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动
第一章 回城??
??西北大漠裕门关,城墙高耸巍峨。黄昏将至,残阳如血,烧红了半边天。极目望去,漠漠黄沙如同被造物主放了一把野火,变换着红黄交替的奇异颜色,令人目眩。然在这令人震撼的雄伟壮阔中,却有着一种让人难言的“苍茫远山口,豁达胡天开”的苍凉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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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时候,城墙上有人吹起了长箫,箫声缠绵幽怨,时如急雨,时如泉鸣,若江南之雨打芭蕉,又如孤寺之寒灯残更,听之让人心起悱恻,闻之伤心。站立在城墙下静默的守卫军听了,仿佛都受到了感染一般面容悲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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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之人,战胜之军,不该有此箫音。况且是即将娶亲之人?”城墙上,突然响起了一个温和的男声,一锦衣男子,手摇折扇,玉身长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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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箫男子,背对锦衣男子,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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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声继续,如泣如诉,突然,中途而转,高昂嘹亮,似金帛撕裂,又如金戈争鸣,掷地有声,声音越来越宽广越来越高亢,一刹那声若海之宽广,龙之奋翔,一时间竟全扫先前的悲苦之意,波澜壮阔,气象万千,让人闻之浑身一振,似乎有着无穷无尽向上的力气绵延不绝生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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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锦衣男子微笑击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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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昂处,箫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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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仲笑话我了”吹箫男子轻轻放下箫,仍然背立而站,青色锦袍迎风飘展,不经意的露出了里面黄色缎面和金线绣做的吉祥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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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人生三喜,洞房花烛为最,翔兄没有一丝企盼?”被叫做文仲的男人嘴角含笑。“更何况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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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男子,身形微动,苦笑:你难道不知道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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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许久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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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上夕阳已经渐渐落下,夜色笼罩上来,城墙的影子越拉越长,大漠的风更加张狂肆意,吹的城顶的战旗飒飒作响。锦袍男子,突然也无限的沉重起来。环顾四周,空气中带有着大漠熟悉的味道,多少兄弟多少男儿一起战斗在这里,这里,曾经是他们并肩作战的地方,他们同退同进的地方,这里虽条件艰苦,却豪放自在无拘无束,哪里象是那个繁华之地,处处是陷阱处处是牢笼……与其回去,倒真不如做个山野之民,来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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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这样冥想的时候,青袍男子抬起头来,看着天空,突然,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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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身形展动处,人已然在十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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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袍男子苦笑摇摇头,最后留恋的环顾四周一眼,纵展身形,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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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中,流光溢彩,户户张灯,家家结彩,人人身着新衣,处处充满了欢声笑语。而这一切,都因为着一件事情,因为要迎接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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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王孙巷,“西施豆浆店”边上,老板娘杨三娘一边飞快的用勺子盛着豆浆,一边用她那西施般甜润的声音叫道:“吴大柱,你手脚能不能快点?天都麻麻亮了,你怎么贴个红纸还不好?我屉上还一蒸笼的包子哪!快去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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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叫唤,马上就贴好!七皇子回城来,要弄的喜庆点!咱这可是一出皇宫就能看到的地儿。”豆浆店的吴大柱身子矮矮胖胖的,一身布衣布褂,长着一张笑咪咪的胖脸。而他的话一点都没有假,这王孙巷,确实是距离皇城最近的平民百姓的地方。越过北头的京城主大道,再越过几座王爷大人的府宅,站在这里,隐隐约约就能看的到皇宫的飞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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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你慢着贴哪,包子在哪?西施身上有包子?我帮你拿。”吃饭喝豆浆的一个三十岁汉子说起了俏皮话,惹起了周围一大圈短衣汉子开怀大笑。而那素有“豆浆西施”之称的杨三娘倒也没有恼起来,泼泼辣辣的一笑,顺手抄起舀豆浆的勺子给了那汉子脑勺子一下:“王老四!喝你的豆浆,吃好了站你的岗!小心话多了,魏相爷要了你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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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老四哈哈一笑:“魏相爷,魏相爷可没有时间要我的命,这两天他忙着哪,天天宫里传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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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出了啥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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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七皇子这次平了月氏,立了大功,皇上传他负责迎接凯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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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二年半前发往西北边疆,听说那边的月氏国骑兵彪焊,这次能被他杀敌归来,真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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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三皇子病死,十一皇子离奇失踪,这次七皇子回来,皇上心里肯定开心,听说啊,还要赐婚天下第一美人!”一个精瘦的男孩子,一边抹去嘴边的豆浆一边笑嘻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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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子,闭上你的嘴!”喝完豆浆的王老四对着他吼了一声:“不谈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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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子俏皮的吐吐舌头,低下了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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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配美人,好啊!”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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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三娘顺着早晨的阳光望过去,早晨初升的阳光下,站立着一个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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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确切的讲,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瘦瘦弱弱,穿着一身月白锦绣的袍子,黑发以黑玉冠高束,配一条银色抹额,脸色白皙,眉目清秀,唇红齿白。长相说是英俊,却仿佛比英俊多了些秀气,若说是秀气,可秀气中又多了些狡黠。若说是美,但又算不上特别的出众,然而,那微微的一笑,却让杨三娘心里在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目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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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阳光的问题,杨三娘很多年后回忆起来,只觉得,那天那孩子的出现,真的是非常奇怪,那孩子,个子不高,却仿佛从光中走出来的一样,就那么奇异的突然的出现在她面前,微微的带着点调皮、带着点纯真的笑看着她,杨四娘一刹那觉得天地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什么都没有,只看到了那孩子,面目清秀,但却有种说不出的奇异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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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说话了嘛?”孩子,不,应该说少年,伸出了一只手来,手修长白皙,皮肤在阳光下薄如蝉翼般透明光泽,仿若皮肤底下有着玉的光泽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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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手中有着两块碎银:“我们家主子要买两个包子,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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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杨四娘一边飞快的拿包子,一边心里纳闷:这少年如此奇异如此出彩,真不知道他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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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铺对面路边的树下,懒懒的依着个黑衣男子,看到此情景,叼着一根草的嘴角微微上杨,俊美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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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想吃那包子,何必找我做借口?”他笑着看少年吃着刚刚买来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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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的少年从阳光中俏皮的扭转过头:“你是主子嘛,哪有奴仆买包子给自己吃的道理,而且我看那三娘人也不错”说完,微微一笑,那笑容竟溶化了阳光,让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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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男子却仿佛不为那阳光所动一般,脸色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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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来京城,已是违背命令,你休想在此留下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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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却不说话,只是瞪大了一双美目含着笑意的看着黑衣男子,一刹那眸子中流光溢彩,有光华从那张脸上溢出,竟是美的夺人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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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男子长叹一口气,“宝儿,爹说过不让你进京城的,而那些事务,你更不应该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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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插手,我只是想看看他。”少年依旧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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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阳光一片,竟是绚烂的让人睁不开了眼。 第二章 相遇
官道上,山势交织绵长,翠林漠漠如烟,二十余匹快马,一顶青色小轿,行走在秋日的阳光里。
??“启禀军师,过了前面卧龙山了,就是京城了。皇上已经派了魏相城门迎候七主子凯旋。”
??“文仲,这里真静啊”说话的是那城墙上吹箫的青袍男子。他一边策马而行,一边徐徐的抬头看着两边的山。
??“静极生动,是时候热闹了。”文仲摇着折扇。
??话音未落,忽见两边山中万箭齐发,擂木滚石借着山势呼啸而下,情势竟是在一刹那突然变化,急转直下,打破了刚才懒懒的阳光,软软的秋风。
??吹箫的男子疾如流星般从马上翻腾跃下,同时腰间之剑早已经拔出,舞成一片白光,拨开射来的疾箭。
??“保护七主子!”随着一声大喝,所有的兵丁瞬间围拢在青色小轿边上。
??文仲跳下马来,避开了迎面砸下的滚石。而就在这一瞬间中,他发现先头的兵马有部分避之不及损伤了部分。第一波滚石后,随着一声长啸,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蒙面的黑衣人来,而且个个出手凶狠,手段诡异。而所幸此次跟着七主子回城的都是久经战场的男儿,虽是先前一时有些乱了阵脚,这个时候,都已经稳定下来,正拼死搏斗。
??就在这一分神之间,忽然一把利刃刺来,直指胸口,竟是躲避不及了。
??“扑”刺客仰面倒下,吹箫男子一剑拔出,血贱了锦袍,冷凝的脸上面无表情。血,四处都是血,溅开的鲜血如同秋色中满山的枫叶一般鲜红。又如大漠中落下的夕阳,他冷冷的凝望四周,这就是京城吗?养了七皇子二十年的京城?接待七皇子归来的京城?
??“不是普通杀手。”文仲面色自若,仿佛刚才那致命的一剑似乎从未刺来过。
??才短短的半柱香时间,刺客已经被杀死多数,仍有几个首领模样的,正被手下围在中间苦战,已是垂死挣扎。
??“死士!”吹箫男子,手起剑落,划破了一具尸体的衣服,后背上赫然露出“鬼”字。男子脸色一沉,满地红枫满地鲜血,这个秋天果真是来得比较早啊:“剩下的不留活口!”
??随着这声令下,围绕着剩下杀手的将士们手上一紧,刀风掠过,寒意渐起。
??然而,就在这时,谁都没有想到,其中的一个死士,竟突然拔出一个竹管样的东西,烟雾,在瞬间蔓延开来,几个原本倒地挣扎的蒙面人,竟一跃而起穿过烟雾,在围着的将士看不清楚的刹那,直扑青轿,用尽最后力气将五六把刀剑同时插了进去!
??“七皇子!”将士们惊叫起来,刀光剑影中,几个蒙面人血肉模糊。唯一活着的一个首领,吹箫的青袍男子的剑正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死士首领青纱蒙面,露在眼睛中放出奇异光彩——这是他们完成了任务后,欣喜若狂的表情。对于死士来说,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完成任务。头一歪,死士气绝身亡。
??“埋了吧!”推开气绝的死尸,青袍男子转身走向马儿。
??“这里的枫叶好漂亮”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轿中传出。
??轿子?青袍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满天枫叶飘落如雨,一地姹紫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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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轿帘慢慢打开,一只如玉般晶莹的手轻轻掀起软布帘子,白色锦袍,黑玉束发,银带抹额,满地红叶中,一个清秀瘦弱的少年跨出了已经被五六种兵器砍烂了的轿子,望向他。突然,眼波流转,炫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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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漫天飘落的红叶,踏着满地的残红,宝儿在炫目的秋色中,看到了一名青衣男子静静的走向远方马儿的背影,在自己的一声“这里的枫叶好漂亮”中,缓缓回首。而在对上了回首时那张脸上深邃的双眸时,宝儿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那是一张风采绝伦的脸,仅仅是看上一眼,就可让人过目难忘,而他站在那里,手中没有刀剑,不说话,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那了一转身的时候,宝儿刹那间便已明白,谁才是七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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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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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七皇子的待客之道?”宝儿微笑的看看指向自己的数不清的多少把刀剑。
??“你是谁?”他挑了挑眉毛,原来那日城墙上吹箫的男子,竟是七皇子仪翔!
??宝儿想:原来他还有着好看的眉毛。死士死的真是不明不白啊,做梦也没有想到临死之前拼命刺入的轿子中,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七皇子。还要拼命的放出那具有麻醉振奋效果的“阎罗散”,耗尽生命最终一丝元气,真是笨的可以!
??“调包计?”宝儿悠闲的微笑,骨碌骨碌转动的眼睛四处瞟来瞟去。这男人还不是普通的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笑过,这种冰霜的脸,不知道天下第一美人可能溶化他?
??仪翔沉默不语。冷凝的表情掩饰着内心深处的波涛翻涌!这个少年,出现的太古怪!轿子中本该空无一物,仅仅只是个幌子,用来吸引暗杀者的视线。然,他竟出现了,从轿子中出现的一刹那,秋日的阳光绚烂的照在他的笑容上时,竟一时给他错觉以为是个女孩儿!而他瘦瘦弱弱的身骨更是看不出有什么武功,但是,他是怎样在一瞬间躲过了那五六把利刃?而且把把利刃上还涂有剧毒?更为可疑的是,他竟是如此的镇定,无害的微笑,面对还未处理完的战场竟是视同不见,只是干干净净清清新新的站在那里,仿若这世界上从没有过杀戮战争,四处只是风清云淡,只是风花雪月。
??“你要知道我是谁?还想知道我怎么从轿子中走出来的?”那少年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突然手高高抬起,四面的将士一紧,刀逼的更近了。那少年皱了皱眉毛:“让他们离的远些,不好吗?”
??仪翔望着他。那是张清秀的脸,自小在皇家长大的仪翔见过太多的俊男美女,也见过了太多的面孔,美丽的、动人的、妩媚的、娇艳的、风情的、英俊的、硬朗的,高傲的各种都有,还有过那么多的表情,阴沉的、狰狞的、悲凄的、笑里藏刀的、奸邪的,仿佛各有各的生动,然总体汇起来,与面前的这张比起来,却似乎都少了点什么,这张脸那么的无害,嘴角微笑上扬的看着他,仿佛有光浸出来一样的炫目,纯真,像个孩子,像一地流淌的阳光,像秋天某个午后,透着懒懒的安然和温暖,就连那皱眉的样子,都像浸了阳光般的灿烂。
??“这人有些古怪”是文仲的声音。
??他举了下手,将士们刷的收起了刀剑。有些古怪吗?他倒是要看看哪里古怪。
??那少年微微笑了笑,举起的双手对着头顶轻轻一拍,翩然转动,只见那月白的袍子竟在一瞬间四分五裂,刷拉一下在秋风中随风飘荡,如同绸带一般,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夹衣。而那夹衣的颜色白润,竟隐隐的有光流动。
??“天蚕锦!”文仲皱眉叫了起来。将士中有听过这物的,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惊叫,而没有听过的则一脸惘然。
??“算你识货!”宝儿撇撇嘴,“要不是这刀枪不入的“天蚕锦”,我还不早就被五马分尸了,真是要感谢死去的娘亲,给自己留下了这么宝的东西。”
??正想着,突然发现自己的颈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架了一把刀!
??另一个手拿折扇的,面容温润的男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进入轿中?”
??什么人,宝儿为难起来。我要告诉他我是什么人呢?抬头再看看,青衣的皇子依然面无表情,真是冷血无情啊,宝儿想,忽然心中闪过了一个主意。哼,我倒是要看看你听到这名字后的表情。于是宝儿伸出手来,指向他:“你,过来,我只告诉你!”
??仪翔哑然,禁不住嘴角上扬。看看那少年,不,应该说是女子,想必她现在还未发现自己已经露了马脚,那月白的袍子虽然没有完全破裂,但是却透过那些被刺客划开的口子处,隐隐却可看到那软软的腰肢,微微鼓起的胸。是个女子!仪翔意识到这一点后,一想起五六把刀一起砍到她的身上,心中竟然隐隐有一丝怒意!
??“你知道我是谁,还敢这样跟我说话?”他低下头来,俊美的容颜面无表情的望着她,一边示意他人走开,一边猜测着,这究竟是谁家的女子。
??文仲远远的摇着扇子,看着七皇子仪翔慢慢走向那身着白色锦袍的少年。
??他的名字只告诉七皇子!而七皇子竟然相信了他,示意所有的人走开。这真是个奇怪的现象!那少年,真的是太奇特而且身份令人怀疑!文仲迅速的将京城中所有官员的子孙在脑海中滤过了一遍,奈何却无法找出类似的信息!难道不是官员的子孙?为何这少年举手投足之间贵气逼人,风华显露?这不可能是个普通人家的公子!那身天下无双的“天蚕锦”,据师父说天下仅存其二,一件在皇帝深宫,一件早在数百年前,在皇太祖那场流芳史册的“北平匈奴”之战中,就已经流失民间。可是今天这少年竟穿着“天蚕锦”出现!
??文仲下意识的握紧了折扇,将扇头指向了少年的脸。那张脸现在正悠然的而狡黠的微笑,带着一种奇异的夺目的美。文仲看到七皇子俯身下来,那少年附在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七皇子的背影一震!竟是呆住了的看着那少年!
??很多年后,管文仲回忆到这的时候,还清晰的记得那天七皇子面上的表情,那天,红叶翻飞,已是夕阳落下的时候,身着破碎白袍的少年、清秀消瘦,与长身玉立,俊美无双的青衣皇子,并肩站在嫣红的枫树下,夕阳金黄色的光如满天的碎金闪烁在黑色的发稍,银色的抹额上。他们竟然完美协调的如同一幅优美的画,而这幅画中,唯一不协调的,就是七皇子的墨玉般的眼眸中,带着一种他人看不懂的苦涩。但是,那苦涩慢慢的慢慢的竟全然消失,管文仲看到七皇子——仪翔嘴角轻轻上扬,容彩焕发,神气逼人,俊美的容颜上竟绽放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微笑。
??一个幸福的微笑。一个管文仲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的,七皇子的开心的微笑。 “老臣见过七皇子!恭贺七皇子凯旋归来!”魏相国身穿官服,马前行大礼。
??“魏相无须多礼,为国出力,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仪翔下马,扶起这个当朝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两朝重臣。近三年不见,魏德昌依旧浓眉阔目,面如刀削,笑中透着嚣张,浑身散发着狡诈和不可一世的气息。
??“皇子三年不见,风采更进一层啊”魏德昌打着哈哈。
??仪翔微微一笑:“魏相国说笑,大漠苦寒之地,强敌狰狞,这次仪翔能平安归来,功成而退,还要谢相国当年表荐之恩呢。”
??“哈哈,皇子言重,皇子本是明珠,崭露头脚,必然之事,必然之事!”魏德昌继续打着哈哈:“此次皇子平强敌,皇上心中甚是喜悦,老臣在此要先给皇子道喜了!”
??道喜?仪翔冷笑,只怕是从未想到我这个当年弱小之人,带病之躯竟未能战死沙场,为国效力了吧!老狐狸真是风采如旧啊。
??“三年未见相国,相国虎威大震,虽在边关,仪翔也常深感相国之威啊!”微笑着,仪翔望向魏德昌。
??魏德昌面容不变,看着翻身上马的仪翔,心中却是暗惊,这是当年那个孱弱的七皇子吗?三年的大漠生活真是锻炼人啊,眼前的人,长身玉立,俊美的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却隐隐透着寒意,双目冷凝,微微笑时,表面看来波澜无惊,却是沉郁的望不见底;举手头投足之间,处处洋溢着掌握全局,一目了然的自信和王者霸气!
??还好,我先留一手。魏德昌心中冷笑,眯起双目:“七皇子!请!皇上宫中设宴,还宜速去。”
??一行人蜿蜒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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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金銮殿。
??“儿臣仪翔参见父皇!”
??嘉平皇帝望着殿中拜倒于地的男人,仪翔,我的儿子!记忆中一直是百病缠身的文弱,什么时候竟是这样的英气逼人了!朕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个儿子,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儿子了?
??“平身”
??抬起头来的是一张酷美的脸,竟是那么的熟悉!父子相望,那双墨玉般的眼眸中,竟是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这是一双男人的眼睛,嘉平皇帝突然情绪有些起伏,我的儿子!
??“好,好!”
??“启禀皇上,七皇子此次出师,大扬我天朝雄威,西平月氏,造福黎民,实在是功不可没啊!”说话的是当朝宰相魏德昌。
??“月氏国骑兵彪悍,七皇子镇守边关,奇策破之,可谓用兵表率!”
??魏德昌左首出列启奏的乃当朝“南王”冷伯平。
??看见冷伯平那张淡淡的面孔后,不禁心中冷笑,冷伯平啊冷伯平,我与你同朝为臣四十多年,竟是头一遭在这事情上达成共识,你到底心底还是有私心的,只怕你这心意,对方若知道真情,未必肯领罢了,哼,到时候,看你又将如何来办!魏相国想到此处,心底竟有了幸灾乐祸的念头。
??嘉平皇帝望着两位当朝的栋梁,心中大悦:“来人,降旨!”
??嘉平四十三年秋,七皇子仪翔北平月氏有功,封号“北翔王”,享十万户候,赏黄金千两,明珠十槲,玉如意并其他物件不计其数。仪翔一跃成为继已逝太子仪耀之后,第一位封“王”的皇子。
??旨意颁毕,百官拜服,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万岁。”
??“皇儿,朕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于你。”赐封完毕后,望着仪翔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嘉平皇帝微微一笑,仪翔今年该是二十一岁了吧,苦战边关,竟是忘记他的头等大事了!还是皇后想的周到啊,提议赐封那女子,本来想要改日再赐,今天看到了仪翔,不如一并说了罢!
??“儿臣谢父皇赏赐之恩,不过,儿臣有一事还请父皇恩准。”仪翔拜倒在地。
??嘉平皇帝微笑,望向这个儿子。封王赏金,未见他动容,什么事情让他这个时候拜倒在地呢?
??“儿臣恳请父皇赐婚——”说到这里,仪翔眼前似乎看到了满室的阳光抖动,微笑的眼波粼粼,她轻轻的靠向他,气息如兰让人醉: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仪翔微微笑,吐出了那个名字:
??“——冷如嫣”
??满朝文武震动。南王冷伯平面容微变。
??魏德昌望向仪翔,那英俊的脸上尽是让人捉摸不定的笑容。难道这七皇子,不,七王爷,竟是如此的心计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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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外。
??文武百官围着新封的“北翔王”纷纷贺喜,祝贺七皇子两喜临门,不仅爵位得加,更是抱得了“天下第一美人”归。
??出宫的路上,魏德昌走向抚须深思的南王冷伯平:
??“恭喜冷王爷呀,得此佳婿,冷王爷风光无限啊。”
??“多谢魏相国抬举。”冷伯平面无表情。
??“哪里哪里,七皇子受封,我看将来,冷王爷风光将还更大着呢。只是——”魏德昌皮笑肉不笑的拖长了声音:这结果,谁都没有想到啊。”
??“想不到的人,还有更多,魏相国不会也是一个吧?!”冷伯平淡淡微笑:“本王家中事情繁多,先行一步!”随后快步离去。
??魏德昌微微一笑,忽然抬手一挥,一个扫地的太监走了过来:
??“大人!”
??“通知公公,看着点!”
??宫中恢复了平静。蓝天,白云,飞檐、琉璃瓦、静静飘落的黄叶打着旋儿,慢慢落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魏相和南王说话的地方拐弯处,边角门轻轻打开,有个人慢慢的踱着步子,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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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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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王府晚月池边,晚桂花碎碎的香气绕鼻,满池的荷花谢去,剩下荷叶碧绿,大如圆盖,映衬着一汪湖水无际的翠绿。
??一白衣少年正自在的半依半靠在亭台雕花石椅之上,注视着这片美丽的池塘。
??身后有细碎的环佩作响,有轻轻的脚步声,少年没有回头,依旧望向那满天的荷叶。
??“宝公子”,是小丫鬟雨翠的声音。
??少年回过头来了,展颜一笑:“姐姐不在家吗?”天和地,一刹那竟是眩目的明媚,原来竟是那天那男扮女装的宝儿。
??雨翠俏脸一红,明知道眼前的这一个,不是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知道了她的性别,自己还是忍不住的心中犹如小鹿乱跳:“是的,今天晚上要进宫去,皇上六十大寿喜宴,还有庆祝七王爷的凯旋归来。”
??七王爷,宝儿淡淡一笑,眼前又仿佛看到了红枫满地中,那个狂狷俊美的男子,冷冷的看着她,突然微笑起来,那么冷冷却又那么让人心醉迷惑的微笑。其实说不说已经不再重要,宝儿想,今晚就能见到了,不是比不说更好些吗?
??慢慢,慢慢的扯开嘴角的笑容:
??“宝儿先走一步!”。
??话音一落,人已离去。
??只剩下一个雨翠,惘然的回忆着宝公子,不,宝小姐最后的那个笑容,那是个绝美的笑容,绝美的带着些淡淡忧伤的笑容。
??秋风吹来,满湖的葱翠,绿色如烟流动,如同一幅刚刚打开来的最美的画卷,美的让人心醉,美的也让人,心碎。 第四章 花非花
翔王府。
??“王爷,是时候进宫了!”小厮进来禀报。
??“下去吧!”文仲挥挥手。
??仪翔望向窗外,不看身边的管文仲。
??他知道这个同自己一起长大,一起学文练武,一起攻打月氏胜利归来的伙伴,心中充满疑问。那个白衣少年(文仲还不知道那少年是女扮男装)是什么身份?那天他究竟和自己说了些什么?而自己为什么在听过那个少年的话后,为什么要突然改变计划,请婚娶那叫冷如嫣的天下第一美人?难道不知道她的身份,难道忘却了,很久以前,自己的娘亲——晚贵妃就是死在了那个人的手里?仪翔苦笑,忘却吗?他似乎还没有学会。但是为什么明知道如此,却自己先于皇上赐婚之前请婚了呢?难道仅仅因为想要化被动为主动,在决定要娶她后,主动出击,给那个人还有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摆个迷魂阵吗?其实,赐婚之说,只是他来京城之前先生派人传来的消息,并且先生明示要给予拒绝。但是,为什么我没有拒绝,而且还带着点惶惑、带着点害怕失去的先行说出了那个名字?
??你要知道我的名字吗?她站在那里,天真而狡黠的笑,眼角眉梢是溶化了人的阳光,竟让人移不开视线。
??仪翔心中一暖。
??“留在身边也许还会有其他转机。”文仲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先生让你小心。”文仲的笑,带着温暖和安慰。
??仪翔沉默,先生,总是包容着自己,而他,文仲,总是理解支持着自己。
??“王爷,马车已经备好!可以进宫了!”
??进宫?进宫就可以见到想见到的人了。而她,应该也是去的,听说皇上下令要她献歌舞一曲。也许那个时候,文仲,就知道为什么了:
??“文仲,进宫!”。仪翔的冷冷的面容上浮出了一缕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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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皇宫金壁辉煌,热闹非凡。虽未到夜晚,八角的宫灯早已挂起,FR、菊花、牡丹,海棠等各种名花争妍斗艳,香气扑鼻。更有那御用戏班早已搭起在远远荷池上的“妙音榭”,隐隐约约传来丝竹声不断。
??皇帝嘉平端坐在崇德殿上,身边是德容皇后,还有刚刚诞下龙子不久的陈妃。早来的各位皇子、公主以及若干大臣也已经各自入座在左右手。
??“十皇子仪明祝贺喜父皇六十大寿,敬献龙砚一台,恭祝父王龙体安康”嘉平望过去,十皇子仪明身穿黄色锦袍,腰系锦色玉带,正跪倒在地敬献:
??“好好,难得仪明有此孝心,平身!”。
??“三公主永平,恭祝父皇六十大寿,敬献东晋名士陶潜名画一幅,祝我父皇圣体安康。”
??“右御察史阮明正,恭祝皇上六十大寿!”……
??恭贺的人一个个过去,嘉平皇帝面容带笑,龙颜大喜,一边赐他们平身,一边向就座的人群看去。
??“皇上,七皇子马上就到了!”耳边响起的是李公公的声音。这老奴才,真是越来越会看穿我的心意了,嘉平暗想。
??“儿臣仪翔见过父皇、母后,敬祝父皇六十大寿!”李公公话音未落,青色长发高高束起,身着流云素色双丝长袍的仪翔就踏进了正殿,引起了无数女眷的惊叹。
??这个儿子是卓越出采的!尤其那双眼睛,虽然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却是和她那么的相像,那么的自傲清高,目下无尘。看到仪翔,嘉平皇帝心中安稳下来,微笑:
??“皇儿平身。”
??“仪翔,出征回来更长大了不少啊。”皇后德容微笑。
??“谢母后夸奖,儿臣为国分忧,本分之事。只是回城仓促,未来得及为父皇母后置办礼物,请父皇母后降罪。”
??“平了月氏国,就是你给皇上的最好礼物、最大礼物,仪翔何来无物之说呢?”德容皇后望着仪翔俊美但依旧不见笑容的脸,微笑:
??“皇上,看到仪翔,我就放心了,和嫣儿真是天生一对啊。”
??“呵呵,皇后说的是啊。如嫣和仪翔,还是皇后好眼光,提议朕赐婚你们,仪翔还不谢谢你母后!”
??“谢父皇、谢母后恩准。”仪翔平身入席。
??席面上龙凤描金攒盒里,各式茶茗点心,一应俱全,更有宫女奉上早已准备好的美酒佳酿飘香。
??焚香向天祈福,祝祷祖上之后,德容皇后率后宫众嫔妃敬贺万岁大寿。鼓瑟声起,歌舞升平。嘉平举杯:
??“今夜,各位爱妃,皇儿、臣子们务必开怀痛饮,不必拘礼了。”
??“皇上,今日是你六十寿辰大喜,臣妾为您特准备了一支百仙贺寿舞。”
??说话的是陈妃娘娘。
??“你刚产后,还是保养身子要紧。”嘉平皇帝轻抿香茶微笑。
??“皇上!”年方二十的陈妃娘娘娇嗔,两年前她刚刚入选进宫,以舞姿优美而出名:“您的大寿,妾身怎能不献上自己的心意!”
??琴音响起,陈妃娘娘水袖挥动,舞姿曼妙。
??仪翔沉默,端起酒杯。
??“老七如何心事重重?”坐在仪翔左手边的是比仪翔年长两岁的二皇子仪烨:“七弟荣封王爷,我还未专程登门贺喜,真是失礼啊,改日还请七弟登门一聚。”仪烨面容方正,挂着淡淡的笑。这是一个跟哪个皇子都很亲近但又都不亲近的皇子,整日里作诗吟画,生活甚为闲淡。
??“多谢二哥。”仪翔举杯敬酒。忽然发现对面席间有双热切的眼睛在盯住自己。抬头看去,十二皇子仪敏正举杯对着自己微笑,仪翔心中一暖。看看仪敏,他离京之时方才十岁,现在身材挺拔,虽有些瘦弱,却已是个俊美男儿的形貌了,举杯端酒的姿势,竟也如同成年男子一般,不再是那个先前幼时整日里缠着自己要自己保护的小孩子了。仪翔微笑,举杯,露出了他来到京城后,第二个真诚的笑容。
??掌声响起,原来陈妃娘娘一舞完毕。
??“妹妹的舞姿更加曼妙了。”德容皇后说道:“有舞方得有歌,皇上啊,我让嫣儿准备了一首歌,用古筝奏之,甚是动听!”
??冷如嫣,各位王孙点头微笑起来,皇上的面容上也出现了愉快的神情。想必她的琴技相当了得吧,仪翔端起酒杯,又想起了那天她的笑容,还有那双掀起破烂的轿帘的晶莹如玉的手,想必,着了女儿装幽幽弹古筝的她,另有别番风情吧!
??正这样想着,一缕清幽的古筝声昂扬而起,如流水般荡漾。
??殿内的龙凤屏风一转,众人面前出现了一位端坐屏风后,低眉弄琴的少女。只见她黑发上插一支金步摇,华光流动,身上穿着的一件轻盈的烂花乔其黄纱裙,衬托的那低下的整个面容娇嫩华贵,大团大团暗金丝绣成的牡丹花,国色天香,平添了少女的几分雍容,而那罩在黄衣外,披在削肩上,出自京城名衣坊的“云烟纱”,如云似雾的笼罩少女,益发显得那腰肢柔软细细,盈盈一握,尖尖下巴的小脸楚楚动人,而那双露在外面的双手,柔若无骨,嫩如春笋,轻轻拂过古筝,有如清泉低鸣,又如玉珠滚落金盘,妙而无双!全席的人听的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少女慢慢抬起头来,那眉毛细如晚月,双眼秋波闪闪,朱唇红艳,真是美的不可方物,面向全席观众,少女温婉幽幽的一笑,柔媚入骨,竟是我见犹怜!
??席间掌声雷动!“好!好!”的叫声一片。
??而谁都没有发现,仪翔,七皇子握杯的手,在看清楚了少女的脸庞时候,指关节苍白突出,竟是微微的发抖起来了!!
??
??不是她!不是她!那不是她!
??仪翔脸色发青。
??
??“你,过来,我只告诉你!”她说,阳光下红叶璀璨。她站在那,上衣破烂。他低头看向她,眼眸纯净如水,一笑之间光华流转。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她微笑,吐气如兰,朱唇轻启。
??“我是冷如嫣。”她说,俏皮的歪着头,附在他的耳朵边,她的气息是那么的温暖,让人放松,让人沉沦。那一刹,他震动,为那个名字,也为她的微笑!
??冷如嫣,她竟是冷如嫣,冷冷的月色在他的心里涌动。多年前,那个夜晚,他躲在娘亲宫殿的床下,那个人走进来,娘亲倒下,不能不死啊你,那人说,那人说,而她竟是冷如嫣,杀他娘亲的那个人的女儿!他苦笑,可是眼前的她悠然站在阳光下,笑面如花,温暖的整个天地失去了颜色。“你不放我走吗?”她望向他,不放她走吗?不放,他突然心里有了决定,不放,一生都不想放,无论是谁,他都要她。
??仪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面色竟是狰狞苍白的可怕。
??冷如嫣静静的坐在那里,她知道此时的她艳惊四座。满席的男人都看向她,是的,都看向她。而她的夫君呢?那个未来的他呢,她偷偷的望过去,那个席间最出众的俊美男子,此时却正一人独饮,脸色冷如冰霜。突然,有个面容温润的男子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轻语。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站起身来,面向皇上:
??“禀奏父皇,儿臣多日兼程赶路,身体不适,先行告退。”此语一出,满朝文武唏嘘。
??他,他竟是要走了吗?皇上大寿,他这么离开,不是太过失礼吗?
??皇上竟不以为意,只是慈祥的笑笑:“皇儿连日劳累,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拱手为礼,转身离开了去,修长的背影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从头到尾,他竟没看过她一眼!冷如嫣怔怔的想。细长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脸,心底突然漫过了阵阵寒意。
??
??宫殿外,月色冷冷。
??“回禀王爷,海门关来人!”
??“属下见过王爷”黑衣人拱手为礼。
??月光下仪翔负手而立,仰头看天,没有人看清他的面容,只是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阵阵寒意:
??“说。”
??“北面最近有所动静,马邑镇,有人见过可疑人物,似乎地位甚高。”
??“可有动作?”
??“属下派人跟踪多日,在海门关外失去行踪!”
??“嗯?”仪翔轻轻一声,黑衣人竟是汗流浃背:“属下不力,请王爷恕罪!”
??“哼,继续严查,不得打草惊蛇!”
??“是!”很快黑衣人隐入夜色。
??窗外,月色溶溶,闪着寂寞冷冷的光,秋冷了,竟冷得连月亮都如此的没有温度。
??“刺客的下落,已经有了些眉目。”文仲面带忧色的望着那个月光下落寞的身影。许久,那身影站立不动。
??“表面看来不是那老家伙的人,不过亦可反其道行之。我怀疑,冷伯平与他暗中有所勾结,那女子——”
??“她不是她”。夜风吹过,不是她。
??“不是?”管文仲惊讶。
??“彻查此女来源。”声音冷的如同腊月里的冰,月光下缓缓转过来的脸上,竟是带着狰狞的伤痛和看不见的落寞。
??
??秋风起了,天果真冷了,接天的芳草碧波如烟,成群的大雁结队南行,寒意料峭逼人。
??有人吹笛,在这片静静的开阔的山谷里,笛声幽幽,如一汪清澈的秋水。
??“宝儿……”有熟悉的声音轻唤。
??放下笛子,转过身望向那双美丽的丹凤眼,宝儿淡淡微笑:“你又找到我了,林漠。”
??“无论你藏到哪里,我总能找到,别忘记小时候你调皮走丢了,总是我第一个找到你。”黑衣男子林漠轻轻的走近她,拉起她的长发在手指上绕圈:“我不仅又找到你,而且还知道你需要什么。”
??白色的小瓷瓶放在了她的掌心
??“雪蓉膏?”宝儿望着他,心里漫过感激。
??“五六刀砍下去,虽未致命,但是那刀的力气,也恐怕要让你的身体多几条青痕吧。”他的眼睛里隐藏着深深的疼惜。
??“谢谢林漠。”宝儿低头微笑,在他身边自己总能感觉到安全和温暖。
??“不过,你这次玩笑开大了”他的脸沉了下来:“他们已经四处在调查你的身份了。”
??“有你在,他们查不到,不是吗?”她悠然的看向他,从小到大,无论出现什么问题,有他在,总是一切都没有问题。
??这次,他却没有回答,漂亮的丹凤眼眯起望向蓝蓝的天空,突然,低下头来,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想不被查到吗?”
??我想不被查到吗?宝儿淡然一笑,忽然明白了这个男人今天来到这里寻找自己的原因了。其实查到与查不到又有什么分别呢?躲在这里与不躲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同?一切不会改变。一切不能改变。而自己的那个小小玩笑,当时只不过是突然说不上来的心意一动罢了。
??如此而已。
??“我闷了,该出去走走了,也许,我该回去了。”宝儿望望天空,宝蓝色的天空如同水洗过一样明净。
??“回去吧,省得大人担心。择日我派人送你回城。”林漠说。
??派人送我回城?他的任务难道还没有结束?那日刺杀他的,却又是什么人?宝儿眯起了双眼。 京城,这座汴朝的皇城,水陆发达、人烟密集,市井繁华。地形上更是古往今来的兵家必争之地,距城八十里外。有自西经北向东的环山围绕,北山名卧龙,西山名龟背,东山曰岳王。虽山势不高,却奇险无比,更有古木葱郁,宝刹庄严,是秋日游览、求佛上香的绝妙去处。传说三山环绕,状如飞龙,而当年的太祖皇帝打天下经过此处时,梦中见一飞龙在此环绕,见太祖而三点其首。太祖皇帝遂以此为都,建造皇宫,而皇宫坐落之处,恰在龙首。
??俗话说的好,龙无水不活,汴京城这座龙气凝聚之处,不仅有山如龙,更妙在水路四通八达,更有一条水面壮阔的“汴河”穿城而过,码头上,载满货物的船只来往不绝,商人大声吆喝,拉纤的纤夫们口号响亮。汴河上,有多座拱桥,其中一座名万圣桥,建造于皇太祖年间,状如飞虹,极其雄伟。桥两岸众多店铺沿河而建,有糕点店,有制作衣物的裁缝坊,酒肆茶楼更是随处可见,青楼烟花巷也是多不胜数,其繁华之态,笔墨不足以形容。
??而南王冷伯平的府邸就座落在距离这繁华市井不远的地方。
??大厅上,宝儿悠闲的望着悬挂在墙的各式字画,紫铜香炉里发出幽幽的清香。冷王爷的审美观点果真不同,整个家中布置的华贵而不失大方,简洁凝重。想必他待会看到自己拿出的东西,可能那冷冷的脸孔上就会有所变化了吧。
??“宝丫头,令尊近来可好?”青衣蟒袍的冷伯平走了进来。
??宝儿看到他望向自己的时候,面上表情一重,眉毛一皱。怎么了,是自己这身男装不合适吗?不由想起了三年前南王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候,错以为男儿的表情,不由的婉尔一笑:“冷世伯,家父让我向世伯问安,并祝贺如嫣姐姐大婚在即。”
??“我记得陈将军似乎明令禁止你不得进京城吧!”
??宝儿吐吐舌头:“世伯这个倒是记得清楚。不过,宝儿想念世伯,若不偷来,岂非见不到世伯了?”
??冷伯平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十分慈祥的微笑:“丫头会说话!那怎么现在方才偷溜过来?还穿着一身男儿装!”
??宝儿望向冷伯平,和爹爹同龄的这位伯父,据说和爹爹原为挚交好友,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与爹爹十分不和,以至于每次爹爹说起他来,就是横眉冷目,而他对父亲也总是以陈将军为称呼,口气中是淡淡的冷淡。可是说也奇怪,自从自己三年前偷进京城,无意中认识了如嫣姐姐,结识了他后,他对自己却是十分喜爱,在留在他身边的一个月里,竟是将自己宠如子女,实在不像是外面传闻中的那位王爷。外面很多传闻此位南王居功自傲,为人冷面冷心,做事心狠手辣,曾经在远征云南之时,屠城三日,杀尽反抗之人;在朝中与皇后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而那位病死的太子,民间曾有传言认为,是南王与皇后一起派人暗下毒药慢慢毒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宝儿却是对他有着说不出的亲切之感。但是,亲切是亲切,谁又知道,那些人并非他所派出呢?
??想到那五六把带毒的兵器一起刺向他的样子,宝儿莫名的心悸。自己有着天蚕锦,若是他,将会如何?
??“宝儿前来,只是想给世伯看一样东西。”
??徐徐的摊开手掌,她紧盯着南王的面孔。
??碧绿色的竹笛,一头密封,一头有着火烧过的痕迹,翠绿的竹身上赫然刻着小小的“鬼”字。
??南王面无表情:“阎罗散?你,从何而来?”
??“杀人现场。”宝儿望着他,竟是面无惊色,包括刚才的那抹慈祥的笑容,已经早已不见,仿佛从未在他的脸上出现过:“世伯见过?”
??“死士方有,林将军不会给你这个吧?”
??淡淡一笑,收起竹笛。“不是,是在七皇子回城的路上。”
??“回城?”
??“是,回城遭遇伏击,刺客均为死士,而每个刺客身上都纹有“鬼”字。鬼,为魏字一半,用此计之人,若杀死七皇子,自是妙极,若杀不死,可引人联想至“魏”,一石二鸟。”
??南王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慈祥的笑容又出现在他的脸上:“宝儿长大了。”
??“王爷过奖了。”淡淡的微笑,宝儿望着他。
??南王举起茶杯,抿了一口:“你给老夫看,是否有所指?”
??“宝儿不敢,只是听闻以前王爷南征云南之时,曾用过此物。”
??“那你觉得是否会是老夫?”南王悠闲之极。
??“表面看来王爷受疑最大。”
??南王冷哼:“表面看来,丫头为何不深究其里?”
??深究其里?宝儿心中一震,南王表面看来似乎是最容易受怀疑之人,因为长期以来,他恶名在外。但是,如果不是他呢?
??“阎罗散,多年前征杀云南,遇到瘴气,战士死伤无数。不得已而用之,以期发挥最后战斗力,给予敌人重击。现在,他即将是如嫣的夫君,老夫焉能下手?这一石二鸟之计好啊,只是可惜,我不是用计之人!”南王说到这里,长袖一挥,倨傲之态凛然!
??他不是用计之人,宝儿心中一震。我该相信他吗?这个恶名满中原的人?他看上去神态自然,双目坦荡,难道真不是他?若不是,难道,他是那只鸟??如此说来,他岂非十分危险?!
??“如此说来,世伯多加当心。”
??“去看看如嫣,留下一起用饭。”南王话非所答,慈祥的伸出手来摸摸宝儿的头发。
??望着宝儿离开大厅,走向府内。南王仰首望向墙壁上挂着的山中白虎图,未发一语。很久,他挥动了一下手,走进了管家冷福。
??“彻查当年未战死者。”
??“姐姐何事心事重重?”
??宝儿微笑,望向菱花镜中那张美丽的容颜,下巴尖尖,双目朦胧若秋水,心中叹息一声,冷如嫣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妹妹来了京城,如何这么晚了才来看我?”美人扬眉,连哀怨的姿势都是如此的动人。这么美的女子和他在一起,定也是绝代的一双吧。
??“上次前来,姐姐进宫去了。”话音至此,顿了一顿:“姐姐对他可是满意?”
??冷如嫣笑笑,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却又含着一缕迷惘的微笑。锦衣玉食,貌美如花,又兼棋琴书画样样精通,满城公子王侯无不为她心动,可是,为什么,他却没有看向自己一眼?
??丫鬟雨翠端着飘香的桂花糕走了上来:
??“宝公子,你爱吃的桂花糕,小姐知道你来,亲自下厨做了。”
??桂花糕,三年前自己酒店里抓住了偷她钱包的小贼,与她相识,一见亲如姐妹。回府后她给自己所做的就是这飘香的桂花糕,宝儿笑笑拈起了一块放入口中:
??“姐姐手艺见长了。”
??“妹妹,明日可有其他事情?”她盈盈的望向自己。真难想象,她竟然比自己年长一岁,虽是年长,但是每次望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有了股冲动想要保护她:
??“姐姐请讲。”
??“我想到灵福寺去,观音面前请香,妹妹可能与我一起前往?”她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好。”宝儿说:“要不要我换身女装?现在你是未来王爷夫人,闹出流言可就——”
??“妹妹笑我!”她娇嗔,红晕满面颊,一扫刚才的忧伤之态。女人,女人这一生真的只能嫁个男人,以男人为天为地的生活了吗?连整个心情都为着他而转?宝儿心中一叹!
??“小姐,王爷请宝小姐和小姐一起去用饭”丫头雨红走了进来。
??“只有你来了,爹爹才会有时间与我一起吃饭。”冷如嫣朱唇微启,似笑非笑,伸出纤纤玉指在宝儿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真不知道爹爹喜欢你哪点,上次那青玉如意被砸碎了都没有骂你!”的
??青花如意?是南王书房中最贵重的古董,也是南王最爱的东西。闲杂人等不许多碰,甚至多进书房一步,都不可能。而三年前自己不仅偷偷潜进书房,还偷偷翻看了那簪子大小的如意,还一不小心打碎了它,那南王竟是没有一丝责怪,相反还第一反映是问她有没有受伤,真是合府惊讶无比。就连管家冷福都在很久以后,还用怪怪的眼神看着她。
??这样宠着自己的南王,像个父亲的南王,比自己的爹爹对自己还疼惜还慈祥的南王,可会骗自己?想到这里宝儿心中一阵苦笑:
??“可能我一身男装,比较像王爷想要的儿子吧!”
??话正说着,人已经穿桥过厅走到了王府就餐的偏厅。
??“如嫣见过爹爹。”
??“宝儿见过世伯。”宝儿如同男儿一般行半跪礼。
??“无需多礼,宝儿快来坐下。”南王微笑。
??微笑起身,宝儿突然感觉有一双冷冷的目光盯在了自己的身上。顺着目光转头看去,竟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的门外,黄昏的光晕中竟然站立着一个熟悉而俊秀的男人,绝美的脸上似笑非笑的挂着冷冷的微笑
??
??雕花的古红木的饭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
??芝麻卷、金糕、枣泥糕……等各式糕点琳琅满目,更有龙舟镢鱼、滑溜贝球、酱焖鹌鹑、蚝油牛柳、川汁鸭掌等各式美味发出诱人的香气。
??南王府的厨师,真是名不虚传!宝儿心中暗叹一声,不仅色香味俱全,更是连盘子都用的非常别致。
??“冷王爷,不介绍下,此位公子是?”坐在对面的他一扬眉,好看的脸上似笑非笑。
??从一进来,这个以拜访为名义进入南王府的七皇子就对自己盯了一眼后就视而不见,真让自己怀疑他是否不记得自己。王爷留他下来进行晚宴,竟是含笑答应,只是笑容里处处透露着危险的气息,现在竟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竟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吗,只不过是为了摆脱指着自己的刀而捉弄了他一次而以。宝儿暗叹一口气:
??“在下林宝儿,见过七皇子。”
??“林公子风度翩翩,不知道家源何处?”那男人眯起眼睛,眼神底下掩藏着阴郁的火。
??“七皇子,宝儿父亲乃海门关三军元帅林宽将军。”南王冷伯平出言解释:“宝儿从小未曾进过京城,不识七皇子,不足为怪。”
??“不识?”一身青衣,锦带束发的仪翔挑眉,突然仰首哈哈笑起来:“不识不怪,不过,林公子定要喝下一杯,以庆我们首次相识。”那笑容在灯光的照耀下,说不出的神采昂然,说不出的俊美,纵使是个男儿,却也有着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席间的人均是一呆。这七皇子,自进京以来从未露出笑容,何以今天却是如此开怀?空气中仿佛流转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南王眉头一皱。
??首次相识?宝儿一呆,讽刺我吗?心里涌起了说不出的感觉。再望过去,那双墨玉一样的眼睛如同黑的夜一样,深不见底。而那笑容益发的俊美极了,俊美的,让人心里隐隐有些发疼。
??“宝儿敬七皇子一杯,以做赔罪。”淡淡一笑,宝儿轻饮一杯,酒是洛阳名酒,入口醇香无比,但是却在腹中有火窜上来,一时间双颊发烫。
??他抿酒冷笑。望着她晕红的双颊:“林公子好酒量,可要再来一杯?”
??再来一杯?从小不擅长酒量的自己,仅此一杯就已经醉了。头晕晕的望去,他在微笑。而如嫣,姐姐,正满眼的温柔醉人的望着他,宝儿轻笑:
??“大人与姐姐佳偶天成,宝儿应再饮一杯,以庆二人天作之美。”说着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而这一杯之后,头,似乎更晕了,望过去,视线迷离,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变得遥远起来,这是醉了吗?宝儿想,也许再有一杯就醉的彻底了。而他,此时竟是微微一笑,不再追问自己,举杯面向他人了。宝儿望着他,他正微笑着望向如嫣,薄抿的嘴唇带着傲然,墨玉的眸子里闪耀着欣赏的光。欣赏?
??心底有些紧紧的抽痛,宝儿想,我也许真的醉了,该离席了。他和她,还有南王,正举杯共饮,完美的如同幸福的一家人。是的,幸福的。自己只不过是个外人。
??“世伯,宝儿不胜酒力,先行告辞。”
??南王说了些什么已经听不清楚,宝儿起身,慢慢走向门外,他还在微笑,面对着如嫣。欢声笑语模糊起来,浑身有着软软的感觉。
??今天,可真狼狈了。宝儿想。回家,回家也许林漠要骂我了。不过,喝酒的感觉真好,怪不得,古往今来这么多文人骚客那么喜欢饮酒,还做诗,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忘形得尔汝,痛饮真吾师……
??真吾师……天似乎黑了下来,而自己似乎进入了死胡同,有墙挡在了面前,黑的墙,不过摸起来软软的,呵呵,宝儿傻笑起来,墙竟然是软的,自己真是醉了,醉了……
??仪翔深深的望着她。她醉了,走路踉踉跄跄,束发的黑玉冠松松的挽着,落下了几缕青丝,但是她还是在微笑,笑的如醉人的阳光,那么明亮。她走过来,醉的看不清楚了路,一头撞入了他的胸膛,撞了后,不仅不绕过,还伸出手来,往他的脸上狠狠的一捏:“忘形得尔汝,痛饮真吾师,你是墙吗……你是墙吗,好软的墙,呵呵。”
??“为什么骗我?”他揽住她的软腰,不让她下滑。
??“你说什么”她在他的怀里,忽然睁大眼睛,美丽的眸子笑意盈盈,双颊如同胭脂一般的红润,上翘的嘴角,带着薄薄的妩媚,而那双手还在轻轻的拧住他的脸:“墙?会说话的墙?”
??然而,很快她又摇头了:“你肯定不是墙,呵呵,我醉了”她说,突然对着他娇柔无力懒慵的嫣然一笑,那笑容带着点酒醉的妩媚,竟全然不同那天阳光里的微笑,竟是让人蚀骨的销魂!一刹那竟让他走了神!
??长叹一口气,他轻轻的抱起安然熟睡的她,走向夜的深处。的夜,更浓了。包裹着秋凉的柔风,把酒气芳醇带得很远。夜空繁华得如同打开的珠宝盒,满天的星星如同珠宝一样闪耀出迷人而神秘的光芒 酸疼,
??浑身酸疼。
??勉强的睁开眼睛来,轻纱帐,黄绸锦被,四周陈设稳重而简练。但是这好像不是自己的家。
??眼睛酸涩,浑身充满了无力感,骨头好像散了架,这里是哪里?
??宝儿挣扎着起来,拼命的摇摇头,摇散了一头乌黑的发,披散在身上,我这是在哪里?是林漠找到了我吗?可是这里,不像是将军府,更不像是林漠的房间。
??“你醒了?”有个女孩子温柔的声音。
??宝儿转过身去,看到房门轻轻的推开,走进了一位身着淡淡蓝色锦袍,柳眉杏眼,唇红齿白的姑娘,虽手里捧着水盆,却浑身散发着气定神闲的自若,看上去不像个丫鬟。
??宝儿疑惑的望望她。
??“这里是仪翔的卧室。”她轻轻的走近。
??仪翔?宝儿一愣,仪翔,不就是七皇子??
??“昨天你醉酒了,他抱你回来,让你休息在这里。”
??“嗡”的一声,宝儿感觉到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他抱了自己回来?自己不是碰到了一堵软软的墙吗?难道,那竟是他?低头看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女内衣,这衣服……
??“我帮你换的衣服。”那女子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换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你竟是个女子,洗个脸吧。”她放下水盆,依在了床边,笑望着她。
??宝儿窘迫的一笑,自己竟以为他帮自己换的衣服,真是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谢谢”,宝儿说,轻轻的将手伸进了水里,突然想起他,他还在吗?
??“七,七皇子,还在吗?”宝儿轻轻的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鼓满了小小的期待。
??“仪翔已经离开了,他要上朝。”
??离开?宝儿一愣,听到自己的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望望窗外,东方早已皓白,现在正是上朝的时候。
??想必他看到任何一个醉酒的人都会这么做吧,苦笑一下,望着满盆的清水,里面映出了一张宿酒醒来的脸,长发飘散,憔悴不堪。这个样子若是给人看到了,肯定是吓坏一帮人,宝儿想,偷偷的吐了吐舌头,也许,也许这个样子还是不要他看到了好。可是,看到了又如何?林宝儿,对于这京城来说,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这里,不属于自己。
??一边想着,一边梳理飘散的长发,望向菱花镜,多久没有这么的像个女孩子过?那些和爹爹在关外的日子,草原骑马,黑发高束,自己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像个男孩子,不,一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可是,为什么,现在镜子里的黛眉之间,竟有了一抹淡淡的化也化不去的哀愁?
??“姑娘可是姓冷,名如嫣?”那蓝衣的女子竟还未离去,一直站在边上望着自己。
??“姐姐,何有此问?”宝儿望望她,我很像冷如嫣吗?那个天下第一的美人,那么的娇柔美丽,那么的我见犹怜,骨子里透出的幽雅可是自己学也学不会的气质:
??“我不是。”宝儿笑笑。
??柳如眉望着眼前的宝儿,她,竟不是冷如嫣?不是冷如嫣却为何如此气质尘?即使长发飘散,白衣素净,浑身不饰一物,却一颦一笑都耀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不是冷如嫣,为何他如此紧张?整整候了一夜,天明却早早离去?她究竟是什么人,自己和他那么多年,竟是第一次看到他在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冰霜的脸上有了甜蜜混杂着苦痛的表情。
??“这里是哪里?”
??“岳王山郊”
??啊,这里竟然是岳王山?宝儿突然想到了今日要和冷如嫣一起上香的约定:
??“姑娘,这里可能直达山上的光化寺?”
??“你可是要去上香?如果上香,此去十里光明峰山道,是上香必经之路。”
??“多谢姑娘”,宝儿微微一笑,黑玉束发,已然一身男儿打扮,走出房门,早晨的太阳已经高高的照在了东方,秋日早晨的薄雾轻轻缭绕,这里竟是一个农家小院,依湖而筑,清雅无比,大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意境。宝儿心中暗叹一声,这里真美,站在早晨的阳光里,鸟语花香,微风轻抚,自觉的浑身充满了清新。她禁不住,举起手来快乐的转了一个圈,闭上眼睛在光里感受着这一刻的舒心,也许,她想,也许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时刻了。
??柳如眉默默的望着阳光下的宝儿,她是属于光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白衣飘飘的站在阳光里,自己竟是有这样的想法,四周竟是温暖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姐姐,你可否借我一匹快马?”宝儿转过身来面向那柳如眉,脸上没有了刚才站在阳光里的温暖,而是淡淡的微笑。
??“你怎知我有快马?”柳如眉挑起细细的眉毛。
??“七皇子的地方,需要进京方便,岂能无马?”宝儿微微笑着,带着一脸的俏皮。
??柳如眉暗叹一声,这是个精灵的女子,心思缜密竟让人无法琢磨。牵来一匹好马,看她翻身上鞍,动作利索的一如男儿,马正要行之际,她突然从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林宝儿,我的名字。”
??一骑轻烟,马蹄声渐渐远了。
??只剩下柳如眉轻轻斜依着柴门,望着远方。
??
??岳王山脚,山道两边茂密的树林。
??“大人,时辰越来越近了。”一将士双手抱拳。
??“所有人已经埋伏好了。”管文仲摇摇扇子,微微笑道:
??“希望这次能够钓出真正的凶手。”
??一袭锦袍的仪翔轻轻皱了皱他那好看的眉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冷冷的微笑:“一石三鸟之计,果真妙啊。”
??“用计之人,心思细密,埋伏暗杀,若是杀掉了你,自为最妙;若是杀不到,死士身上的鬼字,却又暗指魏府,嫁祸于人,用的甚好!”
??“但是聪明如你我,怎么可能相信这是魏府所为?”仪翔轻笑。
??“是,于是我们就可能怀疑另外一个人,这嫁祸之人,当朝之下,除了他之外,谁还敢如此胆大的派出杀手,并且嫁祸魏府,况且还使用了当年用过的‘阎罗散’?”
??“自然我们这时候,又会不再怀疑魏府,而是南王。”仪翔继续接着说下去,山道上远远的传来了脚步声。仿佛有人走的更近了。
??管文仲微微一笑。这正是一石三鸟之计。仪翔为第一只鸟,魏德昌为第二只鸟,而南王,是那第三只鸟。
??不过,今天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谋就要真正出现了,究竟是南王,还是魏德昌,也或者另有其人?
??他们要动手了。
??
??冷如嫣静静的坐在了轿子里,心事重重。
??“小姐,马上就要到岳王山了。”雨翠推了推身边的冷如嫣。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小姐仿佛已经这样坐着出神很久了。
??“小姐,马上到了,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什么?冷如嫣表情怔怔,望着雨翠,突然明白自己出神了太久。
??“小姐,到了岳王山,我们看到了方丈大师,让他给你好好的算两卦,再在观音菩萨面前多烧两柱香,让她保佑你和我们姑爷夫妻恩爱!只可惜,这次宝小姐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竟没有跟着一起来。”
??宝儿?冷如嫣心中苦笑了一下,昨日酒桌上,他竟然还是没有多看过自己一眼,似乎是看着她的更多!而那眼神里,似乎,似乎还有着水一样的温柔。怎么可能,她是男儿装!他和男儿装的她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竟像是……,他是男人,怎么可能在不知道她是女子的情况下,以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眼光看着“他?”
??“雨翠,我美吗?”
??雨翠愣了一下,今天的小姐似乎有些不同:
??“小姐,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子。不仅外表美,而且小姐棋琴书画样样精通,否则,皇上怎么会盛赞你是天下第一美人?”
??“那,和宝小姐比起来呢?”
??“宝小姐?”宝小姐美吗?雨翠更是愣住了,脑海里突然现出了那张在阳光中让人走神,充满了魔力的脸,五官看上去似乎没有自己的小姐那么的精致,但是,却让人忍不住的出神,忍不住的见到她就让人的心里砰砰乱跳,虽然自己还从没有见过穿着女儿装的她,虽然自己知道她不是个男子:
??“小姐,我还没有见过穿女儿装的宝小姐,你们,你们不能比较”雨翠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冷如嫣凄美的一笑,掀开了轿帘。
??突然轿子一歪,外面出现了凄厉的叫声,血,从掀开的轿帘里喷溅了进来!!
??啊!血,冷如嫣美丽的眼眸慕然睁大,怎么会,怎么会有血??冷平,冷平,那个负责护送自己的冷福的儿子呢?
??“小姐,小姐,冷平他,冷平——”
??还没有来的及把话说完,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搁在了冷如嫣的脖子上。
??“出来!”
??轿帘被粗暴的掀开,雨翠被一把拽了出去。冷如嫣看到了外面的地上,歪歪斜斜的躺着刚才的脚夫,有的咽喉已经被割断,有的一手捂住正在流血的肚皮,痛苦的呻吟,冷平的一只胳膊已经受伤,脖子上架着钢刀,血,血像蚯蚓一样,从他的指缝里涌了出来。
??冷如嫣面色惨白,胃部翻涌,有东西想要吐出来。
??“你就是天下第一美人?”黑衣蒙面人指着这个在自己的刀尖下飒飒发抖花容惨白的女子。她似乎已经被吓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你要对我们小姐怎么样?”雨翠护主心切,尽管双腿发抖,但是仍是颤抖着问了一句。
??黑衣人用刀跳起冷如嫣的下巴,虽然面色苍白,但是,他仍然愣了一下。
??“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
??边上的另外一个黑衣人面无表情:“老大,我们应该没有错。”
??“哼”,首领模样的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带走!”
??边上的几个黑衣人迅速的走向冷如嫣。
??“你们要对小姐怎么样,我们主子不会放过你们——?闷哼一声,雨翠话还未完,就被打晕了过去。
??
??密林中,仪翔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幕。
??黑衣人拖出了冷如嫣,正押着她走向另外的一辆马车。
??“该动手了吗?”管文仲皱了皱眉:“这样的手段,不是南王。”
??仪翔心思一动,慢慢的举起了手,其他埋伏的将士盯着他举起的手,只要一挥,就要冲了出去。
??可是这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从官道上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放开她。” 秋日的阳光如同甘醇的美酒,寒山苍翠,秋水潺潺。
??官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徐走来了人一马。
??满地的鲜血和呻吟声,仿佛都已经不见,马上少年,白衣纯净如水,面容静静如水,声音也冷冷如水:
??“放开她”宝儿说。
??“你是什么人?”黑衣蒙面人远远的感到了一种让人震撼的气势,从那骑马的少年身上散发出来。
??宝儿望向冷如嫣,她的头发微乱,金点翠红的绣衣已经揉皱,花容惨淡,下唇因为紧张,已经咬出了一排细细的牙印,看到自己出现的眸子中,出现了惊喜和希冀。
??我得救她。宝儿想。一边望向这群黑衣蒙面人,如此迅速得手起刀落,不是一般土匪,若是打起来,自己不会武功,已经明显处于了下风,看来,只有智取,获得时间,或者获得他人前往王府报告的机会。
??也许,也许只有这样一个办法了。宝儿长叹一口气,如嫣姐姐,也许,自己这一辈子都和她,和她的名字永远的结合在一起,无法分开了。
??黑衣人看到马上瘦弱的少年静静的站立并不作声,有些不耐烦起来,一挥手,刚要示意人围上去,那少年竟开了口,而那声音,竟然是柔媚甜美至极的女儿声:
??“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女儿声?黑衣人一愣。他,他竟是个女人?
??“我才是冷如嫣。”宝儿说,轻轻的跳下马来。
??两个冷如嫣??黑衣人愣了愣。
??宝儿轻轻一笑,伸出手去,那如同白玉一样的手指轻轻一动,黑玉束发的玉冠已经解下,黑色秀发飞扬披散,白衣素净,飘然若仙。
??黑衣人面面相觑。天下第一美人?究竟是哪一个??
??“我是冷如嫣,”宝儿静静走向黑衣人的首领:
??“你们要的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吗?”
??说完,她轻轻抬起手来,以衣袖遮住樱唇,嫣然一笑,艳光照人的容颜竟是百媚横生。
??天地仿佛一刹那失色,从未如此女儿态十足的宝儿,不饰一物,白衣飘扬在秋日的阳光里,仿佛世间最绝美耀眼的一道光芒,让人不能逼视。
??黑衣人仿佛呆住了,她竟是如此的美丽!美丽的让人不能移转视线,忘记了呼吸!刚才那轿中的女子,虽然美丽的让人一见发愣,但眼前的这个她,美的竟是浑然天成,无需任何装饰,无需任何华服!更重要的是,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不仅美态流转,更有着动人心魄的气势,贵气天然,风华绝代!
??自己竟差点搞错了!黑衣首领突然回过神来,轻轻的挥挥手,其他的黑衣人放开了冷如嫣,刀剑出鞘指向了宝儿。
??“不,不!她不是冷如嫣!!”一直没有说话的冷如嫣,这个时候突然叫了出来。
??宝儿皱了皱眉毛。傻姐姐你竟不知道我穿着天蚕锦吗,他们伤害不了我!
??“雨红,这次你假扮我,真是辛苦你了,回去告诉爹爹,让他救我。”宝儿轻笑对着冷如嫣说,语中带着暗示。
??“想要放人通风报信,没有希望!”本来放开了冷如嫣的黑衣人,突然被冷如嫣的叫声惊醒,又将刀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老大,要不,一起带走。真假一起办了!”
??宝儿的手心暗暗的出了冷汗,她暗暗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一定要沉的住气,不能慌张,边上的雨翠,好像昏迷的有醒过来的意向,还有冷平,虽然在流血,刀压在了脖子上,但是,如果可以放他们回去,总有一些希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理出头绪,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要挟持冷如嫣?有什么厉害关系?会是魏府的人吗?脑子里灵光一动,难道,难道他们不是?而是?
??想到这里,,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宝儿甜美的一笑:
??“带的人越多,杀的人越多,我想各位,进京似乎更麻烦些吧!”
??黑衣人面部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下。
??宝儿轻叹一口气,似乎进京这两个字,押对了宝了。刚要继续说下去,突然耳边响起了一个更冷的声音:
??“进京如果麻烦,不如现在谈谈。”
??
??四周的密林里突然出现了一大批将士,手持弓箭和强弩,包围了整个山道。说话的男子一身黑衣,龙行虎步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轻轻摇着扇子的男人。
??七皇子!!冷如嫣的心砰砰跳了起来,眼泪弥漫了双眼。
??是他!宝儿的心也忍不住的一跳。突然感觉了轻松,那个黑衣的男子,面容如冰,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突然有了安全感。
??突然的变故,显然让黑衣人吃惊不已,刀枪一紧,首领的刀架到了宝儿的脖子上,而另外一个,却是紧紧的扣住了冷如嫣的脖子。
??“七皇子,救我!”冷如嫣望向他,珠泪滚满了脸。不知道为什么,喊出了这么一声后,她竟然心中发慌,救我,他会救我吗,那边站着的是宝儿!但是要试一下,还是要试一下,试一下昨天晚上他看向宝儿的不是那样的眼光,昨天晚上他早早离开的原因不是因为宝儿,不是,不是!!!
??没想到,他竟直直的走了过来:
??“嫣儿,放心,我会救你。”他对着她,隔着指着她的刀剑说。
??那声音竟是如此的温柔,还有着一丝丝的疼惜。冷如嫣眼泪滚滚而下,心中突然释然。
??“放了她!”仪翔冷冷的望着黑衣人:“你们需要什么条件?”
??她才是冷如嫣?黑衣人首领看看自己刀下的宝儿正带着一脸平静。天下第一美人,竟不是她???自己竟是抓错了人?
??“这个姑娘叫林宝儿,父亲是镇守海门关的林大将军。”声音平平,不带一丝波澜。
??宝儿望向他,这个男人从始至终没有望过自己一眼,冷酷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点表情,而在望向冷如嫣的时候,却多了一点疼惜。他们是天下最好的一对,宝儿低下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之间心底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奢望,希望自己和他曾经的相遇,会在他心底留下那么一丝丝的痕迹吗?”
??“如果你杀了她,我一点不介意。”仪翔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的冷:
??“林将军那里,也许我会替你的主子美言两句。”
??杀了我,他不介意?宝儿看看他,他竟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那么,昨天晚上,为什么却又将自己抱回了那里,让自己住下?难道说,这,这是他布下的一个局?心里有疑问突然迅速的扩大。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要和姐姐一起前来上香?
??难道,难道他竟是设下了这样一个局,要让对方杀了自己,然后再去告诉爹爹,然后,以他现在的身份不仅可以有岳丈冷王爷相助,又可以有痛失爱女报仇心切的爹爹相帮于他,那位子,将会是多么的牢不可破——
??寒意弥漫上来,宝儿没有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脸色苍白,竟是没有了血色,他,他竟真是要借着他人之手,杀了自己??!!
??黑衣人气息喘动,面容上出现了犹疑,望望刀下的林宝儿,她不是天下第一美人!但是她却为什么要冒充那天下第一美人呢?谁才会这么笨的自己要送死,黑衣人冷哼一声:
??“不要以为我们是笨蛋,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冷如嫣!这世上没有谁会代替另外一个人去送死!”
??手下的刀一紧,宝儿感觉刀脖子一痛,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肌肤。红色的血液流下来,染红了白色的锦袍。
??看到了宝儿的血,冷如嫣发出了一声惊呼。无论如何,她不希望宝儿死掉。
??宝儿淡淡一笑。
??“你可以杀了她”,那黑衣的冷血男子,似乎根本不为所动的负手而立,转过身去,挥了挥手,所有的兵士围拢上来,有个士兵给他递上了一把镶着金边的长弓,他微微笑着,拉弓上箭:
??“我只要救下她!”他的箭指向冷如嫣身边的黑衣人的咽喉,嘴边突然绽放出一个花一样绚烂的微笑:
??“同时谢谢你的主子,帮我找了林将军这个好帮手。”
??黑衣人首领眼睛微微转动,难道,难道这个自己手中的,真得不是那天下第一美人?难道这个真是,林将军的唯一爱女林宝儿,杀了她,岂不是激化了自己主子和林将军的矛盾?如果杀了她,那冰一样的男人岂不是正中下怀?传说中七皇子的箭,在那场对月氏王的战争中,于万军中取下了月氏王的首级时,只是瞬间的事情,根本来不及回神。现在这男子,黑色披风,面容如玉,拉弓如满月,自信的如同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自信?是的,他是那么的自信,自信的不容人怀疑,他只注视着她,修长的手指拉开了弓弦。他要救她。宝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秋风忽然大了起来,四周厮杀的喊声响了起来,冰凉的刀刃依然架在了脖子上,宝儿微微一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也许爹爹说的对,京城,真的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想想自己,刚才见到他的一刹那,心中异常的安全感,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好笑。
??微风扑面,有拉弓射箭的声音。脖子上的刀一紧。
??血,有血流下来,顺着自己的脸部,沿着自己的脖子。
??冷如嫣的惊叫声,有人倒地的声音,还有,秋风飒飒的声音。
??宝儿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
??刀掉落下来,血慢慢流了下来。
??宝儿倒了下去。
??局中局,真是个绝妙的局中局,她想 斗大的芭蕉绿如翠玉,在月光下闪烁着昏黄朦胧的光。月光如水银一样轻轻泻了下来,笼罩着安静的村庄,笼罩着静静的小院。
??柳如眉轻轻推开柴门走进来,望着月光下负手站立的仪翔,沐浴着清辉,如梦中人一样,青衣飘飞。
??他沉思时候的样子是好看的,皱着眉毛的样子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他那样让人心动。只是,这个时候的他,皱起的眉心不是为了战场,不是为了计策,不是为了国家安定,也不是为了他死去的娘亲。
??“夜冷了,仪翔该进去休息了。”
??他不说话。月光如雪一样静静飘落,青色的屋檐上是月色朦朦。
??“蚀骨散的药效,要再过两个时辰才能醒来。”
??他仍然不说话,但是柳如眉却发现他袖起的手微微动了一动。
??想必他的双手此时正在攥在一起,那是他习惯的动作,如果紧张的时候,他的手会攥紧,而且微微的出汗,关节苍白。
??柳如眉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不放心,就进去看看吧。天冷了,自己也总要休息的。”
??仪翔不说话,自己是不放心吗,不,不是,我是在自责。
??是的,自责。她终究还是受伤了,无论自己怎样引开那些黑衣人的注意,无论自己的箭法多么的迅速,无论管文仲无色无味的蚀骨散多么的有效,但是她还是受伤了。
??最主要的是,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静静的望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没有一点点的留恋,也没有一点点的信任,甚至没有一点点的恨。虽然自己说的那些话,目的是要让那黑衣人犹疑,趁着他犹疑的一刹那,自己的箭迅速转移射中了那黑衣人首领的咽喉,同时蚀骨散无味的药力慢慢晕开来,让其他黑衣人中了毒,也顺利救下了冷如嫣。但是,她云淡风清的望着他,冷漠,没有表情,虽然,那是他在那一刹那为了救她想要的效果。但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底在疼,疼的狰狞。
??也许在她的心里,自己救她与不救她都不重要。因为自己对她就是一个陌生人。她不像冷如嫣那样渴望他救她。冷如嫣,那个从头到尾他没有看过一眼的女子,他知道,她渴望他救她是因为爱。而她!从头到尾也许自己只是她眼中的一个过客,什么都不是,还不如她身边的那个林漠来的更为重要!
??天知道自己多在乎她!
??仪翔双手紧攥,指关节突出,脸上是让人神伤的苦痛。
??一共见过她三次,第一次,她站在阳光里,轻轻抬手一拍,白衣如绸带散落,如同从光里走出来一般的温暖!多奇异的女子!她就那样夺目的吸引人,那样的奇特,她告诉他,她叫冷如嫣,虽然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欺骗她,但是自己那一刹那心里的狂喜压过了震惊!震惊,是不能相信她是杀害自己娘的仇人的女儿,狂喜,是突然发现原来皇上赐婚的她竟然是这样的奇特!矛盾,挣扎,却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刹那自己突然觉得幸福原来离自己还是那么的近!然而,她却毁灭了自己的幸福!第二次,第二次见她,还是那样的女扮男装,穿男装还是一样的好看。当探子来报她原来就在冷王府的时候,自己不顾一切的以拜访为借口到了那里,看她喝酒,喝醉,想要她喝醉,想狠狠的惩罚她,想亲口问问她为什么,但是她真的醉了的时候,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无法抵挡她带着女儿薄薄媚态的微笑,自己,还是沉沦。你是墙,她说,你是软软的墙,笑面如花,醉态可鞠,如同盛开的海棠花一样的娇艳带着妖娆,倒在他的怀里。
??仪翔苦笑,俊美的容颜上,隐着狰狞的痛。
??原来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从小就看了太多的宫闱斗争人情冷暖的自己,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很冷漠的自己,却原来心里押着一把火,热烈奔放的火,在她倒下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真希望自己可以恨恨的把她烧成灰,化成尘,或者用永远的囚起来,带在身边,藏在心里,烙在了身上!永远也不再允许她离开!但是,她,她却不在乎自己,在那里,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虽然面容苍白,虽然血染红了白袍,但是她不看自己,也不希望自己可以救她。
??她,不在乎自己。是的,不在乎。但是,她可知道,她也许已经成为了他的毒药。明明知道有毒,却宁愿死在那毒里,不要醒来,永远沉沦。
??是的,你是我的毒,是我的药!如果沉沦,我也要带着你一起走向黑暗,不放手,永不放手!墨玉一般的眼眸渐渐的竟如夜色一样的深沉,仪翔突然冷冷的笑起来,笑声无限凄苦,却又夹杂着让人落寞和心碎:
??“来人,备马!”
??
??冷如嫣静静躺在雕花的床上。
??月色冰冷。
??已经到了夜了,是的,夜,多么黑暗的夜。可是,如果可以永远黑暗,自己倒宁愿自己的双眼瞎掉,什么都不再看到!
??嫣儿,放心,我会救你。他对着她,隔着指着她的刀剑说。多么温柔的眼神,墨玉一般的眼眸,高挑的双眉,那眼神柔的如同三月的春风,让她的心不规则的跳动。我只要救她,他说,拉弓如满月,金箭似流星,黑衣飘飞,长发飞扬,美如神邸,淡淡的语气中更有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坚定,如同王一样的气势让人心惊。是的,他是我想嫁的男人。一个王一般高贵,却又隐藏着海一般神秘、深沉和野性的男人。当他的箭指着自己身边的那个黑衣人时,没有人怀疑,那个黑衣人已经成为了死人。连自己也没有怀疑。
??可是,这一切,却是她的,不属于自己。
??苦涩的泪从脸颊流下,冷如嫣感到心揪到了一起。抽痛,心脏狠狠的抽痛,他射箭了,金色的箭快如流星,但是,倒下的却是另外一个人,血喷溅出来,混同着自己的眼泪,自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他救了她!而不是自己,自己只是个靶子,引开他人注意的靶子。他对自己的温柔,只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心,在一刹那,沉到了黑暗的最深处。他奔了出去,扔下箭,以最快的速度,紧紧的抱住了她,如同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宝儿,宝儿,他叫,手竟然颤抖,轻轻的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她脖子上轻轻划破的伤口,而自己,他却没有发现,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自己的手臂在流血,在管文仲救下自己的时候,因为晚了一步,那黑衣人虽中了蚀骨散的毒,但是刀还是划破了自己的手臂。他却没有看到,或者根本就没有看。
??冷如嫣的指甲狠狠的掐进了自己白皙的皮肤里,寒意弥漫上来。一切原来真的不是幻觉,他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一眼自己,但是,为什么,他要请求赐婚,虽然皇后娘娘曾经多次说过要将自己赐婚于他,但是,他却主动请求了,那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意义却完全不同。可是,他,却从不看一眼自己。他骑着马抱着她飞快的离开,没有发现自己其实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甚至在他抱着她的时候大叫了一声,没有。什么都没有。
??眼泪滚落下来,湿透了枕巾。床边铜镜妆台上的蜡烛,冷冷的燃烧,跳跃的烛光照耀着冷如嫣苍白而绝美的脸。宝儿,他只看向宝儿,哪怕是身穿男装的宝儿。他喜欢宝儿,爹爹喜欢宝儿,甚至自己,都是有那么点的喜欢宝儿。宝儿微笑,挑起眉梢的样子,俏皮极了。宝儿像个男孩子一样大咧咧的躺着或随便的坐在长椅上,吃起东西又快又急,刚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替自己抓了个小偷,微笑着走到自己面前,扔下被偷去的锦囊,满身的阳光。她是有点喜欢宝儿,虽然那是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女子,虽然从没有见过她穿女儿装,但是,她喜欢她的同时,心底也隐隐的有些害怕,是的,被皇上金口笑称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她,知道自己有多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害怕宝儿。因为太多的人喜欢宝儿,没有她的时候,自己是太阳,而一旦宝儿出现,自己就成了月亮,无论自己有多出色,无论自己如何装扮,如何棋琴书画样样精通,但是只要宝儿站在那里,自己就成了月亮,成了星星,甚至成为了什么都不是,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了宝儿的身上,虽然她并没有刻意的装饰,但她的笑,她的动,她的调皮,她的精灵古怪,甚至她的恶作剧,都让人满心欢喜,甚至,甚至是她打破了爹爹最心爱的青玉如意,爹爹都不会怪她……酸涩,心中是酸涩,和恶狠狠的寒意,宝儿,宝儿,多么俗气的名字,可又是多么特别的存在!她不甘心,是的,多么的不甘心!
??指甲完全掐进了肉里,流出了血。
??血流了可又如何,他却没有看自己一眼,他却没有看自己一眼!而自己确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
??“小姐,小姐,你的手流血了。”雨翠走了进来,着急的望着她。
??“现在是几更了?”冷如嫣望着跳动的烛火,秋夜,好冷的秋夜,好长的秋夜,不过,也就是这样的夜,更会使人清醒,看得更清。
??“三更天,小姐”。雨翠望着躺在床上得冷如嫣,她在流血,一只手臂包扎好的伤口在渗出点点晕红,而另外一只手臂,却不知道被什么抓过一样,丝丝的鲜血流下来,小姐云鬓散乱,脸色苍白,看来虚弱极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嘴角边却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我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冷如嫣微微笑着,抬起一只手:
??“雨翠,扶我起来。”
??“小姐??”雨翠望着眼前的天下第一美人,竟似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
??“整理仪容!”
??夜色,更加深沉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下起了雨来。黑暗弥漫上来,竟是冷的象是冬天快要来了。
??
??天,转冷了。
??秋雨一下,天气一层层的变冷。
??当宝儿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就听到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下雨了,秋雨缠绵,也许要下很久。可是自己却仿佛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四周都是暖烘烘的,暖的让人回不过意来。也许,也许自己在做梦,刀砍了下来,血流了自己满身,自己,自己,自己怎么会还存在?
??慢慢,慢慢的睁开眼睛,
??还是原来的那间房间,昨天晚上住过的那个,竟,竟还在原来的房间,难道,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难道,现在的自己才是刚刚的酒醉醒来?伸手向脖颈摸去:
??“呀!”忍不住的低呼,脖子上竟是疼。
??这,难道这不是梦?脖子上缠着层层白纱,昨天那黑衣人首领的刀背轻轻滑过竟是真的?
??想了想还是不能确认,挪动身子,发现自己竟是全身毫无力气,而身上似乎盖上了太多的棉被,边上火光闪闪,还有着取暖用的火炉。挣扎着起来,头发散了下来,棉被竟是掉落下去,着起了火来。
??“呀!”心里一惊,宝儿向前扑去,希望能救到整个棉被,但是身子确是毫无力气的扑下床去,直往火盆扑去。
??闭上眼睛长叹口气,等着自己被毁容。
??“不要乱动。”
??有人拦腰抱起了自己,抬起头来,看到了的是一张熟悉的脸,竟是林漠!望着自己的美丽丹凤眼中此时写满了担忧和着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宝儿惊讶。
??林漠打横抱起宝儿,却并不放在床上,而是又扯下了另外一床被子,紧紧裹好她,像包了个粽子似的往外走.
??“你要带我往哪去?”。宝儿这时候才发现林漠的长发上竟是晶晶亮的雨丝。难道,他刚刚奔来?
??“回家。”他说,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神情:“我觉得你还是放在我身边比较好,才刚刚是两天不见,你竟成了这个样子!”
??“你怕向爹爹不好交待吗?谁叫你天天忙着任务,却不肯理我!”宝儿缩在棉被里,感觉他的手臂有力极了:“要不,你告诉我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组织究竟是什么,我就不再乱跑好不好?”
??他鼻子里冷冷一哼:“休想!”
??宝儿叹口气,她知道他的回答肯定就是这个答案。林漠,这个在身边陪同她一起长大的父亲收养的义子,象兄长,象朋友,又象个守护神,她对他的了解基本是他身上哪里有颗朱砂痔她都知道,但是,他的工作,却无论如何不肯告诉自己。只能知道的是,那是一个神秘的组织,似乎到处都有分舵的样子。每一次出动,行事都非常神秘,常常是行动一次,就会伴随着一次大的风波。比如朝廷中发生了“御史贪污案”,“红巾流匪剿灭”,“西平苗夷”事件的时候,林漠都不在家,常常外出一两个月,甚至半年方才回来。但是,他无论如何却不肯告诉自己究竟是什么组织,从事的是什么活动,甚至活动是正是邪都不知道。
??他不告诉你,你就永远也别想知道!宝儿想想叹了口气,闭上了嘴,任由林漠抱着自己飞速的移动。
??也许,只有在他身边自己才是安全的,宝儿想,而他,宝儿苦笑,仿佛看到了那个黑发飞扬的男子,金箭宝弓,神秘的微笑,他是属于夜的,那么深沉,冷漠,竟是自己所看不懂的。是他救了自己吗?自己不是流了血吗?可是为什么却是没有死去呢?自己为什么却会在这里?他,他不是要杀了自己吗?很多疑问在一刹那又涌上了心头。他要杀了自己,想到这,宝儿心里冷冷的,突然觉得自己很累,虚弱极了,只想好好的休息,回家,还是要回家:
??“林漠,送我回家”宝儿轻轻的说,紧紧依进身边男人的怀里,那是让人感觉干净安心的气息,让人放松。
??林漠紧紧的抱着她,看看蜷缩在自己怀抱里的她,流血过多,让她脸色发白,飞扬的黑发现在柔顺的贴着她的脸庞,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遮住眼眸,微抿的嘴唇没有了血色,竟是疲倦至极的模样,像个婴儿,被遗弃的婴儿。
??“好,我们回家。”林漠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柔情。
??该死的自己,那么多次带她出来走动,从来没有让她受到过这么大的伤害!可是这次自己却是忙于事情,让她失踪了这么多天,甚至出动了……才让得以找到她。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抱着她,总隐隐的觉得,身边仿佛有很大的事情发生了,而那些事情却不是自己所能掌控,那些事情仿佛汇聚成一个漩涡,在越来越强大的要卷走身边的她……
??林漠加快了脚步,走向马匹。
??“林公子请留步。”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了温润的男声。
??林漠挑眉,看到了身后的一男一女,男的摇着折扇,女的双眉弯弯。是管文仲和柳如眉。
??“宝小姐身体虚弱,中了蚀骨散之毒,还是不要长途颠簸的好。”
??林漠哼了一声,抱着宝儿继续走向马匹:
??“多谢管军师好意,蚀骨散之毒,天下并非只有你那先生的药方能解的。”
??管文仲一愣,望向那男人,美丽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竟是充满了危险的意味。他,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知道先生——
??“林公子误会了,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宝小姐刚刚醒来,需要调养并进一些饮食。”管文仲微微一笑,抬了抬手,林漠这时候才发现,柳如眉的手中端着刚刚煮好的粥。
??他们是送粥来的,管文仲看着林漠,自己和如眉竟没有发现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进入了房子,而且还牵了马进来!这男人,究竟是什么人,真的就只是林将军的义子,帐下的一员偏将吗?
??“多谢管军师美意,”林漠上了马,看看宝儿,想必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但是她的眼睛仍然紧紧的闭着,疲倦的仿佛睡去。我们回家,林漠想,宝儿,我带你回家。拉起披风,紧紧的裹住她,林漠抬头看看天空,雨丝仍然若有若无的飘着:
??“天气冷了,我们还是早走为是。”他淡淡的说,策马前行。
??“宝姑娘还是要进些饮食为好,否则身体过于虚弱,恐有不利。”管文仲拦住了马车,仪翔走时明确交待不许任何人接近林宝儿,但是,唯一没有想到的,竟是这个男人这么快的来到。
??“宝儿要回家,我是她哥哥,带她回去,是否不当?”林漠面无表情。
??管文仲沉思,他是宝儿的哥哥,虽不是亲的,但是他若要带走宝儿,自己真是没有任何可以拦截的理由。
??当然,也许,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管文仲微微一笑,让过马匹,看着他们慢慢走出院门,慢慢的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
??“的的”的马蹄声,越行越远。
??“文仲,这样可好?”柳如眉,望着浓浓夜色中他们消失的背影出神。
??管文仲不说话,这样可好,自己,实际也不知道。
??也许,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现在却正在策马前行,往京城方向狂奔而去。
??夜色,更浓了 山谷里,满满的菊花开的灿烂。
??披一件薄雪貂披风的宝儿,松松地挽了个“懒美人髻”,简简单单插一只乌木簪,静静的坐在屋子后湖边的的石头上。
??回到这里,已经三天了,这里是林漠的地方,京城里爹爹也有府邸,但是林漠不喜欢,在这样一个清幽的地方建了这么一处房子,作为他每次来京城的落脚地。
??自己的身体在林漠的调养下慢慢的恢复了力气,脖子上只是被那黑衣人的刀轻轻的划破了皮而已,现在也已经结疤,林漠天天反复的叮嘱自己使用他调制的什么什么霜,说是一定不会让自己留下疤痕。其实自己怎么会不相信他,从小到大,每次调皮或者是闯祸留下的伤,都是林漠医治,从没有哪里留下过什么疤痕。
??林漠,是天下最好的医生。
??宝儿托着腮静静的坐着,望着湖面波光凛凛的水纹晃动。该回去了。她想,关外现在也许是该下雪的时候,这湖面定是结满了冰。关外,爹爹肯定又要带自己出去打猎,还有家中的那只小雪貂,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思乡啊,思乡,心底却什么时候在思乡的同时,有了点不舍和淡淡的哀伤?
??难道是因为他吗?心底无数的疑问又升腾上来,他不是要杀了自己吗,却为什么要救了自己?那感觉到的血,原来竟是拿着刀押着自己的黑衣人飞溅的血。他救了自己!他竟是救了自己!原来那些话,都只是个幌子,他是要救自己,甜甜的感觉弥漫了心底,同时伴随着甜意的,竟是满心的苦涩,救了自己又如何?他是她的,皇上赐婚,自己,自己始终还是以外的一个人,还有,如嫣姐姐,那是如嫣姐姐……
??心绪翻腾,宝儿竟是想的痴了。
??身后有脚步声,轻轻的。
??不用回头,知道肯定就是林漠,他一定是来告诉自己回家的行程的。今日他一早就出发离开做准备工作的。
??“林漠,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宝儿皱皱眉,该走的,还是要走。谁也无法挽留。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感觉到他悄悄的走近,宝儿叹口气,他肯定是从市井上又买了什么好玩的小东西,回来逗自己。这几天,他总是说自己笑的太少,买了很多的泥人风车之类的小东西来哄自己开心。
??“我不是孩子,你又买了什么东西吗?”宝儿伸出手去摘一朵小小的野菊花,拈花,转头,微笑,不期然,闯进眼帘的却是另外的一个人!
??他沉默的站在身后,黑发和青色披风一起飞扬,盯住自己的墨玉一样的眼眸写满了忧郁。满地金灿灿的菊花映衬着他修长的身材,英俊的脸庞,看上去,是那么的高贵,但却又是那么的忧伤、还有着那么一点点的无奈和落寞。
??宝儿呆住,心竟不受控制的跳动,仪翔?他,他竟是仪翔!拿着花的手微微的发抖起来。
??他望着她,眼神深邃,却又带着深深的隐痛,扯开嘴角,他勉强的轻轻一笑,笑容竟万般艰难一般:
??“你,只记得林漠吗?”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轻轻的拿下了她手中的花,无限温柔爱怜,又无限忧伤的看着她,轻轻的将那花儿簪在了她的发髻上。而他的手簪上花后,却并没有离开,顺着她的发,捧住了她的脸,那双手,竟是那么的温暖,温暖的让人想有哭的冲动。
??而他的眼睛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他看着她,愣愣呆呆的,竟是仿佛千年未见过的一般。
??宝儿呆住了,心里竟是有点发苦的感觉,张张嘴,却不知道为什么,竟如同被蛊惑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说什么呢,千山万水隔在两个人中间,也许曾经有过很多很多个疑问,不知道为什么,见了面了,却是一句话竟也说不出来了。
??满地的菊花灿烂,灼人眼的辉煌,可是,在那辉煌后,冬,也许很快就要来了。
??天和地安静的没有声音,只听到沙沙的落叶声,还有彼此的心跳声。
??“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她轻轻的问,别过脸去,离开他温暖的手掌,那温暖,无论如何,不属于自己,宝儿心中黯然。
??他淡淡一笑,不容她离开自己的手,用力拥她入怀,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竟是她身上发出来的。你想逃吗,不,我发过誓,无论如何,这一生,我都不放手。墨玉的眸子中突然现出了冷冷的寒意,不放手。绝不放手。
??温暖的气息笼罩住了自己全身,也许,也许这温暖以后不会属于自己,可是,现在,宝儿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是一点不想逃开。如嫣姐姐,宝儿苦笑,请原谅,原谅我一时的贪求。带着点凄然和酸楚,宝儿,安静的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胸膛。
??如果说,一切即将消失如同流星,请给我最后一点可以享受这流星灿烂温暖的时候。
??如果说,一切即将不见如同清梦,请允许我最后抓住梦中你要离开的身影。
??宝儿紧紧的拥住他,那么温暖的味道,那么安然的味道,虽然不可以长久,虽然不可以永恒,可是人生如果曾经拥有,又何必强求天长地久?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流了下来,也许,也许在将来的不久,眼泪要流却再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流。宝儿想,仿佛用尽了余生最大的力气紧紧抱住他,真想真想永远不放手呵,永远不放手。
??“宝儿”他紧紧拥住她,仿佛感觉到她的悲伤,轻轻捧起她的脸:
??“如果,”他说,声音坚定:“如果我不是个皇子,你可愿意跟我走?”
??那问题,问的古怪,可是,宝儿却在一刹那突然象抓住了什么重点一样,如果他不是个皇子?傻傻的一笑,他会不是个皇子吗?他的风采卓绝,怎么会不是个皇子?即使不是个皇子,他也是未来的王啊!怎么会不是个皇子?他竟是傻了!
??宝儿淡淡一笑,时辰到了,该是放手的时候了。
??“七皇子如今功震朝野,皇上甚为喜爱,怎么可以不是个皇子呢?不仅今日贵为皇子,更有可能他朝——.”
??他按住了她的唇,不允许她再说下去,苦笑着看着她,他心里又感觉到了她隐隐的疏离。他不要这样的宝儿!
??“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不是,你可会跟我走?”
??如果他不是?她望向他,眼前的男子,那么的忧郁,却又是那么的肯定自信,充满了让人折服的光彩!
??是的,我愿意,愿意跟他走。什么时候心动自己已然不知,只是真的,真的想要跟他走,永远不回头,宝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轻轻的叹口气,好看的嘴角轻轻上扬,一扫刚来时候的阴翳,冷俊的面容灿如明月,竟满是如释重负的幸福,仿佛刚才那一点头,决定了他心中最重要事情的样子。
??“宝儿”,他拥住她,用下巴轻轻的蹭着她的头发:“等我回来。”
??宝儿微笑。
??望着他,他的眼睛闪亮,是逼人的光芒。
??等我回来,他说。给我几天时间,我自有安排。
??宝儿点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笑
??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野菊花丛中。菊花灿烂,灼伤了人的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如果,真的只是个如果不是吗?纵始她愿意,他也愿意,还有多少人不会愿意呢?
??“小姐,有位先生登门求见。”此处管家老王头的声音打断了宝儿的思想。
??宝儿微笑:“我马上过去。王伯你看看马车准备好了吗,告诉林漠,我要马上出发。”
??转过头来已经没有了眼泪,只是发髻上的那朵菊花开的灿烂,映衬的整个脸庞无比的动人。
??
??简朴清幽的房中,宝儿静静的注视着这个手拿折扇的男人——管文仲。
??“林小姐身体可是好了?”他微微一笑。
??“多谢管军师挂念,”这个男人是个无害温润的男人,但是,他来这里,却并非是为了探望自己如此简单:
??“管军师有话不妨直说。”
??管文仲一愣,旋尔微微一笑,这是个聪明的女子:“林小姐果真聪颖,如此说来就请恕管某直言。”
??宝儿微笑:“管军师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宝儿。”
??“宝姑娘,可知道我家主子那日是要救你的?”
??宝儿心中一动,虽是自己推测出了整个情况,但是此时听到管文仲说了出来,心里仍然是禁不住的砰砰跳动。
??“宝姑娘风采绝伦,我家主子自从认识姑娘后,做事与往日大为不同,上次姑娘突然出现在山谷中,主子为救姑娘不惜牺牲冷如嫣也要确保姑娘性命,宝姑娘当知你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吧!”管文仲望向宝儿,后者面带微笑,不动声色,这真是个罕世绝伦的女子,若不是七皇子如今没有退路,倒真是和她是绝好的一对,只是可惜——管文仲心中暗叹一声:
??“姑娘天资聪颖,想必事后推测,已经知道大概,但姑娘可知道,那日主子救了你后,却为何不在你身边?”
??宝儿心中一动,这是自己心中的疑问。
??“主子救了姑娘之后,连夜骑马飞驰,奔往京城面圣去了!”
??面圣?宝儿暗暗惊讶,他——
??“他连夜奔去面圣,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请求皇上收回赐婚!”
??宝儿大震,收回赐婚?他,他竟对自己,情重至此?酸楚混杂着甜蜜涌上心头,只是,皇上这金口一开,哪里好这么容易收回呢?宝儿心中充满悲凉,他,这可是那个冰冷的他做出的事情?
??“宝姑娘想必知道,皇上肯定不会收回成命。不仅不会收回,而且圣上震怒万分,姑娘知道,太子自病逝之后,皇上一直未立储君。宫廷之中,为争帝位,常常是表面风平浪静大家和和气气,实际上却是波涛汹涌,暗流涌动。即使皇上还未立储君,皇子之间却早已互相排挤暗杀,竞争非常厉害。三皇子的病死,十一皇子的失踪,都有可能是同室操戈的结果。”
??宝儿长叹,这样环境生长出来的七皇子,怎能不冰冷,又怎能不处处防备?而他这么多年却又是怎样活下来的?
??管文仲讲至此,也是一阵默然。生长在皇室之家,是幸还是不幸?沉默了一会,管文仲继续说道:
??“姑娘也许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七皇子自他的娘亲晚贵妃去世之后,一直自称体弱多病,躲在家中韬光养晦,希望能够避开这些纷争,可是,纵是如此,三年前还是没有躲开他人暗算,被大臣上书表荐至西北大漠,名为驻守边疆,实则是希望他能战死沙场!只可惜,他们低估了皇子的能力,我家主子这么多年淡泊无争,为的就是这一天,能够建立战功,统率朝野!”
??他,不是做到了吗?宝儿默然。天生是王的气质,无论如何掩盖,终究还是要光芒四射。
??“现在,主子无遗是朝中最最受皇上宠爱的皇子,也可以说甚至是皇上心中最佳的储君人选。”管文仲口气淡然,这么多年的努力,到今天这一地步,也是必然。
??宝儿沉默,他将是以后的王,这似乎也成为了很多人的共识。继太子之后,他是第一个和太子一样被封了王爷的人,谁又能看不出来呢?
??“特别是主子主动请婚冷如嫣之后,皇上心中更是喜悦,姑娘可知道为什么皇上喜悦吗?”
??宝儿摇头,自己只知道传闻冷如嫣姐姐要被赐婚与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主动请婚了,皇上心中喜悦。
??“那是因为,皇上原本虽要指婚冷如嫣给主子,但是心中却也做好了主子肯定要拒绝的打算。因为,”管文仲讲到此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因为,晚贵妃当年就是死在了冷王爷的手里!”
??宝儿心中大震,他,他的娘竟是死在了冷王爷的手里?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当年晚贵妃,艳倾后宫,受皇上一人独宠,后逢民间暴乱,冷王爷在皇后指使之下,散布流言,说是晚娘娘迷惑圣上,擅用妖术,乱我江山,逼迫皇上杀死贵妃,皇上迟迟不肯下旨,冷王爷竟乔装为刺客,假冒暴乱之徒,在晚香宫中杀死贵妃!”
??宝儿冷汗长流,自古红颜多薄命!他的娘亲,一个小小女子,怎么可能乱了江山王朝?恐怕只是皇后娘娘妒忌的借口罢了!但是,这冷王爷!他,竟是他所为?他竟是如此残暴之徒?那他和他有杀母之仇,又怎么肯主动请婚??而既然是刺客所为,又怎能肯定是冷王爷所杀?
??管文仲淡淡一笑,仿佛看透了宝儿心中的疑问,“我家主子,当日在晚娘娘被杀之时,正好在娘娘宫中,刺客闯进的时候,被娘娘藏在了床下,目睹了娘娘被杀的整个过程!刺客揭下面罩的时候,他正看的清楚,就是现在的南王当时的宫廷护卫统领——冷伯平!!”
??他,他竟是看到了整个血淋淋的场面?
??“所以皇上认为七皇子肯定会拒绝请婚,但是没有想到七皇子没有拒绝,相反还主动请婚,皇上心中大喜,因为,在一个帝王心中,能够不计个人恩仇,懂得利用权术,拉拢重臣的皇子,才具备一个可以做王的素质!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七皇子实际上却是因为——”
??因为什么?宝儿心中充满了疑问,他难道是真的要具备一个做王的素质吗?
??管文仲苦苦一笑,七皇子的这一举动确实出乎意料,不仅出乎朝中知道内情的大臣意料,出乎皇上皇后娘娘的意料,更是出乎自己和先生的意料,而这一切,仅仅都是因为她,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小女子,她的出现打破了先生和七皇子多年的计划。管文仲长叹一声:
??“姑娘可还记得当日第一次见我家主子的时候和主子说了什么吗?”
??“我告诉他我是冷如嫣”。宝儿说:“那只是我一时的玩笑,因为我和如嫣姐姐是闺中好友,此次来京城,也是因为听说她要嫁人,过来看看。”难道,难道自己这一句自己以为的无伤大雅的话,竟是他——
??“是,姑娘是一句玩笑,可是主子却当以为真,主动请求赐婚!”
??有东西在心中炸了开来,宝儿完全的愣住,情感像是决堤的洪水涌了上来,他竟是对自己早就用情至此?
??长叹一声,也许,人生有此一场爱情,纵是遗憾也可慰平生了。
??“姑娘,可以明白自己在主子心中当有何等之重!”管文仲轻声的说道,突然后退一步,竟是双膝着地,跪在了地上。
??“你,管军师,你这是?”宝儿上前欲扶起他。
??“宝姑娘,管某此次前来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娘答应!”那管文仲竟是不肯起身!
??宝儿淡淡一笑,一事相求?他竟不知道自己听到这里,也早已明白所为何事了吗?
??“军师请起,宝儿即时就会速速离去!”
??管文仲一愣!她,她竟是明白自己的意思?
??起身后,管文仲长拜:“姑娘——”,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宝儿苦苦一笑,自己是要离开的,皇上震怒,定是影响了他的前途,自己又怎能在此逼他左右为难呢?就算自己不肯抽身,现在也不能不抽身了不是吗?宝儿的眼睛询问的望向管文仲。
??她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管文仲心中暗暗钦服,只可惜与主子有缘无分!
??“姑娘若走,当速去,如若不速去,只怕此处也不安全了。”
??皇上震怒,纵使不会杀她,但是,只怕其他皇子也已知道了仪翔的软肋,定会象上次刺杀冷如嫣那样,对她动手了吧。
??宝儿淡淡一笑:“管军师,只怕不仅仅有这么一个原因吧。”她紧紧的盯住管文仲的脸,眼前却仿佛又出现了那张英俊的面庞,如果我不是皇子,你可愿意跟我走?
??他怎么可能不是皇子,就算他想抽身,已经也是来不及了!
??“是,姑娘,皇子现在奔往京城,估计是要为姑娘做抽身打算了。昨日先生告诉我,万岁昨日震怒之下,失控的问出主子江山与女人哪个重要!”
??江山,与自己,哪个重要,宝儿苦笑,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是可以和江山相提并论了?!
??“七皇子不能失去冷王爷的帮助,更不能失去皇后的支持!因为太子死后,皇后娘娘已无儿子,所以才收了冷如嫣做了义女,如今许配给七皇子,正是大好时机!况且,姑娘应该明白,皇上的几个王子中,成年中当属七爷最为出色,不似其他心计狠毒,如若能登帝位,天下黎民之福啊!况且,就算七爷现在想要抽身,不要此位,估计视他如眼中钉的人还是大有人在,也要将他先除而后快!七爷,根本就是没有退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往前一步也许还有生路,若是往后,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这个道理,自己早已经想的明白,聪明如他,也应早已明白,只是却为何要选择后退?
??“宝儿明白,今日下午,将速出发。”
??“宝姑娘”管文仲不知道怎样张口:“你不仅要速离开,在下还想请姑娘——”
??“管军师只管直说。”宝儿看管文仲吞吞吐吐。
??“在下还请宝姑娘,不要回家,而是,消失!”
??消失?宝儿惊讶,自己,自己竟是连家都不能回了吗?? 初冬时间的汴京城,天气严寒,万物萧瑟,唯独傲霜的寒梅却已含苞待放,暗香扑鼻。皇宫御花园偏僻的角落里,有一个冷清的小院落,青竹依然葱翠,更有梅花香扑鼻而来,让人回味无穷。
??这里很少有人踏足,但是今天,夕阳西落的时候,在落叶纷纷的小路上却走来了一个人,一个少年。
??蓝色锦袍用隐针绣出暗红色的牡丹,衬托的少年面容如花一样的美,但是,那绝美的面孔上,却是掩饰不去的落寞和孤独。
??他站在暗红的门前,愣愣的望着宫门上“守拙园”的匾额发呆,梅花的香气扑鼻而来,缭绕不去,但是,他却是愣愣的竟是出了神,像是正在犹豫是否要进去一般。
??正在发愣期间,院子里却传来了一声温暖的声音:
??“仪翔吗,怎么却不进来了?”
??那少年竟是当今年少称王的七皇子仪翔。
??仪翔一愣,苦笑一下,推开园门,走了进去。
??正厅里的暗红色木格纱窗下,坐着一位青衣中年女子,女子面前正放着一架琴。
??仪翔施礼,却并不说话,似乎非常熟悉一般的走向纱窗下的凳几上轻轻坐下。
??那女子也不说话,望望仪翔微微点首后,伸出玉指竟自顾自的弹起琴来。
??琴声淡雅,宁人心神,似涓涓流水,又似山谷松鸣,让人放松,一时间满树梅花香气微微,满室全是春意。
??一炉香毕,琴声而止。
??那女子望向仪翔,后者正盯着窗外的梅花出神,竟似不知琴毕。
??女子微微一笑,轻声呼唤:
??“仪翔?”
??仪翔转过首来,方才看见一炉香已经尽到尾部了
??“姑姑,何故停琴?”
??“琴为知音者听,来者不识琴音,多弹无益。”女子微微一笑。
??长叹一口气,仪翔苦苦一笑,她的琴声什么时候竟是安抚不了自己了。
??女子轻轻一笑,笑容中饱含着忧愁。他的心绪如麻自己全然了解,就如自己当年一样,但是,人间无奈之事何其多!正所谓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自己蹉跎一生,到头来,还不是无法参破这人间的情爱之事吗?
??女子轻叹一口气,薄薄的忧愁荡漾在脸上,提笔挥毫,宣纸上跃然两个娟秀的字——舍得。
??“姑姑,要我舍得吗?”仪翔苦苦一笑,舍得,舍得,有所舍才有所得,江山可舍,只为伊人,但是,伊人不在,何舍?何得?明明那日她点头微笑,却在自己一放手之间,转瞬消失,音讯全无,竟似人海中从未有过她一样!
??仪翔双手轻轻颤抖,难道,难道她竟如同管文仲所说那样,有可能,有可能——
??想到种种不测,仪翔的脸竟刷的白了起来,
??“无欲则刚,翔儿,若是上阵,你现在已经败了。”
??仪翔不说话。
??那女子轻叹一口气:“纵使你现在不能放下,可是,你还要走我的那条路吗?”
??仪翔浑身一震!姑姑,姑姑的那条路?
??“抱琴蹉跎一生,守拙自居,不能离开这皇宫半步,仪翔可知为何?”女子淡淡的说,原来这中年女子,名为抱琴。
??“琴姑姑,不忍扰他自由,伤他性命,甘愿留于宫中。”这是姑姑,对他说的话。当年的姑姑和那人,是天设一双,只可惜事逢变乱,那人性命危危,姑姑甘愿留下,换他自由。
??“翔儿可曾想过,我是原因之一,而其中却另有他因?”抱琴轻轻一叹,望向这愁眉不展的少年,知道自己只有再下猛药,也许,也许他会清醒。
??“若是他够强势,我又岂会受制于人?”
??仪翔一愣,如当头棒喝,若是他够强势,若是他够强势??
??抱琴忧伤的一笑,天子,天子是这样炼出来的,这也是当年他不如他,自己甘愿留下的缘故。可是,这样重的一付担子却要给仪翔背上,是否,却又苦了些?生在帝王家生在帝王家,多少人羡慕锦衣玉食,却怎知多少人悔不应生在帝王家!!
??而今日,自己这样的一席话,可会又造成了另外一个如同自己一样的女人?
??“先生,先生,让我告诉姑姑,他很好——”仪翔苦涩的想,先生若闻得这样一席话,却又该当如何是好?
??抱琴微微一笑,点点头。看看仪翔,仍然眉头紧皱,抱琴心中一疼,知道他还在震惊之中,心绪乱如麻。
??这样对他,是否太残忍了一些?叹一口气:
??“翔儿,天色已晚,你早回休息吧。”
??仪翔施礼,转身欲离开,可是身后,却传来了她的呼唤。
??“姑姑?”
??她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苍白,还有些为难,和担忧。:
??“留得青山在,翔儿。”她说,安然的依在门上,梅花飘香。也许,也许他能明白这个道理,也许不会有另外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女人。
??仪翔点点头,心中一动。她,她竟是要自己退一步,往前看吗?
??“姑姑,仪翔知道自己当如何做。”虽然艰难万分,仪翔的面容上却恢复了往常的冰冷。
??她微微一笑,挥挥手,望着那蓝衣少年在梅花香中,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夕阳落下了,暮色四起。
??“你即是答应了我劝他,何必后又加那么一句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边上多了那么一个人,微微皱着眉,与她一起望着那少年远远离开的路。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不想他如同你一样,活得这样辛苦。”她侧过头来望向他。他皱眉,虽是苍老的脸,却依旧神采飞扬:
??“我为苍生,何来辛苦?只是,”他沉默,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可能明白?”
??抱琴望着他,天子,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天子,掌管一个国家,需要一个磨练的过程,更需要一个包容天下,宽阔无比的心胸,能容的住喜悦快乐,更要能容的住痛苦伤痛,这也是他不如他的地方!
??“你头上又多了根白发了。”她柔声的说。
??他不作声。
??“你在想什么?”她问
??“也许,也许还需要一味更猛的药。”他说,在夜色中微微笑了
??
??皇宫,龙栖殿,皇上嘉平尚未起床,门外却已站立了一个人,在等候求见。
??“十二皇子,天色尚早,皇子要不要到偏殿休息一下,再求见皇上?”
??年方十四的仪敏微微一笑,摇摇头,虽然已接近初冬季节,天微微的冷,但是,他要见皇上,有事禀报,更要在皇上醒来之前,截住一个人。而那个人,也许,马上就要来了。
??果然,通往龙栖殿的玉石路上,薄薄的晨雾缭绕中,有个修长的身影急急的走了过来。
??仪翔,那是他的七哥,最最嫡亲的七哥,众多皇子中,从小就与自己走的最近的七哥,教失去娘亲的自己要坚强的七哥,仪敏的心微微的跳动。七哥,往日来都是你保护我,这次,要换成我保护你了。
??“仪敏见过七哥!”仪敏施礼。
??“仪敏!”急匆匆行来的仪翔,看见仪敏一愣:
??“你怎么在这里?有事要见父皇吗?”
??“是,要见父皇,禀告江西赈灾事项。”仪敏微笑。
??仪翔望望这个小弟弟,他已经长大了,不在是年少时候那个整天缠着自己的小孩子了,而是一个翩翩美少年了,一个能担待国计民生,满腹诗书的成年人了。
??“好!”仪翔微笑,疼爱的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十二弟已是长大了!能为父皇分忧了。”也许,也许自己离开后,他会成为父皇的一个分忧之臣。
??“仪敏要见父皇,”仪敏崇敬的望着仪翔:“更要见七哥!”
??仪翔一愣,见我?
??“仪敏恳求七哥,收回此行目的!”
??仪翔更是愣住了,他,竟知道自己此次前来求见皇上的原因?
??“七哥,皇宫是最有秘密的地方,却也是最无秘密的地方。”仪敏一笑:“”七哥那夜之事,已经是为人知晓了。”
??仪翔淡淡一笑,为人知晓?这皇宫本就是耳目遍布的地方,一举一动,估计很多人竟是要比皇宫的主人——皇上,知道的还要清楚!仪敏现在知道了,却也无什么问题,他,毕竟是要长大的,这样,倒也很好,毕竟可以保护自己了。
??“仪敏很小时候,七哥就教会自己学会保护自己,七哥!如何今日却要这么做,前进容易,抽身难啊。”仪敏说到此,竟是声音哽咽。
??仪翔望着仪敏,也许众多皇子中,他是最最真心关心自己的人:
??“七哥自有分寸,十二弟无需多虑,只是以后十二弟要——”
??“他们不会让你离开京城!”
??不让吗,仪翔冷冷一笑,刚要说话,突然李公公从殿内走了出来:
??“宣十二皇子觐见——”
??仪敏望望仪翔,后者脸上依然挂着他所熟悉的那样冷冷却自信的笑容,他决定的事情,也许无法动摇,但是,但是——他突然拉起仪翔的手,在他的掌心里飞快的划了两下,七哥,七哥,也许这是仪敏能帮你的事情了,还是希望你能明白啊!
??仪翔望着仪敏慢慢的走进殿内,他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两下。
??仪翔冷冷一笑,是他吗,还好,还好自己早有察觉。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抽身难吗?姑姑说过,是他不够强势,姑姑提醒了我。
??“宣七皇子觐见——”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入了殿内。
??软塌上,嘉平皇帝正在闭眼休息,而他的身边,竟然站立的不是李公公,却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让仪翔见了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人。
??林漠 林漠骑马飞驰在漠漠的荒野里。
皇上为什么要召见自己,他真是想不明白,明明可以下一道旨意让林将军速回京城,但是,却召见了自己要自己回去带口谕给爹。可是,宝儿,宝儿却失踪了,自己如何回去告诉爹的?那日明明要将宝儿送回家,但等自己归家准备好一切后,管家老王头却告诉自己宝姑娘已经先行离开,只留下了一身天蚕锦。天蚕锦,宝儿竟没有穿那天蚕锦而走!事情似乎严重的出乎了自己的意料。而自己一直对宝儿的存在有着特殊的感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宝儿却真的如同消失不在这人间一样。
也许,自己应该先去见见管文仲,老王头说,那日小姐见了管文仲后就想早点回去,宝儿的不见,难道与管文仲有关?与他,七皇子有关?林漠的心中充满了焦急,面前又浮现出今晨仪翔见到他时无法掩饰的惊讶和伤痛!宝儿,宝儿,你究竟在哪?猛的勒住马,林漠停住。
“玄武!”
叫玄武的男子,面无表情的从四随从中走出
“大人!”
“速回京城,寻找林小姐,一有消息,马上汇报!切记,确保宝儿无危!”
玄武上马,飞驰而去。
宝儿,宝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带你来京! 当今之计,只有自己飞速回海门关汇报林将军后,再来寻她了!前面,前面六十里外,将是马邑镇,今日打尖,明日即可到达城关,见到将军了。
林漠狠狠抽了马一鞭子,飞驰而去。
永庆宫,幽幽琴声如水。
弹琴的男子一身素衣,面容方正,看来恬淡至极。
“二爷的琴技,更精进了。”说话的是魏德昌,双眉高挑,眼睛微微眯起
“只可惜这琴未必如人啊。”眼睛里精光一射,魏德昌的面孔竟是布满了冷冷的杀机。
“魏大人所言是为何故,仪烨并未明白。”二皇子仪烨淡淡一笑,停住弹琴,挥挥手,身边的下人送上茶,撤去了琴案。
“深居浅出,韬光养晦,二爷如今竟效仿起七爷当年了。”魏德昌冷笑一声: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二爷这轻闲的时光,估计没有多长了。”
仪烨微微一笑,挑挑眉毛,轻抿香茶:“此话怎讲?”
“啪”的一声,魏德昌扔下一根竹管,赫然是那日死士手中所持的“阎王散”。
仪烨面容不变。
“二爷不识此物?”魏德昌轻轻一挥手,身边有人奉上了一个木匣子:“这个,二爷想必倒是认识吧!”
匣子打开,赫然一个苍白人头。
仪烨皱皱眉头,嫌恶的转过头去,仿佛那人头脏了自己的眼睛。
“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二爷用的巧妙,只可惜,冷伯平那老家伙,已经有所察觉!二爷当不会不知道这人头是谁的吧?”
仪烨微微一动,笑道:“魏相国如何知道,此事是为我所为?”
“此人是当年冷伯平手下专司制造暗杀武器的一员老将,当年战场上未死,二爷费劲心血网罗了来,此处派上用场已有多日,魏某焉能不知?”
“即是如此,魏相国又为何将他杀了?”仪烨淡淡一笑:“交给冷伯平,岂不更好?”
魏德昌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好,好,魏某多年竟是看走眼,不知二爷竟是如此人才,如此快人快语!”
仪烨不说话,双手袖起,走向窗边.
“魏相国,有何要求?”
有何要求,魏德昌微微一笑,七皇子回京,当日自己为保太子,举荐他去边关“锻炼”,却未料到今日竟风水轮流转,最主要的是——
“二爷,魏某并无任何要求,只是想为二爷登基做个开路先锋罢了!”魏德昌冷冷的说,太子死了,自己原有的计划全被打乱,现在的这些王子中,似乎没有几个成器,四皇子年幼时就已失踪,五皇子为人温和,但缺乏大将之才,不是帝王之相,六皇子好色且为人狠毒暴戾,八皇子九皇子才能平庸,且极为贪财,为皇上所不喜。三皇子和十一皇子本还不错,皇上非常喜欢,却一死一离奇消失,十皇子,十二皇子年纪尚小,皇上待之平淡,至于陈妃的生下的十三爷,今年刚满三个月,要想争那皇位,估计等个十年也没有希望。如今尚还成器的就剩下眼前的这位爷,还有那个七爷。只可惜那七爷和自己,处处不合。
仪烨不说话,望着魏德昌,仍然极为恬淡的一笑
“魏大人,如此说来,就有劳你一件事情了。”
“二爷请吩咐。”
“请魏大人帮我找一个人。”仪烨轻轻走向书房,提笔写下三个字:
林宝儿
魏德昌皱眉,林宝儿?
“魏大人手下有大批红巾卫士,要找一个人,想必不难吧!”
魏德昌一震,红巾卫士,他,究竟知道多少?冷汗从身上冒了出来,魏德昌突然发现自己竟汗流浃背。
仪烨微微一笑:“大人若是找到了她,千万不可伤了她。”
仪烨恬淡的微笑在烛光下竟是诡异万分:
“我倒是要看看,比天下第一美人还美,能让他求父皇退婚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时的翔王府,灯火冷冷。
管文仲焦急的在大厅内来回走动。
仪翔去了皇宫已经整整一天,却不知道为什么至今不回。和他一起去的人回来报
说,七爷半日前出了宫,让他们不要跟着,自己一个人策马狂奔而去,不知所踪。而现在却已经是夜了,天空阴阴沉沉,似乎要下起雨来了。
“七爷走时,面色如何?”
“回军师,七爷不知何故从皇上大殿出来后,脸色阴沉,一句话不说,只叫我们不要跟着,策马就走了。”
“那你们可知皇上和七爷说了些什么?”
“不知,听宫里的小太监说,七爷进去的时候,皇上遣散了所有人,谈话内容只有七爷和皇上两人才知道。”
天色黑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管文仲焦急万分:
“着命所有人手,加紧查找,务必一定找到七爷!”
“是!”
仪翔能到哪里去呢?管文仲陷入了深思。难道,难道去寻她去了?不可能,那日,她听到自己的提议,微微一笑点头。自己问她姑娘要消失,可否告知在下准备怎样做的时候,她淡淡的说,完全消失吗,若是告诉了你,就消失的不彻底了。她虽是淡淡微笑,但是却笑中带着自信,这么精灵聪明的女子,不可能留下任何一点痕迹让七爷找到。
管文仲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自己这着棋是在仪翔不知的情况下进行的,先生命自己不得告诉他,但是,虽是出了这么一步,仪翔,却是先生无法左右的变数,仪翔,仪翔!你却是在哪里!!
管文仲仰头看天,雨,越下越大了,天空电闪雷鸣。
马邑镇,林漠在雨下的最大的时候,到了马邑镇。
马邑镇不大,但是却极其繁华。在中国历史上,这是个非常有名的小镇,虽只有弹丸之大,却常起杀戮,因为这个小镇,地处边关,是历代朝廷与北匈奴相交的地方。至本朝,太祖皇帝与匈奴王战争双方持平,于是达成协议将马邑镇作为双方互通有无的地方,设贸易集市,流通物品,是故此地极其繁华,胡人汉人夹杂其中,人烟稠密。
虽是如此,此地却也是是非不断之处,汉人文化中一直认为胡人为蛮族,地偏人少,且未开化,虽与对方往来,却心理上总是或多或少有着歧视之意,常常出现胡人骚扰边境举动。这里,也成为了匈奴与汴朝双方刺探对方军事情报之处,虽无大战,却常有摩擦。总之,这是一个充满了矛盾、动荡、但是却又繁华、充满吸引力的地方。
林漠对这块地方极其的熟悉,自从林将军驻守海门关后,这十几年来,这块地方,一直是他们重点的作战本营,安排了许多精兵强将隐匿其中。
脱去遮雨的斗篷,林漠走进了“朋来”客栈,今晚,看来只有在此打尖了。快马加鞭一日,虽人归心似箭,但是马却也要休息了。
“客官,您里面请,住宿还是吃饭?”小二望着黑衣的林漠,心中暗赞一声,今天来的这几位可真是个个英俊不凡,气宇轩昂!
林漠刚要说话,突然,楼上款款走下了个劲装的姑娘,靠在木质的栏杆上,对他轻轻的一笑:
“林公子要住宿,他的房间和餐点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用再另外叫了。”
林漠皱皱眉毛,这个姑娘,是谁?
那姑娘却嫣然一笑,露出皓齿洁白:
“公子这么多疑问,何不上来一谈?”
说完,那姑娘竟不再多看他一眼,自行款款上了楼去。
林漠凝神,举步刚要随着上楼。
“主子,当小心,只恐——”是四随从中青龙的声音。
林漠冷冷一笑,今日这事来的确实太过突然了些,这姑娘自己从未相识,却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实在古怪。迅速的将自己曾接触的各类人等在脑海中排查一遍,却实在想不到当属什么组织。
林漠摆摆手,慢慢的走上楼去,后面跟着四随从中的其二,青龙却是留下了,走向小二,估计是要调查去了。
楼上包间里,红泥火炉温暖,一桌酒菜生香,与室外的风雨交加完全不同,竟是满室的春意。刚才那姑娘,正悄生生的立在桌旁,微笑着看着林漠的进来。
“林公子,请坐——”
林漠静静坐下,不说话,望向那女子,一身黑色劲装,黑衣,黑酷,黑鞋?微微一笑,林漠道:
“姑娘长途奔波而来,不会只是请在下尝尝酒菜吧。”
那姑娘一愣:“公子好眼力,竟知我是长途而来。”
林漠微笑,浑身干爽,唯独鞋子湿透,且头发鬓角微乱,正是身穿蓑衣雨中骑马奔驰应有的样子,自己试问一下,竟是对了。
“姑娘,请你们家主子出来吧。”
那姑娘又是一愣,旋而微微一笑:
“我家主子,稍候就到,请公子静候。只是这几位可否与我一起前往隔壁包间,另有酒席——”那姑娘眼睛望向了他身后的二人。
稍候就到?林漠,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难道是他?抬抬手,身后的白虎,朱雀刚与那姑娘一起往外走去:
“姑娘,你家主子为何知道林某今日将至这“朋来”客栈?”
那姑娘回转过头来,嫣然一笑:“我家主子并不知公子定会前来“朋来”,只是公子无论今日去这镇上哪家客栈,都将有人等着你罢了。”
林漠微微一笑,那姑娘离开。
他竟是用心至此?林漠沉思,满室只剩下了他一人,背对着门而坐,举杯独饮。
时间慢慢的过去。
忽然,有风刮了进来,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林漠不回首,身后站的是谁,无需回首,他已经知道个大概了。
“来了,不喝杯酒吗?”他说。
来人走向桌子,径自坐下,他竟是浑身湿透,没有一丝干爽的地方。虽是如此,但是,看起来他却没有一丝狼狈,依旧面容如玉,风采逼人,仿佛那一身水淋淋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也是如同干衣一样的自在,安然。
“来晚了些,林公子见谅。”他说,墨玉般的眸子冰冷,来者竟是七皇子仪翔。
“林漠见过七皇子”林漠起身,拱手。无论如何,他是偏将,他是皇子。纵若是今天他有事相求,礼数却不能不顾。
“免礼”,仪翔望着林漠,林漠也望向他。
两个世间优秀杰出的男人,第一次彼此如此相近的对视。身材,是一样的修长,面容是一般的俊秀,只是一个冷漠,一个淡然,一个多了些王者贵族之气,一个多了隐忍和安静,一个绝美的面容让人窒息,一个英俊的脸孔让人难忘;他们同样的优秀,甚至气质上也有着那么点接近。
仪翔心中暗赞一声,这是一个杰出的男人,虽是偏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却没有任何一点见到自己的局促,相反,悠然自得,自信轩昂。也许,也许这也就是她为何相信他,念着他的原因吧。
“林公子,宝儿在哪里?”开门见山,他竟问了这么一句。
林漠微微一愣,他不辞千里的跟踪自己竟是要找到宝儿?看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林漠竟觉得这个男人,似乎较之以前有些不同了,竟是多了些萧杀和冷冷的霸王之气。
“七爷应该去问管文仲,你的军师。”
仪翔微皱眉,管文仲?
“宝儿在与管军师一别之后,不见踪影。”
林漠紧紧的盯着他的面孔,这张面孔上是坦然的疑惑,没有一丝作伪,宝儿,宝儿难道不在京城?林漠心中一沉。
管文仲?仪翔心中明白了什么。文仲啊,文仲,你就是不这么做,我只怕也是要回不去了。
耳边仿佛响起了今日晨他对他说的话,要杀一个人,何其容易!他说,高高在上的他,他的父皇,每一字每一句都掷地有声,况且,况且,不杀一个人的手法也有很多,比如,赐婚。他说。仪翔愣住,赐婚?是,赐婚,我将她赐婚给仪敏,你觉得如何?他眯起眼睛,躺在榻上,脸色阴沉,却狡猾如一只看着自己猎物的老虎,嘴角带笑的看着他。仪敏,仪翔痛苦的闭上眼睛,他,自己的父皇,何其了解自己!何其了解自己!若是赐给别人,自己定是要想法夺了回来,可是仪敏,却是自己最爱的弟弟——
不要逼我走这样一步!仪翔!你是帝王家的孩子,就永远要在享受着身份的荣耀同时,忍受痛苦!他说,冷冷的挥挥衣袖,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况且,他笑笑,没有说下去,一切尽在一笑中。
仪翔心中如同扎了把刀子,有血要流出来,父皇,他竟是早早知道了一切,而他,林漠,就是他况且的那后面没有说出的半句。她消失了,谁都找不到,可是,林漠,却能,因为,只因为——他是那组织的主人!今日早晨,他让林漠站在身边让自己看到,其实,也就是要让自己明白,他可以随时杀了她,可以随时!姑姑,你说的对,如果他够强势,就可以带走你,就可以带走你!
长叹一口气,仪翔闭上了眼睛。
“在下前来,只希望拜托林公子一件事情。”
林漠一动,拜托自己一样事情?
“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都请林公子不要伤害宝儿,好好保护她!”仪翔盯住他的眼睛,林漠,是她最信任的人,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自己目前所能赌的就是他们的感情!那组织,他是那组织的人!那组织,以遵从上命为最高准则,只要是加入的人,若是上头命他马上自杀,定会毫不犹豫的马上死去。自己长这么大来,只听传闻说过有这么一个秘密组织为皇家效命,很多皇家无法出面去做的事情,都由这组织不择手段的去完成,可是没有想到,竟真有这样的事情!
林漠心中微微一动,他,竟是知道了什么?皇上今日晨什么事情没有命自己站在身边,难道竟是——,那么说来,宝儿,宝儿的性命,竟在今日早晨皇上的一念之中?林漠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宝儿,宝儿!
若是如此,自己当何为?也许,也许只有拼自己这条命而已了!林漠痛苦的闭上眼睛,缓缓,缓缓的点了点头。
仪翔心中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手心竟全是汗。无论如何,他苦笑一下,他答应了,宝儿,也许,这是自己为你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宝儿,自己说过要不放手,要不放手,可现在,却是不得不要先放开你的手了!
“林公子,宝儿,就交付与你了!”仪翔说,面上浮起一个凄凉微笑,那个微笑竟是如此惊心动魄的让人失魂的俊美,在烛光的跳跃中,带着无尽的酸楚与落寞,他,竟让林漠的心,在一刹那,微微发疼。
很多年后林漠回忆到这里,还清晰的记住了那个微笑,落寞,孤单,他在一刹那竟不再像个高高在上的王,而是个脆弱的需要人保护的孩子。
“七皇子——”
林漠望着那就要离开的身影:
“林漠,一定尽心尽力。”
那修长而消瘦的身影微微一顿,林漠看到他轻轻的却无比艰难的挥了挥手走了出去。那脚步,竟有些踉跄。
烛火跳动,满室的落寞,林漠一个人坐着,心中充满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轻轻的举起杯,他苦笑,也许,也许今夜,自己要无眠了 秋色老去,梧桐叶黄,荒草零落,初冬时节,天,慢慢的寒冷起来了。
京郊的湖边,宝儿静静的坐对着水面,望着寒烟笼翠,天上慢慢的飞过南归的大雁。没有想到,自己竟有这么一天,不能回家了。不仅不能回家,而且还不知道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看君已是无家客,逢人犹是说故乡。宝儿轻轻一笑,古人尚能逢人说说故乡,自己现在竟是连说故乡的人,也没有了!
罢了,这样倒也好的,权作是自己逃家轻松的流浪了。
宝儿轻轻抬起手来,对着水面,用手向上撑开自己的嘴角,做了个微笑状。水中的少女,麻花辫,面色土黄,本来普通的面容,因为这个怪模怪样的动作变得更丑了起来。宝儿轻轻的甩甩头,这样的消失,可能算得上彻底?
这个样子,估计就是林漠,也未必认得出自己来。宝儿想,背起包裹,踏上漫无目的的官道,自己去什么地方呢?应该去江南吧,那边会离京城远些,离爹爹也远些。 慢慢的走着,前面不远处,有村庄,自己可以天黑了那里去找个地方安歇。
想着想着,宝儿慢慢的走过了一片树林,突然,丛林中,传来了一个男声:
“哼,想从我的口中得出任何一点讯息,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屈服给你们这帮无耻的胡人!”
胡人?宝儿屏住了呼吸,此处竟有胡人?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宝儿想。低下头继续走路。
啊!那男子凄厉的叫了起来,
边上有挥舞鞭子的声音,同时还有个男子低沉的声音:“你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那男子继续凄厉的叫着,鞭子挥舞的声音更快了。声音渐渐的小下去,竟是听起来,那男子快要奄奄一息的样子。宝儿皱皱眉,怎么办,自己是去看还是不去?宝儿悄悄的靠近树林。(题外:宝儿想:这作者怎么回事情,怎么老是让我去救别人??)
“住手”,一个懒洋洋的男声响起,宝儿心中一喜,看来是有救了,不需要自己出动了。
“你不说是吗?”还是那懒洋洋的男声,说到最后,竟还带着笑意一般:“你不说,赵大人,那就让你的女儿来说吧。”
宝儿心中一沉,拔开树枝看过去,发现,发出声音的人,一身白色锦袍,背对着自己,正被一群人环绕着懒洋洋的靠在树上,说话的竟是这群胡人的头目!宝儿暗吸一口气。自己还以为是要救人的什么侠客呢!
而在这看不到面的白衣男子的对面树上,正绑着一个中年模样穿着官服的人,血迹斑斑,竟是浑身皮开肉绽没有一块好的肌肤!看上去实在的惨不忍睹。宝儿不忍心看下去,这胡人,竟是这么的残忍!
“爹爹,爹爹救我——”被两个随从模样的人,拉上来的竟是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面目清秀。
“住手,你们这帮畜生,畜生!”那男子竟是口吐血沫:“哼,我们天朝做事从来都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你放了我女儿!”说到最后一句,这男子,双目通红,恨意满眼,竟似要滴出血来一般。
那懒洋洋的男子,慢慢的挪动身子,站了起来,宝儿一惊,这男人个子真高!比他竟还高些,脸前仿佛映出了那张深情望着自己墨玉般的眼眸,宝儿心里一疼。
“呵呵”他慢慢走向那个清秀的小姑娘。伸出手去,捏住了那姑娘的下巴,发出了恶魔般的笑声:“你不说吗,小姑娘,你的命可是在你爹爹手里吆。”
“你,你要干什么?”那小女孩的脸竟然一刹那红的像个苹果,而且浑身发抖,看上去甚是可怜。
“你,你这个色鬼,放,放了我女儿,卑鄙、无耻!”
“我们胡人呢都是卑鄙无耻的”那男子懒洋洋的声音到此一沉:“赵大人,你还不说吗?”
“你,你这个恶贼,我——”那男子气急之下,一口鲜血喷出,竟是说不出话来!
“呵呵,”那男子轻佻的一笑,宝儿心中一沉,这男人,竟然如此的龌龊,到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
“来人呀,带下去,赏给兄弟们了——”
几个跟着的随从模样的人拖起小姑娘,往密林深处走去
“爹爹,爹爹,爹爹救我——”那姑娘挣扎着伸出手来,满脸的泪光。
宝儿再也看不下去了,这群胡人,如此龌龊,据说他们可以兄弟共妻,父死娶母,现在几个人欲一起强暴这小女孩,真是再正常没有的了!
“放手!”
宝儿高声喊道,走进了树丛中的空地。却不想走的太急,被树丛边的灌木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到了地上,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原来那带刺的灌木,划破了自己的手。而更为可恨的是,自己原先从管家老王头妻子那偷来的粗布衣服,这时候竟沾满了泥浆,而自己头上也灰蒙蒙的。
宝儿忍着痛爬起来,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但是,无论如何,也要救那个小女孩。
随着自己的这一声高喊,和自己这么狼狈的一扑,那些胡人果真停下了手,宝儿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个高个子懒洋洋的男人现在正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而那张脸,
宝儿看到后,竟是微微一愣,那脸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猥亵,竟是异常的阳光,温暖、俊美,特别出彩的是那一双不似汉族人的非纯黑色的眼眸,褐色仿佛带点透明,似乎有魔力的宝石一般,吸引人人的视线。而此时那张俊美的脸上,正带着吊儿郎当邪邪的笑意望着她。
宝儿突然明白了刚才那女孩子,为什么脸会这么红。真是可惜了这张好皮囊!
那男子看看她,皱皱眉,仿佛没有料到出现的要救人的竟是这么一个浑身破烂,肮脏,而且丑丑的村姑一样的人:
“你,要救人?”他懒洋洋的问,目光却不盯着她,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我汴朝,侠义之风处处存在,路见不平这种事情,人人做得。”冷笑一声,宝儿轻轻的弹弹身上的灰尘。
而那卑鄙的胡人,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不屑的一笑,仍是抬起手来挥了挥,那些刚才停下的大汉,这个时候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拖着那姑娘往密林中走去。
“放开我女儿,放开——”那捆在树上的男人,奄奄一息。
“住手!”宝儿说,同时趁着他们的视线转往那姑娘的时候,欺身靠近了那个赵大人,拔出防身的匕首,架在了那个赵大人的脖子上:
“如果你们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他!”
赌,只能赌这一把了,这被绑着的赵大人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抽的破烂,但是,却还隐隐可辨出是个有品级的官服。也许,他要得知的那个秘密,只有这个人知道。
那男子望向她,眼睛里带着惊讶的神采。嘴角,却依然挂着笑意。
“你的秘密只有他知道,我想,你们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死掉吧。”
那男子,不说话,懒懒的靠在树上。他身边的几个拖着那姑娘的大汉,倒是停住了手,一脸征询的望着那男子。
宝儿感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不知道自己这次的猜测可是正确。
“是吗,你要杀了他?”他挑挑眉“好啊,请便——”
声音依旧是懒懒洋洋的,宝儿一愣,望向刀下的那个赵大人,
难道,自己的猜测竟是假的?
手骨传来剧痛,在自己一走神的时候,手上的刀竟然不见了,脸前突然现出了那懒洋洋男子放大的脸,他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刀落在了他的手里,而自己的手竟被他扭转正被他的手攥住!
“想要挟我吗?”他的面孔贴近她,带着阴冷的坏坏的笑:“你真幼稚的很!”
“呸!”忍住手骨的剧痛,宝儿唾向他的面孔,这个男人,是个不好对付的男人,狡猾奸诈的很,只有这样了,这样引起他的注意力,也许才能拖延时间救出那父女两个,这树林虽然距离官道远,自己发出声音来,也许会有人能听到。
“卑鄙!无耻!”宝儿提高声音:“你们胡人都如此欺压幼女,用这种猪狗不如的手段威胁逼供吗??”
有拔刀的声音,边上的一个随从走了过来:“爷,不要与她罗嗦,一刀杀了她算了!”
“呸!”宝儿不待那男子说话:“杀人,你们竟敢在我们汴朝的王土上杀人,不想活了吗?”真是一群草菅人命的家伙!宝儿心中充满了鄙视,看起来,这真是一群未开化的人!为今之计,只有大声说话,希望官道上有人走过,能够救自己。
那贴近了自己的男子,竟不以为意,将自己身子一推,压在树上,另外一只手拿着自己的刀,目光扫来扫去后,突然轻薄的一笑:“骂完了吗?”
哼,宝儿冷哼,用劲的挣扎,可是奈何力气太小,竟不能动他分毫,而他,却突然的逼近,一只手紧攥着自己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懒洋洋的撑在了树上,身体与自己是快要贴在了一起,而他的长发,竟是快要盖到了自己的脸上。
“放开我!无耻之徒!”宝儿说。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男人,自己总觉得心里惶惶的。
“无耻?”他邪邪的一笑,嘴角隐隐约约的竟显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他的手伸出来,轻轻拨弄着她的头发:
“对你吗?不好意思,我这样的好色之徒,还没有兴趣”
宝儿一愣,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妆容,不由得轻轻一笑,原来这妆容竟有这样的作用!真是不错:
“你们这些胡人,潜入我们汴朝已是死罪,还敢在此杀人,真是胆大妄为!你们就不怕官府不放过你们吗?”
“官府?”他哼的一声冷笑:“我好怕哦,”
说的是好怕,但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却是一脸的兴趣浓厚,宝儿气的银牙暗咬。
突然,有个随从走了过来:“报告大人,道上走来很多可疑人。”
嗯?他转过头去,看着那个随从。
可疑人?宝儿心中一喜,官府来了?
“无耻之徒,放开我,放开我!”她用力的挣扎,大声高呼!
“闭嘴!”伴随着一声怒喝,他俯下身来,宝儿感觉有温热的气息笼罩住自己,他的脸突然在面前放大,有温润的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嘴。
他,他,宝儿睁大眼睛,他,他竟是吻住了自己?
吻?吻?天和地在旋转,宝儿车彻彻底底的傻呆了。
“我对你没有兴趣”他冷冷的邪魅的一笑,“不过,我们胡人都是色鬼,我不介意堵上你的嘴!”
在宝儿还没有回过神来,颈上传来一阵痛,她昏了过去 宝儿仿佛做了很多个梦,梦中有个人在追着自己不断跑,而自己却看到前面有个影子在移动,有河水流动,还有山,自己仿佛会了轻功一样,在山尖上跳跃,前面的影子移动变快,宝儿在不停的追赶,追赶,终于,在悬崖边,那个影子回头来,满山的枫叶嫣红,竟是他的笑脸,仪翔,宝儿叫,可是却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叫不出来,仪翔,宝儿要伸出手去,抓住那影子,可是他却像是灰飞烟灭一样的渐渐的淡去,他微笑,带着眼泪在笑,愣愣的看着她,宝儿,我不是皇子,你是否跟我走,跟我走,仪翔,宝儿叫,可是就是叫不出来,伸出手去,那手竟抓不到他,触摸不到,宝儿,你跟我走,他说,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仪翔,宝儿叫,从梦中惊醒。
这是哪里,宝儿睁开眼睛,阳光灿烂,自己,竟好像是在野外,挣扎着想站起来,撑在地上的手,钻心的疼,让自己忍不住的叫了一声。
“意想?是什么东西?人名字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边上响起,宝儿转过头去,顺着声音,才发现在自己身边的石头上竟懒洋洋的坐着那个胡人,现在的他正穿着一身汉人的月白色长袍,若不是知道他是胡人,真还以为是哪贵族家的翩翩公子。外形上看来,他真的和汉人没有什么分别。
他一边问她,一边手里晃动着什么东西。看到她沉默不作声,挑挑眉毛:
“你的,这刀?”
原来他手里把玩着的正是自己的那把刀。
宝儿不作声,这刀不是自己的,但是也可以说是自己的。小的时候,林漠打了两把刀,用世间并不多见的寒铁亲手锻造出来,一个送给自己一个留着他用。但是,自己的那把,却在一次离家出游的时候丢掉了,而林漠,就把他的那把送给了自己,说是给自己防身而用。 那刀上,还有他的名字——漠,自己丢失的那把,上面则是写着“宝”字。林漠很小的时候告诉自己,不许再把他这把最心爱的刀丢掉,就算是不小心掉了也不可以。所以自己在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拿,却唯独没有舍得把它扔下。
林漠,宝儿将脸深深埋下,自己这个时候竟是连他也不能再见了。而眼前的这个胡人,他似乎从刀上看出了什么。这是个狡猾奸诈的男子,胜过自己很多倍,宝儿自认自己是个聪明的女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总觉得自己的任何想法都似乎能被他所看透。而自己从见到他的时候,就隐隐约约的心底有着很大的排斥。尤其是见了他那样折磨一个汉人的时候,宝儿的心底产生了强烈的不满和敌视,虽然自己自幼就和父亲在一起,也曾见过一些胡人,也曾在父亲的教育下,不对任何别的族人产生敌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真正的看到这些胡人虐待自的同族时候,自己的心里,竟是对他们不由的有了偏见。
忽然,自己的身边仿佛传来了布料被割裂的咝咝声,抬起头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男人竟然来到自己的身边,随意的半躺下,黑色的长发披散,系着头发的白色丝带随风轻轻飘扬,看上去竟是动人的要命。而他,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正拿着刀子在割,割?
宝儿一愣,他竟然用刀在割自己手臂上的衣服!顺着那条那天被灌木划破的裂缝,寒光闪烁的刀子,一路轻轻割到头,竟快有将整个衣袖剖开!
“你?!”宝儿气得竟然没有办法说出话来!不知道为什么遇到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宝儿发现自己竟是无话可说!
他却自在的躺着,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宝石一样眼眸里露出好玩的神色。
“无耻”宝儿强压住心里的怒火,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她知道对于这样的人,只有冷静的对待。不能有半分的要发火的表现,如果你暴躁了,他会更快乐。
“是吗?”他挑挑眉毛,盯着眼前这张平凡的黄黄的脸。她衣服里的皮肤可真白皙啊,跟她脸上,手上,脖子上的皮肤可是截然的不同。
“本来还想将这把刀还给你,”他挑挑眉毛,往刀子上轻薄的吹口气,抿着嘴轻轻的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不过,我现在这么无耻,还是不还你好了。”
宝儿不作声,这个男人真是太狡猾的可怕,懂得打蛇随棍上,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他。强压着内心的愤怒,宝儿环顾四周,这是个狭长的山谷,树木丛丛,还有溪水流过。而他的那群仆从们,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堆火,好像是捉了些活的野味来,做晚餐。可是,无论怎么看过去,竟然,就是没有那对父女,宝儿心中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们呢?”
“他们?”他懒洋洋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明知故问:“你说的是谁?”
“被你毒打的人。”宝儿冷冷的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男人充满怨恨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们?死了。”
他呵呵的一笑,高高的站着,对着夕阳,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面上是暖洋洋的夕阳余晖,脸上也是暖洋洋的微笑,可是死了这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竟是那么的轻巧,轻巧的仿佛今天晚上杀了只鸡,与他那天使一样的面孔上的表情,竟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宝儿别过脸去,世界上竟有如此反差奇特的人,真是让她说不出的怪异和难过。
“无耻!”宝儿忍不住的讽刺:“你们这些胡人都是如此的杀人如麻吗?”
“无耻?”他哈哈的笑了,突然蹲下身低下头来靠近她:“也包括那一个吻吗?”他说,笑眯眯的望着她。
吻,宝儿傻住了,突然想到了在她昏过去的那一幕,他,竟然是他吻了自己!浑身的血液发凉,自己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竟是不能控制住的发抖。他,他真是无耻!宝儿深深的吸入一口气:
“是吗?我还以为被蚊子咬了一口。”
他轻轻一笑:“蚊子?我看姑娘,好像从来没有被蚊子咬过吧!”
宝儿气结,这个男人,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说不过他的。竟然说不过,宝儿低下头去,寻思着如何脱身。这个山谷,仿佛有些面熟,必须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宝儿冷冷的说,控制住自己的心情波动。
“落入杀人如麻的胡人手中,你,还想走?”他语带戏谑。
“是吗?”宝儿说,落入他的手中,自己已经不指望这个面前表面无害,实际却如同魔鬼一样的男人会放了自己,但是,自己若是不能离开,也断然不会让他们离开。胡人,偷偷潜入汴朝的土地,而且还杀了当朝的一个大人,这件事情应该很快就被朝廷知道了。他们上次打昏自己,也好像是因为怕见到什么人似的。宝儿想到此,心中突然轻松起来,瞪着他,突然学着他的样子,做出了一个恶魔般狡诈的笑容:
“我走不开,你以为你们可以吗?”
他望着她,不说话,眯起的眼睛里露出机警的光,虽然一闪而逝,但是,还是让宝儿心中忍不住的一寒。他看上去像个狡猾的狐狸,又像只草原上的狼,让人捉摸不定。然而没想到让宝儿更吃惊的是,他竟伸出手来捏了捏自己的脸!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 他说,还将刚刚捏过自己脸的两根手指轻轻的搓了搓:“嗯,皮肤还是很滑的,哇!怪不得人人都说南国的女人如水,你再这么对我笑下去,我说不定会改变原先的想法,对你这么丑的姑娘,也会发生点兴趣了!”
宝儿瞠目结舌。看着他哈哈笑着站起身来,扬长而去,一边走,他还一边不断的用一只手转动着自己的那把刀。
若是那把刀在自己的手里,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宝儿恨恨的想,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强烈的杀人欲望。但是,他为什么不杀了自己?宝儿沉思起来,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村姑,至少现在看来是。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没有可能!宝儿摸摸自己的脸,走向小溪,溪水中映出的是一张土黄的平凡的脸,头发是最最常见的两条麻花辫。没有道理他会认出自己来的,难道,难道说他从那把刀上看出了什么?也不可能,那刀虽然锋利,是世间不多见的寒铁而治。他就是通过那把刀能猜出自己是身份较高的人,但是,也绝不会知道自己确切的身份!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找机会逃走,一定要逃走。宝儿轻轻的捧起溪水,溪水清澈,如同林漠屋子后的那弯清湖。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水面上,变换出五颜六色的光,竟是让人忍不住看痴了。
仪翔,宝儿苦苦一笑,自己离开已经四天多了。他,可是准备要迎娶她了吗?自己要消失的彻底,可是,没想到自己竟是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不知道和自己在一起的是什么人,更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逃得出去。
也许,也许这样,是消失的最为彻底?
扑通,有人丢了块石头进水中,高高溅起的水花,溅湿了自己的衣服,打断了自己的冥想。
转过头去,赫然又是那个恶魔一样的男子,微微笑着看着自己。
“想什么呢?在想逃跑吗?”
宝儿擦掉自己脸上的水,冷冷的:
“是,不仅要逃跑,更想着怎样杀了你。”
“是吗?”他挑挑眉毛,伸出手去,捡起块小瓦片,却不再望向他,而是轻快的投向水面,打了几个漂亮的水漂。
“我的水漂打的好吗?”他说,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还有,还有那个淡淡的酒窝。
宝儿哭笑不得。
他却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手:“走了,吃饭去了!”
“你,放开!放开我的手!”宝儿叫,脚步随着他的奔跑踉跄:
“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我!”
他哈哈大笑,一边跑,一边回过头来,脸上是嚣张肆意的笑,神采飞扬,在夕阳光里竟是美丽极了:
“不吃饭嘛?不吃,你想逃走也跑不动了!”
恶魔,宝儿想,他绝对是个恶魔 冷如嫣静静的站在凤宁宫的偏殿中,黑发如云一样的轻轻挽起,头发上已经没有了金灿灿的金步摇,而是轻轻的插了一根翡翠流玉珠,耳朵上是两颗华光内敛的珍珠,衬托的她的面容如皓月一样美丽。
“嫣儿”皇后娘娘叫她:“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娘娘”冷如嫣回过神来。
皇后微微一笑,天下的女子她见了很多,而在这宫中的女子一个比一个杰出,一个比一个心计深沉,而这小小的如嫣,什么时候,也会跟自己隐藏起心事了?
“你可是要来问哀家什么事情吗?”她问,轻轻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冷如嫣一愣,苦笑一下:“娘娘圣明,如嫣的心事,如何也瞒不过娘娘。”
皇后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边上的宫女挽住了她,她轻轻的走下了凤榻,冬天来了,宫中四处出现了冷的气息,但是梅花却依旧在开放着,所以自己的寝宫里四处摆满了插在花瓶里的梅花。梅花,墙角一只梅,临寒独自开,这是一种,唯独的一种能开过冬季的花,就像自己。
“如嫣,你可知道哀家为什么能够统率后宫,一直到今天吗?”皇后娘娘走向窗边,轻轻的抬起手来抚摸着片片粉红的花瓣,如同抚摸着心爱的东西。
“娘娘体行端庄,德泽深厚,母仪天下,众望所归。”
皇后娘娘笑了笑,德泽深厚?自己若是德泽深厚,如何太子却是病弱而亡?脸上现出寂寞的颜色来,皇后轻轻的张开口:
“不,如嫣,你错了。”
冷如嫣困惑的望着窗边站立的皇后娘娘的背影。
“如嫣可知道,当年在这后宫中,曾有个美丽非常的女子,艳冠后宫,独享圣宠?”德容皇后静静的站立在窗边,从窗户外隐隐约约的映进一道光,衬托的她的背影消瘦而幽幽,一如她的声音。
“娘娘说的可是他,他的娘亲?”冷如嫣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他那张冷俊的面容。他,他竟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心中的酸苦涌了上来。
“晚贵妃,是她。”德容皇后轻轻的说
“民间都传说晚贵妃妖媚惑主,乱了我汴朝江山,但是实际上晚贵妃,却是个非常婉约温顺的女人,不仅姿色十分美丽,更难得的是她气度绝佳,论起德才比哀家也并不差什么,甚至更高一等。”德容皇后说到这里,望着窗外,禁不住的苦笑一下,那是个不光美丽而且聪明的女子。
“娘娘——那——那——”冷如嫣说不出话来。
“你想问,为何她却早早的逝去了吗?”皇后轻轻的摘下一朵粉红的梅花。
“满招损,这句话,嫣儿可曾听说过?”
冷如嫣一愣,满招损?
皇后轻轻一笑:“这世间,最做不得的事情是什么,你知道吗?嫣儿?”
冷如嫣摇摇头,翡翠玉流珠相碰,发出清脆的鸣声。
“最做不得的是就是太盛,”皇后的声音冷冷:“盛极必败,就如同十五月圆,十六之后就是每日清辉消减了。想当年那晚贵妃如此受宠,却也最终被刺客杀死,皇上也无可奈何,就是这个道理。她在这宫中,纵使哀家能容她,不与她相争,而其他视她如眼中钉的人,却是数也数不清了!想起来,做那天空的月亮,倒还不如做颗星星,或者——”皇后一顿:“如同这梅花,耐得住寂寞,静静的开放,最终却是最芳香的。”
做那梅花?冷如嫣愣住了。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架,功在不舍.万事万物,贵在坚持,如嫣,你是天下第一美人,又不是那驽马!”
“娘娘!”冷如嫣心中大动:“您——”
“你做的对了,如嫣”皇后娘娘转过身来,轻轻的走向她,伸出手来,拍拍她的肩:“很多时候,虽不是自己所愿,但是终究在所难免,不必自责了。”
不必自责?皇后娘娘竟是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吗?冷如嫣鼻子一酸:“娘娘,如嫣自从那日入宫——”
皇后打断了她的话:“不必再说,此事从此之后,哀家从未听过。林宝儿赐婚之事,是皇上的意思,与你无关!”
冷如嫣,眼泪滚滚而落。
皇后轻轻伸出手去,抬起她的下巴:
“记住,从此之后,不许再提这事,十天后大婚完毕,你就是他的王妃,我们汴朝未来的皇后,如果还有眼泪,就想个办法去溶化他吧!”
冷如嫣望着皇后,后者的眼睛里充满了冷冷的坚定。融化他吗?她听到了自己心里传来了一阵阵冷冷的笑声。
初冬的京城,充满了冬日的萧杀,却也在萧杀中盈出一股无法掩盖的喜气。
要过年了,满城的百姓都在为这个传统的节日忙碌准备着,虽然节日还未来到,但是,还有着另外的一件事情让百姓们兴奋,高兴。
杨三娘也不例外,一大早就早早的起来,麻利的蒸好包子,就指挥着她的丈夫吴大柱快点给来的客人们端饭。
“大柱哪,昨天晚上可吃三娘身上的包子啦?”说话的是那个粗壮的汉子王老四,他一张口,就惹来了周边吃饭的客人一阵哄笑。
“王老四!你作死了!” 豆浆西施杨三娘依然是不羞不恼:“小心我哪一天告诉你家做饭的去!”
“嘿嘿,我家做饭的,可不管我,只要我每个月给她银子!”王老四大口的喝着豆浆吃着饼子。
“银子?老四,你在相爷府做差事,可高升了拿多些银子了?”杨三娘问。
“银子?”王老四嘿嘿一笑:“银子没多拿,这几天可是吃苦的紧,特别是内府那些个侍卫。”
“怎么了?”杨三娘一边麻利的给另外一位客人盛了碗豆浆,一边问。
“嘿嘿”王老四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闭上了嘴:“不谈国事,不谈国事!”话还没说完,脑壳子上就狠狠的挨了一勺子柄,抬头一看,豆浆西施杨三娘叉着腰,柳眉倒竖:
“你这老家伙,三天相爷府没干,就耍起官腔来了,这里是有什么探子啊?说给咱们大伙儿听听,侮辱了你那张驴嘴不成!”
三娘的话,引起了众多吃饭的客人一致的哄笑和赞同。看来这边来吃饭的,也都是些平日里熟悉的人,对三娘的这种泼辣不仅不反对,倒还是非常的赞同。
王老四摸摸帽子,倒也不恼,尴尬的笑笑,压低了声音:“听说啊,魏相爷最近在找个人!”他神秘兮兮的态度引来了很多食客的关注。
“找得什么人啊?”有人问
“一个女子”王老四声音低低的:“听他们说,还是个极美的女子!”
“能多美?难道还美的过咱们这京城第一美人,冷王爷的女儿——冷如嫣吗?”一个食客大声嚷嚷。
对面的街上,有群正在行走的人,听到了脚步一顿。
“不是啊,不是冷小姐,听说,比冷小姐还美些,听内府的说,是二爷托相爷找的——”
“二爷?”杨三娘柳眉紧拧:“二爷,二爷是谁?”
王老四摇摇头:
“不知道,只知道他们说二爷,还是偷偷听到的,具体是谁,我可就不知道了!”
“呸!”杨三娘轻轻的啐了一口王老四:“真是个笨蛋老四,话都听不清楚,偷听也没个本事,说故事还说不全,吊人胃口,散了散了——”
众食客哈哈一笑,各自返回了自己的桌子,豆浆店恢复了忙碌。杨三娘端起盆子,刚要收拾碗筷,突然,又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三娘一愣,莫不是听错了?这个声音为什么听起来竟是如此的熟悉?
杨三娘缓缓的转过身去
面前是一片冬日温暖的光,光里伸出一只手,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辨,面色黄黄的女孩子站在她的面前,不是他,那个少年,那个奇异的孩子,三娘想,这少女的声音和他如此,身形,也是那么的相似,自己一时间竟以为看花了眼。
“买包子,老板娘,你没有听到吗?”响起的竟是一个男子好听的懒懒的声音。
杨三娘顺着声音看过去,心中暗暗吸了一口气,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男子,美的邪气,美的温暖,竟在一刹那给自己的错觉,仿佛他也像是从光中走出来一样。自己刚才只顾着看那少女,竟忘记了看到他了。而相形之下,那么一比较,这少女,就显得是非常的普通平凡了,可是,可是这少女怎么会和这男子在一起?这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一对啊!
“老板娘,买包子哦!”那男子微微一笑,冲着她突然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和脸边一个浅浅的酒窝,杨三娘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竟觉得自己的脸发起烧来。
要死了!杨三娘想,自己都半老徐娘了,竟然还在一刹那心砰砰的跳动起来!
“客官,给,你的包子,你,你要多少?”
“三屉!”那男子说,酒窝浅浅,冲着那少女一笑。
“猪才会吃这么多”,那少女竟似不领情一样的翻翻白眼,冷冷的说,仿佛根本没有被眼前他的笑容感染。
“是你提议要吃包子,”那男子邪邪的一笑,伸出手去揪住那少女的辫子:“我是喂猪的吗?”
“男女授受不亲,请勿动手动脚!”那少女还是冷冷的,一边伸出手来接杨三娘手中的包子,一边打掉那男子的手。出手非常的重,竟是毫不留情!
“我要买包子,你可以不跟着来!”
那男子却不说话,突然附向少女的耳边,窃窃细语。那少女黄色的脸在一刹那竟忽红忽白,竟是无比愤怒但是极其无可奈何的样子!而她愤怒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杨三娘突然觉得,在她愤怒的一刹那,那张脸竟然无比的生动起来,特别是那双水一样透明的眼睛,突然间活力四射,美的不可描述,仿佛有光从黄黄的皮肤底下晕出来,连面颊上的那几颗小雀斑,也变的异常的美丽。杨三娘愣住了,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又涌了上来。
杨三娘摇摇头,再看过去,那少女又恢复了冷冷的模样,看上去还是普通极了。
她递给她钱后,无可奈何的在那男子的拥着下,慢慢的离开了。
只剩下个杨三娘愣愣的站着,竟出起神来。
京城,偏辟的柳家巷,一家普通的院子。
“魏相国,要找人,那姑娘肯定是个美人!”坐在房间里的木椅子上,一个身穿月白色锻袍的男人懒洋洋的靠在桌子上,望着对面坐着啃包子的姑娘,她,看上去面无表情。可是,细心的人却发现,她吃起包子的速度慢极了。
真不像她,他想,挑挑眉毛,那日自己拉着她去吃烤熟的兔子,只在自己一句你若不吃,只怕逃跑也跑不动的言语刺激下,她吃的快极了,仿佛那兔子肉跟她都有着很大的仇恨一样,竟让看惯了族人大碗饮酒大碗吃肉模样的自己口瞪目呆,眼睁睁的看着她将一只肥兔子狠狠的解决掉一大半!这关内的女子不是都细声柔语的吗?她,倒是个特别!
特别吗?他笑着眯起眼睛,还有更特别的事情在后头呢,无论你多么特别,我都有很大的兴趣玩下去。
“启禀爷,有最新信息!”
“说!”那男子并不看向来人,懒洋洋的捏起了桌子上的一只桔子,慢腾腾的剥着皮。
“爷!”来人却并不继续说下去,眼睛瞅着边上的她。
她冷哼一声,抓起包子,慢腾腾的往外走去。往外走嘛?他眯起眼睛,嘴角轻轻上扬,她走的脚步那么慢,一看就知道实际上正在犹豫着是否要出去。
“你说吧”他微微笑着,扔出桔子皮,正好打在她的头上:“怎么,你要到哪里去,逃跑吗?”
果真不出所料,他马上看到了扭转过头来的一张愤怒的涨的通红的脸。真是个好玩的姑娘,生气的样子都那么的精彩,让人期待。
“无耻!”她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冷的:“我看你有无数的不可见人的秘密,我还是不听为好。”
“不听?”他嘿嘿一笑:“趁此机会逃跑?别忘记了你要跑了那么多次,也没有成功过。”
宝儿冷哼一声坐下,不错,自己要逃跑很多次,在没有进京城前的那段时间里,在荒郊里,很多次都望见他们已经睡熟,自己轻轻的溜开,但是,每次都是溜到了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坐下来要休息的时候,赫然发现他要不就站在自己的身后,要不就在自己前面路上的树林中,还有一次,跑了累的要死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的树上,有个人吊儿郎当的坐着,笑嘻嘻的等自己跑到面前时候,从树上扔下一堆苹果核:“啧啧,你跑的还真的是慢,我苹果都吃了一大堆了。”他笑嘻嘻的说,让自己气的只能翻翻白眼,无话可说。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宝儿发现,这个该死的胡人,就是个顶级的无赖加无耻之徒,但是,智慧,却是极高,这么多天来,自己若有若无的套了几次他的话,却是似乎什么都没有问出,甚至是他的名字是谁,都不知道。仅能看出的,就是他在胡人中的身份,似乎极高,而且,似乎在躲着京城的官府。但是,他每次却都能巧妙的躲掉,更为让人想不到的是,他反退为进,不近没有在惊动官府后迅速撤退,反而以退为进,大胆的潜入京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人——如果和汴朝为敌,将是一个强劲的敌手,不知道他,和林漠是否现在已经知道,爹爹镇守海门关,应该也有察觉才是!但是,为什么至今还是没有任何行动呢?而京城,自己,宝儿长叹一口气,自己要逃离的地方,却偏偏又被他带了回来!难道,这里,竟是自己这一辈子无法绕开的地方吗?宝儿感到心里一阵疼痛。
“爷!探子探明,汴朝的七皇子,即将大婚!日子,就在三天之后!”
是那探子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炸开来,宝儿感到一阵眩晕!初冬了,天已经冷了,屋子中跳跃的烛光,发着冷冷的光。宝儿禁不住的拽拽自己的衣服,感到寒意上侵。
“你冷吗?”他,竟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笑眯眯的问自己:
“来人啊,把我的狐皮毛披风拿来。”
“谢了!”宝儿说,冷冷的脸上面无表情:“与其要你的披风,我不如回了房间去。”说完站起来,慢慢的走出门去。
“不听了吗?我的见不得人的秘密?”他微笑着问,望着她娇小瘦弱的身子慢慢的离开房间,她没有回答,只是背挺得笔直,笔直,他收起了脸上的微笑,脸上出现了深思的深情,笔直,她有没有发现,她走路的样子和往日相比笔直的有些僵硬?
“那让你查的那件事呢?可有消息?”他问,声音竟是正色极了。
“回禀爷,那个王老四口中的二爷,是当今汴朝的二皇子!”
二皇子吗?他微微一笑,这汴朝,越来越好玩了。二皇子,竟是和汴朝的魏相国联起手来了。
“那要找的女子,可曾查明?”
“京城里,未曾查明有任何贵族女子不见,也未曾听说有这样的一个女子。”
没有?他一愣,难道,自己预算错误?若如那豆浆西施边上吃饭的那人所言,这应找的女子,应该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在这京城就该大大有名才是,为何却没有一点关于这女子的消息?
“爷,属下有一件事情要禀奏。”
他挑挑眉毛,示意来人继续说下去。
“那姑娘,我们想请示爷杀了她,带到京城来,她一个汉人终究会给我们带来麻烦。而且这姑娘伶牙俐齿,我看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出身。爷还是小心为妙。”
不是一般人家出身?他笑了,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
“雄奴,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来头?”那探子,原来名为雄奴。
“爷,这姑娘,听谈吐,似乎出身于官宦之家,但是,若论这长相,却无论如何,不像个高贵之人。但是,这京城包括江南各省,属下都已经派人查询过,似乎没有听说哪位小姐走失了。”
“是吗?”他并不回答,拔出那把寒光闪闪的刀来,刀,寒铁做成的刀,正是自己所最喜爱的。也许,也许自己真的拣到了宝了,他微微一笑:
“你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查到。”他说:
“关外——林将军”他的声音冷冷的,手高高的抬起,寒铁做就的刀子扑的一声扎进了桌面,竟是完全没入,只露出了一只刀柄,刀柄上,那个小小的漠字,在跳跃的烛火下,沉默 冷王府,喜气洋洋,满京城,也都是喜气洋洋。因为任谁都知道,七皇子将要在这一天迎娶天下第一美人冷如嫣。
??满城张灯结彩。
??冷王府如此,翔王府也是如此。皇上派来的太监宫女送的聘礼摆满了整个冷王府,同时,皇上派来的太监宫女也站满了整个翔王府。管文仲正在院中指挥着下人们忙碌的张罗着整个王府。轿子,马,丫鬟,吹乐的师父,都已准备妥当。
??“军师!时辰快到,请七爷准备出行吧。”管家禀奏管文仲。
??管文仲微微一笑,挥挥手,边上走来了另外一个偏将模样的人:
??“路上,可安排妥当了!”
??“回禀军师,整个路上布满了我们的人!”
??“海门关的人,可曾来报?”管文仲压低声音。
??“回禀军师,那群人似乎已经潜入京城!”
??潜入京城?哼,胆子倒是不小,不过,仪翔早已提前想到,若是他们来了京城,只怕有来无回罢了!
??“好了,你下去吧!”管文仲一边挥手示意那偏将离开,一边轻轻的穿过中堂,走向后院的书房,他,现在正在书房。
??推开门,果真他正负手而立,香炉中青烟袅袅。
??“仪翔,时辰将近,该出发了。”管文仲施礼。
??“海门关来人怎么说?”他问,声音淡淡的,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管文仲叹一口气,仪翔,自己是越来越不懂得他了,那夜自从他冒雨回来后,不发一言,独自进了书房后呆了一天一夜后,再出来,人已经瘦了一圈,但是,却是谈笑自若,恢复了往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觉得,离他却似乎更遥远了一些。仿佛他站在高高的位置,已经不可触摸的感觉。
??“那群人已经潜入京城,只是现在落脚何处,目的为何,却未清楚,文仲担心他们会对王爷不利!”
??“是吗?”仪翔微微一笑:“你不是在迎娶的路上布满了人,以保安全吗?”
??“是!”管文仲说,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是全然知道的。
??“撤了吧!”他说,淡淡的,同时叫人进来,准备着装换衣出发。
??管文仲一愣,他竟要撤了那些要保护他的人?难道,他自从她离开之后,竟要以身犯险,自暴自弃,不顾自己生命安全了?
??“仪翔!”管文仲叫,一时激动,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正在更衣,红色的新郎新衣穿在他挺拔的身上,竟是说不出的好看。听到他的叫声,他微微转过头来,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
??“放心。”他说,墨玉一样的眸子里是夜一般的黑暗:“明的人手撤掉,暗的我已有安排,这次勿必要调出这群入京之人。”
??管文仲心中一惊,难道,那群入京之人,竟会和他们有所勾结?
??仪翔转过身来,大红的新郎服已经穿毕。看到管文仲深思的表情,淡淡一笑,若是让自己死在了胡人之手,岂不是他们正要看到的吗?而自己要大婚了,她呢?眼眸一暗,她呢?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那手修长,说好不放手,自己却是要放开来了。宝儿,等着,我会变强,用尽一切手段,变强。
??“若是杀死了那帮胡人,文仲,你不觉得这次的大婚,也是值得了吗?”他冷冷的说,不带一丝温度。
??宝儿,看着他们化妆,冷冷的看着,他,那个带着个浅浅酒窝的男子,现在竟然是个满面胡须的中年人。看起来,竟是和土匪没有什么区别。
??“胡须,你觉得怎么样?”他冲到自己面前,眨眨眼睛。
??“土匪之流罢了。”宝儿说。
??“土匪?”他哈哈大笑,满面胡须的样子,竟看上去也英俊极了:“你见过天下像我这样中看的土匪吗?”
??“扮成土匪,你们要去杀家劫舍吗?”宝儿袖起双手,背转过身去。这群胡人,在此呆了两天之多,每日出去转动,早出晚归,究竟要做些什么呢?而他,似乎懒洋洋的只是每天呆在这院子里,并未见得出动,却为何今日大张旗鼓起来?难道,难道?宝儿一愣,今日,今日该是——
??心在一刹那跳动起来。
??却不妨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竟是紧紧的环绕住自己。原来竟是他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放手!放手!”宝儿又气又羞,这胡人,竟是如此无礼又无耻!真是前所未见!
??“嘘——”他说:“有人来了——”
??宝儿一惊,人?四处环望,其他的胡人还在自顾自的化妆,哪里见到有人进来?
??“呵呵,”耳朵边响起了他的笑声:“你真是个傻瓜,这么好骗呢。”他一边说,一边向自己的耳朵后吹了一口气,凉凉的。
??宝儿恼羞极了,这实在是个无耻的男人,不给点颜色,他也许永远不会学乖,宝儿半扭过头来,灿烂的对他一笑:“是吗?”
??他一愣,仿佛为她这次的微笑而怔住。
??趁着他一出神,宝儿狠狠的一脚跺向他的的靴子。很好,不偏不斜,他立时跳了起来,双手松开了她。
??“哼,”宝儿冷冷的一笑:“真不好意思,有人来了,本姑娘一不小心,踩了你一下。”说完,拂袖而去。
??那酒窝男子,还在发愣,仿佛一时间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自己,被她踩了一下?他的嘴角慢慢上扬,她竟学会反咬一口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爷,这女子太泼辣,我看我们还是杀了她!”雄奴说。
??“不行!”他说,脸色一沉,刚才懒洋洋的笑容竟是消失不见。
??“那,”雄奴一呆:“那我们这次行动,就至少不该带着她,她会坏事的!”
??他不语,走向窗边,坏事吗?不,他微笑了:
??“不,不仅要带着她,而且,无论如何,你们要确保她的安全!”
??雄奴彻底的愣住了。
??京城,香茗茶楼的包房里,林漠临窗坐着。
??“玄武,还没有宝儿的下落吗?”
??“玄武无能,宝姑娘至今没有任何音讯。”
??林漠拧眉,宝儿,宝儿,不可能没有任何音讯啊,自己一直对她的直觉是那么的灵敏,总是隐隐的感觉到她还在这京城没有走,为什么,搜查了这几天来,却是任何音讯没有?自己的感应错误了吗?
??“白虎,魏相国那边情况如何?”林漠沉声的问。
??“派人跟踪,仿佛在寻找什么人一般,但是也无下落。”白虎拱手。
??寻找什么人?林漠心里一紧,难道竟是寻找宝儿不成?现在的宝儿,可以说是危险重重,谁都想找到了她,谁都想杀了她,她的价值,估计是源源无穷的了!
??“加紧追查,不可放过!”
??白虎施礼,走了出去。
??宝儿啊,宝儿,你竟是在哪里呢?
??“主子,胡人那边最近似乎已经潜入京城。”朱雀禀奏,面无表情。
??“不过,似乎已经有人有所察觉,七爷方面有人在跟进,”
??他吗?林漠淡淡一笑,若是他跟进了,上头的,估计也是放心了,自己倒是可以置之不理了:
??“放手吧,让那边跟进,朱雀撤回协助玄武全力寻找宝儿!”
??“是!”朱雀应声,走了出去。
??天冷了,林漠望着茶楼下面走过的人群,她,也曾经和自己一起走过这里,像个孩子,林漠,你看,糖葫芦,好大!她说,哇,小泥人,这个好像你!来来来,林漠,来算个命,算个命嘛!她笑,拽着他。也许,自己真不该带她来京城,可是那个时候,她那么的开心,笑面如花,让自己一刹那竟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带她来京城。可是,现在,她却不见了,
??林漠苦苦的笑,上好的毛尖,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香味,从来不知道,原来毛尖也会没有香味。就像她,她一直跟着自己,从小到大,除了那些有任务的日子,自己一直绕在她身边,看她笑,看她调皮,看她生气,看她惹将军恼,生活是那样的安静像流水,像毛尖,香气缭绕,可是,现在她不在了,原来,这毛尖竟也会没有了味道的。
??宝儿,宝儿,你究竟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主子,有线索了,城里有人说是似曾见过宝儿——”进来的是青龙。
??“碰”!茶杯抖动,上好的毛尖竟泼出杯子,洒了一桌,而那端杯的人竟是毫不知觉:
??“快带上来!”
??“见,见过大人!”杨三娘走了进来,抬头望去,看到了这个丹凤眼的男子,心中一惊,又一个如此出众的男人,气宇轩昂,他,他难道是那个奇异的少年的主子?
??“说”!那美丽丹凤眼的男子声音冷冷。
??冷如嫣静静的对着菱花镜坐着,镜子中是一张绝美的脸,一身红红的新嫁娘衣服,衬托的那张脸娇艳如花。陪嫁过去的侍女雨翠、雨红正在帮她往发髻上插一朵红色的宫花。
??“小姐,今天真是美的很啊!”
??“是啊,小姐是这天下最美的新娘子了。”雨红说。
??冷如嫣轻轻一笑,镜中人晕生双颊,真是美的不可方物,如嫣,你如果还有眼泪,就想个办法去溶化他吧!皇后娘娘告诉自己,这样的告诉自己。从今后,是一个新的开始,皇后娘娘说,仪翔是个责任心重的男人,只要你们有了肌肤之亲,你为他生出个一男半女来……冷如嫣脸烧了起来,两片红云飞上了面颊,刚才,自己的婶娘进来,告诉了自己那些本来应该由母亲在女儿出嫁前所告诉的那些话,一男半女,如果是,有了他的孩子,那时候该是多么的幸福。新的开始,冷如嫣拈起腰带,轻轻绕在自己的手指上,你又不是驽马,如嫣,你又不是驽马,是的,自己不是驽马,自己棋琴书画样样精通,未来,是让人充满期待的。
??“如嫣”门外走进来了冷王爷。
??“爹爹!”冷如嫣轻轻站起。
??冷伯平,看着这个女儿,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给她多说过些什么,甚至没有注意到过什么,但是,她竟长大了,而且现在竟也要出嫁了!冷伯平长叹一声,突然才发现自己膝下,竟只有这么一个骨肉,而她若是走了,这王府,从今以后,只怕也就自己一个人了!不由得,冷伯平注视着如嫣的眼神中,也添加了几分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柔情:
??“你要嫁人,只怕和他,未必会好相处。”
??“爹爹!”冷如嫣没有想到,冷伯平,竟是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没有关系,自己已经一切有所准备,冷如嫣轻轻一笑:
??“爹爹放心,如嫣知道自己当怎么做。”
??冷伯平看着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儿,心中长叹一声,不知道是否应该将一些事情告诉于她,冷冷的月色弥漫上来,那夜,晚贵妃……唉,很多事情真不知当从何说起!而更没有料到的是,皇后与皇上竟要将如嫣赐婚于他,难道,是作为一种补偿吗?冷伯平心中百感交集,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看看女儿对生活充满期望的脸,他硬是将话咽了下去。
??“王爷,时辰已到!翔王爷迎亲的队伍已到门口了!请小姐上轿!”
??冷伯平点头挥挥手,望望女儿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
??有宫女走过来,将大红喜帕盖住了冷如嫣的头,冷如嫣什么都看不到了,鞭炮声响起,周围四处只看到各式各样的人的脚和鞋子走动,贺喜声一片,想必这次来的官员非常之多,冷如嫣紧紧牵着雨翠雨红的手。在她们的带领下脚踏着红锦铺出的地面走动,突然,听到了一个让她心灵颤动的声音。
??“仪翔见过冷王爷!”
??是他,冷如嫣心里一阵激动。雨翠雨红停了下来。递给了自己一角红绸。而那一头,应该牵着的就是他。人声鼎沸,贺喜声一片,鞭炮声震耳,有人过来搀住自己,轿子,自己登上了轿子。雨翠雨红也坐了进来。轿子开始移动了。
??“小姐,姑爷今天真是出彩极了!”
??“是啊,姑爷穿红色的新郎服真是英俊极了!”
??冷如嫣心里一阵甜蜜,今天,过了今天,自己就是他的王妃了!轿子移动着,似乎走到了大街中间,周围响起了市井声,还有很多老百姓的叫声,天下第一美人啊,快来看啊,翔王爷娶了天下第一美人啊,好啊,朗才女貌啊!冷如嫣心里一甜,嘴角上扬,朗才女貌,但愿这是个好兆头,一切重新开始,然而,突然,轿子竟是一震!冷如嫣禁不住的晃了一下!怎么了怎么了?她的心里一愣,那日山道上的情景浮上心头:
??“雨翠,雨翠,怎么了?”
??“小姐,看热闹的人太多了,挤到路上来了!”
??冷如嫣放松下来,外面的声音喧闹极了,侧耳听去,竟是人声鼎沸,轿子突然又是一阵摇晃,停了下来,似乎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冷如嫣心中发紧,一伸手就要拽下红喜帕。
??“小姐,这喜帕是不能取下的,否则不吉利了。”雨翠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突然响起了“保护轿子,保护轿子!”的声音,伴随着呼声的还有有刀枪相碰的声音,还有奔跑逃命的声音。
??“雨翠,雨翠!”冷如嫣大声的叫着。
??“小姐,没有事情!啊!姑爷——”雨翠尖叫一声,外面突然静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冷如嫣的心突突跳个不停,静,静极了,静的只能听到她心跳的声音。她,难道她回来了?不!不可能!冷如嫣一把拽下了红喜帕,拉开了轿子的门帘!
??外面一切静止,掀下了喜帕的冷如嫣看到了他,红色新郎服的他,仪翔,英俊的仪翔,出众的仪翔,冷若冰霜的仪翔,正怔怔的睁大眼睛,血,有血像红色蚯蚓一样流下来!他,难道是他被——
??冷如嫣用手狠狠的堵住了嘴巴。
??有人倒下了。
??
??仪翔怔怔的看着,血流下来,像蚯蚓一样。
??而那对面的满面胡须的男子也仿佛惊呆了。他的刀,竟在一刹那不能拔出,有人倒下了,倒下的是她,一个普通的女子,黄黄的面容,麻花辨。
??仪翔愣住,在那一刹那,那满面胡须男子刀砍向自己的一刹那,这女子,竟是救了自己?为什么?她不是他们一伙的吗?不对,终究有什么地方不对,仪翔看着面前这胡须男子抱住她,用听不懂的语言高叫了两声,所有化妆成老百姓的刺客们在一刹那陡然收紧,要撤退。
??“胡人,仪翔,格杀勿论!”管文仲的声音,大声响起!
??这里不是出神的地方,仪翔回过神来,挥挥手,暗中埋伏的将士们冲了出来,他甩甩头,不去理会那一刹那的走神,不去探究究竟为何。如果有原因,那也就等全部抓住他们再说!
??兵刃作响,打斗激烈极了,胡人们聚集在一起,似要突围,管文仲的扇子化成利刃,竟扇扇逼人命,正指向那胡人手中抱着的,尚未昏迷的她。
??“不要——”不知道为什么,仪翔竟脱口而出了那样一句话!心竟然在一刹那异常的跳动,又有怪异莫命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为什么,看了她,自己从不认识的她,竟然有要流泪的感觉?
??然而,慢了,扇子头已经露出了藏在其中的匕首寒光闪闪,直指向她。
??她望着他,缓缓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睛里有光闪动,他看到她,竟是如此的安详,而且,她似乎在微笑。微笑,不知道为什么,一刹那,仪翔竟有了奇怪的错觉,仿佛看到那天,她在他的面前,闭上眼睛。
??没有道理,没有道理,眼前这个少女和宝儿如此的不相似,但是,为什么,自己却有着如此熟悉的感觉?仪翔竟是呆住了。
??“扑”,有刀子插进肉的声音,血流了出来,那满面胡须的胡人,竟在关键时刻,用自己的肩挡住了管文仲的刀子。
??血流到她的脸上,宝儿虚弱的睁开眼,他,他挨了一刀?身子轻飘飘的,宝儿感到前所未有的劳累、疲倦、困乏。为什么,为什么,她挣扎着想要问他一句,却眼皮儿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周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闭上眼,宝儿在昏过去的一刹那,只清醒的看到了他,那个满面胡须的他,睁大了的焦急的双眼,还模模糊糊的听到了有人叫住手,住手的声音,一切都远了,仪翔,宝儿微微的笑,昏睡过去。
??
??冷如嫣惊呆的看着那血流下来,他,仪翔吗?心在一刹那不能呼吸,想要叫,可是喉咙里竟是不能叫出,天和地失色,仪翔,她用手堵住嘴,可是却听到自己心里发出了极大的声音,仪翔——
??有人倒下,倒下的,不是他,竟是个软软的瘦弱的女子,在他面前倒下。冷如嫣心头狂跳,天,谢天谢地,那不是仪翔,不是仪翔。可是那女子,那女子身形竟是和宝儿如此相似,为什么,宝儿?冷如嫣的心又狂跳起来,身子在一刹那冷了半截,宝儿,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她望向他,那张脸,怔怔的,仿佛正在思考什么,宝儿吗?他怎么会见到宝儿这种表情,冷如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女子脸色蜡黄,扎着最普通的麻花辨,不是,原来不是宝儿。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轻松下来,不是宝儿,原来自己竟是那么害怕宝儿出现。
??刀光剑影,打斗更加激烈了,轻松下来的冷如嫣紧紧的盯住整个战场,战场中不时的传来惨叫声,那些刺客,武功高极了,其中,最出色的应该是那个有着胡须的锦袍男子,那男子看来武功甚高,竟是以一挡十,修长的身子抱住那小小的女子,白色的袍子已经被鲜血浸透,可是,还是能看出,那是个极其俊美的男子,虽说这里有了仪翔这么出彩的男子在,但是,他看来却也绝不逊色。而他看到那女子受伤后,竟是如此的紧张,每一次出手都干脆利落无比,冷如嫣的心里产生了自己也无法理清楚的酸意和好奇,但是,同时也有了说不出的紧张,那女子,真的不是宝儿吗,除了那脸那么的不一样外,其它的竟是如此相似,如果她不是宝儿,那俊美的男子为什么却又如此的紧张?她和他看起来相差是那么的大啊!一个如此杰出的男子能够爱上一个这样普通的女子吗?冷如嫣的指甲深深的掐入了自己的手臂,竟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这时,战场中有了突然惊人的变化,管文仲的刀指向了那女子,而那俊美的锦袍男子,竟是毫不犹豫的背转过身子,替那女子挡了一刀!而中了一刀后,他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似乎是痛的忍不住的模样。住手,有人在叫,仪翔的声音,仪翔在叫,为什么?冷如嫣盯住仪翔的脸,那脸竟不是冷冰冰的样子,挂满了焦虑。住手,住手,同时,外围竟也有人在叫,一骑马飞快的奔驰而来,有个男人跃下马来。
??放他们走!来的,竟然是一个黑衣的男子,有着美丽的丹凤眼。放他们走?冷如嫣望着仪翔,仪翔的脸上也是满脸的疑问。
??那美丽丹凤眼男子走向他,附在他耳朵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仪翔,冷如嫣看到仪翔竟在一刹那面如死灰,手中的刀剑竟当啷一声掉落尘埃,整个人如同冰雕了一样,没有了呼吸。
??冷如嫣眼泪涌了出来,心在一刹那,沉到了最底,不,不可能,她听到自己的心底在说。不,不可能,她喃喃。
??“放他们走。”林漠说,美丽的丹凤眼狠狠的盯住那锦袍男子,还有那血染透了衣服的小小女子。面目蜡黄,她,她,会是她?心已经疼的没有了跳动的气息。宝儿,那不会是你,我宁愿那不会是你。
??官兵让开了路。
??那锦袍男子,微微一笑,虽是血染了衣袍肩膀受伤,却依旧傲然一笑,飞身跃上马去,带着一群人驰骋而去!
??冷如嫣冷冷的站着,身子软软的没有力气,靠着轿门,她用力的忍住即将涌上来的泪水。如果你有眼泪,就去溶化他吧!无论如何我不能让眼泪流下来,她说,对自己说,拼命的绽放出一个笑容,轻轻的,走向他,仪翔,她的夫君:
??“相公,我们该走了”。她说,望向他。
??仪翔置若罔闻,竟似傻了一样。
??“林漠请七王爷上马”是那丹凤眼男子的声音。
??仪翔浑身一震,转过头来望向他,一刹那眼中精光四射,那丹凤眼男子也回望着他,谁也不曾说话,突然那丹凤眼男子点点头,拱手告别,骑马奔驰而去。
??仪翔在一刹那又恢复了冷冷的面容:
??“来人——扶冷小姐上轿”他说,骑上马慢慢的走过去。从头到尾,他,还是没有看过她一眼,冷如嫣呆呆的站着,寒意布满了整个身体。
??乐声又响起来了,锣鼓声震耳,这里,好像竟又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初冬的夜,如同倒悬的海,是神秘的幽蓝。星星如同宝石一样,在蓝色的夜空中,发着冷冷幽幽的光。草原上的风吹来,寒冽入骨。这里,快要到达关外,风声如此之大,吹的接天枯黄的茅草发出呜呜的叫声。
??宝儿裹一件薄薄的冬衣,踉跄着走出帐篷。帐篷里,那群男人正在忙碌,没有人注意到她,他们在慌乱的走动,围绕着中间躺着的那个男子,有着浅浅酒窝的他,现在正静静的躺着,面容苍白,大量的失血,使得他看上去虚弱极了。
??肩头上,那一刀,还在疼痛,然而血,却已经凝固。他要杀了仪翔,那胡人,宝儿恨恨的想,不仅要杀了他,而且还虏了自己,但是,为什么,他却要救自己?替自己挡掉那一刀?并且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抱着自己骑马一路向北狂奔直到体力不支马儿停下?自己身上的伤,似乎还不是很严重,因为自己扑上去挡住他刺向仪翔的那一刀的时候,他愣了一愣迅速的收回了手。倒是他的银貂披风上,沾满了他的血。
??他救了自己,宝儿想,而无论如何,自己都要离去,他这样一路狂奔,估计已经快到了匈奴与汴的边境,远远的已经快要能望见云连山——那汴与匈奴边界上的连绵起伏几百里的高山淡淡的黑影了。过了那山,就是匈奴,他的国家。自己必须要在这个时候,逃走,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挣扎着走出帐篷,宝儿一手捂着肩,强忍住每一步走动牵动伤口带来的疼痛,迅速的走向马儿。身后传来了躁动,有人在叫,用她听不懂的语言,想必是发现了她的逃走,宝儿迅速的解开缰绳,爬上马去。身后的胡人追上来了,拿着火把,宝儿咬住下唇,用力一夹身下的马,马儿长嘶,箭一般的离开。
??所有的声音淡了下去,只有风声,强劲的风吹着脸颊,竟是冰一样的冷,宝儿骑着马,向相反的方向奔去,北,是匈奴,南,那就应该是自己的国家了,她想,身子越来越冷,竟是睡意朦胧,那些胡人,他们竟没有追上来,宝儿微微的笑,伏在马儿身上,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
??梦中的宝儿,感到浑身一阵阵的冷,伤口剧烈的疼痛。她皱皱眉头,轻轻挪动着身子,伤口仿佛撕裂了一般,钻心的疼,甚至,自己能感觉到,又有血渗了出来,而自己的额头火热火热,可是身子又冰冷冰冷的,浑身在打着摆子一样的发抖,上下牙齿格格的相碰,竟是冷的不行。我在哪里,宝儿挣扎着撑起身子环顾四周,马儿不走了,天空还是幽幽的黑暗,只有一轮弯弯的月亮冷冷的照耀着大地。而前面非常遥远的地方,隐隐约约的有一丝丝亮,看上去仿佛点点的火光,
??火光?宝儿想,自己在这么冷的夜里带着伤亡命的奔跑,肯定是病了。无论如何自己要挣扎着走到那火光处,否则,自己也许真的,要葬身于此了。用劲夹脚下的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马儿不仅不走,还不住的倒退,而自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了。
??看来要走到那火光之处,已经没有希望了。宝儿苦笑,挣扎着半爬半跌的从马上滑下来,借着着月光,摸索着,还好,自己的包裹还在,临走的时候没有忘记把包裹一起拽了来。取出里面的引火石,宝儿想,还是生个火吧。这里,似乎到处都有着干枯的叶子,和树枝,生了火,也许就暖了。
??火生起来了,宝儿眼前一亮,发现自己的面前竟是没有路,而是一汪深深的清湖,上面匍匐着白白的水汽,怪不得这马儿,无论如何不肯前行了!
??仔细观察来,这汪清胡,竟有半亩多地那么大,深深的凹下去,而四周环着密密的小树林,看上去竟是个绝佳的隐秘地带。宝儿心中暗喜,马儿啊马儿,没有想到,关键时刻你救了我一命啊。抬头看看那马,尾巴一甩一甩的,正在轻轻的咀嚼着路边的野草,宝儿轻轻一笑,马儿,以后我若是回了将军府一定好好待你,有水就好了,有水,我可以先喝一些,还可以清理一下伤口。
??宝儿哆嗦着靠近火堆,让身子稍微暖一暖,恢复了一部分元气后,伸出手去,去捧那水,可是,手指一沾到那水,竟是呆住了。
??与肆意的寒风相比,那水,竟是极其温暖的!
??忍不住自己心中的狂喜,宝儿踉跄着站起来抱住马儿亲了两下,真是一匹救命的马呀!关外长大的自己曾经多次听爹爹说过,草原上有些地方有着天然形成的一些神奇的湖泊,水温永远是暖的,而且还有着奇怪的医疗作用。爹爹年轻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但是后来再寻找,却已经没有了。这种湖泊被很多牧民称之为神湖,据说它不仅仅有神奇的医疗效果,更常常是一夜之间消失,神出鬼没至极,草原牧民都把能够遇到它称为是天神的降福!
??而自己,竟是遇到了它,在这么艰难的时刻!怎么能让她不欣喜万分!
??宝儿,轻轻的走进水里,清澈的胡水,荡漾着透明的薄薄的水汽,浸到身上,温暖极了,竟比靠在火堆边还要舒服。宝儿满足的长叹一口气,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薄薄的内衣,那内衣上的鲜血原是凝固了的,现在遇到水又化了开来,缕缕鲜红的血丝在透明水中飘荡,看来触目惊心。而她,每一次轻轻的拉动衣服,都是忍不住的钻心的疼。宝儿皱起眉毛,咬住下唇,伤口,肯定是撕裂了开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它处理好,否则就要化脓了。
??宝儿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继续慢慢的扯下粘在伤口上的衣服。四周安静极了,唯有顺着头发而下的水珠滴落湖面的声音。湖水清澈,涟漪荡起,倒映着宝儿美丽的身体。
??“宝儿”有人在轻轻的叫,。
??宝儿一愣,寒意从裸露的背部传来,那声音,竟是那么熟悉,像是梦中一样。若是在京城,也许,他会出现,而在这里,却是怎么可能?宝儿神情黯然,自己什么时候,竟是有了幻听?
??“宝儿——”这次不仅有轻轻的呼唤,竟还夹杂着沙哑哽咽的鼻音。竟,竟真的是他的声音,宝儿停住了动作,湖面水汽缭绕,如同梦中一般的不真实,这,这怎么可能?一时间,宝儿竟完全不能动作,分不清了现实,还是梦中,难道,自己已经死去了才到了这样的地方?听到了他的声音?
??宝儿闭上了眼睛。
??“宝儿,宝儿,是你吗?”有人走下水来了,从后面轻轻的拥住了她。
??他拥住了她,宝儿微笑,不敢睁开眼睛,这是梦吗?如果是个梦,也是个多么甜美的梦,如果死去了可以这样的和他相拥,还是,让自己死去好了。
??“这是梦吗?”他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轻轻的说,有滚热的液体流下,竟是烫疼了她的身体,宝儿一惊,睁开眼,确实,自己的身上有这么一双手环绕,是他的手!而那些滚热的液体,是,难道是他的泪,他,今夜该是洞房花烛的他,难道竟真的是在这里?宝儿要扭转过头来。
??“不要回头。”声音嘶哑极了,他紧紧的抱住自己:“宝儿,不要回头,这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怎么会是你在这里,怎么会是!”说到最后,他竟哽咽,他的脸紧紧的贴着自己的头发,身子,竟是无法控制住的发抖。
??仪翔,宝儿的眼泪流下来,顺着自己的面颊,是的,怎么会是在这里,原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可是,竟却又见到了他。心,像是被千万遍的揉搓一样,说不出的是酸是疼还是苦,只有眼泪像开闸了的水,肆意的流。
??“仪翔”宝儿转过身去,是他的脸,英俊的消瘦的脸,墨玉一样的眸子里是夜色一样深沉的忧郁,鼻子坚挺,薄唇微抿,下巴,竟有了青色的胡须,使得他看起来,竟是憔悴极了,但是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里,却是让人心碎的深情,却是让人痛惜的忧伤。宝儿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仪翔——”她轻轻的唤,竟是哽咽不能成语言,仪翔啊,今日至此,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宝儿——”他叫,嘴唇哆嗦,竟是说不出话来,竟是只能说出这两个字来!未语泪双流,相思竟使人至此,笔者写至此,禁不住掩卷长叹,世间男女情爱,真真是让人消魂蚀骨!真是情何以堪啊!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只有马儿咀嚼青草的声音,只有沉默相拥的那对男女心跳的声音。
??火苗跳跃,滋滋的燃烧着,偶尔发出啪啪的树枝炸裂的声音。
??
??宝儿静静的伏在他的膝盖上,满头的青丝如云一样自然垂落,脸红的如大漠上夕阳西下时天边的火烧云。
??他在帮自己清理伤口,那张俊脸绷的如同冰山,又恢复了往昔冷冰冰的模样。
??宝儿长叹一口气,这一刀又不是砍在他的身上,而他看来竟是像疼痛的不得了的样子。
??“我没有事情了。”宝儿说:“这伤很快会好的。”
??他不说话,迅速的帮她清理好伤口,用布条绑好。脱下自己的黑色披风把她紧紧的包起来。
??“我没有事情的。”宝儿说,望着他,尽力的一笑。
??他不说话,轻轻的抱住了她。那个拥抱是那么的温暖,轻柔,让宝儿一瞬间有了沉醉的感觉。原来,这个初冬的夜,也可以如此的温暖。虽然,明明知道这个怀抱不能久留,但是,但是可不可以在就要分手的时候,让我们贪恋一下最后的温柔?
??“永远不要救我,宝儿”他说:“如果,你死了——”
??他说不下去了,抱住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宝儿长叹一口气,幸福的感觉涌上来,伴随着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如果,是梦的话,这么梦多希望它更长。
??肚子在这个时候,发出咕噜的叫声。
??他望着她,她的脸红了。
??“你很久没有吃饭了?”
??宝儿点点头。
??他皱皱眉头,起身向其它的地方走去。宝儿才发现,他的衣服,竟是红色的新郎服,他,今夜不是他的洞房花烛吗?
??宝儿心中黯然,可是,他的手却伸出来了:
??“走”他说,拉住她的,脸扭向别处,声音平平淡淡:“出来的太急,没有换去。”
??宝儿心中一暖,将脸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平阔,身材修长,那新郎服穿在他的身上,其实,也是好看极了。
??“你要到哪里去?”她问他。看着他从马上拿下了他的宝弓,还有金色的箭。
??他不说话,初冬的月光如雪一样静静的飘落,整个草原上看来竟是沉静的如婴儿的呼吸,接天的芳草在月光下如水银一般闪烁着美丽而神秘的光。
??真是美极了,她感叹。
??他转过身来拉好她的披风:
??“等我”,他说。
??她点头。
??月色朦胧极了,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如同镀了一层银色的光晕,她看见他长发飘动,在清辉的月色中,发出一声长啸,惊动了夜色中的草原,草原不安起来,而他,站在月色中,俊美的脸上是专著的神情,宝弓金箭,弓开如满月,箭出如流星,远处,有猎物倒下了。他身形晃动,风一样的在枯黄的草上奔动,衣抉飘飘,御风而行,他竟如来自月亮中的神一般,丰神俊逸,罕世绝伦。
??宝儿看的痴住了,他,仪翔,这一生自己也许永远无法相伴的人!
??
??他拎着兔子回来,熟练的拨皮,洗净,在火上烧烤起来。
??宝儿望着他,这个出身如此尊贵的人,动作怎么会这么的熟练?
??“边关外三年,一个人再尊贵,也会学会这些最基本的求生技能。”他不看她,挑挑眉毛,翻动着兔肉,兔肉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肥肥的油往下冒。
??“好香!”宝儿说。
??“给”他用刀切下一块烤好的递给她,望着她狼吞虎咽。
??看见他望着自己,宝儿突然才想起自己的吃相也许难看了点。
??“我——”她害羞起来。
??他面无表情,伸出手来,轻轻的擦去她嘴角的油:
??“如果有盐,就更好了。”他说。
??“你们在边关常常吃这些野味么?”她问他。
??他淡淡一笑,野味,在边关的那些日子,打仗的时候,甚至草根都吃过。望着她,竟是吃的香极了。从小在关外长大的她,没有吃过吗?
??“林漠,没有带你出去这样的吃过吗?”
??“吃过”她说,微微一笑“不过,没有你烤的香。”
??“你喜欢,我以后天天捉来给你吃。”他淡淡的说,但心里却是一跳,火光下她的笑容如此的醉人,让人痴了。
??而她,却是一愣,眼泪流下来了,以后,还有以后吗?这个夜,如同一个脆弱的梦,如同阳光下透明的水泡,一碰,就碎了。宝儿苦苦的一笑。
??“我们走吧”他说,淡淡的,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走,这次一定不能放手。要带她走,在林漠附在自己的耳边,告诉自己那个土黄色面容的女子,可能就是她的时候,自己的呼吸已经消失了。一路狂奔,在回到府中后,甚至来不及拜堂和换衣服,他就不带任何人,骑马奔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目的,找到她。无论生死,都要找到她,在骑马的路上,心已经从绝望到希望,从天堂到地狱来回走了无数次,想象着她活着,活着,就带她走,找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和她一起,结婚,生一群孩子,天天看她笑,宠着她,和她闹。若是她死了,他的心沉到最底,若是她死了,自己已经生无意义,不如同去。无论如何,他和她,绝不再分离。
??“我们找个地方,就你和我,宝儿。”他说,淡淡的微笑。自己这一夜,不知道沿路找过多少个有火光的地方,因为,他知道,在黑夜的草原里,生火,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式。可是,那么多地方过去,都不是她,在绝望的时候,却没有想到,上天垂怜自己,看到火光,指引自己走到这里,而她,真的是她在自己的面前。
??“我们永远不分开了,宝儿”他说,双手捧住她的脸,轻轻擦去她的泪水,自己现在不够强大,但是,无论如何,都要一试,不是吗?
??“不分开”宝儿喃喃,找个地方,永远在一起,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他有一天会变老了,而自己也没有了牙齿,可是两个白发苍苍的头,还像现在一样的靠在一起。
??不分开,不分开!宝儿轻轻的点点头!无论如何都不分开!
??她望着他:“我们现在就走好吗?”
??他微微的笑,点点头,俊美的脸上充满了希冀的光。伸出手来,他牵住她的,十指相扣,他们痴痴的对望,微笑着走向马儿。
??走向马儿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竹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人在很多时候,一直在不断的追寻一些东西。然而,如同佛家诘语所说的那样,越是追求什么,越是要得不到什么。总是在最后将一切都打破了,方才干净。是故佛家又云,人世苦。
??———作者自叹
??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鹅毛一样的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地上已经白茫茫一片。
??他望着她,天已经蒙蒙的亮了,雪花落到了他的脸上和红色的喜袍上,看上去他像是整个雪地里一团红色的火,那红色的火光是大的,温暖了站在他身边的她。然而,雪,雪落的越来越多了,天也越来越寒冷了。
??他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向马儿。这一刻,雪如同白光一样在他们的心头上晃荡,甜蜜的幸福从他的掌心传向她的。雪地中,他红衣俊秀,她黑色披风紧紧包裹着瘦弱娇小的身子,看上去惹人怜爱。这样的一对男女走在茫茫草原的雪地中,真是说不出的好看,说不尽的丰姿绝色,美的像是来自于天上的仙人,像是不属于人间的一幅画。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雪花静静飘落的声音,还有马儿在雪地中喷鼻的声音。
??然而,一只破空的箭却在这个时候撕裂了空中的宁静,直奔着这对让世人艳羡的男女而来。
??仪翔感到了空气中气息的一变,四周隐约的升起危险的气息。有呼啸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猛地一拉她,就地一滚,箭射进了边上的树中,引起了树干的晃动,哗哗的,枯黄的叶子慢慢的飞落下来。
??他望着她,躺在地上,相视的目光里多了一分又是苦涩,又是亲昵的笑:
??“来的真快”他说。
??她望着他,地上薄薄的积雪在他刚刚的一滚中,沾到了他乌黑的发上,益发衬托的他那张俊美的脸英俊极了。
??“你后悔吗?”她问他,微微的笑。
??他不说话,眼睛里是淹没了世间万物的深情,痴痴的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说明了一切。她长叹一口气,眼睛里涌上薄薄的雾气,突然,她伸出手臂轻轻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仪翔一愣,她吻上了他的嘴唇。身子一阵颤栗,他拥紧了她,舌头要伸进她的唇里,探索她的气息。可是,她却飞快的移开了头,红晕飞上了她的脸,在白色的雪地上,黑色披风上,她羞红的双颊,艳若桃李,看起来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美,一种属于少女特有的羞涩的美,一种属于刚刚绽放的鲜花的,娇艳妖娆的美,在那一刹那,她移开的脸,低垂的睫毛,雪白的牙齿咬住的红艳的嘴唇,竟是耀眼的美丽,比雪还要耀眼,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仪翔心中一荡,神魂俱酥,虽然大敌当前,可是心中竟是说不出的甜美和幸福。
??然而,接下来,她的那一笑,却让他更是愣呆了,她对他一笑,与刚才的那娇羞完全不同的是,竟是万分的凄凉哀艳,正如最灿烂的阳光即将逝去一般,竟让他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出了非常悲凄的感伤。
??“仪翔,你会永远想我吗?”她问他。
??“宝儿——”他轻唤她的名字:“你,后悔吗?”
??她望着他,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惊艳的苍白,忧伤仿佛在她的眼睛里慢慢的流动。
??“相信我,宝儿”他说,他的眸子里是无比的真诚和坚决。
??她不语,缓缓的点点头。神色恢复了正常,眼眸慢慢的转动,突然惊呼:
??“仪翔,人很多。”
??仪翔和她站起,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蒙蒙的晨光中竟多了十多个黑衣蒙面的客人。
??仪翔冷冷的一笑,看来,今天有一场血腥的大战了。这群来的黑衣蒙面客,绝不是官兵。
??拔出剑,他将宝儿拉向自己的怀抱,望着她,轻轻的吻向她的眼睛:
??“闭上眼睛,宝儿,你不应该看到血腥。”
??宝儿不说话,把脸深深埋向他的怀抱,竟是安然极了。
??一声长啸,仪翔揽住宝儿的腰,拔地而起,跃上了马背,冲了出去。四周的黑衣蒙面人也发动了,刀刀指向他的致命之处,更有一部分砍向他的马儿。
??血,血溅出来,红红的映在地上,在白色的地里,灼人眼痛。仪翔剑舞如风,一瞬间就有了几个黑衣人的哀叫声。
??然而,那群黑衣人,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刀法一变,不再是刺向他,而是转向他怀中的宝儿,还有他胯下的马。仪翔心中一紧,招招递出的全是杀着,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保住宝儿的平安,幸福,原来就在不远的前方,只有自己拼命了,才会向自己招手。
??“扑嗤”,血从黑衣人的额头上喷涌出来。仪翔一愣,身边的黑衣人,突然在一瞬间全部慢慢的倒下,刀剑当啷的掉在地上。他们的前额,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多了一个洞,竟有箭从他们的头颅射过,他们,竟,死了。
??这样大的力道,真是罕见。仪翔皱皱眉,手中的剑指向雪地,血,在沿着剑刃慢慢的流下。
??四周安静下来,所有的战斗声已经没有,宝儿动动身子,战斗,已经结束了吗?
??“出来吧”是仪翔冷冷的声音。
??难道还埋伏着其他人?宝儿一愣。
??“剑下败将,从京城躲到这里,竟还没有藏够吗?”仪翔冷冷的笑。
??剑下败将?宝儿一惊,正要探出头去,突然听到了拍掌的声音,还有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
??“七皇子果真好眼力,竟认得这是我们匈奴所用的强驽。”
??宝儿坐直了身子,转头望去,身边,黑衣人的死尸躺了一地,而自己的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满了胡人,而当中一身白色锦袍,面色微微苍白的,正是那至今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胡人!
??宝儿一愣,他们竟追来了?为什么?
??看到她望向自己,那胡人咧开嘴邪邪的一笑,一边手里把玩着她的那把寒铁刀,一边挑挑眉毛:“宝儿,你逃的倒是很快哦,咱们的定情信物都不要了吗?”
??定情信物?宝儿心中一怒,这胡人,竟是满嘴胡言!
??仪翔冷冷的一笑:“匈奴国的呼韩二王子,没想到说话是如此的轻佻!”
??呼韩二王子??宝儿心中大震,他,那个吊儿郎当的他,竟是匈奴国赫赫有名的呼韩二王子?有着“草原之鹰”之称的呼韩二王子呼韩邪?自己跟着父亲镇守边关这么多年来,早就听闻匈奴国有个武艺高超,又深通汉朝文化的二王子,十五岁就在草原上打遍整个匈奴国勇士无敌手,十七岁就出征北蒙古,西邯郸,协助匈奴王吞并了很多部落,深受匈奴人爱戴。那人,竟是眼前这个面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的他?说话永远懒洋洋的他?
??“哈哈”他得意的一笑:“是吗?在下深以此为傲哦。”他一边说,一边狡黠的望着她眨眨眼睛:“七皇子情报来的真快啊。不过,这次,可不是在京城了。”
??仪翔不说话,举起剑来,轻轻的在剑刃上吹了口气,剑身发出了微微的铮鸣声,淡淡的一笑,王气四溢:
??“是吗?”
??“七皇子的剑再快,估计也比不上这么多人的驽快吧!”他说,依旧懒洋洋的。宝儿冷冷的盯着他那张可恶的俊脸,又想起了他砍向他的那一刀,心里一冷,轻轻的依向了仪翔。
??仪翔低下头来,望着她,眼睛里是旁若无人的宠溺,仿佛懂得了她的意思,一边搂紧了她,一边却面无表情的向他说:
??“是吗?我想我的箭会更快,抵达二王子的喉咙。”
??“金弓宝箭,一举天下动。七皇子万人中取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在下从不怀疑,只是——”他笑笑,脸上又露出了恶魔般的奸诈:
??“面对这么多驽,七皇子,我可不能担保宝儿是否会有些闪失哦。”
??话音刚落,那些胡人的强努,一致改变了方向,竟是全部瞄准了宝儿。
??他竟是懂得心理战术的,宝儿冷冷一笑,竟知道仪翔的弱点,用自己来威胁仪翔,估计作用力比威胁要杀了仪翔还要大些,而那胡人如果真是要用强努来射自己的话,只怕最后死的不是自己,而是仪翔,他,定要舍身来救自己的。
??果真,自己还未说话,仪翔却已经狠狠的抱紧了自己,望着自己的眼睛里全是让人心碎的柔情和温暖。
??宝儿苦苦一笑,缓缓的转动眼眸,不知道怎的想到了一句俗语:“全凭天注定,半点不由人。”也许这就是命运,永远也逃不开的命运,而昨晚,终归到底,就是一个梦,一个永远在远方让自己不可触及的梦。长叹一口气,宝儿刚要说话,突然,这茫茫的荒原上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只怕你们来不及了”,一个熟悉人的声音。
??场面情势一变,林漠和管文仲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一起站在了那些胡人的身后。而他们带来的弓箭手手中的箭正瞄准了那群胡人!
??“放开他们,否则,别怪我林某人的弓箭无眼。”林漠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望向宝儿,竟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狠狠的责怪。林漠,宝儿心中一暖,这是自己隐藏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见他,他看上去消瘦而颓废。
??“呵呵”,那呼韩邪,轻轻一笑,竟依旧的一脸阳光灿烂,仿佛那些弓箭并不在自己的心上:
??“你们可以放箭”他说,一边竟悠闲的望着天,天上有一只鹰缓缓的飞过。
??林漠一窒,场面真是混乱极了,竟形成了一个僵局。谁,都不敢妄动。林漠和空气紧张的像是凝固了一样,无法流动。雪花在慢慢的,慢慢的落下,不一会,地上竟积起了一层厚厚的落雪。
??宝儿心中一黯,刚才,独自面对那匈奴国的二王子,自己也许还有机会和他一起离开,而现在,林漠还有管文仲,一起到来,自己和他,无论如何,纵是除了这个里面的圈子,也过不掉他们外面的包围了!淡淡一笑,宝儿望向雪花,幸福,原来幸福就像雪花一样,在阳光下,慢慢慢慢的溶化。
??“的”“的”,地面震动,竟有马蹄快速奔驰的声音,像是千军万马一般,自北两方奔来,林漠眉头一皱,那呼韩二王子也是面色一变。
??北面白色的雪地上,竟出现了一团火一样的身影,身后跟着一队千人之多的骑兵!那骑兵越来越近,竟是匈奴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火红衣服的姑娘,还有一位将军模样的人。
??“二王子!属下来迟!”那将军和那火红衣服,英气逼人的姑娘把刀出鞘,指挥兵围了上来。
??“起来吧,阿尔塔!”呼韩邪风轻云淡的挥挥手:“七皇子,你们的人好像少了点”他说,轻轻的笑着。
??“纵是少了,要杀你,还是易如反掌。”仪翔面无表情:“入我汴朝土地,已是最不可赦,竟还敢带兵前来,还要刺杀,草原之鹰估计忘记了月氏国的教训了!”这几句话,仪翔说的平淡,但却是气派无比,隐隐的竟是杀气流动。
??“呔,你是什么人?月氏国岂能和我匈奴相提并论,邪哥,杀——”说话的是那个红衣女子,她一边说,一边走近,话说了一半,走了一半,看请了仪翔的面容时,竟一愣,忘记了下面的话来。而看到宝儿的脸之后,她竟是呆住了。
??这是一对无论什么人看了都会失神的男女,在雪地中的他们相互依偎竟美的叫万物失色。
??仪翔冷冷一笑:“杀人?”他身形微动,抱住宝儿飞身下马,视身边的强驽兵如同无物,拉弓上箭,随着弦动,遥远天边刚才那飞过,而现在停在那卡尔塔将军身边的鹰,竟是应箭而落,脑浆崩裂,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而这一切,仅仅是瞬间的事情,直到那鹰死去,所有的人还没有回过神来。
??强驽兵一动,牵动了林漠和管文仲的弓箭手们也是一动,刀剑相逼,紧张的竟连雪花都要溶化了!
??“报——”
??随着一声喊叫,南方白皑皑的雪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飞驰而来的一片身着黄灿灿服装的骑兵队来,走的近了,才发现,隐隐约约当头的,竟一个是太监某样的人和一个身着黄色锦袍的年轻人,汴朝的军队,竟也是赶到了!而那两国的军队一见面就迅速的兵戈相对,对立起来了!
??仪翔皱皱眉头,那黄衣年轻人,竟是仪敏!
??“七哥!”
??“你怎么来了?”
??仪敏望向宝儿,脸上的神色也是一愣,但是随即恢复自然:“父皇命我带御林军两千,务必一定请七哥回宫!”
??御林军?仪翔转动眼眸,望见了那站立在外的太监李公公,这个父皇边上最红的公公,他正在外头对自己施礼。
??他,都来了?仪翔冷冷一笑,伸出手去紧紧拉住了宝儿的手。
??剑拔弩张,气氛更紧张了 云连山,山势起伏,交织绵长。
??茫茫草原上积雪白茫,望不到尽头。
??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样的一天,要来到这里。宝儿回首,过了这云连山,那边生自己养自己的地方,就是故国山河!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也许,永远,不会再回去。
??“想什么?”呼韩邪,那个浅浅酒窝男子用手轻佻的扭过自己的脸。
??宝儿不看他,只是抱着臂膀坐望着那边的草和山。
??“恨我抢了你过来吗?”他懒洋洋的的笑,强迫自己的脸对准他,额头顶住自己的额头。
??宝儿咳嗽,虽然无法逃开他的手掌,但是眼睛,却游离着不望向他。他,他的眼神,无论如何不能忘记,悲怆,绝望,和冰一样的冷。
??“你觉得我利用了你吗?”他笑望着她。
??宝儿不说话。利用吗?在那千军万马相对的一刹那,连自己为什么都不清楚,自己走向了他,而且还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把我的刀给我。”
??她放开了仪翔的手,走向呼韩邪。而目的只是为了一把刀?要回一把刀?
??“其实,”呼韩邪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笑:“我们谁利用了谁,才不知道呢!”
??呼韩邪说,那天,他只盯住她的脸,在那样紧张的时候,两国随时可以展开征战,而且只要战争一起,就可能引发接下来接二连三无穷无尽的战争,匈奴和汴,积怨这么多年,缺的就是这么一个导火索了。而她,这个小小的女子,却在那么紧张的时候,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把我的刀给我,她说。放开了仪翔的手。就在这瞬间,改变了局势。
??“你劫持了我,不正好可以逃出汴朝来吗?”宝儿冷冷的说,轻轻的咳嗽着。
??“是吗?”他望着她,她看来面容苍白,很虚弱。但是,鬼知道这样的一个女子心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东西。而那藏着的东西,狠狠的蚀咬着自己的心。让自己在一刹那突然发动攻势劫持了她,用她的那把刀。
??“其实,你不也正希望被我劫持吗?”他笑,依旧懒洋洋的,笑容里却是狡诈,还有她看不到的,疼。
??宝儿不说话,闭上眼睛。
??也许这样的方式是最好的。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开的网,他必须回去,仪翔。两千御林军,皇上的圣旨,而且,还有管文仲、还有林漠,还有躺在地上的那些黑衣人。你是他的软肋,管文仲说,姑娘,我想请你消失,你必须要消失,否则,仪翔将死无葬身之地!是的,自己必须要离开,仪翔,他是万民的福邸所在,而在他的心底,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的国家和子民忘记的!在他对着呼韩邪说出“入我汴朝土地,已是罪不可赦,竟还敢带兵前来,还要刺杀,草原之鹰估计忘记了月氏国的教训了!”那样一番话的时候,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有些东西早在他生来的时候,就已经溶入了他的血液!他在任何一个时候,都不可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的活着!
??我们永远不分开了,宝儿,他说,如果我不是皇子,你可愿意跟我走?不是皇子?跟他走?那本就是一个属于普通人的梦呵!而他不是普通人!所以他不能拥有,他必须要做一个不是普通人的梦!仪翔,宝儿苦笑一下,你不能做选择,我必须要替你做了选择。这个时候,两个国家无论如何是不能开战的,一旦开战,刚刚打败月氏的汴朝,正是国库最空虚的时候,绝不能牵一发而动全身!逃走,已经不是我们两个人自己的事情,逃走是整个天下的事情!是一坚持就要血流成河,天下动乱的事情;是无尽的黎民就要生灵涂炭的事情!
??不能逃,不能留,自己,只有走。于是她走,送上门去,他劫持了她,那个聪明绝顶,又时刻能洞悉自己思想的酒窝男子,用她要挟着所有的汴朝军队后退,带着她一路奔去,奔向他的国家。
??淡淡一笑,宝儿咳嗽一声,竟有了缕缕血丝挂在了唇边上。血?自己竟咳出血来了?眼前一黑,身子禁不住的摇晃,她软绵绵的倒了下去,雪山,故国,辽阔的草原,一点点的遥远了┉┉她沉入了甜甜的黑暗的梦乡。
??
??翔王府。
??冷如嫣静静的站立着,看着火炉上那锅炖着的汤。寒夜客来茶作酒,竹炉汤沸火初红。那火苗红红的,舔着紫砂的煲汤锅的外沿,看来温暖极了。而这翔王府,也第一次,自自己嫁过来后,有了温暖的感觉。
??他回来了。冷如嫣轻轻的微笑,那天,他堂也没有拜,就上马飞奔而去。留下一个孤零零的自己,是私心裂肺的疼和彻底的绝望。因为,自己知道,他这一去,也许就永远不会回来了!虽然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只有一个人能让他看上去是如此的狂乱痛楚,让他在他们的新婚之夜,那个本该是人生最喜庆时刻,策马那样不顾一切的奔去。宝儿,冷如嫣心中轻轻的抽搐,宝儿,她让她一夜对着空房流泪,她让她守着两只红红的蜡烛,痴坐等着那个本该温柔掀起她盖头的人归来。没有,什么也没有,然而,在她已经麻木天即将亮了的时候,管文仲,那个军师,却遣人来报,七皇子已经安然回京城。
??他回来了,他看了谁?来报的人说,边关告急,七王爷连夜去察看。可是,她不相信。但是无论如何,他却回来了,让她的心跳跃。只要他在,他回来,自己就终究有机会可以抓的住幸福。娘娘说过的,自己不是驽马。
??“夫人,汤好了!”雨翠说。
??“王爷回了吗?”
??“管军师说王爷半个时辰后,就会从宫中回来。”
??“那我们到前厅去等他。”冷如嫣轻轻的端起汤炉,挪动莲步走向前厅。
??
??皇宫。
??“仪翔,昨日听说你大婚之日,途中遭遇变故,又连夜奔往边关,所为何事?”
??嘉平皇帝静静的开口,望着面无表情站立的儿子。
??“禀父皇,匈奴二王子带人潜入我朝京城,意图刺杀儿臣不成,又带兵骚扰边境,儿臣恐变,连夜出京察看。”仪翔的声音平平,无一丝波澜。
??嘉平微微一笑:“皇儿辛苦了。”
??“启禀父皇,儿臣怀疑此次刺杀,匈奴国与朝中有人暗中勾结。”
??嘉平一愣:“勾结?”
??“是”仪翔冷冷的说:“儿臣此次前去边关,不仅路上遇到了匈奴的王子,更遇到一批黑衣蒙面客刺杀于儿臣。估计,是朝中有人里外合谋而成。儿臣恳请父皇降旨彻查!”
??嘉平皇帝龙颜大怒:“刺杀皇室?此乃大逆之罪,仪翔速查,追出凶手,可就地正法!”
??仪翔微微一笑,笑容里是让人心寒的冷凝:“是,不过,儿臣有一件事情,请父皇定夺。”
??“什么事情?”
??“儿臣恭请父皇降旨请二哥仪烨与儿臣一起彻查刺案。”
??仪烨?嘉平微微一笑:“这可是为何?”
??仪翔笑容不变:“二哥为人性情淡泊,但是却胸有大略,为五省赈灾期间多立大功,在朝中威信十足,儿臣初回京城,需要二哥鼎立相助,况且——”仪翔笑容微漾:“这次儿臣要查的,可能会牵扯到很多朝中重臣。仪烨手握京城防守重兵,可助翔一臂之力。”
??嘉平望着这个儿子。一夜之间,他竟然长大了许多。嘉平默然不语。挥挥手,表示应允。
??“儿臣告退”仪翔说,身上还着着红色喜袍的他,看上去竟是与那喜色不相称的漠然。
??“翔儿——”嘉平皇帝突然缓缓的开了口:“匈奴方面此次进犯,虽此次被击退,你认为后当如何应对?”
??仪翔回身施礼:“儿臣以为,先平内而攘外。”
??嘉平不说话,望着他,他的脸上竟是波澜不惊,心中长叹一口气,这样的儿子,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嘉平微微一笑,望着仪翔走了出去的背影:
??“仪翔,对如嫣好些,有事可以寻冷伯平共商。”
??那背影一僵,随即恢复自然:
??“儿臣明白。”他说,一只说攥住了另外一只手的手腕,低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慢慢的走了出去。
??嘉平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举起手来,李公公走了进来:
??“传林漠——”
??
??仪翔,轻轻的上马,身后跟着的是管文仲。
??“七爷,文仲已派人潜入匈奴,看能否——”
??“不必——”仪翔低头,轻抚自己的手腕。
??“七爷——”
??仪翔缓缓策马,声音淡淡:“她若不要归来,谁能强迫她回?”
??管文仲暗叹一口气。仪翔,竟是什么都知道。那个女子,聪明至极,竟在万分艰险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抉择,真是让人敬佩:
??“仪翔,来日方长——”他说,可是口音里却是软弱极了。来日方长,平内而攘外,只怕攘外那日到来时,那女子可还能在?而现在这身边的他,却看上去是全然的陌生,身上从里至外是厚厚的冰层,而在她被劫持的一刹那,那双墨玉一样的眼眸里,有的已经不是愤怒,而是全然不同的平静。
??平静,那双墨玉一样的眼眸越是像黑夜一样的平静,却不知道为什么,让管文仲的心感到恐惧。
??“通知先生,派人清查十一弟事件。”
??“是!”管文仲抱拳。
??“走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仪翔策马奔去,管文仲紧紧跟上 林漠万万没有想到,皇上这个时候竟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命令。
??自己的生命自从在被林将军捡回家的时候,加入“暗影”后,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旋。那就是——服从皇上。任何命令,包括让自己去死,只要皇上一句话,就可以毫不犹豫的举剑自杀。
??皇上问:“林漠,你昨天夜里看到了些什么”。
??“林漠禀告皇上,两千御林军对阵两千匈奴兵,我与管军师围住匈奴二王子的人,匈奴二王子的强努对准了七皇子。”
??“那女子呢?”皇上微微的笑:“不在吗?”
??林漠一愣,皇上虽然老了,却是神智清醒极了。
??“宝儿——”林漠心中一苦,但是面无表情:“禀皇上,在危险的时刻,那匈奴二王子劫持了林宝儿,威胁我朝军队,得以逃脱。”
??“哼”,皇上鼻子里发出冷冷的哼声:“劫持?是吗?”
??“是。”林漠说,手心竟是凉透。
??皇上很久不说话,兀自捧着手里的暖炉。檀香炉中青烟缭绕,过了好大一会,才听到他苍老的声音:“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
??林漠一愣,皇上问的可是宝儿吗?
??“怎么不说话?”
??“漠不知道如何描述。”
??“你只说,她与如嫣相比,可如何?”皇上的心思,让人琢磨不透。
??“容貌与冷姑娘不相上下,各有不同。若论才智见识,只怕要在冷姑娘之上。”林漠说,想起宝儿狡猾的微笑。
??皇上不作声,林漠知道这个时候,是最最紧张的时候,也许,也许宝儿的性命就在这握着生杀大权的人的一转念之间。如果,如果,他要是命令自己……,林漠汗湿衣背。宝儿,聪明的宝儿,也许你在匈奴是最安全的。只是,那苦寒之地,那里,你又能呆多久?可会有什么意外?这样一想,心又揪了起来,但是,宁愿,还是宁愿她在那匈奴。
??“禀皇上,宝儿姑娘,只怕从此不会在中原出现。”
??“为何?”皇上眯起了眼睛。
??“宝儿为人聪明至极,深知自己已经不能容于关内。只怕,去匈奴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哈哈”皇上纵声大笑起来:“她去匈奴,你觉得她会变成匈奴人吗?”嘉平皇帝意味深长的望望林漠:
??“不过,匈奴扰我汴朝已经很久了,也许——”望着手中的暖炉,嘉平轻轻的笑了:
??“林漠,朕,要你办一件事情。”
??
??关外,雪厚厚的积了一层。
??而卡塔尔寨草原的帐篷里,却是温暖如春。熊熊的火在火炉中跳跃,酥油茶在火炉中滋滋的响,案几上更是摆满了大块的八分熟的羊肉和马肉,闻起来是扑鼻的香。
??呼韩邪坐在中间,他,已经换上了属于自己民族的装束,貂皮的大衣,衬托的他那俊美的脸尊贵无比。
??“二王子,大汗已经到了塔尔汗城,迎接王子归来!”
??呼韩邪点点头,示意通报的人下去,转过头去问身边的另外一个兵士:
??“云医师来了吗?”
??“回禀二王子,云医师已经抵达卡塔尔城外,很快就要来到了。”
??呼韩邪点点头。
??“什么云医师!他再也不会来了!”帐篷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一阵冷风冲了进来,伴随着风冲进来的,是个美丽的少女,身着一身火红的匈奴族服装,银色的牛角发簪衬托着乌黑的发,英气逼人。
??“见过月公主。”将士们一起行礼。
??呼韩邪挑挑眉毛。来的红衣少女名字叫烈月,正是那天带兵前来的那位,而她这个时候正是怒意满面,弯弯的如月牙般的眉毛高挑:
??“邪哥,你请云医师过来,干吗?给那个女子看病吗?”
??“是,怎么了?”呼韩邪,轻轻笑着,品着杯中的美酒。
??“邪哥!”烈月一跺脚,撒娇的坐在了呼韩邪的边上:“那女子,是汴朝林将军的女儿,带在我们身边那么的危险,救她做什么?”
??“危险吗?”呼韩邪微微笑着,用寒铁刀切下一块羊肉来,红红的火光映照着那张俊美的脸,浅浅的酒窝中是混杂着孩子气的妖魅:“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害怕过危险?”
??“不危险!那你,”烈月嘟起了红红的嘴唇,看上去诱人极了:“不危险你怎么还挨了一刀?!哼,我看,我还是杀了她好了!”话还未完,人已经拔出了身上弯弯的尖刀,风一样的就要冲出门去。
??“胡闹!”呼韩邪一声大喝,烈月愣了一愣。转过身去,他的脸上竟是非常严肃的神情。
??“邪哥——你——”
??烈月气的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这样对过自己?一摔帘子,她奔了出去。
??外面是冷冷的风雪,混杂着刮的人脸疼。
??烈月气愤的走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那个女子,无论如何,总是让人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什么人物竟然让呼韩邪请动了大匈奴的首席云药师!而他看向她的模样,让自己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见过公主。”帐篷边的守卫见到风风火火的烈月,忙拱手为礼。这个匈奴国叶赫氏族最得宠的公主脾气的火爆,已经是满草原皆知。
??“那女子在哪?”
??“啊?”守卫一愣:“公主说的是——”
??“废话,我问你,被抓来的那女子,在哪?”没有等守卫反映过来,她就打断了他的话。
??“在,在左手的主将帐中。”
??主将帐中?烈月眉毛一挑:“她是什么人,竟安排她住在邪哥的营中?谁安排的?”
??“回,回公主,是二,二王子安排的。”在她的怒目注视下,那士兵竟然结巴了起来。
??“哼”,烈月冷哼一声,速速的走过去,一个俘虏竟住在主帐???不理会周边士兵的惊讶和施礼,她扯开了帐篷的门帘,望见了大大的帐篷温暖的火光边上的床上,身穿黑色披风默默的缩在床角的那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瘦小极了,拥着棉被而坐的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似痴了一样的,竟没有察觉她的到来。
??烈月刷的拔出刀来,指向她:“呔,你是什么人,竟住在这里?”
??宝儿缓缓的回过头来。
??来的是个英气逼人的女子。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看上去美丽极了,而那身属于匈奴人特有的民族服装,看上去干净利落而又凸现身材,她穿在身上真是好看。匈奴,这里应该是匈奴了。宝儿微微一笑,伴随着那笑,胸口又是一阵牵疼,忍不住的又咳嗽起来了。
??“听到我的话了嘛?”那女子怒目而睁:“出去!”
??出去?宝儿望望帘子外,是飘荡的雪,寒风凌厉,冷的让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出去,岂不就是死路一条?不过,自己现在,就是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宝儿静静的一笑,挣扎着掀起被子,踉跄着要走下床去。
??一只手按住了她。
??“够了,烈月。”呼韩邪的声音。抬起头来,呼韩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床前。
??“邪哥,她是汴朝的人,跟着你来,定是没有安什么好心!”
??“出去!烈月,不要惹我生气。”呼韩邪抱住宝儿,伏下的身子散发出强烈的危险气息。草原之鹰,这个时候,他看起来,真的不再是懒洋洋的模样,而是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鹰,草原上的王。
??烈月一跺脚,跑了出去,远远的风雪声中传来她隐隐的哭声。
??“你想死吗?”他放下她,盖好被子微微笑着望向她,眼睛里却是危险极了的讯息,他扭过她的脸,逼迫她对视着自己:
??“我不会让你死。”他说,露出一脸与他眼睛中的凌厉完全不同的无邪的微笑。
??“你还要利用我吗?”宝儿气息微弱极了,但是说出的话来却冷得像冰一样。
??他咧开嘴笑了,笑容猖狂极了:
??“原来,你是林宝儿”他说,轻轻的俯下身来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宝儿,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塔尔汗城内,载歌载舞。
浓厚的烤羊肉和马肉的香味弥漫着整个城。衣着色彩鲜艳的匈奴族人,在白皑皑的瑞雪中敲起鼓来,迎接着他们的二王子——草原之鹰呼韩邪。
宝儿半躺半卧在队伍最后的马车中。外面是关外的寒风,这极寒之地的北风,让每个人脸上都是特有的红扑扑的粗糙。天太冷,是一种刺骨的寒,与关内完全不同。而宝儿的马车内,却是温暖极了,厚厚的锦缎,暖手的手炉,上好的貂皮,甚至,那人——呼韩邪还在车内放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发出明亮的光,照亮了因为有着厚厚的皮车帘而显得微暗的车内。
宝儿躺着,微微的眯着眼睛。她不明白,这个异国的王子,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起来。而自己,在那个有着一双冷冷眼睛的云医师的照料下,身体渐渐的好起来了。身体好起来了,宝儿轻轻的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像是没有了心一样的,沉静下来。不想吵,不想闹,每天甚至只想着将头轻轻的埋进那白色的貂皮里,闭上眼睛睡着了。纵是是现在外面的鼓声震天,欢呼声震天,而自己却是看都不想看一眼。
“你想死吗?”他那天夜里这样的问自己。
想死吗?宝儿不知道,生和死的问题,似乎已经不在考虑。自己,只是想沉静下来,在自己的世界里,沉睡。
“二王子,车子到了!”
宝儿听到外面兵士汇报的声音。
有人跳下马来,厚厚的车帘被揭开一道缝,他跳上了车子,俯身向她,淡淡的酒窝里是轻轻的笑:
“还睡吗,睡美人?”他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撩拨她的头发。
宝儿不说话,知道他是要激怒她,宝儿淡淡一笑。
他不容她说话,打横抱起了她,用洁白的白色貂皮围住了她,看起来,她在他的手臂里,竟娇小的如同婴儿:
“大病初愈,你应该多休息。”他说,微微的笑,上翘的嘴角好看极了。真像他,宝儿想,他,仪翔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心中掠过淡淡的伤疼,宝儿闭上眼睛。
呼韩邪注视这这张淡定的,仿佛从没有看过他一眼的脸,冷冷的笑了。不顾周围人的惊呼,他跳下车来,抱住她大步走向房间。
“告诉将士,这处别苑,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是!二王子!”
“孩儿见过大汗!”呼韩邪叩拜在地。
“哈哈,好王儿,这次深入宋地,可算是为我们匈奴办了件大事情,解救了大宛族的百姓啊。!”相貌魁梧的匈奴王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着这个王儿。
“大汗,这是王儿该做的。”呼韩邪说。一边笑着望向慈爱的看着自己的母后,后者正充满宠溺的望着自己,眼睛里竟似有盈盈的泪光:
“母后,别担心,邪儿都平安的回来了。”呼韩邪温柔的说。
叶赫宁月王后皱皱眉毛,爱怜的伸出手去,抚摸着这个爱子的脸:
“还回来了呢,这两个月,母后不知道多担心。”
呼韩邪呵呵一笑,用脸蹭蹭母后的掌心,用起了他那所向无敌、带着两个浅浅酒窝的甜蜜的微笑望着自己的额娘,果然宁月王后的脸上不再是皱眉的表情了。
“好啦!别婆婆妈妈的啦,儿子大了,就应该让他出去历练历练!否则怎么能在将来统率整个草原?”匈奴王话语之中,豪气飞扬,看看眼前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儿子,英姿勃发,真是欣慰极了。
“王儿,此去汴朝,可有何收获?”
“禀大汗,汴朝物华天宝,物质繁富。又逢新挫月氏,全国上下正是士气最涨的时候。王儿认为,此时不宜——”
“不宜什么?二哥,我看这时候,是对付汴朝的最佳时辰!”伴随着话音大步走入王宫的,是身形魁梧,长相酷似匈奴王的汴朝三王子呼韩雄略。
“孩儿见过大汗,见过王兄!”呼韩雄略一边说话,一边呼的一声,对准呼韩邪挥出了一拳。呼韩邪微微一笑,同样挥出一拳,打中了呼韩雄略的肩膀。双方对视,目光相碰,凝视了一会后,两兄弟哈哈大笑的拥抱在一起。
“二哥,你走了这么久,想死兄弟了。”呼韩雄略大叫:“你再不来,就错过了咱匈奴族的比武大会了!”
比武大会?呼韩邪微微一笑:“雄略,比武大会,每年可都是你我相平哦,我不来,这次你可就能夺得第一了。”
“二哥,什么你我相平?我知道每年都你让我!”呼韩雄略脸上竟露出了不服气的神色来:“啥时候能让我们痛快的打一架就好了。”
“还打架?多大的孩子了。雄略,治理国家可不是光要打架!”宁月王后轻轻的训斥着这个自幼不喜读书,只喜习武,又无半点心机的儿子。
“好啦,雄略不说,我倒忘记了。呵呵,邪儿,你长途归来,也劳累了,其他事情我们改日再议,先准备你设置的一年一度的比武科举吧!”匈奴王微微笑着。
呼韩邪微微一笑,比武科举,是自己从汴朝学来的选拔人才的制度。大汗看来对这制度非常的赞赏。
“是,父王!”
“今晚,别忘记,宫殿中有各族大王为王儿准备的酒席啊!”宁月王后轻声的说。
酒席?呼韩邪还未说话,呼韩雄略就已经嚷了起来:“二哥,今晚我要和你大醉一场!对了,二哥,听兵士们说,你从汴朝这次还带来了个大大美人,这次酒席上可要让她露面给小弟见识一下!”
美人?
匈奴王和宁月王后均是一愣。
通往雅阅别苑的路上,呼韩邪和呼韩雄略策马并行。
“二哥,那汴朝的女子可漂亮不?”呼韩雄略轻声的问。
“别再多话,再多话,我可不让你去见她了。”这个三弟,就知道他是最无心机的。可是,断也没有想到,信息传的这么快。
“二哥,雄略只是好奇嘛,我这么大都没有去过汴朝呢,大汗一直不让我去。”
他去汴朝?呼韩邪微微一笑,以他这样的性格,去汴朝,只怕是闯祸连连,大汗又怎么能放心让他去呢!
下马推开雅阅别苑的门,这座南国风情味道十足的的院落安静极了。落雪已经扫去,梅花绽放,竟满是缭绕的香气。安静的氛围,让一向说话大声大气的呼韩雄略也安静下来:
“二哥,每次来你这书房,我就紧张。”雄略说。
呼韩邪微微一笑。这里,是自己的书房,之所以按照汴朝风格造就,就是因为自己潜心研究汉族文化多年,益发感觉到属于汉族人文化的博大精深。而匈奴国,要强盛,天下要和平,需要学习它们。而她,呼韩邪心里一窒,在这样的相似于她的故国的地方,应该能冲淡一些她眉间的哀愁吧。
“见过二王子、三王子!”
“宝姑娘呢?还在睡觉吗?”呼韩邪问,一边问,一边走近那间她休息的房间,轻轻推开门来。
床上,竟是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呼韩邪推开门的手,僵硬在空中。
她,她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