方法多得很……”杜若玄清俊的容颜仿佛蒙了层如烟似缕的月光,薄薄地透射出隐隐愁绪,“姻儿,蔚王是先帝最疼爱的幺子,亦是皇上最信任的手足,当年他十六岁便领兵五万击溃长期于边境扰民的寒照国流寇十二万,夺回被强占数载的怀阳府和君门府,其才干、能力深受先帝的肯定及赞许,那时还有一部分老臣认为应该立他为储君,虽然最后仍由当今圣上继位,但其影响力可见一斑。如今他人虽不在皇都,三省六部却仍有他不少门生及故友,下头的官员又多半与他交好,其对朝廷政务的影响力甚至还在太子之上。你说面对着这么一位人物,自己是不是该更加小心地提防他一些呢?”
??我边揉开他眉心的褶皱,边为当朝皇帝的宽阔胸襟感到惊诧不已,“皇上他都不怕有人功高盖主,图谋不轨吗?”
??“皇上仁爱宽厚,蔚王又极为尊重敬慕这位兄长,当初也是他断然拒绝了重立储君的提议,因此皇上铭感于心,即位后除按祖制封其王位令其迁都外,并未限制蔚王其它权限,他的五万亲兵也照旧跟随左右,任其调遣,蔚都更成为除皇都之外的太粱第二大都城。不过蔚王这么多年来倒的确不负圣上所望,一直安分守己,做他的逍遥王爷,假如能长此以往,却也是江山社稷之幸了。”杜若玄小抿一口酒,默默叹道。
??“我看江山社稷没那么幸运,蔚王过去之所以不曾谋反,许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也可能真是顾念兄弟之情,不过这将来嘛……”我摇头晃脑,悲天悯人地仰首一叹,“难说得很啊!”
??当下,我把前几天偷听来的对话绘声绘色地同杜若玄现场秀了把,杜若玄闻言神色陡变,沉吟半晌后狠削了我一通,比月无双的训斥还要严厉,我耷拉下脑袋认命地挨批,谁让自己以身犯险,差点惹上杀身之祸呢!
??“姻儿,你这样冒冒失失怎么让我放得下心?还有,之前你说因为搅入门派争斗而被人追杀的事,当真只是一场江湖恩怨吗?那后来为什么他们又追至梵仙楼行刺呢?”杜若玄伸手拨开缠进我领口的发丝,抚上我脸颊,柔声道:“姻儿,有很多事情是不能沾惹的,否则一旦被卷进去便将万劫不复,永难超脱,我害怕会看到这样的结果,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最多以后我不再贸然多管闲事了啦!”被人多次追杀的情形我至今记忆犹新,午夜梦回之际还常常心魂不定,惊骇莫名,看来若要长命百岁,这闲事是绝对管不得了。
??“玄,既然我都答应你啦,那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杜若玄幽黑的眸子泛出几许疑惑。
??“你……给我讲个笑话吧!”
??“……”
高西 发表于 2008-4-4 00:31
婺花府,乐乡镇。
??“云意乐团此番受邀蔚王府,共逗留十日,表演三场。期间蔚王府内富贾贵胄云集,无数年轻士族为争相一睹云意风采,不惜重金买通王府各院总管,谋得靠近主桌的席位,而后更纷纷以厚礼聘请乐团过府演出,但除极少数权贵之邀被云意接受外,其余众人均遭拒绝。蔚王亦明确表示支持云意自由择演,云意声望经此遍传天下,人气风头一时无两,成为名副其实的太粱第一乐团……”一个略带稚气的翠衫少年捧了本三掌大小的书册,煞有介事地梗着脖子朗朗诵读。
??围在他旁边的一名中年货郎见他顿了会儿,不由催促道:“还有什么?这位小哥,上面有介绍那几位乐伎的年龄样貌,具体行踪,联络方式吗?”
??“是啊,我们家老爷也打算许以重礼诚邀他们来府里表演呢!小哥,这书上有没有写明他们是男是女,现下何处呀?”另一家丁模样的矮胖男子跟着询问。
??“我听说他们共有三名成员,全是俊秀的男子……”
??“不对,我说她们应当是绝色女子才是,否则哪有那么多富家少爷丢了魂似的追捧呀!”
??“也有女子给迷得神魂颠倒啊,《时尚》不也提及紫澴公主与云意相交甚笃吗?可见他们一定是貌美的男子!”
??“女子之间就不能相交甚笃呀?我认为她们八成是女子……”两个同翠衫少年邻坐的小丫鬟忽然七嘴八舌、旁若无人地大声争辩起来。
??四月初的某一日,春雨润如酥,风轻近午天,一座精雅小巧的二层酒楼内,热闹激烈的全民大讨论刚刚掀开帷幕。
??“呵啊……”,隔了薄薄的布帘,话题中的某人却毫无顾忌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偶尔听一两句闲话,发几声牢骚。
??“双双,他们说的是咱们吗?你觉得我用《时尚》宣传得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月无双黑衣披发,愈加显得姿容俊美,丽质倾城,此刻听到我的话,一边支颐继续逗弄流川枫,一边柔声回道:“过犹不及,你再宣传下去只恐适得其反,目前这样就已经差不多了,等着邀请咱们表演的人,一天一家也得轮流演上个三五年的,知足吧!”
??小宓清理完去前工部尚书李大人家表演后收到的各类礼物,抱过流川枫亲了亲,跟着附合了月无双一句:“姐姐,这里的珠玉首饰足够我们来回七八趟寒照国的,实在犯不着再那么大肆宣传,徒惹旁人猜疑了。”
??“哎,我不过就随便嘟囔两声,你们倒趁机联合起来教训我,是不是还有什么革命统一战线呀?”我斜瞄向他俩,顺手拣出一枚墨玉扳指套在指尖来回转悠。
??“……听说是‘探花郎’月无双……”无意间飘进耳朵里的半句话骇了我一跳,手一抖,不慎将扳指跌落地面,幸好底下铺的是木板,扳指滚了滚,停到月无双脚下。难道外头有人猜出了双双的身份?
??“他们讲的并不是云意乐团的月公子,你放心好啦!至于‘探花郎’月无双的真面目反正没多少人见过,相信不会有人将二者联系在一块儿的。”月无双拾起扳指,把它递给我时凝眸望了眼我左手无名指上的芥尘,微一皱眉,便移开了视线。
??我光注意外头诸人的谈话,压根儿没发觉他神情有何变化,只听大堂内有一尖细嗓音道:“此事太过离奇,想那赵氏守寡多年,一直恪守妇道,贞洁自爱,且从未传出她有任何失德败行之举,会否真如她所供……”
??“金兄此言差矣,像这种表面上越清高的妇人,骨子里其实越放浪,依我看府尹大人该当判其通奸之罪,刺配边疆才是。”
??月无双和小宓见我伸长脖子,贴至门边,也不由好奇地安静下来,偏首侧耳细听。
??“赵氏的公婆也真叫可怜,唯一的儿子五年前病死了,连根苗儿都没留下,如今媳妇又红杏出墙,还闹上了公堂,啧啧,这让他二老往后怎么见人,怎么活呀?”
??“怪也怪他们非把家丑闹大,说什么不严惩那对奸夫淫妇便死不瞑目,这下可好,奸夫没找着,倒抖出个采花贼,平白惹了更大的笑话……”
??我听着听着,大概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赵家两位老人不知缘何怀疑守寡的儿媳妇偷汉子,一怒之下将她告上了衙门,结果审案时赵氏竟供出奸夫乃是“探花郎”月无双,此话自然无人置信,故而被当作了镇上的一大笑话,众口相传。
??“双双,你果真没有背着我四处去采花?”我朝月无双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双眸,貌似泫然欲泣地问道。
??月无双横了我一眼,百媚千娇,玉暖生烟,然后曼妙优雅地端起杯茶,轻轻撇去茶沫,“我对采花没兴趣,你又不是不知道,莫非小姻还会为此而吃醋?”
??我昂首努嘴,刚想反驳,外头蓦然传来句:“赵氏一口咬定肚子里的孩子是月无双的,没准还真有他的一份呢!”
??噙着茶的月无双立马呛了个上气不接下气,我死命忍住笑,肚子憋得直抽筋,面容扭曲作一团,最后实在撑不住,让一丝笑声给逸出喉间,继而一发不可收拾地捶胸顿足,疯狂痴笑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将外间客人吓跑无数。
??“呼,呼……笑死我了,双双的孩子?天哪,我真好奇双双算是孩子他爹,还是孩子他妈呀?”我夸张地捧了月无双精致无比的脸,瞪大双眼作势认真检查起来。
??“小姻,你该好奇的不是这个吧!”月无双拍开我的手,闷闷道:“那赵氏认定孩子是……是我的,总有确切原因吧,否则她一个市井妇孺,又如何知道我的名讳,还敢堂而皇之地指证、诬陷我。你难道就不想将此事弄个一清二楚,水落石出吗?”
??“唉……我也不希望你替别人背黑锅呀,可我答应了玄少惹麻烦,不管闲事的,怎么能这么快就爽约呢!”我遗憾地拍拍月无双的手背,“想开点,反正现在没人认识你,大不了咱们立马走人便是。”
??月无双不发一言地抽回手掌,而后淡淡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起身掀门,须臾已至店外。我心里一悸,拉了安宓甩下两串铜钱,慌忙追赶上去,小心翼翼地扯住他衣袖,怯生生问道:“双双,你生气啦?在生我的气吗?我认错,我给你赔不是,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月大哥,你别丢下我们!我,我跟姐姐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洗脱嫌疑的,你别丢下我们啊!”小宓抬起晶莹水亮的双眸,可怜兮兮地扯住他另一片衣袖。
??“我,我不是要丢下你们……”月无双停下脚步。
??“可你刚刚不就抛下我们独自一个人走掉了?”我跟个弃妇似的眼巴巴看着他道。
??“方才,方才我心里有点乱,所以出来透透气,仅此而已,没其它意思……”月无双深深凝望住我,眼里的情愫不甚分明,“小姻不再多管闲事的心意份属难得,我不该拿这案子叫你破例的,咱们还是赶紧收拾行囊,一会儿就直接起程吧!”
??我双手圈住月无双的胳膊,换了满脸谄媚笑容,娇声道:“不忙,不忙,先替双双摆平此间的冤假错案再走也不迟,咱们月公子的清誉可不能叫那些无耻小人玷污了去。”
??月无双“扑哧”一笑,如云破日现,雪霁天晴,柔柔的嗓音更是掐得出水一般婉约轻缓,“谁让你学公主那么说话了,我这采花贼本就无甚清誉可言,不过是想给打着我名号作奸犯科的人一点教训而已,帮不帮随你。”
??虽说摸不透月无双的心思,但既然他没再生气,我胸口堵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向附近居民详细打听了此案的来龙去脉以及审理情况,得知明日巳时府尹文大人将提案再审,我们三个便寻了间客栈,准备歇一晚第二天跟着凑热闹去。
高西 发表于 2008-4-4 00:36
乐乡镇是个小镇,全部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七千之众,今日府衙升堂,镇上竟一下涌来了近千人等着瞧好戏,没多久便把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充分发挥主妇们在超级市场大甩卖时奋不顾身的血拼精神,领起月无双和小宓一头扎进人墙里,东钻西挪,左闪右避,几个转折后愣是叫我开辟出一条新航线,冲至人群最前端。
??此际,府尹大人惊堂木一拍,赵氏与其公婆分别跪于堂下,瑟缩了身子,默然垂首。我抬眼远眺,发觉赵氏身材臃肿,相貌平平,实在称不上美女,也不知究竟凭何无缘无故被人采了花的。
??一旁的主薄朗声通读完上回审理的内容后,府尹就原告的状词又向赵氏询问了一系列问题。最关键的还是被告肚子里的珠胎到底是谁的?而他是如何同赵氏私通?现下又在何处?
??赵氏嘤嘤啜泣,抽噎着说有一名自称月无双的采花贼,三个月前蒙面摸进她房里,燃了支奇怪的香后她便昏昏沉沉地无力抵抗,让他强行要了身子。待天一亮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连他相貌都不曾看清,只模糊记得那人后背有道大疤,左肩有颗圆痣。
??月无双闻言脸色一沉,似是知道什么内情,我不便追问,瞄他两眼示意等会儿说与我听后,府尹文大人已拍案定论,认为赵氏的说词缺乏实际证据,仅凭她一句被采花贼强暴致使怀有身孕,不足取信。而赵氏公婆状告寡居儿媳与人通奸之罪,因赵氏确实被诊出有孕所以罪名成立,按律理应判处她刺配流放之刑。
??我见赵氏满目悲戚,不似作伪,心里不免对她的遭遇抱了几分同情和愤懑,没等文大人最终定案便跳将出来,拱手扬声道:“大人且慢,草民以为此案颇多疑点,还需进一步调查才是。若证明赵氏所言不虚,那她亦为受害者之一,担此通奸恶名岂非太过冤枉?”
??府尹文大人惊堂木一拍,瞠目厉声叱问:“堂下何人胆敢在此扰乱本官判案?”
??我迈前两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草民只是偶然间路过的普通商贩,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故而斗胆直言,望大人明鉴。”
??府尹尚未开口,赵氏的婆婆已抢先质疑道:“哪个路过的商贩会这么好心,无缘无故替那贱人开脱?大人,请大人明查,他一定就是私通那贱人奸夫!”
??我闻言暗自摇头,为什么就没人发现我是女扮男装的呢?貌似我并未易容啊,若说我天生男相我是绝对不会承认滴!
??围观的众人此刻哄然一片,如炸开锅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月无双轻叹了口气,他早料到要我不多管闲事,不自找麻烦,除非是太阳打晚上出来,月亮打白天升起。
??府尹文大人眼看场面混乱不堪,一发不可收拾,赶紧重重拍案,怒喝了句:“公堂之上,休得喧哗!”
??我气定神闲地接受万夫所指,甚至还学足了紫轩漫不经心的架式,随手捋一捋发梢,整一整衣带,然而此举落在府尹眼里竟使得他猝然变色,冷汗都逼上了额头。
??怎么回事?我顺着他的目光瞥向腰际,一抹玄色捻丝绦绳上的圆形玉玦莹润剔透,紫晕流转,莫非……他识得这块玉佩?紫轩可没说它是象征什么身份地位的特殊信物,所以我几乎每天都戴着它招摇过市呢!
??文大人略略擦了下汗,朝我暗递个眼神,当即宣布:“因赵氏一案疑点甚多,有待继续详查,今天权且询问至此,等找到新的证据或证人后,择日再审。退堂!”
??衙役们立即领命,将吵吵嚷嚷的人群悉数驱散,仅留下了我以及站至我身侧的月无双和小宓。府尹大人见再无外人,快步上前一揖到底,朗声道:“不知巡察御使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特使见谅!”
??巡察御使?这块玉玦原来是什么巡察使的信物啊!我心下恍然,面上却摆足了官威,抬手示意府尹无须多礼,而后扯了个奉旨微服督查各地官员吏制的借口,把文大人下面的一系列招待全给推托掉,只要求他慎重处理此案,尽快追捕嫌犯,做到公正无私、毋枉毋纵,便施施然地挥袖扬长而去了。
??
??“双双,你是不是知道那个采花贼是谁呀?”我托着腮,蹲坐于缓缓前行的马车副驾上,满脸好奇道。
??月无双因为担心我这假巡察御使的身份被拆穿,走出府衙后便当即决定离开乐乡镇,赶往下一宿点明琅镇再投栈休息。我虽不以为然,但当听闻明琅镇乃是太粱国最大的金银玉器加工、批发集散地时,便乐得由他安排了。
??“可以这么说……”月无双绝美的容颜浮现出远山轻烟般朦胧的愁绪,沉吟许久,似追忆似感叹地喃喃低语道:“我若没有猜错,他应当就是与我同门学艺的师弟易怀初。”
??“师弟?莫非……你们一门全是采花贼?”我不禁在脑袋里勾勒出数百名黑衣劲装的帅哥集体施展轻功,如蝗虫过境般逢花便采的情景,呃……那个也忒寒人了点!
??月无双哭笑不得地戳戳我前额,“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呀?我师傅可是名满天下的飞鹤楼孤月长老,他脾气虽然不好,为人却还算正派,且他的轻功、易容、机括、药卜并称为江湖四绝。我学艺未精,所习却也足以受用一生的。”
??“照你的说法,你那易师弟怎会变成采花贼的?你后来又为何去做杀手呢?”我疑惑不解道。
??“易师弟的事,或许同我的一个师妹有关……至于我嘛,应该算是生活所迫……”月无双苦笑了下,放慢行车速度,脉脉地看向我,“你真的想知道?”
??我小鸡啄米般奋力点头,“双双的一切我都想要了解呢!”
??月无双秋水横波,瞧得我心口一荡,“关于小姻的一切我也好奇得很,等我讲完这段往事,你把你的过去也说与我听,如何?”
??我的过去?另一时空的过去吗?只怕说出来亦无人置信,因为事实简直比天方夜谭更天方夜谭,月无双……他能相信?我不确定地再一点头,月无双拉我坐得近些,微一凝神便开始了他的叙述。
??“九岁那年我故乡发生水患,在跟娘亲失散之后,我被路过的师傅解救,并收作了弟子。而易师弟及素弦师妹也是当时一同被师傅收留的几个孩子之一。我跟着师傅专心学艺,却并未完全停止寻找娘亲,终于,七年之后我收到了娘亲的确切消息,便立刻辞别师傅赶下山去。哪料素弦师妹竟一路偷偷尾随于我,但终因及不上我的轻功,没多久就将我给追丢了。待我见过娘亲重返师门时,易师弟告诉我师妹一去无踪,直至数月后她再次出现于君门府妓院,我们才知道她居然让人拐进了青楼……”
??“等等,双双,你师妹不是会武功的吗?怎么不想办法逃跑呢?”我忍不住插上一句。
??月无双呵气如兰,淡淡叹道:“只因朝中某位权贵之子看中了师妹,故而特意请来高手废去师妹武功,否则哪有那么容易困得住她。等我与易师弟设法赶至,想救她脱离时,师妹自认既已失身,无颜再随我们回去见师傅,所以……”
??“所以她自尽了?”我顺着寻常思路把话接了过来,“然后一直暗恋她的易怀初将责任全推到你头上,认为是你间接害的她,但他的武功又远不及你,不能正面与你冲突,因此迫不得已下只能打着你的名号四处采花,借以败坏你的声誉。双双,你说我猜得对不对啊?”
??“八九不离十,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素弦师妹并未轻生,她……她反倒选择留在青楼之内,如今已是边境一带最红的名妓了!”月无双摇头无奈道:“易师弟怨忿难平,原也怪不得他,我的确是没尽到师兄的责任好生照顾师妹,但他一再用这种法子嫁祸予我,就大错特错了。又或许这其中仍有什么隐情是我所不知道的,故此他才会用那么极端的手段来报复我也说不定。”
??“可是,他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师傅都不管吗?”
??“师傅他老人家三年前便已过世了,其他师兄弟各奔前程,压根儿没人来管我们之间的恩怨。再加上易师弟犯案隐密,行踪飘忽,除却我本人,几乎无人怀疑那些案子是他所为。而我也是经过这么多年来暗中查访,才总算由一些蛛丝马迹摸清了他的惯用手法,确信真的是他在背后再三诬陷我。”
??“对啦,莫非……你刚听说这个案子时就已经猜到此番又是你那师弟在搞鬼?还有,之前沧浪府的案件你会干涉其中,是否也是因为他的关系你才特意现身调查的呢?”我突然醒悟道。
??月无双揉了揉我脑袋,“不错,还好那次的人命案与他无关,而且我又得以结识了小姻你,倒可谓不虚此行呐……”
??我笑眯眯地蹭进月无双怀里,用力嗅了嗅他身上清淡的玉兰花香,良久感慨一句:“无论你师弟当采花贼的理由是什么,如此肆意败坏女子名节,终是他的不对,必须要按律严惩才是,否则像赵氏那样的无辜女子岂非冤枉至极?”
??“嗯,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劝他自己去投案的,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亲自出手。”
??月无双眼神一黯,愁蹙眉尖,我见状赶紧转移话题道:“听说明琅镇比沧浪府还要繁华,十里软红,珠玉蔽天,最是人间奢靡富贵、淫逸风流之所在,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多逗留几日,到处玩玩,好好享受一番,你觉得怎么样?”
??“只要你高兴就好,但不许给我惹事,咱们背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我吐吐舌头,虽不甘心,可也不得不承认我好像真是容易招惹事端的体质,跟那位毛利某某某有得一拼,低调什么的基本同我无缘。莫非因为流年不利?舒舒服服倚着月无双的肩膀,我不知不觉由深思渐渐陷入了沉睡。
??“咦,这么快就睡着啦?你的往事还没说呢?”
??午后的阳光羽翼般轻轻柔柔覆盖了我一身,顽皮的南风吹拂起我披散一肩的卷发,丝丝缕缕缠绕住月无双胸前交扣的盘襟。月无双微笑摇头,伸手去解,却反而越解越乱,愈纠愈紧,顿时停下所有动作,怔怔地瞧着被青丝牵绊住的衣衿幽幽然出了神……
高西 发表于 2008-4-4 00:40
“小姻,小姻醒醒,明琅镇到了!”水样温柔的嗓音如同香滑醇美的冰淇淋,诱惑着我睁开双眼。
??“明琅镇……”我无意识地喃喃重复,一抬眸就撞见铺陈于面前宛若天际虹霞般光华耀目的一匹细长锦缎,绵延伸展,直至夜色的尽头。
??那是什么?我诧异地眨眨眼凝神再瞧,方才看清原来面前这条长长的锦带竟是掩映于烛火下的碎石小径,只不过它全由七彩斑斓的各色宝石铺成,乍一望难免让人惊疑不定,以为是浮云九天,星汉倒卷,浑不似人间风貌。
??“哇,不愧是明琅镇,果然货真价实,够明亮,够琳琅的!”我爬下马车,直接趴在地上对着宝石路面流哈喇子。
??月无双哭笑不得地将我拎起身,“小姻,这些不过是劣等原石,即便全挖出来也值不了多少钱,真正昂贵的稀世珍宝都收藏在街道两边的店铺内呢!”
??我闻言立即扯住月无双,劲头十足地准备开逛。月无双却顿住脚步,把我拉回他身畔,“你啊,说风就是雨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店铺早已经打烊啦!”
??“啊?这么晚了吗?”我才反应过来。古代最令人扫兴的莫过于此,除去特殊节日外晚上几乎都没有任何活动,店铺更是早就关门打烊了,害我唯一的娱乐就是每晚盯住月无双,让他陪我聊天至深夜。
??“小姻,我们先进客栈吧,这间惜缘客栈远近闻名,听说它不仅仅是明琅镇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亦是整个婺花府最美最舒适的客栈,肯定能符合你的五星级要求。”月无双居然仍掂念着我以前抱怨过的话。
??“双双挑的客栈不管是不是五星级的,我都喜欢!”我冲他甜甜一笑,牵起他和小宓,昂首迈进了右手边虚掩着的乌木大门。
??门后敞亮开阔的空间让我禁不住眼前一亮。环顾四周,这几百平米的大堂里竟竖了三十六根合抱粗的雕花白玉柱,所有墙壁则嵌满大大小小、闪烁着微弱星光的夜明珠片,而客栈的屋顶上还倒悬了九盏硕大通透的莹黄琉璃灯,像极了九轮朦胧清冷的圆月,将点点银辉遍撒天下。置身其间,仿佛正处于某个迷离虚幻的梦境当中,美得难以名状。
??“请问三位公子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呢?”掌柜的瞧我光顾着打量客栈,半晌不发一言,只好自己扬声问道。
??我回过神,刚想说住店,一道温软的嗓音已抢先应了句:“他们是我朋友,房间就安排在天玑、天璇两处吧,记得先预备好一桌精致点儿的酒菜,晚些再送上香汤供贵客沐浴,明白吗?”
??掌柜的连连哈腰,我则兴高采烈地蹦到来人跟前,亲亲热热唤了声:“子苑!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自打跟他建立业务往来后,我们每月至少通三封信,我对他的称呼也由韩公子、韩兄、子苑兄升级到了子苑,而他并不介意这些,所以我叫得愈发顺口。
??“明琅镇乃是北上寒照的一大必经之地,我专程赶来此处等你,主要想把新制的《时尚》样版送给你过一下目,同时也为了当面庆贺云意乐团成功出道。”韩子苑身着象牙色掐丝绣袍,发簪珍珠玉冠,仍旧是一副疏秀俊雅、弱不胜衣的贵公子模样。
??“那贺礼呢!”我眼巴巴地摊开双手,毫不收敛地用目光对他浑身上下来了番大扫荡。
??只听另一熟悉的声音接口道:“呵呵,姻丫头,想要贺礼就随我走吧!”
??“秦叔,你也过来啦?到底是什么贺礼需要这么神秘,透露一点点嘛!不会又是令牌吧……莫非是珠宝首饰……”我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前头带路的秦叔,边走还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韩子苑、月无双等人则静静尾随其后,只偶尔交换一两句寒暄的话,更衬得我聒噪无比。
??拐进客栈偏堂,穿过两扇角门,看大致方问,秦叔似乎要把我们领往马厩,我正暗自纳闷呢,秦叔忽然慢下脚步,停在了一辆不甚显眼的双辕马车前。
??我愣愣地指了指车,“这便是你说的神秘贺礼?未免也太……”抠门二字于我舌尖打了个滚,终究没忍心吐出来。
??“丫头,先别忙下定论,你且上车瞧瞧!”秦叔挂着丝得意的浅笑,扶我登上车驾。
??我将信将疑地拉开移门,车厢内的布置立马跃入眼帘。木质的板壁皆以淡紫色绒布重重包裹,左右车窗对衬镶着两扇类似玻璃的透明晶体,还可自由开合;顶篷四角各嵌一枚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使得即便在大晚上车内光线依旧会很充足;地上则铺了厚厚一层锦榻,摸上去柔软而富有弹性;两边的座椅不仅罩垫设褥,还能够折叠翻转,一旦收起来后,整间车厢的感觉好像是张大型席梦思床,躺着绝对既舒适又安稳。
??“怎么样?姻丫头,这辆马车不错吧!而且你别看它外观不起眼,内壁之中可全夹了寸余厚的铁板,刀箭不入,如遇危险还能借此抵挡一阵呢!”秦叔自豪地拍拍车身,像是个炫耀着自家宝贝的孩子,“公子爷担心你们旅途的安危,特意命人连夜赶造出来,足见爷的诚意吧……”
??“刀箭不入?”我光注意到这一句,眸眼内不由奇彩连连,原来这车竟是古代的防弹型劳斯莱斯啊!
??秦叔宠溺地笑了笑,接着道:“好车需得良驹配,你快过来瞧公子爷为你选的这两匹马如何?”
??我跳下车,认真仔细地端详起小厮牵来的枣红色骏马,半晌得出结论:“看不懂!”
??月无双信手摸了摸马的前额,又顺势梳理一下马鬃,柔声解释道:“这两匹马毛色光润,膘肥体健,宽鼻阔口,细腰长腿,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寒照名驹,在太粱国可并不多见,小姻,你今天的收获颇丰啊!”
??韩子苑微笑点头,“想不到月兄竟也是识马之人,这对离焰胭脂我豢养已久,性情温驯,耐力缓长,最适宜远途出游时驱使,如今赠予姻儿亦算是派上了它们真正的用处。”
??“哎呀,你看你,那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呢!”我嘴上热闹,脸上却连半分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没有。
??月无双斜飞我一眼,轻叹道:“别再演戏了,这儿还有哪个不知道你的本性呀?难为韩兄费尽心思替你张罗了如此实用的贺礼,我们收下便是。”
??怎么觉得他的话听来怪怪的?我瞟瞟月无双,没什么异样啊,大约是我多心了吧!抛开这茬,我眉飞色舞地谢过韩子苑,接着拉了安宓一起钻进车厢,在里头东倒西躺,左磨右蹭,扮家家酒似的玩足小半个时辰方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高西 发表于 2008-4-4 00:45
次日,天清如洗,晴空万里,我们一票人浩浩荡荡奔赴明琅镇最富盛名的珠宝一条街——阗毓坊,参观、鉴赏兼采购。
??而韩子苑俨然地头蛇般熟门熟路地带着我们专拣那些既正宗又不失特色的小店逛,半天下来,换回女装的我除了目眩神迷,眼花缭乱外,身上所有银两尽皆落入别人的荷包,发髻、颈项、手腕间却是玎玲当啷挂满各种珠玉饰品,走在街上真跟个移动贩卖机似的,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两百。
??月无双憋了许久,当某路人甲接连回头张望五次,直至不小心迎面撞上门柱后,终于忍不住亲自动手卸除了我两块玉佩,三根发簪,四条项链再加五副手镯,然后长吁口气,将东西一股脑塞进衣袖,转身施施然继续举步前行。
??我懊恼地直跺脚,韩子苑见状轻笑出声,指着不远处一家规模颇大的店铺道:“姻儿若有兴趣再多逛一会儿,前面还有我们宝源的分号,你尽可以挑几样喜欢的带走,权且当作是贺礼的附赠好了。”
??“真的?”我揪紧他袖摆,扑闪着呈现心型的双眸,“子苑,我该说你什么好呢?还是你眼光独到,明白钱就是赚来花的,首饰就是拿来戴的,珠宝其实就是用来送人的,对吧?”
??“你说的倒也在理!”韩子苑笑意更深,原先病弱的气质一扫而空,秀雅的脸庞由内而外焕发出灿烂夺目的神采,翩然肆意,恍惚中竟令我产生正面对着紫轩的错觉。
??“小姻,他人已经走远了,你还不回神?”月无双酸不拉叽地冲我哼哼,“不就是有几间破店嘛,稀罕什么呀!”
??“哦喔喔,双双吃醋了!我怎么早没发现你一直暗恋我呢?唉……罪过,罪过啊!”
??“呸,就属你最不正经,没的教坏了孩子。”月无双看见安宓抱着狐狸笑作一团,耳廓不由微微泛起一阵粉潮。
??我知道他指的是小宓,却故意走前几步然后扭头扬声道:“孩子他妈,你也别唠叨了,快点跟上来吧!”
??“小姻!”月无双大窘,一路追着我踏入了店内。
??秦叔见我进来,立马笑容诡异地招呼道:“丫头,你觉得这枚嬉蝶翻花翡翠链坠如何啊?喜欢吗?”
??我随意一瞥,“雕工细致,纹理清晰,温润通透,玲珑小巧,看起来确实不错……”
??“呵呵,它的市价可值一千两银子呢,你若喜欢的话就把这个拿回去吧!”
??“一千两?”我捧了半指大小的链坠,再凝神细看,“秦叔,我怎么觉着它好像是一对的,应该还有另外半枚吧?”
??秦叔干咳一声,心虚般含糊地咕哝:“另外半枚……另外半枚其实是在……”
??“在我这儿!”韩子苑淡淡扫了眼秦叔,由怀里掏出一枚同我手上差不多式样的链坠,递予我道。
??他们的神情为何如此古怪?从昨天起我便有所察觉了,莫非……心念一转,我顿时醒悟,秦叔故意什么事都扯上他们家公子,又明知另外半枚嬉蝶翻花翡翠链坠在韩子苑身上,仍硬塞这一半给我,主要目的大概是想借机撮合我俩?可韩子苑显然不太赞成他的做法啊,秦叔为什么还要执意如此呢?更何况韩子苑可谓是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他若要找个妻室,自有成堆的绝色美人争相倒贴,秦叔犯得着把我这么个平凡普通的女子硬塞给他吗?
??我的脑袋乱作一团糨糊,有无数疑问亟欲提出,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肚子饿了,我们上哪儿吃饭去吧!”
??“咦?你怎么舍得休息的,这条街只逛了一半而已啊?”月无双很清楚我以往的辉煌战绩,一般情况下,不压平商店街的马路我是从不主动离开的。
??“双双,你没听说过养精蓄锐,再接再厉啊?我不过是为了保存实力,下午好接着继续!”不动声色地还回链坠,我若无其事道。
??韩子苑温和的眼波扫过我,然后落在凑成一对的坠子上,淡淡的睫毛微一轻颤,投下郁悒的阴影。秦叔不敢再多说什么,站至一角垂目待命,唯自家主子马首是瞻。而其余诸人均巴不得早点结束,寻块地方歇歇脚呢,当下便由着我带领大家进到镇上最具知名度的广福楼,提前享用午餐。
??“我要开动啦!”竹筷刚朝一碟秘糟鸭蹼伸去,我灵敏的鼻子就捕捉到某种熟悉的香味,抬头一望,不出所料啊……
??“呀,这么巧,怎么你们也在?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呐!”来人身穿石榴色莲纹大袖衫,柳腰纤纤,玉靥甜甜,正是同我不打不相识的公主紫澴。
??“奇哉怪也,按理说皇都在东北方,寒照在西北面,两处官道相差十万八千里,怎么咱们这么巧竟能在此处碰上呢?”我故意戏谑地问道。
??“那是因为……因为我打算北上探望一位病重的姨母,恰好途经此地,又恰好瞧见你们在这边吃饭罢了。”紫澴公主脸不红气不喘地搬出一个任谁听了都不可能相信的理由,毫无诚意地忽悠我。
??“丫头,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秦叔看我们一见面就唇枪舌剑地斗个不亦乐乎,禁不住好奇道。
??我瞥瞥月无双,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这位是紫澴公主,金枝玉叶,高贵尊荣,我们升斗小民可不敢随便同她攀交。不过话说回来,公主同双双应该算是好朋友,对吧?”
??月无双笑得云淡风轻,既不承认亦不否认,只温柔地邀请公主入席上坐,公主却略微羞赧地低了头,也不再跟我抬杠斗嘴。
??我眼珠一溜便欲拿他俩接着开涮,却不经意扫到韩子苑苍白怖人的脸色,心底一惊,侧目再看,他好像正望着紫澴公主出神,面上的表情复杂难明,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种目光绝不涉及男女之情,究竟会是什么呢?
??韩子苑似乎察觉到我紧迫盯人的视线,偏首望向我,浅浅一笑,面色迅速恢复了正常。我思忖着该不该关心地询问他一下,旁边的秦叔已替我开口问道:“公子爷是否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客栈休息片刻?”
??“不妨,我方才不过是有些吃惊,未曾想到这位姑娘竟是长公主。”韩子苑谦和地朝紫澴公主略一颔首,仪容清贵优雅,气韵涤然出尘。
??公主呆瞧他半晌,末了啧啧叹道:“天下之大当真无奇不有,小姻你看,他长得像不像我皇兄?只是我皇兄若有他一半的儒雅,父皇便用不着伤透脑筋,成日忧心了。”
??“公主过誉,在下一介布衣,岂敢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韩子苑扬眉轻笑的模样简直就是紫轩的翻版。
??紫澴公主同他闲扯几句,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月无双身上,“月公子,你看外头的天气多适宜出游踏青,不如我们去附近的长乐山走走吧?”
??“好啊,素闻长乐山一带景色怡人,风光秀丽,尤其是环绕其间的仙纨河,不仅水质甘甜,色泽更如同上好的丝纨般雪白柔顺,所以至今仍流传着许许多多与之相关神奇故事及美丽传说。小姻,等用过午膳我们就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好……”话讲到一半,紫澴公主立即朝我猛递眼色,示意我不准再跟着当电灯泡了。我甜笑着眯细双眸,不置可否地舀一勺汤,放进嘴里慢品,就是不搭理她。偶尔捉弄一下公主真的特别有成就感呐!
??公主忍耐不住,由桌子底下一脚向我踹来,脸上却无波无澜地摆了副亲切的面孔。我毫不客气地抬腿踹回她,一边的韩子苑却猛然呛了口茶,眼神惊异地望住我。
??该不会踹错人了吧?我不死心地换另一条腿,二话不说踢过去先,另一边的月无双又眸眼盈然地看向我,我装作不解其意地左右轮番扫视,底下却双腿并用,总算够着了公主,跟她扭作一团麻花。
??但我没有料到的是,韩子苑和月无双见我没什么反应,便不约而同地朝对方望去,视线交会,彼此悚然一惊,匆匆移开双眼,心内各自嘀咕:这人原来有那方面的嗜好啊,看来以后要对他敬而远之了!
??可惜始作俑者浑然不觉,与公主斗得不亦乐乎,哪管那边厢气氛有多么尴尬诡异。一场“暗战”后,最终还是月无双厉害,他执意要求大家一块儿出游,且三言两语就将公主顺利摆平了,一行六人这才分乘五骑,兴高采烈地朝长乐山缓缓行去。
??
??半个时辰后……
??传说中的游原胜地已近在咫尺。山色空蒙,翠烟笼沙,于一径的红紫芳菲中有道莹白透亮的玉带自上而下,倾泻出落然尘外的景致。
??“双双,你看,那条白色的便是仙纨河吧?快放我下去,我要尝尝它的味道是否真如传闻所言般甘甜!”由于六人中只有我不会骑马,因此月无双与我共乘一骑,真真是羡煞了紫澴公主。
??“来,我抱你下来!”月无双利落地翻身下马,朝我展开双臂。我想学他的样子帅帅地甩镫跃下,结果……我被马镫一绊,直接华丽丽地倒入了他怀里。
??“小姻……”感觉到月无双骤然绷紧的肌肉,听到他绵柔若水的声音,我心脏竟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怎么回事?莫非因为春天的关系,令我荷尔蒙分泌过剩?
??“喂!你们两个要抱到什么时候啊?赶快松手啦!”公主冲上来一把拽开我,气呼呼地怒道。
??我尽量掩饰住内心的悸动,嘻皮笑脸地朝月无双和紫澴公主眨眨眼,“呵呵,放着大好的便宜不占,那可就不是我时姻了,对吧?”
??月无双凝视着我,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噙了丝忧郁。我见状心里莫名一颤,忙拉上小宓直扑仙纨河畔,捧了口牛奶般的河水便“咕嘟咕嘟”仰头灌下。
??“嗯,这水果然甘甜清冽,净爽……”我陡然僵硬地咧着嘴,呆愣愣望向河水上游某处:死狐狸流川枫此时竟欢快无比地在水里扑腾嬉戏,那我方才喝的……岂不是它的洗澡水?
??“呕……”我止不住的恶心,流川枫却得意洋洋地爬上岸,抖落一身水珠,顺带附赠我两个白眼。
??“死狐狸,你有种站那儿别动,今天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我满脸杀气地沿着河岸猛追流川枫,它忽上忽下地轻松应对,时不时还停下脚步等我片刻,引起众人一通哄笑。
??“好啦,好啦,姻丫头,你是追不到它的,这种玄睛银狐的速度迅捷如飞,除了轻功一流的武林高手外,没人抓得住它。你还是坐过来歇会儿,陪我聊聊天,给我们唱首曲子吧。”秦叔拦下我,殷殷劝慰道。
??“它……它欺人太甚……我非……非……”我累得只剩喘气的份,依然不肯善罢甘休。
??“姐姐,你别生流川枫的气啦,回去我替你好好教训它一顿,你先坐过来消消气,休息休息嘛!”安宓一边牵住我手,一边对着小狐狸挤眉弄眼,暗示它再跑得远一些。
??我彻底无力地摊在草坪上,一个个的怎么全向着死狐狸?混到我这步田地算不算“众叛亲离”啊?
??“呵……若能在如此宁静清幽的地方住上一辈子该有多好,远离尘世,忘却烦恼,过着神仙般逍遥快活,无忧无虑的生活……”月无双仰面躺倒于我身侧,用无限向往的语气对着蔚蓝澄澈的天空喃喃轻叹。
??“呼,这样真的很舒服哎……”我跟着平躺下来,闭上眼睛贪婪地享受属于大自然特有的气息,“双双,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就买下整座长乐山,再盖个十几间竹舍,每天打打猎,捕捕鱼或者种一两亩薄田,自给自足,遁世隐居,你觉得怎么样?”
??月无双伸手揉揉我脑袋,戏谑道:“你的意思是想和我过一辈子吗?那便是向我求婚咯?嗯……我得认真考虑一下才能回答你。”
??“臭美啊,本姑娘什么时候跟你求婚了!”抓一大把狗尾巴草丢到他脸上,“我是好心为大家创造一个休闲度假的场所,况且我怎么可能永远待在山里不出来呢?又不是人猿泰山!”
??“是啊,你怎么可能永远……”月无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流连在我脸上,久久不曾移动,我却一无所觉,反而突然心血来潮地爬起身来四处找木棒。
??“找到啦,这根不错!”我寻着块大石头,用木捧敲击两下,声音很沉,正适合给我打拍子。
??“你又搞什么花样?不会是要拿它揍狐狸吧?”紫澴公主纳闷地凑向我道。
??“咳,ladiesandgentlemen,云意主唱时姻现在为各位献上一首最新单曲,希望大家能喜欢!”装模作样地打了几个鼓点,我含笑望住月无双,眯眯双眸放声高歌:
??“还记得那场音乐会的烟火,还记得那个凉凉的深秋,
??还记得人潮把你推向了我,游乐园拥挤的正是时候。
??一个夜晚坚持不睡的等候,一起泡温泉奢侈的享受,
??又一次日记里愚蠢的困惑,因为你的微笑幻化成风。
??你大大的勇敢保护着我,我小小的关怀喋喋不休,
??感谢我们一起走了那么久,又再一次回到凉凉深秋。
??给你我的手像温柔野兽,把自由交给草原的辽阔,
??我们小手拉大手,一起郊游今天别想太多。
??你是我的梦像北方远风,吹着南方暖洋洋的哀愁,
??我们小手拉大手,今天加油向昨天挥挥手……
??给你我的手像温柔野兽,我们一直就这样向前走,
??我们小手拉大手,一起郊游今天别想太多。
??噢啦啦啦啦,像北方远风,吹着南方暖洋洋的哀愁。
??我们小手拉大手,今天加油向昨天挥挥手。
??我们小手拉大手,今天为我加油,舍不得挥挥手……”
??曲子唱完,众人意犹未尽地催我再来一首,月无双脸上的笑容更是从未有过的光华灿烂,我心念一起,便兴冲冲地接着往下表演,直至夕阳晚照,倦鸟投林,我们六人五骑踏了橘红色的霞辉,方始有说有笑地策马离山。
??如果我能预知到此后的种种,如果我能早一些明白你的心思,如果我不是那么的随意任性,如果我们还能够回到这一天,如果……可惜我非常清楚,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