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了我爱情的错觉》
背景:现代都市,南宁。故事情节:苏菲亚和张明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曾是一对心心相印的恋人,后来因为某种原因,两人分开了。离开了张明辉的苏菲亚,感情生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漫无边际的飘荡着,茫然,无奈,不知所措,她经历了一段段似是而非的爱情,自一个男人身边走到另一个男人身边,醉生梦死。后来,苏菲亚和张明辉又在相遇了,他们还爱着彼此吗?还能破镜重圆吗?
人物关系:苏菲亚:一个任性,骄傲,不羁却又才华横溢的女子。
张明辉:苏菲亚一直爱着的男子。
方小悦:苏菲亚高中的同学兼好友,深受着苏菲亚,曾经是同性恋者.
周离离:苏菲亚的继母,因为她的介入,导致苏菲亚的生母跳楼身亡。
李封扬:苏菲亚众多男子之一,周离离的初恋情人。
张子言:苏菲亚众多男子之一,高大帅气,小了苏菲亚六年。
陈子墨:苏菲亚众多男子之一,有妇之夫,他的妇,是苏菲亚大学时的同学,两人曾有过恩怨。
安雷:苏菲亚众多男子之一,一个有钱有貌有车子有地位而又想娶苏菲亚为妻的男子。 第一部:多少恨,昨晚梦魂中 NO:1
序: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我会为我得到的额外快乐而买单。
??但,我不后悔,不后悔我做过的事,哪怕错了,也只当是一个教训。
??——仅仅如此而已!
?? 苏菲亚语。
??
第一部:多少恨,昨晚梦魂中
??张明辉认认真真地举手发誓:“我长大后,我要娶苏菲亚做妻子。”
??苏菲亚也说:“我长大后,我一定要嫁给张明辉做妻子。”
??五岁的张明辉和五岁的苏菲亚,互相勾着手指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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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01
??苏菲亚和张明辉是同年同月同日同一间医院里出世。唯一不同的是,苏菲亚比张明辉大了三分钟,苏菲亚是一九七四年八月十二日零晨十二点四十六分出生,张明辉则是一九七四年八月十二日零晨十二点四十九分出生。
??就是因为这三分钟,略略长大了的苏菲亚,总喜欢耀武扬威地站在张明辉跟前,耀武扬威地叫嚣:“叫呀,叫我姐姐呀。”小小年龄的张明辉,紧紧地闭着嘴巴,神情倔强,死活也不肯把“姐姐”这两个让他丢脸的字眼叫出口。结果苏菲亚恼了,气急败坏冲上前,也不管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便扬起了小手,使尽全身力气,“啪”的一声,就朝了张明辉脸上一个巴掌。
??“叫不叫?叫不叫姐姐?”
??“不叫!不叫!就不叫!”
??黄昏时刻,夕阳在天的那一边,妖妖娆娆,格外的光芒万丈。
??张明辉的妈妈是小学教师,放了学,到县委幼儿园接张明辉。远远的,便看到苏菲亚似武侠电视连续剧里变了态的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叉了腰,凶狠狠的一个兜心脚朝张明辉身上飞去,张明辉躲闪不及,差点便被踢翻在地。此时的夕阳艳丽无比,金黄的光线照耀大地,也照落到了张明辉的身上,还有脸上,张妈妈便清清楚楚地看到,张明辉小小的细嫩的白净的脸孔,闪着五只浅浅的细细的清晰的红色手指印。
??那五只浅浅的细细的清晰的红色手指印,顿时便像一把尖利的刀,剜在了张妈妈心上,仿佛,皮肉撕裂一般,强烈地疼痛,这痛,落到骨髓里。
??张明辉的眼内,早已含满了两眶眼泪,他拼命地忍着,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张明辉安慰他母亲:“妈妈,不要紧的,我一点也不痛。真的,我一点也不痛。”
??此刻的苏菲亚,早已跑得无踪无影。
??那个时候,张爸爸还没得鼻烟癌,还没有去世,苏菲亚家和张明辉家都住在县政府大院内。三江县的县政府大院,有很多的树木,绿荫一片,常常有突然腾空而起吓人一跳的小鸟,和“知了知了”不停地制造燥音的蝉。这些树木,其中包括很多果树,如芒果,杨桃,龙眼,黄皮果,桃子,数不胜数,一到了季节,便开了满树的花,再后来,结了果,一只又一只,挂了一树都是。
??张明辉胆小如鼠,从不敢爬树偷果子。尽管,长大后张明辉狡诈地对苏菲亚分辨,说小时候的他不是胆小怕事,而是听从父母和幼儿园阿姨的话,要做一个品行端正的人,不屑偷鸡摸狗,不做坏事。总之,小时候的苏菲亚,无论如何软硬兼施,无论如何好话坏话说尽,张明辉就是不肯爬上树去偷果子,哪怕是他喜欢吃的甜杨桃,他也不肯。
??有时候,张明辉犟强起来,像一头牛。
??最后,还是苏菲亚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张明辉,要不这样好了,你在树下站岗放哨,我爬树摘果子,然后我和你一人一半,不准说不行哦,要不以后我就不要和你玩了,听到没有?”
??张明辉想了想,同意了。
??苏菲亚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三下两除二的,很快便爬上了树。那棵树,是杨桃树。苏菲亚不大喜欢吃杨桃,不管是甜的还是酸的,她也从来不缺水果吃,家里各种各样的水果堆积如山,因父亲是县委副书记,别人送礼送来的。但爬树自己亲自去摘果子,而且还是背了大人,偷偷摸摸,苏菲亚觉得那种心情,妙不可言,仿佛在玩火,带着隐蔽的不为人知的兴奋与快乐。
??树很粗,也高,伸手可及的杨桃都给别人摘了去。争强好胜的苏菲亚怕张明辉笑话,不甘空手而回,无获而返,只好咬了咬牙,爬向更高树枝更细的地方,看到杨桃,不管大与小,生与熟,通通摘下来,往口袋里拚命地塞。
??“好了没有啊?”
??张明辉在树下仰起头,一边张望,有点焦急。
??苏菲亚说:“快了快了,口袋就要满了。”
??“快点呀。”张明辉说。
??苏菲亚刚要转头,爬下树来,忽然看到不远处,明晃晃的,挂着一只又大又熟的杨桃,此时太阳往上移,阳光浮着细微的尘埃,透着树叶的间隙斜射着那只大杨桃,闪闪发亮,仿佛露着笑脸,向她招手:“过来呀,过来摘我呀。”苏菲亚兴奋莫名,来不及细想,迫不及待的飞快爬过去。
??张明辉的声音突然在树下惊慌失措响起:“不好了,有人来了,菲菲,快下来。”
??苏菲亚一愣,心中一阵发紧,给大人抓到了也不是好玩的事,给批评一顿不说,还状告到父母耳朵中,虽然不会吃板子,被骂却是免不了的。因此苏菲亚心中,不禁也惊恐万状起来,紧张慌乱中,竟然忘记自己是在树上了,不知不觉的松了手,在一片惊叫声中,苏菲亚小小的身子,仿佛折了翼的小鸟,直直往地下摔了下来。
??“啪”,一声巨响,接着是激烈的剧痛。苏菲亚眼前的景物,一阵又一阵扭曲,变了形。
??终于,她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菲亚缓缓地有了知觉,全身像要爆炸似的,大汗淋漓,痛,浑身上下,轰辣辣的痛,撕心裂肺,特别是左小腿,给骨折了,打了厚厚的石膏,动弹不得。
??苏菲亚挣扎着,努力动了动身子,拼命地睁开眼睛。
??首先看到的,是妈妈模糊的脸孔,朦朦胧胧中,苏菲亚听到她妈妈又是哭又是笑的声音:“醒了,菲菲醒了,菲菲没事了。”父亲也舒了一口气,像一块大石落了地,也喃喃地说:“没事了,菲菲没事了。”接着,是张明辉小小的脸孔,红肿的眼睛,还在不停地抽泣着,有点上气不接下气,那是哭得太久的缘故:“菲菲真的醒了么?菲菲真的是没事了么?菲菲真的没死么?”
??苏菲亚心中不高兴,瞪大眼睛,嘟着小嘴,艰难地发出声音抗议;“我才没有死,你死了我还不会死呢。”
??苏菲亚心中奇怪,为什么张明辉哭个不停呀?这是苏菲亚第一次,看到张明辉哭,哭得那么的伤心欲绝。以前,不管苏菲亚如何的骂他,如何的咬他,如何推他,他都没哭,甚至有一次,苏菲亚被比她大很多的小朋友欺负了,张明辉与他们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张明辉也没有哭。小小年龄的张明辉豪气万丈地说:“男子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但此刻,张明辉却哭了。
??苏爸爸说:“明辉,菲菲醒了,菲菲没事了,这次我们没有骗你吧?现在,你可以放心跟你妈妈回家了,不要不吃饭了哦,要不,菲菲脚好了以后便不再和你玩了。”
??后来,张明辉告诉苏菲亚,他固执地跟了大人到了医院,他以为苏菲亚死了,因此哭得死去活来,不停不竭,也不肯回家,不肯吃饭,不肯听大人劝,心里想的,便是跟苏菲亚一起去死。结果,这件事当笑话似的给大人传了好久,直到和苏菲亚和张明辉长大成人,别人还不忘记旧事重提,挪揄他们。
??连幼儿园里的阿姨,还常常拿来开玩笑。
??她们逗张明辉。
??“明辉,菲菲漂亮吗?”
??“漂亮。”
??“你爱不爱菲菲?”
??“爱。”
??“那你长大后,娶不娶菲菲做妻子?”
??五岁的张明辉,认认真真地举手发誓:“我长大后,我要娶菲菲做妻子。”
??苏苏菲亚也说:“我长大后,我也要娶明辉做妻子。”
??幼儿园的阿姨笑成了一团:“菲菲,你不是娶明辉做妻子啦,你是嫁给明辉做妻子。”
??苏菲亚说:“那我长大后,我一定要嫁给明辉做妻子。”
??五岁的张明辉和五岁的苏菲亚,互相勾着手指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反悔。
?? 苏菲亚十八岁的时候,已不是处女。
??苏菲亚一直都记得,是十八岁生日的那个夏天。也许,是张明辉家中那台电视机,传出优美动听的小提琴,如泣如诉的《梁祝》,那乐曲仿佛来自遥远的宇宙,虚无缥缈,扣人心弦;或者,是高考结果刚放榜,张明辉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广西大学,苏菲亚也心想事成的考上了艺术学院,那欣喜若狂的心情,还有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抑或,是八月里那灿烂的阳光,肆无忌惮而且光芒万丈的光线,特别的耀眼,特别的让人想入非非,也特别的暧昧与煽情。
??苏菲亚忘不了,是一九九二年的夏天,她和张明辉,十八岁。
??一九九二年,苏菲亚只配有一个寻呼机,小小巧巧,紫色的,挂在她那条洗得发白穿了洞的破牛仔裤裤头上,有人呼她,便会“PP”的响个不停。苏菲亚老爸苏建华说:“菲菲,别小看那玩儿只会响不能当电话用,但许多的人都没有呢。”嘿,这个苏菲亚知道,至少,目前张明辉没有,班里所有的同学也没有,张明辉的妈妈说,待张明辉上了大学,给他买一个,中学生用寻呼机,太奢侈了,这不是寻常百姓家便随便用得起的东西。
??那天,是张明辉主动的呼她。
??苏菲亚躺在床上,跷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来回荡着,她用她老爸的大哥大,像砖头那种的手提电话,回了张明辉的电话:“喂,找我有何贵干,快如实招来。”
??张明辉说:“咦,我没事便不能找你苏大小姐么?”
??张明辉的俏皮话,只肯对苏菲亚一个人说。平日里的张明辉,板着一张脸孔,酷酷的,喜欢沉默是金,他的气质,像极了苏菲亚喜欢的香港明星哥哥张国荣,忧郁,散淡,不羁,狂傲,又因为长得极俊秀,五官仿佛日本漫画里的男主角,因此学校里很多女生都迷他,打篮球只要他上场,便白痴似的尖叫不停,投球中了,更热血沸腾,欢呼雀跃,那疯狂劲儿不亚于如今的足球爱好者。
??但张明辉只喜欢一个人。
??那个人,理所当然的,是苏菲亚。
??学校里不准谈恋爱,三令五申禁止学生早恋,如果给老师发现,轻者点名批评,重者开除出校园。但苏菲亚不怕,人前人后得意洋洋地说:“张明辉五岁的时候便答应了我,长大后要娶我为妻的。”苏菲亚不管别人的流言蜚语,也不理会别人的异常目光。反正,她爱张明辉是真,张明辉爱她也是真,还有张明辉五岁的时候说长大后要娶她为妻也是真,既然一切都是真,苏菲亚想:我为什么要藏头藏尾,躲躲闪闪?
??张明辉在电话那头问:“菲菲,我们成年了耶,今年生日怎么过?”
??苏菲亚说:“我父母已计划好了,去明月酒楼请亲朋好友吃一餐。”
??张明辉啧啧有声:“到底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与众不同,明月酒楼可是全县里最贵最豪华的酒楼呢。”
??苏菲亚使劲地翻白眼,尽管张明辉此刻看不到:“张明辉,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急急忙忙的呼我PP机,不就是想让我听这些挖苦话吧?”
??张明辉问:“酒宴是晚上的么?”
??苏菲亚答:“对哦。”
??张明辉说:“那中午我请你吃粗茶淡饭,赏不赏光?”
??苏菲亚兴奋:“赏光呀,在哪儿吃?”
??张明辉说:“我家。”
??苏菲亚顿时气馁,仿佛一盆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冷不防的给冷水扑灭了,她没好气:“嘿,你家,我才不去。”
??张明辉明知故问:“为什么?”
??苏菲亚不晓得说假话,从来不瞒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怕见到你妈,你妈每次看到我,那仇视的目光,仿佛阶级敌人似的。”
??张明辉在电话那头轻笑:“傻瓜,我妈今天不在家,回乡下喝喜酒去了,今天我姨妈的女儿出嫁,要不我敢斗胆请你到我家来么?”
??苏菲亚问:“你没去喝喜酒?”
??张明辉说:“我说我生日,请了同学来吃饭,没空呢。”
??苏菲亚雀跃。
??别看平日里张明辉不言不语,但俗话说得好,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平日里越是沉默寡言的人越是人物,这叫做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斗量。不过话也说回来,张明辉的确没有说谎,苏菲亚真真切切的是张明辉的同学,从幼儿班到小学,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到了高中,不再同班了,还是同一间学校,低头不见抬头见。
??苏菲亚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便是指我和张明辉吧? 张明辉能做一手好菜,而且色味香俱全,特别是糖醋排骨,味道鲜美,酥而不腻,满口清香,害得苏菲亚把平日里母亲的教导全扔到脑后,不由分说地把整个盘子端到跟前,狼吞虎咽,斯文扫地,风卷残云一样地扫了个精光,一点也不淑女,更不像大家闺秀。
??张明辉取笑她:“咦,苏菲亚,你是不是刚从非洲难民营里跑出来呀,仿佛饿虎扑食的样子。”
??苏菲亚一边抹嘴巴一边笑:“你怎么做得这样好吃?”
??张明辉说:“环境所逼呀。”
??张明辉的父亲在张明辉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得了鼻咽癌去世了,母亲又常常要备课批改作业补习差生功课,所以大部分的家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张明辉头上,张明辉倒也不负众望,小小年龄,就像个小大人,买菜,做饭,洗衣服,拖地板,把家打理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张明辉就是这么一个人,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得最好。
??张明辉对苏菲亚嬉皮笑脸:“我是个完美主义者,就像选女朋友,我就选最好最漂亮的。”
??苏菲亚顿时红了脸,故意板着脸孔,拿了筷子头狠狠地敲了一下张明辉的手背,心底里,却是心花怒放,喜悦不外露,可整个人是在喜悦里。
??张明辉哈哈大笑。
??此时客厅里,电视机正打开着,传来了优美动听的乐曲,如泣如诉,在小小的二房一厅的屋子中,盘旋着,飞舞着,纠缠着,充斥着每一个空间每一个角落。苏菲亚听仔细了,原来是小提琴《梁祝》。苏菲亚十分喜欢梁山泊与祝英台的故事,觉得很凄婉,有一种欲说还休的绝望与美丽,苏菲亚喜欢他们对爱情的追求,那么的执着,那么的坚贞,那么的不挫不挠。
??一九九二年,十八岁的苏菲亚,是相信爱情的,相信爱情的地老天荒,天长地久。
??苏菲亚忽然间就问了张明辉:“我和你,会不会成为现代版的梁山泊与祝英台?”
??过了许多许多年,苏菲亚才晓得自己原来这么早就有智慧,第六感是那么的强烈,明白横在他们之间的,不是环境,贫富,性格,爱好的差异,而是张妈妈这座不可超越的大山。
??张明辉脸上变了色:“菲菲,别胡说八道,我们才不会。”
??苏菲亚伸伸舌头。
??苏菲亚和张明辉干着杯,喝着葡萄酒。苏菲亚一生都记得十八岁生日的那个午日,普天是烂漫的阳光,空气中有花香的气味,被太阳晒得很温暖,蝉一声一声地叫着,一切是那么的静谧而美好。苏菲亚还记得,当时张明辉家中的厨房,是银白色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到后来,太阳略略往西去,有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口,照射进厨房来,再然后落到张明辉身上。
??大概是喝多了葡萄酒的缘故,苏菲亚有点微醉,脸孔微微地发烫,滚热,仿佛给火烤过一样,她眯起了眼睛,透过浓密的睫毛望着张明辉那张好看的脸孔,眼神迷离而专注。后来张明辉说,不能怪他起色心,而是怪她过份美丽,——当时的苏菲亚,面泛红霞,美目流转生辉,一张脸轻轻扬起,眼角眉梢都是风情,仿若一朵绽开的玫瑰,妖娆,美丽,勾人心魄。
??张明辉这小子,居然看呆了。
??张明辉喃喃地说:“菲菲,你,你真漂亮。”
??张明辉的呼吸,渐渐的,变得急促起来,喉结上下窜动,眼睛里充满了紧张,激动,还有欲望。他迟疑了一下,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欲望战胜了理智,就在这电光火石之中,张明辉忽地冲到苏菲亚跟前,滚热的身体,颤抖的,不由分说,紧紧地拥抱着苏菲亚。
??苏菲亚一呆,在张明辉怀抱中,手足无措。
??尽管苏菲亚和张明辉相识多年,但天晓得,苏菲亚和张明辉,平日里一举手,一投足,却是循规蹈矩得很,仿佛思想传统的古代的封建社会男女,授受不亲,——当然,除了小时候还上幼儿园的时候,曾经手拉过手,最出格的一次是趁无人的时候偷偷地学了大人偷偷地亲了一次嘴除外。
??而此刻的张明辉,失去了理智,发疯一样地吻着苏菲亚,那温厚的唇用力地绞住了她的唇,仿佛一块巨石,要把她的灵魂勾了去,那样的不停不竭,那样的无休无止。
??苏菲亚的身体颤抖着,拼命地挣脱,但挣脱不了。
??因为,不舍。
??张明辉的身子,渐渐的压了下来。
??苏菲亚感觉到张明辉的身体,有硬邦邦的东西顶着。青春年少的苏菲亚,虽然在初中的时候学过生理卫生,但那只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老师从来不上这课的,所以苏菲亚对异性的身体,却停留在幼儿时期,对性更一无所知,甚至,苏菲亚还愚蠢地认为,成年男人的身体理所当然是这个样子,却不知道,因为异性相吸,有了冲动,有了爱欲,身体才会有反应,才会坚硬起来。
??张明辉喘息着:“菲菲,把你给我,好不好?”
??苏菲亚脸上,火辣辣的热。十八岁的苏菲亚,是纯情的,是洁白无暇的,不染一点点的风与尘。苏菲亚心里想:这怎么行呢,我们还没有结婚呢,此刻又不是洞房花烛夜,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行夫妻之礼呢?苏菲亚挣扎着,想拒绝,却发觉自己的一颗心,在胸膛里不停地跳跃,仿佛,在迫切地期待着,盼望着,那传说中,梦幻里,心旷神怡的鱼水之欢。
??苏菲亚闭上眼睛,像三岁的小孩童,尽力地抵抗糖果的诱惑,但嘴角的口水已流露出自己的渴望,她言不由衷:“不,不行。”
??此刻,苏菲亚衣服上的扣子,已一颗一颗的给张明辉解开了,苏菲亚的身体,一丝不挂地呈现了在张明辉面前。花季时期的苏菲亚,有着傲人的身材,细小的腰,丰满挺拔的胸膛,皮肤紧绷,细腻,雪白,充满了弹性,整个人如罩在雾中,吸收了日月精华,然后再反射出来。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你。”张明辉哼哼。
??张明辉神情激动,兴奋,迷茫,手忙脚乱的便进入了苏菲亚的身体。
??苏菲亚不禁轻轻呻吟了声。身体,顷刻有点痛。但这种微痛,很快便被强烈的激情淹没。张明辉的身体,紧紧的贴在苏菲亚的身体上,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是那么灼热,仿佛融进了她的细胞她的血液,紧张,刺激,麻痒,害羞,新奇的感觉袭击了苏菲亚,苏菲亚感觉到她自己,像被一场热浪包裹,心陷了进去,身体也陷了进去,不停地上天,下地。
??这是苏菲亚的第一次,也是张明辉的第一次。
??时间,好像快得只过了一瞬间,又好像漫长得过了一个世纪,两个人在一阵紧张的战栗中,终于,瘫软了下来。
??洁白的床单上,有着一朵鲜红的梅花,鲜艳夺目,那样的惊心动魄。 苏菲亚以极勉强的文化分数,考取了艺术学院。
??自小到大,苏菲亚就不爱读书,老师说,她的聪明劲儿全用在旁门歪道上了,比如说,苏菲亚喜欢画画,喜欢唱歌,喜欢跳舞,甚至她还能拉得一手好二胡。说起拉二胡,还有一段典故,那个时候苏菲亚还小,大概只得六.七岁,县委看大门的有一个老头,头发半白了,据说以前曾经在县粤剧团做乐师,后来粤剧团不景气,解散了,便到了县委看大门。那个老头,人们都叫他做“邓伯”,他一有空,便坐在县委大院的亭子里,“伊伊哎哎”地拉二胡拉个不停。有一次苏菲亚路过了,被那美妙动听的乐曲吸引住,就跑到他跟前,歪着头,认认真真地听了大半天,最后苏菲亚大言不惭地说:“我也会拉。”苏菲亚真的似模似样,拉出了一段简单的乐曲,那是邓伯刚才故意的拉了又拉的,她现炒现卖。邓伯看呆了,呐呐地说:“天才呀,天才。”就冲着邓伯这句“天才”,苏菲亚缠着父母,给她买了一把二胡,天天傍晚跟了邓伯,“伊伊哎哎”地拉个不停。
??直到上初中。
??初中的功课繁重起来,时间越来越少,那个时候苏菲亚又迷上了小说,先是琼瑶,亦舒,张爱玲,后到金庸,卫斯里,她还看了不少的中外名著,苏菲亚曾经有过一天一夜不合眼睡觉的记录,那是为了一口气追看《乱世佳人》,最喜欢史嘉勒奥哈拉说的话:“明天又是另外一天。”
??对,明天又是另外一天。
??但,苏菲亚没有想到,她的明天,不美好。
??因为苏菲亚家里出事了。
??家破人亡。
??是,苏菲亚的家,支离破碎,家破人亡。
??离开学还有十来天。在这之前,苏菲亚的心情一直处于极度兴奋之中,想起她将要自由了,可以摆脱父母的约束,到离家三百多公里以外的省城南宁市,想到新的学校,新的环境,新的同学,还想到可以光明正大的谈恋爱,光明正大的和张明辉手牵手,一起去看日落和日出,苏菲亚就兴奋无比,甚至在睡梦中,还快乐得笑出声来。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苏菲亚的家,出事了。
??苏建华在外面,包有二奶,有一个半岁大的私生子。苏建华,在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他又是家中独子,尽管苏建读过书,做着县委书记,可一直为没有儿子继后而烦恼。苏建华的二奶,原来是酒楼里的服务员,苏建华去酒楼的次数多了,便和这个年轻美貌的服务员熟悉起来,渐渐的有了眉来眼去,后来一拍即合,跑到离家乡极远的南宁市偷偷地买了一套房子,金屋藏娇起来。
??不料,东窗事发。
??苏妈妈心高气傲,性格有一点点像林黛玉,出生于书香门第,当初嫁给苏建华这个粗犷的农家子弟,是因为苏建华脸皮厚,死追烂打,而且苏菲亚的外公说,苏建华是一个有志气的小伙子。
??没想到,这个有志气的小伙子竟背叛了她,在她徐娘半老,人老珠黄的时候。
??苏妈妈哭了又哭,眼泪流了又流,内心柔肠寸断,她留在世上最后一句话是:“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然后,她跑上了全县最高的安平大厦,自十二层高楼跳了下去。
??香消玉殒。
??苏菲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仿佛灵魂出了窍,呆呆的,如一个木头人,脑海里一片空白,不晓得反应,甚至连哭,也不会。母亲出殡后的那个晚上,苏菲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第一次,她感到这样的孤独,这样的无依无靠,这样的彷徨无助。妈妈死了,她把苏菲亚的欢乐也带去了,苏菲亚感到绝望,她不晓得她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夜深人静的时候,苏菲亚找来了一把尖利的刀,狠狠地往自己的手腕上割去,她看到了血,不断地从手腕上冒了出来,恍惚中,苏菲亚看到了她母亲,青森森的眼眸看过来,狂野又荒凉的笑,她向她朝手:“过来呀,女儿,到妈妈身边来呀。”
??终于,苏菲亚晕了过去。
??苏菲亚没有死。
??醒来的时候她发觉她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是她父亲把她送来的。 苏菲亚出院后,没有回家,而是跟了方小悦到了环水镇。
??苏菲亚和方小悦成为好友,纯属偶然。
??县城重点中学,是全封闭式的中学,校规极严,学生每个星期只有星期天下午可以走出校门,放假半天。不知道是因为惰懒,还是因为实在是娇生惯养不会做家务,苏菲亚每天换下来的衣服总是不洗,一个星期攒下一大堆,然后星期天下午拿回家,另拿一批干净的衣服来,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一次方小悦实在看不过眼,洗完她自己的衣服后,也顺手的,帮了苏菲亚洗。结果,苏菲亚感动得一塌糊涂,星期天下午拉了方小悦,无论如何,也要请吃一顿饭,算是报答。那顿饭,上了县城最高级的餐馆,点了很多菜,还有海鲜,这是方小悦,第一次吃海鲜,原来海鲜真的是这样好吃,味道鲜美,清香可口。结账的时候,又让方小悦再一次目瞪口呆,那顿饭,居然去了三百六十四元。而那个时候方小悦一个月的伙食,还不到二百元。
??苏菲亚一脸的认真:“方小悦,你是除了我爸我妈外,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于是,方小悦知道了,“高处不胜寒”这句话的含义。
??是,因为是县委书记的独生宝贝女儿,苏菲亚是高处不胜寒。
??苏菲亚是不喜欢学习的。尽管苏菲亚极聪明,平日里不复习功课,临考试前才翻翻课本,成绩居然不错。班主任说,如果苏菲亚肯努力点,勤奋点,将来考清华北大,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县城重点中学,年年都考出一两个清华北大生。
??可惜苏菲亚不喜欢学习,她除了喜欢看小说外,还喜欢画画。
??上课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课,苏菲亚在下面画速写,画着画着,不禁“扑哧”一声笑。原来,她正在给英语老师画像,英语老师是一个四十刚出头的男子,古板,严肃,不苟言笑,而苏亚菲画的英语老师,却笑逐颜开,甚至还有点嬉皮笑脸,苏菲亚在画的上面题了字:老师,笑一笑,十年少。
??有时候,苏菲亚也给方小悦画。
??苏菲亚笔下的方小悦,脸很素净,着装随意,但一双眼睛,却是媚眼如丝,仿佛蒲松龄《聊斋》里面走出来的狐狸精,尤其是回头一笑的妩媚风情,真的是勾人心魂。
??苏菲亚说:“方小悦,如果你的眼睛能这样风情万种,一定能勾引全世界男人的心。”
??方小悦“唰”地红了脸。
??因为苏菲亚,方小悦自然的,也认识了张明辉。这张明辉,平日里不大爱说话,喜欢沉默寡言,而且目光有点冷,带着寒气,也不喜欢笑,——张明辉并不是不爱笑,只不过他的笑,很吝啬,只对苏菲亚一个人。
??那天是苏菲亚死皮赖脸的拉了方小悦去看打篮球,因为那场篮球,是三班对八班,而张明辉,是三班的篮球队主力。张明辉在篮球场上,英气逼人,龙腾虎跃,由于他的英勇善战,为班级夺了不少分,也得到了场外阵阵的掌声,还有尖叫声。当然,这掌声和尖叫声,苏菲亚拍得最响,也叫得最大声,旁若无人,惹来了周围的同学侧目,甚至,窃窃私语,但苏菲亚不在乎。
??篮球打完后,苏菲亚拉了方小悦跑到张明辉跟前。
??苏菲亚向张明辉介绍方小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方小悦失笑。其实她和苏菲亚,开学到到如今,认识还不到两个月。但心中,还是觉得感动,人家苏菲亚,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可她从来没有嫌弃方小悦是来自落后的小乡镇,从来没有嫌弃方小悦寒酸贫寒,而是真心诚意的,想与她做好朋友。
??随后,苏菲亚又向方小悦介绍张明辉:“张明辉是我最爱的男子。”
??方小悦惊讶地张大嘴巴。
??晕,这苏菲亚,这么明目张胆,简直是没法没天。
??想不到,冷冷的酷酷的张明辉却笑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目光温柔,他轻轻地说:“傻瓜。”语气怜惜,那是两心相悦的真诚与喜悦。几年后,方小悦看了风靡一时的台湾电视连续剧《流星花园》,里面的专横跋扈的富家子弟道明寺骂他喜欢的贫穷女子彬菜:“笨女人。”那目光,也像张明辉这样温柔,那语气,也是充满了怜惜和喜悦。
??只可惜,寻寻觅觅,兜兜转转,方小悦一直没有寻找到与她两心相悦对她说这样温柔话的男子,不管是爱过她的或是她爱过的男子,都没有这样轻轻地温柔地对她说:“傻瓜。”或“笨女人。”
??一直没有。
??苏菲亚在环水镇住了一个多星期,直到开学。
??方小悦一直担心,担心苏菲亚住不惯她的家。方小悦去过苏菲亚家的,苏菲亚家的豪华让方小悦瞠目结舌,那简直是皇宫嘛,一式三层的小洋楼,后面有小小的花园,每间房间都铺着地毡,有电视机,有空调,有美轮美奂的家具。十八岁的方小悦,孤陋寡闻,仿佛井底蛙。十八岁的方小悦,只懂得以自己破旧的家来衡量有钱人家的家。方小悦并不是嫉妒,也不是不愤,她只是担心,苏菲亚会住不惯她家的窄小,潮湿,黑暗。
??方小悦没有想到,苏菲亚很快适应了过来。
??苏菲亚跟方小悦到菜市买菜,学着方小悦和菜贩子讨价还价,还学着做家务,洗衣服,扫地,做饭煮菜。一九九三年的环水镇,家家户户都有了自来水,自然不用去河里挑水喝了,但为了节省开支,方家的人还是拿了衣服,到河边里洗。
??方小悦和苏菲亚,脱了鞋子,赤着脚,把裤管挽得老高,然后拿了衣服,在水中荡呀荡的。
??苏菲亚很是喜欢环水镇。环水镇三面环水,山清水秀,河的那边,是一座又一座的山,脚下是一片片的梯田,青翠碧绿,一望无际,仿佛与天的那边连接起来,美不胜美,就像明信片里的风景画,令人流连忘返。
??苏菲亚说:“方小悦,将来我和你老了,就在这儿居住。”
??方小悦摇头,她才不愿意。十八岁的方小悦,并不安于现状,年轻的她,对外面世界充满了新奇渴望,做梦都愿意飞出去,飞得越远越好,越高越好。方小悦一直喜欢外面的天空,大都市里的生活,年轻的方小悦固执地认为,城市的天空是五彩缤纷的,蓝天白云都渡着金边,闪着光彩夺目的光芒。
??方小悦才不要在环水镇这个又穷又落后又偏僻的小乡镇里居住。
??张明辉隔天的,也跑到环水镇来。
??张明辉每次都是背了母亲,偷偷摸摸来的,当天来当天回去。张明辉的母亲一直不喜欢苏菲亚,因当初苏菲亚的父亲还是县委书记,她是敢怒不敢言。当然,张妈妈并不是害怕苏县委书记会欺负她孤儿寡母,而是她不想得罪他,她怕她会有这么一天求到他,——她就曾经求过他一次,为了她哥哥的儿子工作调动,她就登门拜访过他,结果苏县委书记二话没说便帮办了,还把她送给他的礼物送了回去,一分也没有收她的。
??而今日不比往日。
??张妈妈也不是投井下石势利的小人,苏县委书记的家事,也令她嘘唏,但一事归一事,她就是不喜欢苏菲亚。
??张明辉的到来,令苏菲亚惊喜莫明,她自己一个人跑到菜市,挑了张明辉爱吃的菜,然后亲自下厨,施展刚刚学会的厨艺,做给张明辉吃。
??方小悦调皮地扮了个鬼脸,问张明辉:“幸福么?”
??张明辉“嘿嘿”笑,不说话,却是一脸的快乐。
??爱情,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喜欢那个人,想着那个人,看到了,心也跳了,脸也红了,也快乐了,然后执手相看泪眼的缠绵,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甜蜜,还有两情相悦的承诺,心心相印的幸福 大学的生活,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美好,更不像电影电视里的情节,蓝天,白云,美女,俊男,风花雪月,而是枯燥,无味,平淡,空荡,不冷也不热,不尴也不尬,像一杯隔夜的白开水,散发出一种倦怠的气息。
??苏菲亚,一直没有学会如何的与人相处。
??大学宿舍的一间寝室共住了八个女孩子,苏菲亚除了和来自湖南的刘青和来自云南的黄家琪偶尔说些话,像今天的天气怎么样,课上得如何,吃饭了没有外,和其他的几个女孩子,刚开始的时候还抬一下眼皮,点点头,打个招呼,后来渐渐发展到视若无睹,她们都觉得苏菲亚太清高,骄傲,而且不大多话,冰冷得仿佛来自冰川世界,有一种令人不可接近的凛然气息。
??苏菲亚和来自本土南宁市的许丽云,更是水火不溶,形同陌路。
??缘起张明辉。
??有空了,张明辉常常跑来艺术学院找苏菲亚。一来张明辉实在是想见苏菲亚,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二来呢,他也放心不下苏菲亚,想想平日里那么一个气焰嚣张,心比天高的女孩子,忽然间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崩塌了,父亲出了事,母亲惨烈地离世,家破人又亡,自小娇生惯养娇滴滴的苏菲亚,如何能承受得起?而他,张明辉,是苏菲亚唯一能依靠和给她安慰的人了,他不能抛下她,撒手不管。
??何况,他是那么的爱她,为她,愿意付出一切。
??张明辉去艺术学院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苏菲亚所在寝室里的人全认识了张明辉。
??许丽云第一次见到张明辉,顿时有惊艳的感觉,这个身穿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高瘦的男孩子,立在初秋里,在明净的天气中透出清纯的淡淡的阳光气息,许丽云的身体在瞬间,像被抽走了魂魄。
??啊,秀色可餐。
??原来,男人亦可形容作秀色可餐的。
??明明知道张明辉是苏菲亚的男朋友,明明知道张明辉只有面对着苏菲亚的时候,眼内便充满了温柔与爱怜。但许丽云,对张明辉的爱慕,就像一朵吸吮了足够养分而饱满盛开的牡丹花,那样的阳光明媚。
??不是有句话说么,男人,永远都是好色的。
??——当然,苏菲亚也算得上是个漂亮的女子:肤色雪白,如瓷如玉,而且,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可是,苏菲亚身高只有一米五六,她只不过是林黛玉式的美女,清清瘦瘦,柔柔弱弱,清高,冷漠,自以为是,一点也不风情万种,更说不上妩媚妖娆。
??而许丽云,许丽云是不同的,许丽云还要比苏菲亚高出大半个头,有一米七0的个子,明星般的脸蛋,纤腰肥臀,一举手,一投足,是那样的性感,娇媚,像毒药一样,令男人销魂蚀骨。许丽云想:张明辉当初看上苏菲亚,只不过是他没有遇到更好的。仅仅,如此而已。
??而她,便是更好的。
??许丽云对自己,还有对男人,是信心十足的。
??周日,许丽云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特地穿得很性感,一件黑色的紧身露脐衫,一条牛仔超短热裤,然后一摇三摆的跑去西大找张明辉。
??张明辉刚打完篮球回来,头发湿湿的,那一刻,碰巧傍晚的光线洒在他身上,他湿湿的头发就被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脸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耳朵上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边,而张明辉整个人,就有了金属雕像一般的容颜。
??许丽云不禁看呆了。
??哇,这简直,像中世纪的一个绝色美男子嘛。许丽云像钓线上的鱼,一路水滑地走过去。她微微地冲张明辉一笑,媚眼如丝,眼角眼梢都充满了风情,真的是勾人心魄,仿佛千年修炼的狐狸精,——这姿势,这笑容,许丽云就曾对着镜子,训练了好多次,她要张明辉,对她欲罢不能。
??谁知张明辉只是抬眼望了她一下,冷漠地问:“有事吗?”
??许丽云眉梢挑一挑,嗔道:“没事,便不能来看你么?”
??张明辉皱眉:“我有什么好看?”
??张明辉目光如炬,自然一眼看穿许丽云的心思。——自青春期开始,张明辉一直受着狂蜂野蝶的追逐,是女孩子包围的对象。但自始到终,他心里,只装着苏亚菲一个人,容不下别的女子。
??张明辉冷冷地说:“你回去吧,我不喜欢你。”
??对于这样作风大胆不知羞耻的女子,唯一的办法就是直话直说,不留余地,以免后患。
??然后,张明辉拿了桶,一套干净的衣服,头也不回冲出宿舍门口。张明辉要洗澡去,一身的臭汗,别说别人,自己嗅着,也不觉得舒服。
??许丽云立在原地,无容自在。
??原来,她在他眼里,连尘埃也不及。
??空气,仿佛冻结了。许丽云的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她觉得,张明辉寝室里几个男生看着她的嘲笑眼神,就像一支一支利箭,刺得她的自尊,支离破碎。震惊,羞辱,颓丧,痛苦,一齐涌上了心头,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下去,永生永世,不再见人。
??许丽云为自己的出丑和难堪,耿耿于怀。
??女人,住住是不可理喻的动物,失败了,跌倒了,溃不成军,一塌糊涂,但归根到底,她不会从自己身上找过失,而是拿了放大镜,夸大了别人的不是,甚至不由分说的迁怒别人,把原本不相干的人怪罪上。许丽云自欺欺人地想:如果不是苏菲亚死乞白赖的缠住张明辉不放,那么说不定张明辉会爱上我,也这难说!
??她把她的怨恨,全转移到了苏菲亚身上。
??本来,苏菲亚和张明辉,就是同一个鼻孔里出气。
??对于苏菲亚,许丽云是有点不屑的。毕竟许丽云生长在南宁市,是地地道道的南宁市人,在她的眼中,一切来自广西之内南宁市以外的其它地方的人,都属于乡巴佬,像某些上海人,自以为是的高人一等,小看中国之内上海以外的其它地方的人一样。当然,张明辉也不是南宁市人,可她喜欢他,所以她忽略了这一点。许丽云一脸的酸味,醋意十足地想:苏菲亚这乡下妹,虽然极会穿着打扮,还常常的一身的名牌衣服,但充其量,不过是绣花枕头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真正正的没见识,反应迟钝,木头人一个。
??因为苏菲亚对于许丽云的热讽冷刺,含沙射影,一点反应也没有。
??素不知,从小到大,苏菲亚一直是别人非议的对象,流言蜚语对她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虽然,苏菲亚自问自己,还没有修炼成金刚不坏之身,但到底还是久经沙场,历经风雨,而许丽云对她而言,是小巫风大巫,不关痛痒。
??谁知许丽云得寸进尺,越来越过份。
??那天许丽云在寝室里说着闲话,说着上午上课时画的那个裸体女模特儿,自她那细小的眼睛一直说起,说到她扁平的胸,粗大的腰,还有屁股无肉,连她那9码鞋的大脚也评论得体无完肤,许丽云嘎嘎地笑着:“最滑稽的还在后面呢,我们画着画着,居然发觉有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嘻嘻,原来她的例假来了。”正说得兴起,忽然间就想起了开学的那天,苏菲亚平白无故的发高烧,床单上那大片大片的光彩夺目的血迹,还有张明辉紧张关注的神态,一个奇怪的念头就从许丽云心头闪过,她越想越神似,不禁兴奋起来。
??她故意放高声线,与上铺的梧州女孩子吴丽丽说:“人家那红色的液体,还是真真切切的例假呢,不比某些人,开学的第一天,那红色的液体,说不定就是刚自医院回来,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东西呢。”
??言下之意,是苏菲亚做了人工流产。
??吴丽丽掩了嘴巴,“吃吃”地笑了起来。
??这样说话,倒也合情合理,谁叫人家,有这么英俊帅气的男友呢。
??不想那天苏菲亚的心情特别不爽,与张明辉闹别扭了。苏菲亚到西大找张明辉,却无意之中看到张明辉和一个女孩子搂着肩膀,说说笑笑,态度亲热。明知道张明辉和那个女孩子没什么,明知道张明辉不会移情别恋,但苏菲亚还是忍不住的醋意大发,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当时,苏菲亚手中正好拿着一袋葡萄,本来想和张明辉一起分享的,结果葡萄全摔到了张明辉脸上,然后苏菲亚拉长着脸,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第一次,张明辉没有追上来;第一次,张明辉没有为他做过的事而解释。
??张明辉也生气了。
??张明辉不知道,苏菲亚的例假来了。书上说,女人生理期,心情特别烦乱,脾气特别暴躁,容易上火,生气。而许丽云更不知道,祸从口出,她撞到虎口上了,她那轻挑而蓄意的挑衅,一下子激怒了苏菲亚。苏菲亚冷冷地想:老虎不发挥,别当作病猫。苏菲亚,惹火了她,便是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苏菲亚走到许丽云跟前,抬起了手,狠狠地往许丽云的脸孔上,掴了一记。
??苏菲亚冷冷地说:“你信不信我会控告你诽谤?”
??许丽云惶惑地捂着热辣辣的脸孔,用梦游般不知所措的眼神瞪着苏菲亚,她想不到,苏菲亚竟然会动手打她。第一次,许丽云看到苏菲亚脸色铁青,双目如炬,两只乌黑的大眼睛变成了两板可怕的枪口,直直地向她射来。许丽云退后了一步,忍不住地打了个颤抖,不敢再作声,更不敢上前和她撕打。真正撕打了,她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因为许丽云看到,苏菲亚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新长出来的粉红色的肉翻滚了出来,那样的光彩夺目,那样的惊心动魄。
??一个连生命都想放弃的人,她有什么是害怕的?
??后来,过了很多很多年,许丽云没有想到,终有这么一天,苏菲亚给她那巴掌,她终于如愿以偿的还到了苏菲亚的脸上,——但那巴掌,许丽云还得并不春风得意,因为,苏菲亚和她深爱着的丈夫,居然有染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
??我会想到它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惊吓的时候
??我才不会害怕
??谁不会想要家
??可是就有人没有它
??脸上流著眼泪
??只能自己轻轻擦
??我好羡慕他
??受伤后可以回家
??而我只能孤单的
??孤单的寻找我的家
??……
??苏菲亚每次听到潘美辰《我想要个家》的时候,总有想伤心流泪的感觉。特别是一个学期结束,放寒假了,所有的同学都喜气洋洋地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和家人团聚过年的时候,那种孤单,寂寞,无奈,心酸的感觉,便涌上了心头。此刻的苏菲亚,就像无依无靠,飘散了无方向的落叶,而一切有关于家的记忆,则是她心头上的痛。
??她在学校的邻近,找了一间房子租了下来,四十平方米,一房一厅,有阳台,月租四百元人民币。
??别人不能给自己的,只有自己去寻找,那个时候,苏菲亚便开始懂得了这个道理。
??自看房子到交钱,前后不到十分钟,然后苏菲亚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跑到家具市场,买了全套的家具,床,柜,沙发。再然后,又跑到了附近的超市,买了电视机,冰箱,洗衣机,还有电饭煲,微波炉。
??苏菲亚从来都不肯虐待自己。
??她也没缺钱花。
??苏菲亚到南宁前,姨妈曾递给她一本存折,里面整整有十万元。年轻气盛的苏菲亚,并不卖账,板着脸孔,仿佛与钱有仇,冷冷地把存折扔到地上,冷冷地说:“我不要。”她恨她父亲,凡一切与她父亲沾边的东西,她都不想要,哪怕是钱。
??姨妈莫明其妙:“你不要这钱,那你用什么交学费?你又如何的生活?”
??苏菲亚说:“我可以打工,我可以靠我自己的双手养活我自己。”
??姨妈啼笑皆非:“你打什么工?你这么小,没有工作经验,又吃不了苦,谁要你打工?”
??苏菲亚涨红了脸,仍然犟强地说:“反正,我就是不用他的钱。”
??姨妈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傻孩子,他是你的爸爸,你用他的钱也应该的呀。不过,这些钱,倒不是你爸爸的,是你妈妈留下的私房钱,一直在我这里存着呢,你不要,难道无缘无故的给了我不成?或者是给了你爸外头那个不相干的女人,还有她的私生子?”
??苏菲亚低头,不语。
??于是,苏菲亚拿了姨妈硬塞过来的母亲留下的十万元,来到了南宁。这十万元,不多也不少,却也可以应付大学四年的开支,甚至还可以丰衣足食。
??据说,苏菲亚的父亲苏建华后来也离开了三江县,他辞职了,不再当官;据说,他也来了南宁;也据说,苏建华到了南宁,终于娶了那个女子。——这些消息,都是姨妈到南宁里出差,顺便看望苏菲亚,顺便告诉她的。苏建华也曾经到过学校,曾经找过两次苏菲亚。但苏菲亚都躲避开去,不肯想见。最后一次,苏建华留下一个信封,信封里面有一张中国银行卡,密码是苏菲亚的出生年月日。
??苏菲亚到底年轻,终于没按捺得住,拿了卡到银行里查询,她的父亲,每个月一号,都准时的把一千元放到卡里。——他的父亲,还是爱她的,关心她,她终究是他的骨肉,而且,他有愧于她的母亲,有愧于她。
??苏菲亚拿了这些钱,租了房子,买了电器家具,一切一个家应该需要的东西 苏菲亚除了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外,她还想留点空间,给她和张明辉。
??两个青春年少,热情如火,偷食过禁果的男女,自然情欲难禁,他们需要的,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天地。——他们就曾经有过一次,在公园的草地上,无法克制汹涌澎湃而来的激情,以天为被,地为床,星星为灯光,不可抑止的,缠绵悱恻过。
??起初,不过是像一般的情侣,互相依偎在一起,谈着情,说着爱。那晚的月亮,小半弯,出奇的冷静,南方初秋的梧桐,拂出几缕清凉的风,几颗稀稀拉拉的星星,遥遥的在天空中亮着。苏菲亚和张明辉,情浓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带着狂热和渴望。两个人的身体,靠得是这么近,连彼此的呼吸都在一起。
??一时间,天昏地暗,潮起潮落。
??吻着吻着,苏菲亚全身,忽然间的,就似燃烧一样的火烫,有一种近似颠狂的饥渴。
??这种饥渴,渗透着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让她欲罢不能。苏菲亚疯狂地吻着张明辉,一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张明辉的胸肌。慢慢的,手便不安分地往下滑,往下滑,滑到张明辉敏感的地方。张明辉突然就有了种麻痒的感觉,细细的从脚底升腾到心间,然后又升腾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那感觉,飘忽得像飞翔起来。
??张明辉呼吸急促,声音模糊,但神智,还有着一点点清醒。
??“不,菲菲,不要这样。”
??“我偏要这样!”苏菲亚说。
??苏菲亚的手,一而再,再而三,没完没了的在张明辉身体上游荡,手的穿透力恰到好处,犹如鱼儿荡漾;她的唇,轻轻的,疯狂的,也一边亲吻着张明辉,亲吻着张明辉的唇,额,耳朵,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灼热,那么的霸道。
??苏菲亚小声而又固执的说:“我要你!我此刻就要你!”
??张明辉浑身发热。在如此风清月高的晚上,如此娇媚动人的心爱人面前,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欲望的潮水,终于,冲破最后的闸口,汹涌而出。情急之中,张明辉手忙脚乱的扯开苏菲亚的牛仔裤,牛仔裤的拉链生生的给撕坏了,但张明辉顾及不了,身体朝了苏菲亚的身体重重地压了下去,一颗心,不停地狂跳着。张明辉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要疯狂掉了,为着苏苏菲亚,为着汹涌而来的激情,疯狂。
??欲望,来得这样急,这样强,强得张明辉和苏菲亚,只想沉溺下去,沉溺下去。
??事后,两人都为自己的疯狂与狂热,感到腼腆,甚至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在站台上等公共汽车的时候,张明辉和苏菲亚偶尔目光相遇了,两人都不禁脸红耳赤起来,急急的避开去,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但两个人的手,却一直紧紧地牵着,不愿意放开彼此。
??自那以后,苏菲亚便知道了,原来,她是多么多么的不羁,多么多么的叛逆,内心深处,充满着不可抑止的冒险精神。紧张,惊险,刺激,走钢丝绳一样的险象环生,心惊胆跳;又仿佛,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苏菲亚觉得,那种心情,真的是妙不可言。
??但张明辉并不喜欢那种感觉。
??自小,父亲的严厉,母亲的正统,造就了张明辉小心翼翼,严谨,保守的性格。因此,张明辉每次想起草地上的那场欢爱,便感觉到羞愧和后怕。这与牲畜有什么区别嘛?公众场所,无瓦无遮,不知羞耻的便男欢女爱起来,万一不幸,给人路过撞了正着,颜面何在?尊严何在?因此一个月后,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月朗星疏,苏菲亚故态复萌要求交欢的时候,张明辉便严词拒绝。
??“不,不行。”张明辉说。
??恋爱中的女子,总是多疑的,苏菲亚伤心:“为什么不行?你不爱我了吗?”
??张明辉连忙说:“没有啊,只是在这个地方,我怕我会吓出阳痿来的。”
??苏菲亚“扑哧”一声笑:“那我想要你,那怎么办?”
??话刚说出口,苏菲亚便唬了一大跳。咦,这话,是出自于她的嘴巴么?那么的胆大包天,那么的恬不知耻,仿佛风流成性的淫荡女子一般。但,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了。苏菲亚索性明明白白地说:“每次见到你,我都想把你占为己有,你的心,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的一切,我都想要。”
??张明辉刮着她的鼻子,失笑:“你贪不贪心啊?”
??苏菲亚仰起了头,挑起一角眉毛:“本来,我就是个贪心的女子,我就是想要你,就是想要你的全部。”
??后来,张明辉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是去宾馆开房,既安全又清静,又可以随心所欲。当然,去宾馆开房,自然不能去学校附近的,万一给老师或同学撞到了,便无处可逃了。
??苏菲亚把手插进裤袋里,轻轻地笑。
??张明辉,他妈的真不是男子汉,敢做不敢当。
??尽管如此,苏菲亚还是深爱着张明辉。谁叫她一出生,她便认识他了呢?也谁叫,他早早便走进了她心中,生了根,发了芽,而且肆意地成长,日日夜夜纠缠盘绕在她心间?。
??找了大半天,两人终于找到了一个自认较为安全,较为隐蔽的宾馆。那宾馆,不大,却也干净明亮。服务台的服务员,三十来岁的样子,有点胖,她一边拿笔作登记,一边用眼角偷偷而又好奇的瞄着他们,一脸的不以为然。
??拿了房间钥匙,转身走上楼的瞬间,背后忽然就传来了那服务员感叹:“唉,如今的孩子,真了不得,小小的年龄,什么也不好学,就学会开房同居,万一有什么事情,哪该怎么办呀?”
??声音虽小,却如针刺一样的钻进了张明辉和苏菲亚耳朵里,那鄙夷和蓄意的语气,令张明辉和苏亚菲呆在原地,窘得脸红耳赤,面面相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仿佛,光天化日之下,光着身子,给人围观一样,羞辱,嘲讽,不堪,无地自容,一一的涌上了心头,顿时,浇灭了身体里燃烧着的熊熊火焰。
??结果,整整大半个晚上,两个人就呆呆地在房间里干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兴致与激情,已跑到爪哇岛。
??那一刻,苏菲亚便想,我一定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 张明辉接到了苏菲亚的电话,黄昏时刻气喘吁吁赶到出租屋的时候,苏菲亚早已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漂漂亮亮。未了,苏菲亚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优哉闲哉的喝着自己用咖啡豆自制的咖啡,一边听音乐,优美动听的小提琴,《梁祝》。
??张明辉打量着四周,麻雀虽小,五脏齐全。
??他骇笑:“咦?菲菲,你计划在这儿住上一辈子?”
??苏菲亚嘻嘻笑:“不,我只计划住到你娶我那一天为止。”
??张明辉凝视着苏菲亚。这个女子,是他深爱的,因家境突然变迁,原本活泼明亮的眼神,渐渐变得清冷,而且分外的飘渺,任性,反叛,随心所欲,常常令他读不透。但,她仍然是美丽的,长发缠绕如海藻般,五官精致,秀气,肤色细白,年轻,青春,美腿,笑起来的时候清澈动人,像个干净的芭比娃娃。
??张明辉认真地说:“菲菲,你放心,我大学毕业后,我一定娶你为妻。”
??苏菲亚眯起了眼睛,一脸的阳光明媚,这笑,顿时有了沉鱼落雁的味道,令张明辉陶醉不已。
??后来,张明辉还是没能实现自己的诺言,大学毕业后就娶苏菲亚为妻,他们差一点点,没能执子之手,与之偕老。那个时候,苏菲亚也茫然,心里惆怅地想,我们这么好,这么心心相印,这么至死不渝,为什么会走到分手这地步呢?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安排相爱的人,总要劳燕分飞?
??啊,生活,便是这样,即使,提前画好了图案,设计好了路线,计划好了情节,但中途,都可能出意外。
??——像张明辉和苏菲亚。
??许多年后,苏菲亚发现,没有男人爱她如他爱她一半那么多;她也不会爱一个男人如爱他一半那么多。后来的后来,他们又再相遇。再后来的后来,苏菲亚和张明辉才发觉,最爱的人其实还是对方,对方才是命里注定,才会陪到生命尽头。——无论生活如何变迁,无论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无论曾经偏离了爱情这航道,曾经对别的人动过心,但彼此,在两个人的心里,对方还是挥之不去,还是生了根,变成了参天大树,是一辈子的痛和不悔。
??那晚,张明辉没有回到学校宿舍,他在苏菲亚的出租屋里,度过了销魂的一夜。
??苏菲亚没有想到,她可以是这么的热情,这么的疯狂,像一只亢奋的小兽,浑身充满了激情,欲望,狂野。甚至,苏菲亚在无知无觉中,情不自禁的,学了**里的女主角,把张明辉压在身下,风情万种的,又热情无比的,用了上位。苏亚菲把她的矜持,骄傲,尊严,全扔到了脑后。
??小小的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荷尔蒙气息。
??在那张崭新的,硕大的床上,苏菲亚与张明辉不停地交缠,翻滚,噬咬,耳旁只有她歇斯底里的呻吟和张明辉嚎叫似的粗重喘息。她带着狂热与渴望细细地吻着他,她的舌蛇一样游走在他的每一寸肌肤。她像个女巫,她要让他知道她的热度。两个年轻的身体,就这样热情如火地纠缠着,魂魄,沉沉浮浮,似火似水。
??身体,一次又一次,像在飞。
??狂乱迷茫的情绪,在空气里无限延伸,苏菲亚和张明辉,醉生梦死,不断在升腾,燃烧,上天,入地。
??好一场酣畅淋漓。
??终于,夜阑静月沉星落时刻,两人都累极,直到沉沉地睡去。
??梦中,张明辉和苏菲亚的笑容,仿佛春天花朵一样,绽放得那么的灿烂,那么的彻底 “假如我和你妈同时落到水中,你救谁?”
??苏菲亚俗不可耐地学了《原野》里的金子,缠着张明辉,不停不竭地问。
??张明辉啼笑皆非。
??这样弱智的问题,他才不屑回答。
??苏菲亚轻轻的,便叹了一口气。苏菲亚知道,如果,真的,她和张妈妈同时落到水中,张明辉救的,自然是他的母亲,而不是她。——因为,学校放寒假了,张明辉喜气洋洋地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陪他守寡多年的母亲,忍心抛下苏菲亚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南宁市,回家过年去了。
??张明辉一走,苏菲亚的心里便落了空,人便形影相吊起来。
??苏菲亚无所事事,无处可去,整天懒洋洋的窝在出租屋里,吃了便睡,睡了便吃,一天一天无聊地数着日子,仿佛猪一样。苏菲亚无事生非地想,这生这世,我是不是投错了胎,原本,应该是猪的吧,做猪,多好,无忧无虑,等着长大,等着长膘,然后,简简单单的过完这一生。
??偶尔,苏菲亚也会跑到楼下,在买方便面的同时,也抱回来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杂志,然后一本一本地翻看,以便打发多余的时间。
??白天睡多了,夜里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苏菲亚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兴致来了,便拿起了笔,照着刚刚看到的杂志文章风格,按里面的征文要求,洋洋自得的一气呵成一篇三千多字的爱情小说。——自小到大,苏菲亚作文就不错,常常在课堂上给了老师当范文读,初中二年级,看了《红楼梦》,为了林黛玉流了不少眼泪,后来放暑假的时候动了笔,写了《红楼梦后传》,五万多字,安排成仙了的林黛玉和做了和尚的贾宝玉,再续前缘,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啊,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小说写完后,苏菲亚意犹未尽,因是学美术专业,又给了她的爱情小说配了三张插图,插画里的女主角,仰起头,神态里带着无限的向往,无限的憧憬。呵呵,向往憧憬美好安宁的生活,向往憧憬地老天荒的爱情,向往憧憬快乐和幸福。天刚朦朦亮,苏菲亚便迎着寒风,兴致勃勃地跑到邮政局里把小说和插图寄了出去。
??尔后不久,便抛到了脑后。
??不料一个月后,杂志社里有了回音,苏菲亚的小说通过了,插画用上了其中的一幅。又过一个月,苏菲亚收到了杂志社寄来的稿费。钱虽不多,刚好够买一件衣服,却令苏菲亚喜出望外。此后,苏菲亚便天女散花似的,不断地把她的文章,插画,寄到各个杂志社。
??年还没有过完,苏菲亚便出了一点点的意外,她怀孕了。
??例假超期没有,开始苏菲亚并不在意,本来她的经期就不正常,爱来不爱来,苏菲亚懒得理会,不来才好呢,省得麻烦。但随后,苏菲亚发觉,原本不爱吃酸东西的她,忽然间好想好想吃酸梅,她跑到了超市,抱了一大罐回来,一天到晚嘴不停。随后,她有了强烈想呕吐的感觉,除了酸梅,她吃什么吐什么。
??苏菲亚跑到医院里看医生,医生的话让她大吃一惊:“你怀孕了。”
??苏菲亚只觉得头昏眼暗,天整个儿塌下来。 躺在手术台上,苏亚菲感到恐惧,但更多的,是羞耻和屈辱。自己的私处,隐蔽的地方,无遮无掩的就展现在旁人眼内,那么的不堪,那么的羞愤难当,什么的骄傲,什么的尊严,什么的矜持,通通的变得支离破碎,然后,落到尘埃里不见踪影。
??冰冷的器械进入了苏菲亚的身体,忽然间,苏菲亚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
??南方正月里的天,虽然没有冰天雪地,但刚刚下了一场小雨,风透过窗户,发出刺耳鬼嚎一样的尖叫,寒冷透骨。而苏菲亚的身体,却不断地冒着冷汗,一滴又一滴,湿透了全身。
??给苏菲亚做手术的老医生倒也和气,大概她也觉得这个女孩子够可怜的,这么的单纯,这么的年轻,又是在新年里,第一次做这样的手术,竟然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陪伴,那么的孤苦伶仃,那么的彷徨无助。
??她安慰着苏菲亚:“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可苏菲亚还是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仿佛有一个世纪这么漫长。此时此刻,苏菲亚像置身在地狱中,苦苦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来回奔跑;也仿佛,受着清朝奸官下令所施的酷刑,痛得如在死荫的幽谷,魂魄不齐。术后,苏菲亚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小时,一颗心,恍恍惚惚了好半天,终于渐渐的回归到了胸膛,手脚,渐渐的,不再僵硬,冰冷。待有了一点点的力气,苏菲亚努力地挣扎着,打了的,苍白着脸孔回到了出租屋。
??她只想,回到自己的床上,好好的,睡上那么的一觉。
??出租屋门前,站着一脸焦急的张明辉。
??原来,张明辉还是不放心苏菲亚,刚过完年,张明辉便迫不及待的想回来了,他哄骗他母亲说,学校的同学帮他找了一份寒假工,是帮某商城发广告传单,工作不辛苦,做一天工作发一天的工钱。他母亲虽不舍,但想到儿子终于学会挣钱了,知道一分钱来之不易,心中不禁欣慰起来。
??张明辉庆幸他回来了。看着一脸苍白没有血色的苏菲亚,张明辉想想后果,都觉得害怕,心惊胆战。假如,他还在家乡县城;假如,他没赶回南宁,那苏菲亚独自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身体这么虚弱,没人关心她,没人给她做饭吃,没人陪伴她,她怎样熬下去呀?张明辉这么想着,心就疼得绞成了一团团,一种无法言喻的内疚和难受涌上了心头。
??他愿意用他换了她,承受一切的苦难和痛苦。
??张明辉握住了苏菲亚的手,把苏菲亚的手放在他面颊上,哽咽:“菲菲,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好不好?”
??苏菲亚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笑:“好。”
??大学四年,苏菲亚为张明辉做过四次人流。而每一次去医院,都是苏菲亚背了张明辉,独自一个人去的。其实,苏菲亚心里,是很想很想张明辉陪伴的,与她一起面对狂风暴雨,一起承受痛苦艰难。但,苏菲亚还是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她爱张明辉,她不想为难张明辉,她知道张明辉脸皮薄,且自视清高,她怕他难堪,受不了旁人冷嘲热讽的目光。
??毕竟,他和她,名不正,言不顺,还不是真真正正的夫妻 毕业了。
??张明辉和苏菲亚决定留在省城南宁市。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还要回到那个偏僻落后的小县城呀?这么辛苦,这么努力,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目的不就是想跳龙门么?谁都想走到更远,更高,更灿烂更美丽的天空。而省城南宁市,是张明辉和苏菲亚最好的选择。
??张明辉很快找到了份工作,在一间糖业有限公司里上班。
??苏菲亚没有出去找工作,一直窝在家里。
??心血来潮了,苏菲亚也会写点文章,画点插画,然后寄到杂志社。苏菲亚发觉,做自由撰稿人,总比朝九晚五做打工族愉快得多,自由自在,不必做时间的奴隶,不必听别人指手画脚,不必看人脸色行事。而且,做自由撰稿人,如果运气好,勤奋点,一日三餐倒也不成问题,最少,能养活自己。
??他们搬了房子,到了张明辉公司附近。
??张明辉舒了一口气,骄傲地说:“我终于可以自力更生了。”
??刚开始工作,做小小的职员,钱挣得不多,勉强够吃和租房子,竞争激烈,工作压力也大,张明辉累得贼死,人很瘦,也很苍白,但精神气十足,他盘算着,计划以后有钱后,自己开个公司,然后再买个别墅车子什么的。张明辉豪气万丈地说:“菲菲,待我有钱后,你就安心在家做阔太太,什么也不用做,连小说也不用写了,每天就遛遛狗,打打牌,美美容,要怎么奢侈就怎样奢侈,怎样腐败就怎样腐败,我甘心情愿为你,捱苦捱累,做牛做马。”
??苏菲亚嘻嘻笑,问:“那你有钱后,会不会抛下我,在外面找个美貌年轻的情人?”
??张明辉说:“不会,就是我当了皇帝,我也会学唐明皇,眼里只有杨贵妃一个人。”
??苏菲亚“哈哈”大笑。张明辉是学理科出身的,对于历史,一向是糊里糊涂,一知半解。张明辉不知道,虽然唐明皇眼里只有杨贵妃一个人,但最后,在杨贵妃三十八岁那年,他还是赐死了她,虽然是被迫,虽然是无奈,虽然是不情不愿,但他还是忍心的赐死了她,——说到底,他爱他自己,还是胜过爱她。
??男人,都是自私的动物。
??有空,苏菲亚也去找方小悦玩,和方小悦逛街,购物。方小悦高考落榜后,也到了南宁市,帮她的表姐带孩子。孩子满了三岁,放进了幼儿园,表姐便出钱,让方小悦去学美容,结业后进了一间品牌美容院,做美容师。
??方小悦一直住在表姐邓敏儿的家里。
??方小悦偷偷地对苏菲亚说:“我喜欢我表姐夫。”
??方小悦第一次见到周晓,十六岁,在奶奶的葬礼上。
??周晓,这个充满着都市气息的年轻男子,仿佛是从言情电视连续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英俊,皮肤白净,眉毛浓浓,鼻子极挺,嘴唇很薄,浑身上下透露着与众不同的气宇轩昂。方小悦清清楚楚记得,第一次见到周晓,是一个太阳高空挂的日子。那天,盛夏的光线格外耀眼,带着飞扬跋扈的倔强,那霸道又柔情万分的灿烂,丝丝缕缕落到了方小悦心上。
??除了苏菲亚,没有人知道,十六岁的方小悦,在见到周晓的那一瞬间,双眼发直,如雷电击中。心底里,便有一朵埋得很深很深的,很久很久的花儿,终于没有忍住,“哗啦”的一声,枝繁叶茂地开了。
??方小悦,不可抑止的,爱上了周晓。
??当时的周晓,穿了一条洗得发白了的牛仔裤,球鞋,白色T恤,T恤左上角,印着两颗小小的红色的心,两颗红色的心,被一支利箭穿过,箭头里面有小小的英文字母:IIOVEYOU。
??方小悦看着两颗红心,只觉得回肠荡气。
??二年后,因发挥失常,方小悦高考落榜了。
??方小悦的父母不肯让方小悦复读。因为家贫,无能为力,而且,在农村人的眼中,女孩子始终是外姓人,值得花这么多冤枉钱么?父母希望方小悦能打工挣钱,帮助一贫如洗的家里,供她的弟妹读书。恰巧这个时候,表姐生了孩子,四处张罗着找保姆,姑妈自南宁市打来电话:“要不小悦,你来帮你表姐带几年孩子吧,请外人不如请自己人。”
??方小悦答应了。
??表姐为人随和,对方小悦极好,把方小悦当作了自己的亲妹妹。而周晓呢,也爱屋及乌,没有把方小悦当外人看。但爱情到来让方小悦措手不及,控制不了。方小悦爱周晓,仿佛中了毒,若一股寒流,已经深深侵入她身体,令她不可抑止地着魔,痴狂,迷乱,不能自拨。
??无数个睡不着的夜里,隔壁房里传来表姐和周晓细碎的笑声,清晰可闻。黑暗中,方小悦躺在床上,只听到自己的心,像玻璃破碎一样,发生凄厉的脆响,落寞而凄迷。
??梦里,方小悦终于看到周晓,周晓牢牢地抱住了她,两人的肢体,纠缠在一起。周晓的舌尖,浅浅地绕上来,近乎炙热,细细的,湿湿的,方小悦整个人的身体,便在他的舌尖上跟着飞翔起来,那样似火似水,那样无休无止。 进公司后不久,张明辉便迷上了打麻将。公司,是一间大公司,说白了,是一间工厂,五百多名员工,那个时候,公司刚刚从国营单位转变为私人企业,新旧血液交替的过渡时期,大锅饭瓦解,竞争上岗,人心不稳定,压力也很大,略略出差错,会惹来千夫所指。而麻将呢,是职工释放自己的其中一种方式。
??那个时候,打麻将,在公司风行一时。
??张明辉,在同事的影响中,也随波逐流。
??原先,打麻将是在公司的单身宿舍里打,三五成群,后来嫌太吵,人太杂,地方窄小,有人建议,咦,张明辉,你家不是在附近么,听说地方挺不错的,家中没有老从,没有孩子,不如我们几个到你家打,好不好?张明辉一口答应了下来。
??开始,苏菲亚倒不在意。新的公司,新的环境,结交新的朋友,是理所当然的。张明辉和他的同事在客厅里打麻将,而她则在卧室里关上房门口,戴上耳塞坐在电脑前写她的小说,外面的世界,与她不相干。
??后来次数多了,苏菲亚便不耐烦起来。
??小小的客厅,麻将声,说话声,声声入耳,特别是周末,或节假日,通常是零晨两三点钟,外面还是烟雾弥漫,一阵阵争论不休,还意犹未尽。
??私底下,苏菲亚对张明辉说:“你们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张明辉说:“一个星期,就一两晚,你就不能忍一忍?”
??苏菲亚不喜欢争吵,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的吵,并不是苏菲亚的擅长。因此,苏菲亚便闭上了嘴巴。
??周末,晚上,张明辉几个同事又来了。
??几个大男人,一边打麻将,一边高谈阔论聊天,偶尔为着一张牌,吵得脸红耳赤,不亦乐乎。夜,渐渐地深了,夜风郁郁寡欢,在空气中来来回回的飘荡,黑夜,像一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阴暗角落里的一切。
??苏菲亚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她到客厅里倒开水。
??然后,她微笑着,若无其事的走回卧室,在关门的瞬间,她忽然用了很大的力,狠狠地把房门口关上。“啪!”夜深人静,声音响彻云霄。正在吵吵闹闹的客厅,突然间的便静了下来,四个男人,八只眼睛,仿佛武林小说中,给武功高手点了穴位一样,目瞪口呆,有一瞬那的头脑空白,静止不动。
??墙上的电子钟,刚好是零时一点钟。
??四个男人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于,其中一个客人使了眼色,另外两个客人站了起来,他们拍了拍张明辉肩膀,脸孔讪讪然。
??“回去了。”
??“不好意思。”
??“对不起啊。”
??仿若树倒猢狲散,客厅里的人,一下子便跑了个精光。
??张明辉火冒三丈,血涌到了头顶。
??他想,苏菲亚这样做,做得这样绝,一点面子也没给,他丢脸真的丢到了家,以后他的颜面,何在?张明辉冲进了卧室,急怒攻心,指了苏菲亚,大吼:“你这是什么意思?”苏菲亚坐在电脑前,回过头,淡淡地看着他,淡淡地说:“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不小心,无意之中,关门用大力了一点。”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张明辉气急败坏,扬起了手,怒不可遏地就要往苏菲亚脸上打过去。
??苏菲亚一惊,瞪大眼睛看牢张明辉。但,她又岂能坐以待毙?还没等张明辉的巴掌落下来,苏菲亚已一个箭步跑到厨房,取出一把菜刀,又冲回卧室。然后,苏菲亚用力把菜刀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冷冷地说:“张明辉,你敢?你敢打我?告诉你,你左手打过来你斩断你左手,右手打过来我斩断你右手,两只手打过来我斩断你两只手。”
??说完,苏菲亚又再把菜刀往桌子上又用力又再拍了一下。
??张明辉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呆了很久。
??其实,他并不是存心的要给苏菲亚巴掌,他只是装装样子,吓唬吓唬她,让她以后有所收敛,不料弄巧成拙,没想到苏菲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憋了大半天,张明辉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天!天!上帝啊,有人要斩断我双手,我得打110,阿门。”
??结果,苏菲亚把头转过一边,忍笑忍到脸孔发紫。
??有时候,张明辉也是很幽默很可爱的 在家不能打麻将,在外面打,总可以吧?
??每个周末,下了班,张明辉便急急忙忙的吃饭,洗澡,然后往公司的宿舍跑。说到底,张明辉自制能力还是不错的,别人每个晚上,都如醉如痴的沉迷在麻将桌前,拼个你死我活,仿佛像吸毒似的,上了瘾,没法戒掉,而张明辉,只是在周末玩,其它时间,他得留足精神,上班。
??偶尔,张明辉也会战个通宵。
??打麻将,也像上战场,需要运气,需要策略,在尔虞我诈中,略有大意,便全军覆没,溃不成军。
??张明辉运气不错,常常是大赢家,他得意洋洋地说,因为我聪明。
??张明辉不在家陪伴,苏菲亚也自有节目。
??她拉了方小悦,两人跑去看粤剧。苏菲亚喜欢粤剧,已历史悠久,悠久到很小的时候,因为好奇,缠了奶奶跟了奶奶到戏院里看戏。却不料,这一看,便迷上了,小小的年龄,竟然也看得如痴如醉。那优美的唱腔,美轮美奂的戏服,娇艳的花旦,俊逸的文武生,兰花指,小碎步,声情并茂的表演,顿时虏获了苏菲亚的心。
??那一出戏,苏菲亚如今还记得,是《鸳鸯泪洒莫愁湖》。
??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此后,就迷上了粤剧。
??后来,上了小学,上了初中。
??每天放学,都经过县戏院。戏院平日里大门紧闭,仿佛富豪人家的深宫大院,可望不可及。但有粤剧团来了,便热闹非凡,张灯结彩,门前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广告,有戏剧的内容介绍,演员表,放大了的舞台剧照。
??苏菲亚尽管肚子饿,却也舍不得走。她呆呆的站在舞台前,痴痴迷迷的看着演员们排练,欢笑,打闹,心里恨不得,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晚上是正式演出。可恨,苏菲亚是学生,晚上有自习,没有人权,不是自由身。
??上自习,苏菲亚对着课本,发愣,脑海里全是着了古装的相公小姐身影,还有他们的眉目传情,耳朵边,隐隐约约有戏曲的声音,余音绕梁。趁着老师走出教室,苏菲亚咬了咬牙,有着革命烈士视死如归的勇气,奋力拨开教室后面窗口略松了的横条,在全班同学的目瞪口呆中,钻了出去。
??逃课,只是为了上戏院里看戏。
??那个时候,苏菲亚立下了理想:长大后,我唱戏,唱粤剧。
??初中升上高中那年,苏菲亚曾背着父母,偷偷的去报考戏曲学校,刚张嘴,便被“咔嚓”了下来。因为五音不全。后来不甘心,又拿了二胡,告诉戏曲学校的老师,我会拉呀,粤剧团不是有拉二胡的么,我就做粤剧团里那个拉二胡的。戏曲学校学校的老师笑不可抑,同学,我们招表演的,再说了,拉二胡,也不一定要到粤剧团里去呀。
??极懊丧。
??于是,苏菲亚自己给自己台阶下,想破了头脑,终于想出了一个天真的迂回主意:当不了主角,做不了花旦,青衣嘛,虽然不理想,可能大概也许也胜任不了,但饰演丫头,不用开口唱,就一两句台词,甚至,是哑巴丫头,还是不遗余力的。要不,找一个比张明辉高一点,比张明辉帅一点的文武生来嫁,这样,她就可以天天的跟着剧团,走南闯北,天天可以把粤剧看过够,戏曲听到足。
??呵呵。
??这个理想,苏菲亚自然是没能实现,因为张明辉说,上天安排,苏菲亚生生世世是我的人,生生世世得待在我身边,跑不了 看完粤剧,苏菲亚和方小悦又跑去吃宵夜,然后各自回家。
??苏菲亚忘记了带钥匙。她一向是马大哈,做事掉三拉四的。
??已经是过凌晨了,夜越来越深,越来越黑,天上的月亮,又大又白,夜空中突然有惆怅的烟火,天空被染得姹紫嫣红,五彩纷呈。很快,那浓烟,在空中渐渐散去,消失,暮色,又开始变得苍茫。
??苏菲亚在门外,呆了将近一个小时,打电话给张明辉,不知是手机没电了,还是故意的关机,电话那头,没了声息。怒气,渐渐的在心头滋长,愤怒的情绪,积压在心里,苏菲亚不看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上,乌云密布,凶神恶煞。
??苏菲亚的脾气,很臭,是那种不发则可,一发就惊人的那种类型的人。从小到大,苏菲亚的坏脾气是在朋友亲戚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虽然长大了,经历了一些事,遇到了一些风雨,成熟了,菱角渐渐的给生活磨平了不少。尽管如此,表面上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不大计较得失的她,偶尔认真起来,生起气来,还是名副其实的母老虎。方小悦就常常说:“晕,苏菲亚生气起来,鬼都怕了她。”
??苏菲亚跑到糖业有限公司的宿舍里找张明辉。
??以前苏菲亚也到过糖业有限公司,张明辉公司里搞活动,她跑去看了张明辉打篮球。看门口的何叔,对苏菲亚印象极深刻,那天苏菲亚穿了一件黑色T恤,黑色的短裤,雪白修长的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因此正在当班的何叔,远远一看到苏菲亚,就一眼把她认出来。
??何叔努努嘴:“张明辉在第三栋第一单元506打麻将呢。”
??苏菲亚冲了上去。
??门口紧关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麻将声,男人的说话声,还有张明辉轻轻的偶尔的笑声。苏菲亚也不说话,伸出脚,狠狠的,用力的,不停地踢着门口。夜深人静,高跟鞋的声音落到木门口上,特别的清脆,特别的响亮,特别的刺耳。里面的麻将声,说话声,还有笑声,仿佛关水龙头一样,骤然而止。
??有人问:“谁呀?”
??苏菲亚还是不说话,还是用脚不停地踢着门口,那门口,像是苏菲亚不共戴天的仇人。隔壁的门口有人伸出头来,骂了一声:“神经痛。”又缩回了头。506的房间门口,终于有人开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脸:“你是谁呀?干什么?”
??苏菲亚推开了他,走了进去。
??麻将台的几个男人,目瞪口呆朝了她看。
??张明辉说:“咦,菲菲,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苏菲亚不声不响,狠狠地瞪了张明辉,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眸子里,简直可以放出飞镖来。尔后,她走到了麻将台,手里抓了两把麻将,仍然不言不语,径直的走到阳台,天女散花的散了出去。
??然后,扔下一屋子不知所措的男人,扬长而去。
??张明辉跟了回来,他也气:“苏菲亚,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的样子,就像个泼妇?”
??苏菲亚还是不作声。
??她是个泼妇,又怎么样?
??打麻将,自然不单单是娱乐,如果不赌钱,没刺激,谁玩?苏菲亚天生的,就讨厌别人赌钱。赌,赌,赌,赌到何时方休?
??那一晚,苏菲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这倒不是因为气张明辉,和张明辉赌气,而是因为她的右脚,踢门口的时候用了大力,扭伤了,整个脚面肿了起来,像发酵的馒头,而且痛,一揪一揪地扯疼,如在死荫幽谷,大汗淋漓。
??结果,苏菲亚的脚,肿了整整一个星期,痛了也整整一个星期,那刚刚买回来的高跟鞋,打了八折,还三百多元呢,鞋跟歪了,鞋面也伤了,算报废了,不能再穿。
??张明辉偷偷地笑,这叫做恶人自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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