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家园's Archiver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18

别把婆婆当成妈

第一章
  是否邀钱老太来同住,席美琳真是思谋良久。当初,决定要不要嫁给钱大江,她都没这样左斟右酌。只用了一枚硬币,设定国徽朝上便嫁,一局定胜负没成功,她就和老天商量三局两胜,搞了十几次,终于搞成结果是要嫁。现在看来,逆天行事,铁定是要吃苦头的!
  
  席美琳终不成想能面临这样的抉择。她的心情一落再落,从十二指肠开始,一路翻搅着愁到结肠,仰天长叹后冒出这样的念头:诸葛亮当年挥泪斩马谡,是不是也这般苦情?她十分奇怪,自己怎么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比喻?后来恍然大悟,她的生活可不就是这马谡,即将推出去斩了。她和乔小七愁谈,这厮先还是安慰,后来但笑不语,再后来听得次数多了,便恶狠狠地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席美琳被彻底击沉后也没明了:死和生不如死究竟哪个更屠磨人!
         
  席美琳吸取往日教训,开始充分尊重中外各路神灵。她一三五有意吃斋,二四六偷偷祷告,眼看着往修真途上去了。大约神仙也裁员,迟迟没有给她托吉梦降祥瑞。最后,席美琳放弃了求佛礼神,却染上了新的嗜好,看到和预测相关的一切,都忍不住扑上去试试。
  
  某天早晨刚上班,席美琳又对着那天书般命盘发呆,就想参透是不是流年不利。不料,她眼睛几乎贴到显示器上的样子,被顶头上司王成均王老大抓了个正着。席美琳感觉气氛不对,慌乱站起来的时候,王老大的身影已经在倨傲中离开,只留下冷冷的声音,你要改行吗?最好提前和我打招呼!席美琳没来得及作任何解释。事实就像秃头上的虱子,明摆在那儿,她也找不到理由解释。何况,对于这个上司,她历来都坦然顺承从不狡辩。
  
  席美琳真想追到他的办公室,明确表态,以后再也不会了。但看了看周围,隐隐涌动着幸灾乐祸,她到底没有迈出那求饶的脚步。旁边的几个小美女,假装照着镜子,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她,看得出来在竭力忍着笑。席美琳越发做出木然呆愣吓傻了的姿态,给她们多享受下别人痛苦带来的欢乐。其实,工作时间上上网聊聊天什么的,在公司虽然明文禁止,但是没有人认真执行。在不耽误工作前提下,上司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席美琳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触到了王老大的霉头,拿她作阀,这才让她拘谨不安。
  
  一向被誉为丰盛的午餐,席美琳只吃了几口,实在被忐忑折磨得没办法,只好趁人不注意,打通王老大的内线电话。她只说出句,早晨的事情真是对不起,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电话那头沉吟半晌才说,小席,工作之余休息一下,玩一会儿,我历来是不反对的,但是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王老大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席美琳闻言,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说不定已经有人告到王老大那里。她何德何能,要上司为其担待。于是自那以后,上班时间,席美琳再不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了。只是她手支腮,深思的时候越发多起来。
  
  如此这般过了一日日,直到10月末的最后一天,第一场雪拜访了这座城市,所有的一切,还如同阳光里悬浮的颗粒,不能沉淀,没有定论。席美琳坐在卡位,转头望着窗外那满眼的刺白,周围的年轻男女们正热闹的商量出去打雪仗堆雪人,不时带起此升彼伏的软语娇笑。她不得不承认,要说风光好,还是未嫁时。虽然她也才过完26岁生日,但是感觉距离那些青春啊年少啊,却不止隔了一条河。
  
  要说旁人看席美琳的生活,也算一团锦簇:在这个中等城市,夫妻两个的薪水,拿出来在北京上海比也不丢人。住着大大的房子,席爸席妈过来给带孩子,还用着两个钟点工。亲戚们每次见到她父母都说,感情老天爷真偏心眼子,阳光全照到你家大女房顶上了。你们家可真是,生女强过养儿,祖上积德了。爸妈乐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也曾让席美琳发自心底的为自己得意和骄傲。
  
   “哎呀呀,了不得,我家媳妇要是这样儿,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每次席美琳开车出去,社区里凑成堆儿聊天的老太太们,都发出一片啧啧声,让她真以为,自己,肯定幸福得不得了。只是换个场景,她就清醒过来,知道这不过是错觉。
  
  她回到家,累了一天的爸妈,揉着满是毛病的腰,话里话外地说着,小弟媳年底就生啦,你小弟丈母娘出国给儿子带孩子去啦,国外保姆很贵很贵啦,所以不能回来啦......席美琳感觉耳朵嗡嗡直响,一次实在忍耐不住血往头上涌,张嘴吼到:“明天我改姓钱算了!”
  
  席妈眼圈一红,立刻转身上楼了。席爸严厉地看了一眼席美琳:“生怕你妈高血压不犯是不是!”扭头追上老伴好言安慰,一两声:“从小脾气就这样!”“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几斤几两还不知道?”飘了过来,更让她浑身刺痒难受。
  
  席美琳一脚踢到角落里的大花盆上。一声闷响后,当先受力的大拇脚指头,开始钻心的痛。她压抑着嚎叫的冲动,搂着那受伤的脚,原地转圈跳了几下。再看到那富贵树,恨不打一处来,毫不留情,嗖的扯下一片大叶子,然后她把自己一屁股摔到沙发上。全家都知道,孩子姥姥最喜欢这盆富贵树。老太太没事就念叨,这花长得好,绿油油粗枝大叶看着喜庆。她平常总是提醒大家,千万小心,不要撞坏了它,唯一不许壮壮去扯的活宝贝。席美琳微侧脸,看它挺得倍儿直,还逍遥地随着姗姗而来的小风,摇摆几下叶子,好像讽刺她,没电了吧,没电了吧。她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真想把它的枝杈全劈光了,让它知道谁是家里的老大。坐直身子,她把手放到那棵树身上比划了几下,一想又算了,老妈就喜欢这些个花花草草,再辛苦也不忘了打理它们,自己和这哑巴玩意治什么气!
  
  席美琳知道,自己亲妈,不用道歉,明天照样给自己做好吃的。可是,这困难怎么能挨过去?怎么挨?怎么挨?她顺手扔出去的4个沙发靠枕,一点儿也没缓解烦闷,反倒是砸中壮壮那个带响儿的玩具,立刻唱起来:咿呀咿呀咿呀咿,咿呀咿呀咿。屋里面正在睡觉的壮壮,立刻响应号召似的,哇的一声哭起来。两秒种后,爸妈在楼梯口同时探出头,那责备的目光让席美琳不得不唯唯诺诺。她知道那含义,以为自己拿孩子出气了。趁着臭小子没完全醒过来,席美琳赶紧冲进卧室,对着他的胖屁股猛拍了好一阵儿,才又让他睡着了。看着胖乎乎跟藕似的儿子,她的心止不住的温柔:家有小儿,如珍如宝。只是惯得这臭小子,非要别人拍他的屁股才肯睡。席美琳摸着这个肉团团,刚才的不快到底淡了几分。
  
  回到客厅,席美琳就回到了必须面对的现实:爸妈肯定是要去小弟家带孩子的,要不然,他们后半辈子心里就别想安生了;她也不想落下个泼皮大姑姐的名声,让小弟为难更是万万舍不得的!可是自己这一摊子怎么办哪?
  
  席美琳最先想到的,就是请保姆。一想到请保姆,她的心里更七上八下。保姆拐带幼儿、给孩子喂安眠药,类似的报道经常见诸各类媒体。席美琳宁可相信,这些都是小概率事件,不会落到自己头上。但保姆整天领着孩子看电视怎么办?打骂孩子怎么办?同事张大姐就说过,孩子小的时候,她曾经在家里安装摄像头。这简单的劳务关系上升到敌我,让听着的席美琳瞠目结舌。但是张大姐说了,当妈的担忧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她回放录像就发现,保姆的共性就是,大人在和不在家里,判若两人。虐待孩子倒是没有发生,吓唬甚至动手打几下还是司空见惯的,至于按照女主人的嘱咐带孩子,就别做奢望了。
  
  社区里面的保姆怎么带孩子,席美琳也曾亲见。她们放由孩子跑上车行道,还自顾互相聊天,大声谈论着主家的各色故事,毫不掩饰的嘎嘎大笑。要不是席美琳发现孩子有危险,赶紧停车,把孩子送回到她们身边,恐怕她们还没发觉。看着那小孩子,吸溜吸溜着大鼻涕,还不到会擦的年纪,席美琳不禁替他的妈妈心酸。这一切的一切,让她怎么放心,把宝贝壮壮交到陌生人手里那!尤其她把请保姆的事情,略微和老妈透了个风,老妈立刻暴跳如雷,说再好的保姆,也不可能像奶奶疼孙子那样!你要是把壮壮交给外人带,我就不活了! 席美琳当场哑然。
  
  席美琳现在特别理解,为什么在中国,从政的女人这么少。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一个道理,在小范围内都没锻炼明白,在大场合怎么可能不露怯!就像项目策划会上,说得头头是道的自己,在家里还不是一样吃鳖,想到这些琐事,她的头真不是一般的痛!
  
  她真想立刻给钱大江打电话诉诉苦,可是这厮是空中飞人。早晨他刚打电话回来说,一个项目出了点儿问题,要赶过去不能及时回来了,此刻必定又在祖国上空翱翔。再说了,这种事情给钱大江讲,用脚后跟都能想出答案:屁大个事儿,让孩子爷爷奶奶过来不就结了!倘使家族里有100个人,99个都会这么说!
  
  席美琳深深的吸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原以为不用和钱老太画地为牢,看来真是不可能了!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19

第二章
  左手屎右手尿也在开心笑,席美琳当妈之后,经历了这些,对人生有了全新的体会:母爱确实不是用言语所能形容的。她未嫁时,把妈妈的辛苦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知道那些个起早贪晚,再累也不抱怨,都是爱的使然,所以一直用心去感念。直到有了壮壮,她才知道,自己当初的自以为理解,是多么浮光掠影。所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再不是文章里跃动的字句,变成了她生命中鲜活的体验。
  
  席美琳切身感受到,天下的母亲都存着同样的想法:只要孩子过得好,当妈的怎么辛苦都无所谓。如果只是用付出来形容母亲,略显浅薄,仿佛母爱的给予是被迫的一般。实际上,为人母这个角色,无论孩子需不需要,她们都愿意给&爱。
  
  只因为听到有人说过一次,给孩子用尿不湿的时间过长,会使孩子两腿产生缝隙,并且孩子膀胱的发育会迟缓,席美琳立刻给壮壮停了尿不湿。尽管每晚她要起来五六遍,给壮壮把尿喂奶把尿,重复到天明,累到极致,也觉得值得。仿佛这样,就给了壮壮一个完美的开始。至少,她这当妈的,在将来的某天回忆起来,不后悔。
  
  今夜依然如此。
  
  也不知道几点,睡着的席美琳,感觉身边的壮壮动了几下,知道这是有尿的标志。她睡眼朦胧的翻身爬起来,拼命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黑暗中壮壮头和脚的位置。她伸手环腰托腿,抱起仍然睡着的壮壮,把完尿,又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身边。几个动作下来,她也醒得差不多了。看着仍睡得香甜的娇儿,她忍不住俯身去闻那含着奶香的小脑袋,陶醉了许久,不舍得起身。席美琳特别想去亲亲壮壮,但是慑于孩子姥姥说过的一系列警语,都是有关孩子不能轻易亲的禁忌,所以她只能闻闻而已。席美琳都崇拜自己,自制力太强了,面对这样一个睡得香喷喷的胖团团,竟然能忍住不亲!
  
  孩子姥姥把她知道的一切,在女儿这里无限放大。她每天跟住了女儿,就差点拎着耳朵提醒:“睡着的孩子不能亲,如果亲了,小孩子睡着了会发惊。”这立刻吓住了初为人父母的夫妻俩,为了孩子,迷信也是要得的。关键是孩子姥姥还说了:“不能亲孩子嘴巴,有细菌”“不能亲孩子脸蛋儿,会流口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还能亲哪儿呐?后来还是钱大江反应快,那就亲屁股蛋子吧!肉比脸上还要多,亲起来口感蛮好。于是,既使壮壮刚拉完臭臭,才洗过小屁屁还没等干,钱大江就照着屁股一顿猛亲,逗得臭小子咯咯直笑。钱大江只是遗憾,既使亲儿子屁屁,机会也是不多的,因为总有几个项目并行展开,他在家的日子寥寥可数。
  
  而席美琳更是早就适应了半夜醒来,身边只有儿子的状态。她累极了就这样开解自己:老公是用来伺候自己的,自己是用来伺候孩子的。她半梦半醒之间品味一下,很为这句话得意。
  
  席美琳掖了掖壮壮的被角,终于准备躺倒继续睡,壮壮却又奶瘾发作,开始哼哼。如果不马上满足,恐怕就要大雨倾盆了。席美琳不怠慢,一手支着自己的头,一手把咪咪填到臭小子嘴里,听着他咕嘟咕嘟吞咽的声音,不知道的真以为在喝琼浆玉液。趁这个空儿,她抓过手机,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时间,却发现竟有三个未接来电。她感觉壮壮也吃得差不多了,尝试着从他嘴里拔出咪咪。抗拒性的力道传了过来,新生的两颗乳牙,毫不留情的用在自己亲妈身上,疼得席美琳倒吸了口凉气,放弃了挣扎的举动,赶紧拍人家尊贵的屁股以示讨好。
  
  七点半后手机调成无声,是席美琳铁的定律。只因为壮壮这臭小子对手机铃声的钟爱,仅次于吃咪咪。如果能一边吃咪咪一边听铃声,就是壮壮目前最幸福的生活。并且铃声要连续不断的听,不给听,他就发动雷公电母龙王爷似的那么哭,满头大汗声嘶力竭是小,左邻右舍出门评价糁得慌,可是让人难堪。所以席美琳最恨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给她打电话的人。
  
  这个时候,全家都在屏声静气的祈祷:快点睡吧,快点睡吧!席爸席妈在楼上看电视,不但关上门,连音量也调到最小只看画面,如果想要上厕所都要忍过八点,生怕冲水声惊动了壮少。席美琳手拍他的胖屁股,总要累得发麻,几乎失去知觉,才能让壮壮进入半梦半醒之间。就差一步,革命就要成功了,倘使这时候谁要来电话,壮壮立马就醒,精神抖擞左顾右盼进入战斗状态,全不顾黑黑的屋子只透出路灯的光,恨得席美琳银牙咬碎了也无可奈何。至于还要过多久才能拍睡,就看她这当妈的造化了。席美琳有时候累极了,也忍不住恨恨的想,这小混蛋就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
  
  一次钱大江出差忘了这个禁忌,想老婆了立刻打电话想诉诉相思苦,席美琳气得接起电话,没等钱大江发春就狂吼了半天。钱大江在另一端听着儿子在哇哇哭,老婆在出演河东狮,满腔柔情化作萧萧意,感觉已举慢慢变软。
  
  惦记着那三个未接来电,席美琳竭力把拍屁股的节奏施展得极度均匀。终于,她手停下来的那一刻,壮壮再没有哼哼,这表明,小祖宗终于睡实了。席美琳小心翼翼坐起,翻看来电显示,三个未接来电全都是乔小七,来电时间是10点。出了什么事情?席美琳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乔小七知道她晚上要带孩子,从来不在这时候给她打电话。她立刻起身向卫生间走,边回拨边想:不会有什么大事情的,要不然小七会打家里座机的,一遍不接两遍,都四遍了还不接,想想,只好拨了乔小七家的座机。
  
  席美琳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和林哲有任何接触,包括声音上,她总觉得林哲不是一个正常人,确切地说总感觉林哲是个超人。自乔小七恋爱开始,席美琳遇到林哲,就发觉这个帅哥总是挺直着脊梁,从头发、眼镜、衬衫、西裤到皮鞋永远一丝不苟,搭配永远得体。这些让席美琳感到窒息,她一向把随意才是快乐作为生活准则的。
  
  拨完乔小七家座机最后一个数字,席美琳不禁有点后悔,这深更半夜的,有什么事情明天说也行啊。
  
  铃响三声,就有人接听。
  
  “你好!”声音语调一成不变的标准。
  
  席美琳用手按住额头,迟疑了一下,开口说:“你好,林哲,我是席美琳。”
  
  “小七睡了吗?”
  
  那端半晌无声,
  
  “小七睡了就算了,我也没什么事情。”席美琳刚想挂电话,林哲波澜不惊的声音传过来:“小七搬出去一周了,她是不是没来得及告诉你?”
  
  席美琳感觉手机发烫,想都没想,大拇指条件反射般,立刻按在了结束键上。
  
  在这样一个冬夜,原本没有什么特别,席美琳却在电话这端,听到林哲就那么似乎无所谓的说,小七搬出去一周了。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惊慌或者难过,就仿佛一个客户正在向他咨询,而他,不过例行公事的给出答案。冰冷的感觉沿着电话线,丝丝渗入席美琳的骨髓。她所有的平静,顷刻间,被彻底打乱。她转而近似愤怒地反复拨乔小七的手机,听着那首美丽的彩铃《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好久好久,就快失去耐心的时候,乔小七终于按了接听键。
  
  席美琳的耳朵立刻被嘈杂无比的音乐声充斥,仿佛爆炸后的热浪迎面而来,打她个措手不及。她呼吸一紧,下意识让手机远离了一些,压力立刻减轻,感觉好受多了。乔小七在另一头声嘶力竭地喊着:“喂喂,吕虹,过会儿我给你回电话,现在听不清!” 还有忽隐忽现的几句ABC夹杂其中。席美琳结束通话,发了条短消息:明天开始聊吧,你要相信,时间能解决一切。
  
  席美琳关了灯,走出卫生间,轻轻带上门。站在那里神无所属了好一会儿,才适应黑暗。她高抬脚低落步,不敢弄出太大声响,挪到床边,看壮壮睡在那里,已经变平躺为俯卧,屁股撅得很高,姿势奇特。全家研究过壮壮的睡姿后,都没有定论好还是不好,纠正这小子数次也不成功。孩子姥姥埋怨,一定是席美琳怀孕时候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导致孩子这样,结论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席美琳觉得这分析,比壮壮的睡姿更过于怪异,所以不屑于点评。
  
  席美琳轻轻把壮壮的睡姿调为仰卧,怔仲一会,丝毫没有睡意。她走到窗边,掀开厚窗帘的一角,透过薄薄的白纱向外看。窗外路灯泛着清冷的光,衬着新雪,反射出凛冽。她耳边还在不断回响着:“小七搬出去一周了,小七搬出去一周了”。任她如何驱赶,都没办法平心静气。她只好放弃凝望,松开紧握窗帘的手,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感觉那样更容易找到光明。
  
  几分钟后,果然有种要上厕所的冲动,席美琳立刻轻手轻脚的出门,去另外一个卫生间。她也不记得从多大开始,情绪一有剧烈变化,立刻就会紧急腹泻。她从没当回儿事,甚至对爸妈都没讲过。这个晚上,席美琳连跑了几趟厕所,又给壮壮喂了两遍奶,把了两泡尿,后来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只好给壮壮兜上了尿不湿。
  
  她躺在床上酝酿了一会,好像刚一朦胧,就听见有声音小声嘀咕:这不拉了嘛!她睁开眼睛一看,老妈正抱着壮壮,准备出去处理臭臭,看见她醒了,连忙说:“再睡会儿吧,还早那。”
  
  “几点了?”
  “六点半。”
  “不睡了。”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20

第三章
  席美琳起身,走进卫生间,站在手盆边,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镜中人最让人瞩目的莫过于晶莹润滑的肌肤,说吹弹可破也不过分,这都拜怀孕生产的全过程所赐。怀孕之前席美琳太瘦了,每逢月事脸色蜡黄难看,好久才能恢复。怀孕后,那些打着要给胎儿充足营养,不分种类狂吃进去的东西,从来没有被她吐出来过。虽然大部分变成了全身各处的赘肉,但是营养的均衡,体现在脸上的进步还是让她兴奋不已的,这是生育除了孩子外最大的收获,她很是得意。虽然说她现在比怀孕前胖了20斤,但是胸终于不再太平,从后面看臀,也能看出这是个女人了。席美琳自觉遗憾的是,虽然和月子里比,已经瘦下来30斤,但是这腰,无论如何,都不能恢复盈盈一握了。相较而言,上帝给她开了一扇门,就必须关掉她原本明亮的窗。
  
  席美琳往镜子近前凑了凑,睁着大眼睛,就看见了明显的红血丝。后半夜几乎没睡,这让她头昏脑涨的不十分清醒。她开始漫不经心的往脸上撩水,挤洗面奶的时候,不小心挤出了很大一摊,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吸回去,沮丧的全涂抹在脸上,边按摩边想,今天,务必要和乔小七好好谈谈!
  
  席美琳坐到餐桌边,看着老妈精心准备的几样小菜,包子和粥,却丝毫没有胃口。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席妈看女儿脸色不好,也不知道刚起床这情绪打哪里来,不敢胡乱劝。但是老太太知道,儿是娘的心头肉,再难受,看到孩子,当妈的也能笑出来,立刻抱过来壮壮。果然,席美琳接过壮壮,禁不住他左拱右拱的找奶吃,撩开了衣襟。
  
  看着壮壮卧在自己怀里,吃得滋砸作响,还晃动着一条小胖腿儿悠哉游哉,席美琳觉得身心俱泰,幸福的感觉绵绵而来,拿什么都不换这亲密的氛围。她总结,古人养儿防老,今人养孩儿膝下承欢,孩子这玩儿意,没有的时候有没有似乎都无所谓,一旦有了就是做母亲的这一生最珍贵的了,情愿把什么都给他(她),甚至生命。
  
  生完壮壮后,席美琳常追着老妈问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老妈边讲给她听边自己细细品味。看着老妈回味无穷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曾经也被宠得不得了,她心里更觉得温暖甜蜜,为人儿女的幸福更难形容。
  
  “你刚满六个月那天,中午我正在床上睡觉,你躺在里边,我睡醒了一睁眼睛,看见你坐起来了,坐得直溜溜的,好看着那,瞪着圆眼睛看我,我都被吓了一大跳。”席美琳想象着一个新手妈妈,发现她的女儿忽然就会坐着,那会是怎么样的激动啊!
  
  “后来那?”
  
  “后来就能爬会走张嘴说话然后就长这么大了。”老妈简要的总结了女儿这20几年,显然满足不了席美琳的好奇心:“我几个月会爬的?”
  
  “大概7个月吧!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你看我聪明吧,就怕忘了,记日记。”席美琳把壮壮的点滴写进了育儿日记,准备等他长大了给他和他老婆看,即使他们不屑于看,自己也算有个回忆录。
  
  “那壮壮怎么还不会爬,不像我,像他那笨爸。”
  
  “说人家笨,人家高考比你多60分。”
  
  “切!”席美琳虽然嘴上不屑一顾,但是对于这个既定事实还是很骄傲的。钱大江的分数,刚好够首府的线,但是肯定没有信心填这个志愿的,于是成就了这相隔千里的姻缘。
  
  “你给我什么时候断奶的?”每个人在妈妈面前都喜欢死缠烂打。
  
  “1岁多吧。”老妈已经着手准备擦地了,显然没有了和她闲聊的兴致。
  
  “小气,我要给壮壮吃到2岁。”
  
  七个月的壮壮白天其实已经不吃奶了,只有夜里和清晨定要吃的。席美琳开始的时候也以为自己的奶必定好吃的不得了,后来钱大江要亲自验证,经过她允许后,这厮陶醉的扑上来吸了一口,缓慢咽下去后含糊地告诉她,很好吃。席美琳知道这必是推托,严刑逼供下,钱大江捂着被掐伤的屁股,一副受了内伤的样子说:“也不知道壮壮着什么魔,一顿不吃就嚎个不停,比白水好在哪?反正我没尝出来!”
  
  席美琳明知道答案会让自己很受挫,也怪自己非要究根问底,后来自己挤出来点儿尝了尝,确实,很清淡,也不十分甘甜,壮壮喜欢就行了,席美琳最后这样安慰自己。
  
  喂完奶,席美琳把壮壮交给姥姥,看着臭小子欢天喜地的往楼上爬,不再找妈妈,她悄悄溜出了家门。
  
  席美琳刚到公司,屁股还没把凳子捂热那,王老大就派下最新任务,要求席美琳两个小时内作出新人培训计划。席美琳偷眼打量王老大,怎么看他都像不怀好意。培训历来由专人负责,从没在经过她的手,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不会是看她刚生了孩子,没办法专心工作,打算把她踢到培训组吧,那收入可将锐减呐!席美琳按着太阳穴使劲回忆了一下子,她除了生了一个孩子,打王老大个措手不及,影响了部门年度计划外,实在没有其他得罪的地方了。就这,也算不上深仇大恨,还用得着报复?难道他忘了她也是部门技术干将,曾经支撑了部门最艰难的日子?更何况她一向竭力表现出死心塌地效忠的样子,到头来还是要落得狡兔尽、走狗烹的下场,真是伴君如伴虎呐!
  
  席美琳溜了一眼附近卡位上几个小妹,有的在修眉,有的在涂指甲。她们是在席美琳休产假时候应聘到公司的。长得漂亮身材惹火,开朗大方,从不介意和男人的身体接触。每日里出出进进上司甚至12楼总经理的办公室如同家常便饭,不负责具体业务,也从没被批评。席美琳初见真是惊为天人,不是因为她们美丽,而是想着凭相貌在技术部门生存不容易吧!她自己刚来公司可是差点鞠躬尽瘁,直到业务上挑大梁才获得上司的青睐。但事实就是,她们活得比自己要滋润的多。
  
  席美琳想着想着不禁悲从中来,曾经自己做的再出色也代表不了现在。现在,因为怀孕生产带孩子这一年半,没有接触核心技术,她重返职场被部门主要业务拒之门外。看来做为前辈,她眼看着就要被后浪冲死在沙滩上了。席美琳压下烦恼,定了定心神,自己虽然辈分提高,但是也没老到要退休的地步。再说了,她真刀真枪在这里打拼的时候,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喝奶那!何况人要脸树要皮不蒸馒头争口气,越是压得紧,表现就越突出。她喳喳喳找来以往的资料,上网查询最新的信息,请教了邻组的同事,不论如何,两个小时下来,一个与以往不同的培训计划雏形初现。
  
  还没等更改,就被内线电话招致王老大办公室,席美琳胆怯地奉上草稿,嘴里不停的解释:“还没来得及改,等您一审判决下来立刻去改。”王老大草草一翻: “做的不错,唔,这个培训目标是不是定得有点高,能实现嘛!”席美琳暗想,就凭培训组组长张大姐的魔鬼式训练法,啥目标实现不了。她嘴上可不能太露骨: “如果新人配合的话,至少能实现80%。”王老大皮笑肉不笑的说:“那你负责本次培训吧!”看着席美琳越来越绿的脸,他故意停顿一会,才补充道:“张大姐因为成绩出众,很快调任总公司了,你好好锻炼一下。”----------后话不言而喻。
  
  席美琳走出王老大办公室的门,拍拍由怖生喜振荡过的胸膛,才敢挺了挺腰板。心想:怎么说也是校友,不至于把我推沟儿里去,关键时候还是能拉一把的,只是绕这么个圈子真是闲得慌,窃喜之余咬了咬后槽牙。她没有回头,就没看见王老大坐在靠背椅上,看到她的开心笑脸,同样难得的一展笑颜。
  
  席美琳回到卡位上,想想刚才的伤春悲秋,也不禁失笑。她再看几个嬉笑不停的小妹,也觉得自己刚才的酸意,实在不符合以往风格。席美琳自工作以来,一向是以攻克技术项目难关为乐事的人,如今也沦落到嫉妒别人以色示人,只能自己归结为哺乳期内分泌失调。
  
  席美琳静下心来,就准备和乔小七聊聊,反反复复拿起电话又放下,不知道该怎么和乔小七开始第一句对话,生怕一不小心,伤了她。席美琳知道自己的目的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劝和,可是爱林哲那么投入的小七说放手就放手,林哲什么反映不知道,席美琳自己都有一趔趄的感觉。
  
  思忖再三,她也没找到万全之策,随机应变吧,哪有现成的答案那!深呼吸,拨号。
  
  40秒过后,正准备拨第二遍时候,乔小七慵懒依旧的声音传过来:“你讨不讨厌啊,大清早的。”
  
  “早个头啊,壮壮五点就起来了,现在10点,我都已经过完小半天了。”
  
  “哈!臭小子还是这么精神,一会儿我去看他。”
  
  “你少来了,上次耗资姥姥说你揪着壮壮脸蛋子让他管你叫妈,孩子姥姥心疼坏了。再说了,他还不会管我叫妈那,你别欺负他。”席美琳停了一下,继续问:“你在哪儿那?”
  
  “在家,在我妈家。”乔小七的声音无丝毫起伏。
  
  “小七?”席美琳犹豫着措辞:“昨天夜里给你打电话不接,我怕有事情,就打到你家座机……林哲说,你搬出去了。”
  
  电话那端乔小七深深叹了口气,良久说道:“爱一个人,这么辛苦,我不想爱了,放手后感觉好多了。吕虹,你先忙吧,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席美琳听着电话里面的嘟嘟盲音声怅然若失,缓缓地放下电话。看着同事们出出进进忙碌的身影,忽然感觉生活其实真的很盲目,努力去抓住的一些东西,到头来似乎都那么不称心如意。
  
  无论她如何不感冒林哲,但是看见一对璧人分道扬镳还是很让人可惜的事情,不是没暗羡走过闹市的那双相称的身影,轻而易举就能成为一道靓丽的街景,引来无数欣赏的目光,连钱大江都说:这两个人,相配!
  
  是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出现了裂痕?席美琳用笔在纸上画着圈圈,百思不得其解。她真是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再没有一点空隙主动关心一下乔小七,也许早加劝阻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局面。想了一会不禁又怪林哲,长得白白净净的不像个大老爷们,哪有老婆说走就让走的,哄哄就能为难死你!
  
  嘀嘀嘀,突然而来的手机铃声,把陷入沉思的席美琳吓了一跳,一看是钱大江发来短消息:“晚上10点钟到家,洗好了等我。”
  
  钱大江的精力旺盛很让席美琳吃不消。没有壮壮之前还可以两相欢,有了壮壮陡增的家务,累得席美琳每天沾枕头就开始打呼噜。有一次她都被自己的呼噜声吓醒了。曾经一听钱大江打呼噜,席美琳就把他鼻子嘴都堵上,等着他痛苦的憋醒,然后无比有理的说太难听了!现在,席美琳每天放肆的打鼾,钱大江心疼老婆,躺在一边苦苦的等,想着老婆休息一会恢复一下体力,就可以亲热了,但往往等到半夜看她还不醒来,只好在她身上摸来摸去的摸上半个小时,摸醒了,她也怒了,于是钱大江便软语相求,半强迫地做一次。
  
  有一个晚上,席美琳给壮壮喂了2次奶,把了2泡尿,累得一头摔在枕头上立刻进入朦胧状态,钱大江又念叨:“都两天没做了!”,席美琳愤怒地说:“你就不能打飞机。”地球人都知道所有男人都会打飞机。钱大江一惊一乍地说:“老婆,你竟然说这么色的词!”席美琳恨不得一个巴掌拍过去:“这家里谁有你色!”
  
  钱大江晃着自己的JJ,毫不知羞地说:“让你不打飞机,让你不打飞机,憋你活该!”
  
  席美琳不禁被气乐了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32

席美琳有时候觉得世事很无常。小时候她幻想的王子,似乎因为丢了白马,所以不能来找她。而在她身边一直呱呱乱叫的这只青蛙,看起来在苦等她玉手一挥,转身成人。那时候,席美琳就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已经有人把她奉为心中唯一的公主,她就此打住不四处浏览了,开始专心致志的折磨青蛙。毕竟每次和青蛙一靠近,他身上的男人味儿,都令她十分陶醉。而此前和此后,经过她身边的众多男生,不曾有一个,让她产生,需要停顿片刻的感觉。月老拴好的红绳,不是谁都能够轻易扯断的。

  毕业了,席美琳和钱大江一同,坐在校园主楼的阶梯上,拿出全部家当数了数,刚好没超过一个巴掌。钱大江呲牙一笑,席美琳更是毫不在乎的按照面值大小摆好,然后说,只能给你零头,记住了,以后整数都归我管。夏日里,夕阳金色余辉下,两张年轻的脸,写满了少年不识愁滋味,以为爱是生活的全部。

  当他们到公司报到后,就发现生活,可以称之为人生的那种生活,刚刚开始。

  席美琳工作后第一家公司是国企。她第一天报道,人事部长就阴沉着脸,多角度打探她的背景,极力想弄明白她是怎么进到公司来的。后来席美琳才明白,因为她的应聘成功,该部长少收入很多人情费。席美琳被问得晕头转向,一脸茫然之际,该人事部长接到一个长长的电话,才挥手放她出门。很快有相关科室的大姐兴奋的凑过来,询问她有男友否,当即就要把自己外甥介绍给席美琳。听闻席美琳暗示已经名花有主后,大姐立刻掉头,再无一句多余的话。席美琳只是感觉,前景像万花筒一样,隐隐存在着炸开的趋势。

  席美琳好容易挨到有人领她去公司宿舍。一进楼门,路逢各色美女,有的只着三点。带她们安置的管理员说,你们也看到了,夏天热,都穿得不多,女生宿舍一向是不准男士进入的,我就不多强调了。席美琳进到自己的房间,看狭小的室内竟有三张床。躺在床上看书的室友,面无表情的说:有人说这是鸽子笼,但是我说那是糟蹋鸽子!席美琳不禁苦笑。

  无论怎么样,再不比学生时代,从那以后,她将过的,都是称之为日子的东西了。宿舍生活枯燥乏味,除了比较收入高低,男友是否大牌,大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为了走路时候不互相触碰前胸,两个人不能同时站在过道上。如此狭窄也就罢了,并且还不能做饭,功率稍大点的电器,一接上保险就跳,就会有管理员骂骂咧咧上来,收走一元钱才给换保险。洗澡也没有专门浴室,要么去外面澡堂,花5元洗一次,要么在公共水房,用报纸挡上窗户,在众人注目下搓啊搓啊搓……席美琳过完几个月,被压抑得找不到可以呼吸的空气,直至感觉窒息。

  每当下班后,或者节假日,常常听见已经更年期的管楼阿姨扯着嗓子喊:232,席美琳,有人找!那几乎成了她工作之余唯一的寄托。

  下楼到门厅,席美琳就能看见钱大江站在院子里的身影,既使高大,在乍起的秋风落叶里也逃不过萧瑟这个词!就是想要接个吻,都得趁天黑找个小树林;至于近一步亲热,那就要看树林里情侣多不多了。这一切的一切,真是和读大学时候没什么分别,很多地方甚至不如!

  钱大江的状况倒是不错,去的那家公司是多少年来,一直领导前沿的模具公司。他偶尔和席美琳谈到他的付出与获得,充满了喜悦,虽然钱大江没有明说,但是席美琳还是听得出来,上司对他的器重。席美琳欣慰之余,不由得感叹,不得不承认,男人和女人,能力上确实不一样。

  秋去冬来,当一场场雪光临这个城市,荡去空气中的灰尘,也扫去人们心中的阴郁。在阳春三月的一天,钱大江拿着一支玫瑰,郑重的对席美琳说,嫁给我吧!席美琳想,假装羞答答的推辞也没用,两个人感情都到了这一步,最终结果也只能是嫁。便迅速请示了爸妈。见过钱大江的爸妈说,大江人不错,结婚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结婚了爸妈就放心了,要不你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在外面,总让人惦记着。席美琳知道这件事情的硬伤在哪里,为了得全天时地利人和,还是找来硬币,占卜了一会儿,决定,要嫁了。那时候,距离她毕业,只有七个月!

  那时候结婚,还需要婚前体检。席美琳还清晰记得,那个美丽的女医生,非要按章程检查她的私处。给出理由如下,现在检查明白了,以免以后不能生育时候后悔。席美琳求着说,大姨妈来了都不行,长这么大懂事后,到底第一次给老妈以外的外人看了。她后来始终不明白,只是看一眼能检查出来什么,也就能看出是不是石女。检查完她立刻委屈的去找钱大江,想要诉诉苦,恰逢他正在提裤子,男医生恶声恶气的说,出去,回避一下。席美琳撇撇嘴,心想,有回避你的道理也没有回避我的道理。

  等领回那个叫结婚证的红本本后,席美琳疲惫的说:领个证这么麻烦,以后可不敢再来领,说什么都不能和你离婚,钱大江一只胳膊就环住了席美琳的肩,把她的重量挪到自己身上大半,故作恶狠狠的说,好容易把你骗到手,想离婚?门儿都没有!

  驾照领完了,钱大江立刻出差走了,当晚都没有进行试乘试驾。随后,席美琳开始跑中介租房子,买居家过日子的锅碗瓢盆,忙得大冬天汗吧流水的不亦乐乎。不知道老天是不是有意刁难,惩罚这桩未经他允许的婚姻,钱大江从此三头两头出去做项目,一切都要靠席美琳自己张罗。她心里不是没有恨恨地想过:我这是嫁给我自己吗?关键是她找不到地方拿钱。在实习期,两个人工资低得可怜,每月除去吃饭,添衣都要到批发市场。席爸席妈象征性地给了几千,按房东要求付了一季度房租,买了床、电视和冰箱,剩下的只够饭钱了。

  至于婚礼根本没敢准备,连最渴望的婚纱照都没有钱拍。后来钱大江几次邀请席美琳补拍,说捡最贵的拍,席美琳苦笑着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哪有当时那愈迎还羞的心境了,拍出来恐怕像二婚。”自此这件事情成了她一生的遗憾!

  乔小七笑称:急卖就得贱卖喽!后来又嘻嘻哈哈的问:你没有倒贴吧!你不是奉子成婚吧!那时候乔小七还没遇到林哲。

  钱大江家不肯支援分文的理由很简单,没相中这个儿媳妇!

  毕业那年的春节前夕,席美琳没经过父母允许,就随钱大江去了艳羡已久的烟雨江南。火车一路行去,从皑皑白雪到潺潺流水,葱葱新绿,席美琳欣喜之余,也不忘和钱大江撒娇,到时候想吃什么就要给买什么,钱大江连连点头,席美琳似乎都能闻到,自己的幸福散发出来的茵茵香气。她憧憬着,自己也要和别人一样,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嫁娘,载着所有人真心的祝福,从此和钱大江过上快乐的生活。年轻幼稚的席美琳,认为自己一定会受到婆家所有人的欢迎。她实实在在地认为,婆家就是自己家,婆婆就是妈,差就差在,自己没从她肚子里钻出来过,但是这从后天完全可以弥补。她从小到大,被很多人夸长得漂亮,会处事儿,她相信,婆婆没有理由不喜欢她。尤其钱大江说了,他家里人都极随和的。

  到了钱大江家后才发觉,她的一厢情愿,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门开处,钱大江妈妈激动的摇着儿子的胳膊,絮絮不停说着惦记已久的话,看到了后面脸都笑累的席美琳,只是简单的说,来了,就结束了。席美琳当时不是不惊慌的,转念一想,也许南方人不习惯咋咋呼呼问好之类的,一个地方一个习俗吧!

  后来事情的发展,没像她深深期望的那样,向好的方向延伸。

  婆家人一看,还没结婚,两个人就睡一个房间,搂脖子抱腰,饭桌上也你一口我一口地卿卿我我,这北方女铁定是要嫁我儿的,要不以后哪个肯要。婆婆时不时眼泪涟涟地,也不管席美琳在不在场,就对钱大江抱怨:好好的南方工作不要,非要到北方那苦寒之地,听说那里的人特别野蛮!都说宁可向南走一寸也不往北去一尺!你个傻小子就不听老人言,娶一个媳妇家境还一般,看怎么拖累你!有你后悔的——-讲这些话时故意用普通话讲。

  自此婆婆全家再没有半分宽待,脸色自是对待路人的脸色,连钱大江都看不过去了,春节过完,立刻带席美琳回到两人工作的城市。

  席美琳从那时起,所有的天真都被砸碎,恨得牙根直痒痒,本想一脚踹了钱大江,但看他表现极好,拼命弥补,又有多年的感情在那亘着,也就罢了。只不过从此不能听闻他家里的任何消息,也算留了后遗症。

  钱大江深知母亲的症结在哪里,南北地域之别,和老婆娘家实力是一方面,还有不能明说的一面,母亲早相中了和自己一起长大邻居家的妹妹。两家世交,男主人又都在政府工作,是母亲认为的那种门当户对。女孩子一家对自己印象也颇不错,在母亲的眼里,自己娶了邻家妹妹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有利于社会和谐的事情。老太太也很早就把人家当成亲家待,朝问寒晚问暖,咸菜做好吃了都送过去一盘,怎么料到半路杀出个席美琳,让母亲此前所有的感情都白白浪费了,还把小儿子勾在了北方离自己几千里难见一面。

  钱大江理解母亲的爱子心切,但对于家人妄图通过冷淡,来使两个人屈服的方法十分不满。尤其看到席美琳孤独地站在他家的大客厅里,全家七八口人,都没有一个主动说一句坐,喝茶,吃水果之类的客套话,他感到心里很痛。特别当小外甥对这个未来的小舅妈,稍稍表示了一下喜欢,立刻被嫂子用玩具有意诱惑到了其它房间,留下席美琳尴尬的无所适从。他不理解,一向以书香门第自称的家人,怎么会如此之荒唐!作为家中的幼子,他更擅长伤害别人,在此后两年内,无论家里人以什么借口相约,钱大江都不肯回去,更不邀请家里人来。年节生日例行汇回去钱,任大家念破了嘴,不回家的心思毫不动摇。

  钱大江觉得对不起席美琳,自己给她勾画的其乐融融的幸福生活画卷,那么轻而易举被他的家人泼上浓墨,现在他一无所有,这个小女人顶着压力,和他领了证就算结完婚了。

  每当有项目进行不下去,折磨得他几欲疯魔的时候,想想席美琳毫不在乎努力向前冲的劲头,钱大江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即使有过不去的坎,有这个女人在身边,也足够了!

  钱大江一向以油嘴滑舌擅长,但从没对席美琳承诺过什么。他觉得,他的一切都是她的,根本不用承诺,他知道席美琳也是信任他的。她从来不追他说什么山盟海誓,仿佛今生行来,到此处,遇见他,是注定!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33

席美琳完婚后几个月,就发现和大学四年差不多,什么也没攒下。毕业那时候是秃尾巴鸡两只。现在唯一的进步就是,这两只鸡,腿上拴了一根绳,谁也别想蹦走。虽然有钱大江的爱情垫底,但也转化不成人民币。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件件要操心。席美琳还是传统的思维,过着今天想明天,不肯有任何放肆。所以不论钱大江如何安慰,席美琳丝毫不能减轻对未来的担忧。

  结婚半年后,运气终于开始光顾这个小家。慢慢的钱大江开始接手一些重要项目,收入几个跳跃更是飞增到了席美琳的三倍。席美琳终于能看到了希望,找到了脚站在平地上的感觉——-踏实是这么多年来她的追求啊!无论多清高,都不得不承认,踏实是要靠铜臭来说话的。

  都说男女收入4:1的家庭生活最稳定,想来这种比例下女人相对柔顺很多,显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这比例高出太多,男人沾花惹草的概率无形中增大,自然是饱暖思淫欲了!席美琳在金钱的熏陶鼓舞下,很快就达到了那种出去厅堂下去厨房的娘子标准。

  钱壮英雄胆,看着存折上也有了几位数,席美琳立刻把自卑当做高尔夫球挥杆打出。回到那个合租屋,她再不用顾及房东那繁多的感受。曾经,席美琳总是把电视声音压得低低的,要靠听诊器才能听见——-即使那时候才七点,房东说了自己神经衰弱;她也再不用等房东做完饭自己再进厨房;洗澡之前再不小心翼翼的问您要不要先上厕所?再不用看房东脸色不虞就立刻说,没问题,这多出来的水电费我付;所有之前席美琳安慰自己,这些都是礼貌教养的论点彻底推翻:何苦来自欺欺人,所谓教养礼貌,只有在平等的条件下才有实行的可能,先前所做的这些,还不都因为她经济力量薄弱,自卑心理下导致行为扭曲。席美琳想,如果有一天我处在房东那个位置,表现出来这些礼貌,那才是真正有教养。

  手里攒了点钱的席美琳,小心思逐渐向房子靠拢了,逮着钱大江出差回来就吹枕边风:买房啦,买房啦,张三买了李四买了就连王二麻子都买了!我们差在哪啊!看钱大江不赶紧立刻马上回答:“买吧买吧”她心里便特别不舒服!把小脸拉下来小脊梁转过去等着人来哄。钱大江还是有点犹豫,毕竟还没有足够的钱,但是看老婆的热情,从星星之火到现在的奔腾燎原,势不可挡啊!话说看着自己的老婆陪着自己东漂西荡地租房子过日子,常常一个人就把家给搬了,钱大江也不是不心疼,可是焦灼也不能解决面临的困难那!一个念头不禁悄悄产生,他给家里打了个求救电话,得到了妈妈的应承,钱大江心里分外有底。

  席美琳想:无论谁,就是天王老子反对,这房子她都买定了。谁不愿意安安稳稳地住在自己家里,不用总担心房子到期了房东会不会赶我走;不用记挂哪天房租到期了可不要迟交,房东会给脸色看。哼,房子这事情,老娘定要作主了!

  2000年初的时候,这个城市贷款购房还不流行。席美琳一个人东跑西颠地看了几个月,最后划定,两个人负担得起的范围内只能是小面积的二手房。好容易一个40平米的房子环境、楼层、采光、格局都入了法眼,和卖家谈下来,一算自己的钱还差2万。席美琳咬咬牙,买!几个电话打出去,每个亲戚朋友都先借点,小本子上记着:XXX,3000;XXX,5000等等,很快就凑到了数。

  钱大江笃定的说:“你别东挪西凑的了,让我妈掏!”就差胸脯拍得啪啪山响了。

  席美琳眼风扫过,钱大江觉得脖子处凉飕飕的,伸手摸摸,脑袋还在。只听席美琳冰冷地说:“省了,都工作了,可不敢劳烦您家里。再说了,我不配,也还不起。”

  钱大江还是懂这句话潜意思的:想通过这个来拉拢我回头,门都没有!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早原谅了家人的过往,自己妈无论怎么样,都是从爱自己角度出发的,老太太见木已成舟,早就认了,时不时念叨要过来看看,但是钱大江看席美琳听见他妈来电话,就去厕所蹲着的架势,也不敢接老妈话头儿,但也不能让老太太给席美琳赔不是吧!钱大江觉得这婆媳之间的关系比中美关系都复杂。

  席美琳心里明镜儿钱大江左右为难,让他为难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想起当年的屈辱,心里岂是一个闷字形容得了,夜半睡醒想起来,杀人的心都有;偷着哭过多少次,想着想着泪水就止不住。她都没敢对自己妈说一个字儿,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头咽,要不然依着她妈的脾气,不打到钱大江老家撕碎了所有人才怪。她也是老妈宝贝大的闺女,凭什么到婆家让他们全家人任意作践。作践够了还想要我笑脸,等着吧,等我面神经瘫痪,只会笑的时候再来吧。

  房子还是凑齐钱紧锣密鼓地买到了手,虽然只有一室一卫一厨,加上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方厅,但席美琳还是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切业余时间都用来装修,还自己美滋滋的设计了一下,买个锅碗瓢盆也要多走几个地方。钱大江真是感慨,这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可爱的小女人。可是现在这个小女人,视他妈和他全家为阶级敌人!

  钱大江迫切地想缓和这种氛围,却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几次想从席美琳这里打开局面,却碰得鼻青脸肿。搞得很多次在席美琳身上运动的时候都想张嘴说:“你就原谅她们吧!”————-记得《平凡的世界》里面那个会计有个泼辣老婆,也是在这种状态下实现了一个与她领导方向不同的要求————总不好把男人从身上踹下来吧,那页是这样描述的,可是钱大江不敢试,其他什么事情席美琳都不会介意,她一向心大,唯独这件事情,伤得太深,肯定是例外!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34

席美琳结婚半年后,被整片森林迷惑了许久的乔小七,终于发现了一棵白桦卓尔不群,开始了和林哲的浪漫爱情。

  “今天去蹦极了,林哲真是勇敢,脸朝外就敢跳!”乔小七刚在咖啡厅坐定,就兴致勃勃的说。席美琳给她的咖啡里加着糖,含笑分享着她的喜悦。

  “林哲今年销售业绩全系统第一,看他做得蛮轻松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有这成绩!”

  “这是林哲出差带回来的镯子,怎么样,眼光独到吧!”

  “这几天开始锻炼身体,我们计划去西藏了。”

  ……

  席美琳看着乔小七眼睛亮亮,蜜里调油的样子,也极高兴。女人自己嫁了后,最大乐趣就是,把所有没嫁的都忽悠嫁出去。当然,席美琳也时刻逮着机会就嘲讽乔小七:“你这小野猫,终于肯吃一个固定地方的食儿啦!以后终于没人总缠着我了,我可要好好谢谢林哲。把我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了,老天慈悲啊!”说完她双手合十,作虔诚状。乔小七嗤了一声,表示着对她这话的鄙夷。

  “只是,只是我妈不同意。”幸福环环绕的乔小七,还是有一丝烦恼的。她低下头,好看的眼睫毛垂下的瞬间,掩去了无限惆怅。

  “为什么?这么好的男人,做我的闺女婿都求之不得。”席美琳夸张的打着哈哈。

  “就知道占便宜!”乔小七白了席美琳一眼。“老太太还不是嫌弃林哲,老家在农村,家里还有弟妹。”

  “那怕什么,林哲这么会赚钱,农村花费也不大。再说了,你家老太太眼睛都快长到天庭了,相中过谁呀!背后总说我们家钱大江是大虾,不就是有点驼背嘛!”席美琳靠在椅子上,用食指卷着自己垂在肩上自然卷曲的长发。

  “不许说我妈坏话!亏她给你做过那么多好吃的!”乔小七圆圆的眼睛一瞪,特别好玩。席美琳称之为弹珠。乔小七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老太太退休没事儿,到处搜罗多金帅男,眼睛本来就花,现在更迷离了。”

  席美琳根本没多加安慰。依着乔小七的性格,别说乔老太太反对,就是联合国专门开个安理会,准备派兵,也阻挡不住她奔向爱情的脚步。自小,乔小七就被所有人称为脑后有突骨,长大必主意正。何况女大不中留,不用预测就知道,最后胜利者将会是谁。再说了,林哲目前为止,没做过任何授人口柄的事。就是想下蛆,让乔老太太到哪里去找缝啊,只能是愈拉愈远。席美琳有些快意的想着,乔老太太将要面对乔小七这么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几乎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刀枪不入全能选手,不知道一向的滔滔不绝的她老人家,指人短长的嘴巴能不能被堵住。

  “真看不出来,林哲比大家公子还像大家公子。”席美琳由衷地赞叹,顺便夸张地吸了吸口水,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怎么着?你已经没机会了!夜里没人时候偷着想想过过瘾吧!”乔小七不无得意的说。

  “也不一定,指不定我能活到允许一女同嫁二夫的时代,我就笑纳了他。”席美琳一向不肯示弱。

  “你敢那!”

  两个人笑闹到一处。

  只是见林哲的次数多了,席美琳就越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林哲一成不变的工整和彬彬有礼,让她透不过气来。即使她偶尔突袭到他们的小巢,第一时间开门的林哲,也穿着白衬衫,扎着领带。偏偏乔小七骄傲地说:都是林哲自己打理的。

  那时,席美琳看看自己的钱大江,头发2个月没剪,赶项目熬夜经常弄得胡子拉茬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因为高那么一点点,背总是抻不直,25岁的人看上去像35,还是少说。林哲优雅地伸出白皙的手,对钱大江说你好的时候,钱大江故意把手在裤子上蹭蹭说:“昨晚通宵加班,今早还没洗手那!”瞎子都能看出来,一个是天鹅一个是土鸡。乔小七哈哈大笑,席美琳咧咧嘴。

  回到家,席美琳把土鸡拎到浴池,对他说:“进去好好洗,找最漂亮的小姐给你按摩。”土鸡嬉皮笑脸地说:“小姐按摩后什么特征啊?是该挺着还是该趴着?”席美琳哭笑不得,她知道,就是一百只天鹅站在她面前,她最终都会选这只土鸡。

  土鸡为了安慰她,皮鞋提前一天打得铮亮,西服要求熨得笔挺,第二天选了个花领带得意洋洋出门了,中午就打来电话:“老婆啊,这回打扮过火啦!”

  “怎么了?电倒无数小妹?还是又有哪个老总要把独生女嫁给你?”席美琳时不时拿旧事刺激他。

  “这样就好了,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土鸡的声音明显故作深沉:“领导看我这根领带非常有个性,把我发配到青海做项目去了。”

  席美琳简直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理由!

  “唯一的好处就是,终于提拔我做项目经理了!”

  席美琳在电话这端,碍于办公室里那么多人,不敢大喊大叫,只能硬憋着高兴,忍得好辛苦。想钱大江自工作以来,一改在学校游戏成魔,考试临阵磨枪,生活吊儿郎当的状态,工作努力得让她几乎认不出是原来那个人。这还不到两年时间,就坐上了项目经理的位置,谁说她不是嫁给了个绩优股。做女人,眼光是要放长远的!不过席美琳每次见到林哲不得不承认,乔小七的选择,还是充分以客观事实为依据,毕竟此人白天晚上看起来都一样的爽心悦目。

  有一次席美琳忍不住偷问乔小七:“你家林哲的衬衫领带都是租来的?要不怎么整天穿在身上?”乔小七耻笑到:“你老土吧,你什么时候见过绅士赤膊,你是习惯了你家钱大江那傻样,看别人就不顺眼!”席美琳想想钱大江,在家岂止是打赤膊,就差全裸了。倘使知道是乔小七来访,他更是随便穿上家居服,兴冲冲地站在门口迎接。要不是席美琳站在中间,恨不能把乔小七抱起来亲几口,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乔小七每次见到他这样儿,都笑得花芝乱颤,席美琳不止一次批评钱大江,不要见到乔小七就弄出那流口水的呆鹅样儿。

  钱大江振振有词地说:我要是不这样,你晚上应付我的兴致都没有。席美琳听此言,只有默然的份。

  那些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夏日美丽的风景,定格在相机里。而今瑟瑟冬意,只剩下清晰地回忆,由远及近,伴随着彷徨。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35

在一次次品味钱大江加薪带来的高潮冲击后,席美琳也迎来了她职业生涯里的第一个好机会。

  这真要感谢乔小七。她从她老爸那里,第一个得到该公司有招聘的消息,直接替席美琳做了份简历递了上去。乔小七留了个心眼儿,同时弄了七八个不同的简历发至该公司。因为这种外资公司,如果应聘的人不够多,就会取消招聘。

  席美琳反倒十分不自信,觉得自己差距太大了,从内到外,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匹配该公司的东西。从小说到电视剧,她看那些高级白领,吃穿用度都要名牌,每日里优雅的挺直脖子,汉语中夹着english,不说美丽不可方物,至少也要艳若桃花,永远的干劲十足,永远的不服输。而她自己,在国企这两年,虽说学到了很多东西,锐气也被磨得差不多了,仅残存着那么一点点斗志。她恐惧,怕万一应聘成功,站在那些丽人身边,以丑小鸭之容陪衬天鹅,沦为笑柄,岂不是对她人生的讽刺。再说自己所在国企虽然效益不怎么好,牌子还是很亮的。那时候,跳槽在这个城市,还是一个令人听起来新颖诱惑,实施起来却胆怯的词,如同外遇!

  看席美琳推推诿诿恨不得把脑袋缩到胸腔里的样子,乔小七骂到:“鸭子总也赶不上架,去试试你能掉层皮啊!抱着个要饭盆子当铁饭碗,头发长见识短!”

  “你再不试就变成老太婆了,机会见到你都得绕弯儿走。”

  “再说了,实在不行还有我爸那!”乔小七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乔小七又央着同事朋友和自己亲自出马,冒充应聘者,同时和席美琳去面试。几轮下来,席美琳凭借着在某大型国企售后部门两年多的工作经历,和日常会话还凑合的英语,加上其他几个应聘者或真或假的状若痴呆,也算一路顺风地谋到了梦寐以求的职位和薪水。

  席美琳事后偷偷想,乔小七的爸爸铁定说了话,只不过乔小七为了不让席美琳有任何不自然,问起来张嘴就否认。公司人事部肯定纳闷,到底是落后地区,怎么稍微像样点儿的人才都没有。此后席美琳再去乔小七的家,全家都很自然,谁也没有施恩图报的暗示。既使嘴碎如乔小七的妈妈,竟然例外地什么也没说。其实乔老先生倒是一直很喜欢席美琳,很喜欢她站在自己满屋子的藏书前流连忘返的劲头,而自己的女儿,看见书像遇到鬼,恨不能借两条腿跑开。有一次席美琳难得遇见乔老先生在家里吃饭,他笑着对大家说:“美琳要做我女儿,我定能教她著作等身。”席美琳想,大恩不言谢,以后慢慢还吧!

  收入的猛增,使得席美琳工作紧张,手头却宽裕许多。一年下来加上出差补助,两个人早早还清了欠款不说,存折上的数字以几何级数上涨。钱大江看着席美琳隔三差五把存折拿出来,加一遍算算总数,隔五差三地又跑去银行,把到期的存折倒来倒去,那劲头,叹为观止!钱大江忍不住说:“要是每个中国人都有你这劲头,中国收复台湾就是今晚的事儿。”有一天他晚上看到老婆又在数存折,他一下子发现了自己的工资卡,立刻如获至宝的左翻右看然后说:“可怜见儿的,没保护好你,都被磨薄了。”全不顾席美琳对他翻白眼。最夸张的一次一本正经地问她:“你肯定认全了银行所有人,我只是好奇银行还有不认识你的吗?”席美琳为之气结,却不理睬,外甥打灯笼 ——-照旧!

  贷款购房仿佛一夜春风,成为城市的主旋律,挠痒了街头巷尾沉寂了多年劳苦大众的心,连60岁以上的老头老太太都开始蠢蠢欲动。中国人扎堆儿凑热闹的习惯由来已久,加上政策导向,取消了福利分房,几乎每个人都产生了换一套大房子的念头,越看自己住的房子感觉越像贫民窟。城市的住房建设也越来越前卫,原来100平米的房子能格成三室,大家还都说太大了。后来盖着盖着110平米的只格成2室,去看的人还说:“面积有点儿小。” 150米以上的房子也不再是市长专用。那段时间股市还是熊市,所以茶余饭后大家的谈资就变成了房子长房子短。

  席美琳慢慢发现,身边那些知识分子邻居逐渐都搬走了,那段时间几乎每周都有搬家公司来。剩下的那些家,也在比较着各自楼盘位置的好坏,讨论着各个季节楼盘交工的利弊。原本清静的职工家属楼,很快被疯狂涌入城市的租住者搞得乌烟瘴气。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更有甚者,过完冬散发着臭味儿的酸菜缸也不清理。每当下班后,总有一些奇怪莫名的目光追随席美琳的身影。走过某家门前,突然打开的房门后审视的眼神,仿佛她才是外来者。后来席美琳逐渐明白,就数量来说,在这个楼里,她这类人确实已经是少数,很是值得别人关注。

  楼道里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席美琳掐指算来,在这个职工家属楼也住了二年。席美琳的小心思,在买与不买新房子之间摇摆来摇摆去,还想再等等,等自己积蓄再多点,就可以少贷点款了。她也开始一有房子开盘立马杀过去观摩,尽管看到的都是刚开始打的地基,甚至还有好多都是荒草地,看上去像是古战场无人区。但是她手里拿着开发商的楼盘图,随着大家指指点点,臆想着某栋楼在某个位置,展望着此处以后如何繁荣,也是蛮有意思的。

  最终有一件事情加速了席美琳的决定。一天钱大江风尘仆仆的出差归来,席美琳忍到他吃了2碗饭直打嗝之后,抿着嘴故作羞涩地说:“告诉你一件事情,”留了个空矫情的扭扭腰,才说“我怀孕了。”等了半天,看钱大江惊呆的样子她心里还很高兴,原来要做父亲给一个人的震动这么大,早知道早点震他好了。

  半晌无语的钱大江问:“几个月了?”声音听起来万分无精打采。

  “快三个月了,一直忙着看房子,都没注意。”席美琳心想,你要是敢说不要这个孩子,就立刻就签离婚协议。

  钱大江明显松了口气,立刻兴致勃勃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孩子名字我早都想好了。”

  席美琳有点奇怪:“看你刚才还以为你不想要那。”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那!都不知道怎么高兴好了。”钱大江后面的话用咕哝说出来的:“开始我想我不在家一个月,这是谁的孩子那!”

  一顿暴打后笑声掩盖了小屋里桔色的灯光,生活一片旖旎……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36

席美琳怀孕的消息,如灵蛇出洞般,很快传到了钱老太耳朵里。想象得到,在钱老太枯燥的退休生活里,这完全可算得上是个重磅炸弹。

  席美琳很庆幸钱老太不是第一次作奶奶,要不然阻拦肯定是不顶事的,恐怕就是穿越也得穿到这40米的小屋来看看。家里的来电明显增多,听钱大江的应答从“没挣多少”“今晚上9点就睡”到“小白菜8毛一斤”似乎无尽无休。席美琳蹲厕所的时间越来越长,考虑到孕妇的身体和心情,钱大江不得不长话短说,有时候只能切断那端你方说罢我方登场絮絮不停的唠叨,钱大江如果不在家,即使电话铃声响上10分钟,席美琳也不会去接。

  不知道是不是孕期心理都有些变态,还是结婚时间久了,爱的不那么深了,席美琳看到钱大江因此产生的痛苦,反倒有些许快感。每当钱大江接完电话,望向她的眼神中饱含无奈,他转过身去倔强的背影潜含的责备,让席美琳痛过后更是冷漠。用一处新伤掩盖旧伤带来的痛,她也是缠磨不清。

  席美琳一个人在家时候,对着镜子一遍遍自问自答:你这么做值得吗?不值得!放得下吗?放不下!惩罚她们你就快乐了吗?也不好说,但是就是分外地想付诸行动。她深深叹息后极是烦恼,这么多年的家教灌输,以怨报怨是不对的,她还是忍不住去做,对道德不断地冲击也时时刻刻折磨着她自己:做,后悔;不做,也后悔!

  席美琳想起小学三年级时候,班主任老师没来由的,特别不喜欢成绩不出众的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还有同样学习不好且调皮捣蛋的同学,从来不被过分批评。而她一次测验不及格,就被拎到讲台前当众羞臊:这么笨,嫁人都得嫁头驴。她一路走来不敢忘了这句话,忘不了当时那无助的眼泪,即使后来总是名列前茅,直到今天收入颇丰,仍然恨恨的想站到老师面前问问他:你为什么永久性损伤了我曾经幼小纯洁的心灵。现在,席美琳特别想问问钱老太:你记不记得给过我的羞辱,这羞辱几乎折损了我对人生的信心!我已经无法再善良!

  远在江南的钱老太当然不知道,小儿子因为自己正吃着怎么样的苦,几乎是在小火上熬煎。她考虑着,身边这两个孙子都长大了,看他们父母的意思,她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都认为她是在插手,而且是那种乱插手,好心当成驴肝肺。也确实,孩子大了,不但不喜欢奶奶,还常常到当妈的那儿告状,奶奶这不好那不好,她听了气的火冒三丈,只能拎过自己亲生的子女教训一顿。一转身,自己亲生的子女就被另一半又教训一顿,分明针对着自己。更让她窝火的是,老头子刚从高位退下来,精神上还没调整过来,难免说话还有些指气颐使,大家的尊重却明显不如从前,经常把正在说话的老头子晾在那儿不理不睬。每每见到这些,钱老太分外烦恼,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她越发日思夜想远在他乡的小儿子,十分想过去散散心。

  于是,钱老太借着看怀孕的儿媳妇做由头,和钱大江几次说要来,并强烈要求和席美琳通话,说无论她上多长时间厕所都等得。

  看着钱大江苦苦哀求的眼神,做躬打揖的熊样,席美琳吐出一口浊气,抛却走出门去永久躲避的冲动,努力使声音平静再平静,听起来不会恶声恶气,接过电话开口道:你好。

  这是人生的一个转折。

  席美琳结婚近三年,终于和婆婆讲话了,虽然由始至终只讲了这两个字。

  钱老太在那头显然很激动,或是忘了当年,席美琳曾经赶着叫她妈,她都不搭理的情形。她执著的问着:美琳啊,你胃口好不好啊?想吃什么,我们给你带过去。。。。。。

  席美琳再恨,也没有质问“你当年怎么不这样”的勇气,抬手不打笑脸人,她知道,一道防线打破,从此就只能步步后退了。

  钱大江看到父母能来,时时刻刻流露出欢欣鼓舞的情绪。不停的张罗着添点这个,添点那个,买房子装修都没见他这么上心,这让席美琳更烦躁不安。她提出房子小,马上夏天了,也不方便,到时候自己请假回娘家住。钱大江一听就差点给她跪下了,说:我知道你委屈,你就忍忍,最多半个月,他们肯定回去!席美琳想了想说:到时候我肯定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无论咱们两个谁先受不了,我们都离婚吧!钱大江绝望的眼神让席美琳心里很痛!但是她也没改口,当年她的心也很痛,一直痛到现在!

  五月的天气,不暖不寒,树抽出了新芽,草儿也开始争先恐后翻出地面,稀薄的雨水让空气无形的干,虽然没有燕子赶来恭贺,麻雀们却开始叽叽喳喳庆贺安全度过了冬天。在这欣欣向荣春末夏初时节,钱老太夫妇第一次来到了幅员辽阔的东北平原。负重近300斤的旅行袋里,从干鱼干虾到席美琳叫不上名字来的面粉,还有10几斤煎饼,花样繁多地让人不忍再看。接站回来累得哈赤哈赤的钱大江,尴尬地埋怨着:超市什么都有,你们不嫌累啊!钱老太以为,这次是到了贫困山区,再说儿子好几年没吃到家乡口味了,一定想念的紧。她逛了逛本地的菜场超市,做了几顿饭最后总结道:此地有也不如家里的好吃,味道总是不对。席美琳真是差点忍不住嗤之以鼻。

  席美琳漠不关心钱大江如何尴尬,只是在例行范围内说例行公事的最简练的话,务求不伤人也不自伤,她还有一个更好的借口,就是听不懂方言。

  钱老太真是个利索人,只花了一天就适应了儿子家的生活,并在两个人上班的时候,把家里规整得井井有条。下班回家钱大江看见狗窝变得焕然一新,得意地对席美琳作了个鬼脸。但是看到席美琳永远一成不变,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好像面具的脸,他夸奖的话生生咽回,噎得上不来下不去。

  看着钱大江大吃大喝钱老太做的饭菜,恨不得再有张嘴的样子,席美琳才知道这么多年,她做的其实都是猪食。他曾经夸张地表扬自己厨艺好,想来多么敷衍,真真心灰意冷!儿子终究是人家的儿子,她感觉自己争得没有意思!

  钱老太夫妇到的第三天提出要去拜望亲家,席美琳不置可否。和公婆距离拉近了,她的心却依然遥远,想不出把她们领去勉强看望老爸老妈的必要!

  钱大江借着陪席美琳散步的机会劝告:“美琳,你看在肚子里面孩子份上就抬抬手,妈都说了,不太适应这面的气候,准备要走啦。”

  听着钱大江声音里的哽咽,席美琳觉得万念俱灰,到头来,在大家眼里,竟是自己错了。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36

席美琳大口吃着亲妈给包的牛肉洋葱馅水饺,终于找到了舒坦的感觉。要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拦着,说自己实在吃不下,老妈非要同时给包三种馅的饺子,说难得回来一次,把爱吃的都尝尝。需要酱油醋,她只需眼神看过去一抬下巴,老妈就给端到近前来。怪不得俗话说:七十岁有个家,八十岁有个妈那!尤其做女人的都敏感,无论人多大,都希望能有妈妈不掺杂质的关心,即使被骂上一顿也觉得舒服,如果还能被妈妈照顾,那真是幸福极了。

  席妈边往席美琳的盘子里盛饺子边唠叨着:“慢点,就你一个人吃,抢什么!”

  席爸在一边慈爱的看着女儿说:“打小儿就这样。那时候家里包顿饺子,你就等不到饭点儿再吃,非要你妈先给你煮几个过过嘴瘾,你弟弟一抢你就打他。”

  席美琳讪笑着说:“你看你们,也不管着我点儿,没打坏过吧!”说完又塞一个饺子到嘴里。

  席爸呵呵笑着说:“看你下手那么狠都吓坏了,揍了几下,你就哭得呼天抢地的,你妈受不了了死命拦着。”

  席妈白了老头子一眼:“就因为这事,他奶奶天天到街坊四邻去说我惯大女。”

  席爸不耐烦地说:“人都不在了,你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干啥!”

  席美琳早已习惯了这些日常调剂式拌嘴,耳旁风似得没听见,就是听见了也知道没什么后果,不用往心里。,她嘴里嚼着饺子,想着自己的心事,最后含糊地说:“钱大江他爸妈说要来看你们!”

  席爸席妈相互看了一眼,立刻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席妈立刻说:“我说嘛!几千里地的来一回,要是不到这站一站,街坊四邻的知道了,我们这老脸可往哪儿搁。”

  席爸一脸笑容:“早都准备好了,做多少菜你妈都寻思老多天了。就等你发话了,看你们迟迟不说,还以为你做错啥人家生气了那,正寻思要不要主动过去陪个不是!”

  席美琳这次可吃惊了,原来爸妈这么渴望会亲家!

  “可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席美琳负气的撂下筷子。

  席妈一见,马上又端过来一盘饺子,一边让席美琳吃这盘热乎的,一边说:“美琳啊!你看你,不就是当初结婚没给你钱那点儿事嘛!要说开始我也生气,可是你看你现在,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100件事情99件都顺心如意。人家大江大老远投奔咱们来了,对你多好,这街坊邻居谁不羡慕。一看这样我和你爸就放心了。啥钱不钱的,哪有人重要啊!”

  “你总揪着一些过去的事儿不放。人家都说量大福大造化大。你倒好,放着松快日子不过,拼命给自己找不自在。你这不是福气多了烧得慌嘛!再说了,自己也要做妈了,生个儿子将来也是要做婆婆的,你得好好想想自己的一言一行!”

  席爸也语重心长地说:“美琳啊!为人做事必须要给自己留条退路啊!话到嘴边留三分,想想该不该说再说.话一出口可伤人那!”席美琳心想:我根本就没话可说,不用想。但是她继续斗狠的想法,到底变得底气不足起来。

  吃完一顿饭,席妈立刻赶席美琳回去,说以后没有大江陪着不要总来回跑,爸妈又不能跟着送回去,太操心。回家路上坐在客车里,席美琳虽然还是恨恨的,却不再那么烦闷了。看窗外一路后退的原野似乎也格外阔朗,她也不禁好笑,一直以来,总以为会永远悬而不决的这些事情,一件件都自然地进行下来了,也没见到天塌下来,看来向前看这句话是错不了的。

  当晚,钱老太就接到亲家相邀的电话,愉快的相互问好,简单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钱老太兴致勃勃地说赶紧准备吧,钱大江立刻借了单位的车,大包小包的买了好多东西,后备箱盛得满满登登,钱老太还不停问,此地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可别拉下了。席美琳第一次主动回答:“没什么的,这些足够了!”钱从她自己身上出根本不在乎,关键是钱老太这份对自家人礼貌的态度,让人心情舒畅。

  车行70多公里,沿途钱老太两人很是感叹东北的地广人稀,不停地说在江南,哪里有这样子的十几里不见人烟。钱大江凑趣地说:“看着敞亮吧!”钱老太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说:“太落后了!”吓得钱大江再不敢接话了。倒是席美琳说:“东北经济确实发展缓慢,国家建设的重点不同,肯定有先发展后发展之分。不过在这里生活压力比较小。”反倒把不快遮盖了过,一个多小时的行驶,很快到了席美琳家所在县城。

  席美琳爸妈走出很远出来迎接,四个老人一见面倒是相谈甚欢,钱大江看上去尤为兴奋,跑前跑后张罗,席美琳顾自捡自己喜欢的小果子挨个尝,席妈逮着空偷着说,你这孩子就是心小,你看,这不挺好嘛!席美琳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笑笑,想着,如果这都能不好,那我还怎么过呀!

  钱老太在大院子里转了一圈问:“这周围的房子都是你家的?庭院满大的。”

  席美琳妈妈说:“这些年也没攒下啥,有钱除了供两个孩子读大学,剩下的都用到房子上了。全城这样的房子剩下的不多了,城区改造都在拆迁那,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拆到这儿了,到时候就得搬到楼上去了,住惯了这宽敞大院的,街坊邻居都认识多少年了,真有点儿舍不得。”

  钱老太对此深表认同:“从前住平房的时候,邻居间相处和和睦睦,有个人气,现在都不知道楼上楼下有几口人。”

  席美琳爸爸和钱老爷子,相互回忆着年轻时候各自家族的轶事,时不时说起几十年前国家旧闻,很容易就找到共同点,听到阵阵哈哈大笑从屋里不断传出。

  吃饭时候,钱老太对着满桌子十几个菜说:“太麻烦了,太麻烦了。”却只是点到为止只吃了几口。席美琳妈妈背后悄悄问席美琳:“是不是不合你婆婆口味呀,要不到饭店叫几个菜?”席美琳不快的说:“不用,她根本不吃别人做的菜,我做的她都不吃,宁可饿着,今天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饭后,席美琳老妈和钱老太坐在温暖的阳光下拉家常,絮絮的谈论着3年前两个人结婚的过程。席妈说到条件不好只能租房子、没婚礼、买这处房子四处借债……

  钱老太擦着眼泪的一句话,给这次本应完美的聚会划了一个句号:“大江说,你们都给准备好了,不用我们操心那!”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37

钱老太擦着眼泪的一句话,给这次本应完美的聚会划了一个句号:“大江说,你们都给准备好了,不用我们操心那!”

  席美琳听到这句话,嘴里大嚼着的腰果,立刻失去了香美的味道。她回转身,到垃圾桶,默默吐出全部。她站在那里犹豫,要不要上前,解去自己妈妈的尴尬。可是,既使她上前,要怎么说?关键她现在特别有骂人的冲动。幸好,端着一盘西瓜的钱大江,兴冲冲走到院子里招呼大家吃,打乱了那一刻空气中凝结的悸动。席美琳看见妈妈的脸色,就知道她终难再真心热络。

  后来,席美琳对乔小七形容,钱老太的第一次到访为处女碰。处女碰里,席美琳当然搞出过许多头脑发热的举动。

  比如饭菜一直只合钱大江口味,百无聊赖的席美琳在某天想要出去改善一下,鉴于钱老太是万万舍不得经常出去吃的——以前提议出去吃都被严词拒绝,弄得席美琳灰头土脸的。此次,她就吸取教训提前告诉钱大江,晚上加班不回家就餐了—-如果钱大江忙得忘了打电话回家通知,席美琳归来就会面对一桌子剩饭剩菜。钱大江私下里就会略微埋怨说:明天咱们上班了爸妈又要吃一天剩饭了!

  再比如钱大江爸爸明确表示还想要一个孙子时候,席美琳诧异的望着钱大江,用眼神问他:你不是经常说你爸已经有2个孙子了,肯定想要个孙女吗?再说了,和一个怀孕4个月的孕妇,谈论让她生个男孩,不怕有被啐的危险吗?钱大江尴尬地笑笑遮掩过去。钱老太在这一点上表现倒是很特别,立刻说是不是孙子无所谓,令席美琳刮目相看。于是席美琳把矛头对准钱大江爸爸说:“我就喜欢女孩,生出来如果没人喜欢就让她随我姓,就这么定下来吧!”钱老太两个人的脸由红转黑,都再不言声了。

  在单位席美琳抽空给自己爸爸打电话:“将来我的孩子随你姓,高不高兴?”席爸听后劈头骂道:“是不是又和大江爸妈在那里胡说了,你就不能懂点事,怎么这么大了还让我操心!我自己有儿子,要人家孙子跟我姓有什么意思!”碰了一鼻子灰后,席美琳悻悻地再不提这个话茬了。

  钱老太不止一次的磨叽,让钱大江席美琳回南方工作,劝说力度因为钱大江的不明确表态变本加厉,甚至立马就要拿起电话联系亲友在南方给两个人找工作。钱大江的表现也奇怪,就是不明确说不想回南方,由着钱老太在那里使劲儿折腾。席美琳知道钱大江肯定不乐意,他跟她形容过老家的天气:冬天零下3度飘着小雨加雪,还没有暖气,湿冷湿冷的能冻到骨髓里,晚上进被窝,都要哆嗦上半小时才能停止;夏天不过午夜12点,都一直热得睡不着。这小子在北方,住惯了室内温度 25度的冬季,夏天根本没有酷暑,让他回南方再去感受,比杀了他都难受,何况还要放弃让他能拿出去显摆的收入。至于席美琳,听钱老太唠叨得次数多了时间长了,感觉就像魔。,一次,她实在忍不住就说了:“要不先把大江领回去吧,我刚好和他过够了,钱给我留下养孩子就成。”于是,再没有人在饭桌上睡觉前电视边,讨论关于回南方的话题了。

  这些事情过后,席美琳也有点儿后悔,想自己完全可以称为毒舌了。真不知生活几时把自己历练得如此泼皮。

  席美琳拿回来某大单位集资建房图,因为销售尾季,只剩下大户型了。钱老太两个人看后齐声反对,说这么大的房子一点用都没有,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吃顿饭睡个觉,要那么大地方干什么,你们钱也不足还要贷款,好多年都要负债,马上孩子出生了费用越来越大,再说居家过日子指不定还有什么花销,可不能把钱砸到这没用的地方。老两口每天对钱大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差拿刀逼着钱大江同意他们的说法了。

  席美琳冷冷一笑,心里说我也没提让你们赞助,紧张个什么劲儿!她立刻到开发商那里交了订金,回来对钱大江勾画了一个每个人都有私人空间的魅力:“孩子有儿童室,你有自己的书房,以后晚上打游戏,再不用担心耳机漏音影响别人睡觉”;顺便否定一下钱老太的论点:“都说贷银行的钱是最聪明的,况且公积金贷款比商业贷款利率低多了,多少人想用它贷都没有资格,我们可不能错过了”并附上了还贷计划表,“看,每月就还这么点钱,除去公积金部分,我们实际付的几乎不影响生活”;最后说:“将来有老人来住,彼此空间上不妨碍也减少冲突不是!”知道这厮的七寸在哪里,一出手就打个正中,果然还处于犹豫期的钱大江,也没明确反对,就算偷偷默认了。

  看着钱老太两个人长吁短叹,仿佛这房子带来的就是灭顶之灾的样子,席美琳报复的心理略感平衡。

  后来住进大房子里,席美琳暗暗感谢钱老太,幸好她当初拼老命阻拦的样子,让自己生出斗志,这房子买的真是超值。5楼6楼跃层还赠送阁楼露台,每层大约 100平。当初咬咬牙交了50%的首付款,装修完颗粒不剩,兜里没钱银行账户只剩还贷的,那境地真让席美琳无望。她彷徨许久:这下子完了,每月的还贷加上花销,就让自己所剩不多,偏偏做了10年贷款;再添个花钱越来越多的宝宝,简直没有出头之日,想不出来10年内一直要过紧巴巴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所幸上天眷顾她和这个小家,宝宝出生后,两个人的工资稍有增加,公积金倒是大幅调整,以至于用公积金就足够还贷了。住进去后,整个城市的房价翻了两翻,席美琳倒吸口凉气,如果当初下手晚,别说跃层,就是一层也要扒层皮,她的冲动决定让全家提前进入了中产阶级。

  钱老太告别时候不停的擦眼泪,钱大江也是执手相看泪眼的样子。席美琳老妈提前来电话,告诉她:“会不会做人就要看这最后的表现了。”席美琳说:“我肯定哭不出来的,我也不想假哭。”席妈气得把电话挂了,后又打来:“谁让你哭了,该给钱给钱,一定邀请人家以后来住。”末了说:“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孩子,你婆婆看起来也是一个善良的人,谁人没有个短处,你可不能将错就错。”

  席美琳想不出来,真要常住在一起会疯掉几个人,她真是不打算在一起住,所以不想说这句假话。但是知道爸妈说得终归错不了,自己小时候就是在“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教育下长大的,立刻掏出厚厚的钱,第一次热忱地对钱老太说:“妈,你们不适应这里冬天的气候,等新房子装修完了,可以到这里来消夏。”

  钱老太立刻高兴地说:“美琳你放心,你需要我来带孩子,我马上来。”

  席美琳觉得背上嗖嗖冒风。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38

席美琳肚子刚显形的时候,乔小七宣布要结婚。

  席美琳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讽刺她:“你不发誓绝不在一棵树上吊死嘛!当日誓言,至今还余音绕梁,这么快就耐不住啦?”

  乔小七厚颜无耻地拍拍席美琳的肚子说:“从小到大,除了考试成绩,我什么事情落后过你,哼!”

  于是这厮就开始大张旗鼓的行动。

  每逢周末,席美琳都要抽时间,挺着肚子陪乔小七,选婚纱订摄影试镜。6月的天气,不是十分炎热,在不见阳光处,甚至有些冷,席美琳却总是很快就把一包包纸巾用光,最后只能用袖子擦汗。几乎是城里最早着薄裙的乔小七,实在理解不上去,这孕妇怎么能热成这样,就差伸出舌头哈赤了。乔小七看着席美琳,走路一会就累,时不时找个东西就得坐下歇会儿,有一次没什么东西垫着,甚至就直接坐在马路牙子上了,忍不住抱怨道:“什么时候要孩子不好,偏赶上这时候。”

  闻言本来坐着的席美琳气得差点蹦起来:“你什么时候结婚不好,非得赶我怀孕时候。感情倒好,我结婚铺盖放到一起就行了,省下力气就为了伺候你。”

  “偏偏你,干什么都挑三拣四的,明明那家蒙娜丽莎的摄影师在业内就很有名,你非说还要看看……”席美琳可是找到了发泄口,准备喋喋不休下去。

  乔小七轻巧的往席美琳侧面一躲,避其锋芒和唾沫星子,等她抱怨够了拽起她:“行了行了,大肚婆,你的眼光最好!别气了,前面有烤鸭店,走,用你的肚子平了它,饭后你还要多走走,孕妇多运动有好处,这连我都知道。”

  如此这般的折腾了一个多月,总算大面上有了个雏形。至于婚礼,交由据说本城最有创意的那家婚庆公司打理,都传言婚庆公司设计部男经理刚从意大利归来。席美琳一照面儿看着他黝黑的皮肤,左耳上4个耳环右耳上2个就差鼻孔上也穿孔的样子,心想,让他搞,想弄成大众化都不可能,搞不好都能搞成黑帮械斗!

  最后婚礼是相当的独特新颖,当然价格自是不菲,真应了那句话,富人更富,穷人更穷。

  乔小七婆家虽然没拿出什么眩目的东西晃大家的眼睛,但是林哲比她早上班5年,还是做SALe出身,和乔小七认识的时候,名下就已经有了自己一套独立的住房。两人相识半年后,乔小七就搬进去做了女主人,又过半年,乔小七老妈实在受不了舆论压力,主动追着林哲和女儿结婚。

  关键是乔小七根本不指望林哲家给什么,农村拿出那点钱,不够她日常一件首饰,她可不想自己的白桦树为难。乔小七虽然不知道好儿媳妇是什么标准,但是好老婆的标准还是定义准确的,关于这些,席美琳深知自己没有发言权。

  乔小七婚前去了趟林哲老家,据说轰动空前,就差十里八乡扶老携幼来参观了。林哲父母家人更是奉乔小七为神明,弟妹清一色站着回乔小七的话,她脸色稍有变化,婆婆马上问哪里不舒服,转脸就责怪弟妹哪儿惹到姐姐了。

  乔小七回来后说:“他家整的也有点太煽情了。虽然我有做女皇的各种资质,可真被推上台还是很仓皇的。我不是刺激你啊!我都怀疑你说你婆婆的话,是不是编出来的。都是婆家,差距能有那么大嘛!”席美琳唯有苦笑的份,幸福的人看世界上一切都是光明的。

  乔小七的老妈嫁女一回,自己竭力铺张,看姑爷房子里实在什么也不缺,婚礼又是婚庆公司布置,自己浑身的劲儿没处使,憋得实在难受,就提议要给乔小七买辆车做陪嫁。

  2002年,家庭轿车市场悄然升温。乔小七搜罗了一大堆轿车资料让席美琳参谋,告诉她:“多看看,对你家孩子进行胎教。”最后几次反复,终于敲定了polo,乔小七说:“配得上我的,当然只有红色!”

  席美琳怕那些礼炮音乐的巨大声响影响胎儿,分外遗憾地没能亲临婚礼现场,等乔小七新马泰旅行归来,和她一起看录像回放。

  清晨的乔家,专门有摄影师在抓拍嫁女的准备场景。镜头里,盛装的乔小七不时流露出的紧张让人心生怜惜,乔妈妈在一边故作坚强的嘱咐女儿,不时颤抖着手为女儿整理着原本就平整的婚纱,看得出来只为压下那波澜起伏的情绪。吉时一到,随着摄影师独特的视角,草叶上的露珠颤颤的引领了人们激动的心情。当镜头转向楼下时,面带微笑的林哲站在婚车边仰望,一辆红色的polo挂着大红花,停在头车林肯的紧后,林哲更有办法,干脆所有婚车都选红色。当林哲迈着坚定的脚步上楼的时候,观看录像的席美琳都觉得,乔小七要是不嫁给他都可惜了。

  用红包换来门开,乔妈妈亲自给女儿穿上鞋子,端来一碗面,乔小七象征性吃了几口便有人接过碗筷。乔小七的堂弟过来蹲下身,坐在床上的乔小七趴在堂弟的背上,立刻几个女孩子过来挽起婚纱裙摆。堂弟刚走到门口,乔小七一回头,看了一眼即将成为娘家的家,立刻叫了声妈,哭了起来,乔妈妈立刻走过来说不能哭不能哭,妆都哭花了,哭不吉利,老太太声音里却掩饰不住的哽咽。林哲赶紧走过来,握着乔小七的手捏了捏,于是一行人方下得楼来。

  婚车浩浩荡荡的驶向号称亚洲最大的森林公园,距离城市50公里处,婚礼仪式将在那里举行。

  阳光晴好的上午,郁郁葱葱的林荫路上,红色的婚车格外惹眼,来游玩的人们都纷纷驻足,毫不掩饰的惊叹被摄影师拍得恰到好处,婚礼在选好的时间如常开始。

  镜头转向别致的小猪卡通签到簿上,乔小七尖尖的下巴调皮的笑,林哲30度弯腰面对着她。来往的亲友都是西装革履,见到乔老先生都尊敬的弯腰握手,更有一些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代为临时挪动个别桌椅。反倒是林哲家里出席的人很少,只有七八个人围坐在首桌。

  特约的主持人妙语连珠,把整个气氛调动得如同波浪,有起有伏。一身洁白的新嫁娘婷婷站在绿草茵茵的草坪上,依偎在可以和阳光媲美的新郎身旁,如诗如画中美丽的男女主角,看得人恍如天上人间。绿草地上缀满了郁金香和火百合,人们微笑着,喜悦着,分享着她和他的甜蜜,这样优美的画面能让一切为之感动吧!

  主持人采访乔小七妈妈时候,老太太已经不得不擦眼泪,半天才努力平复情绪祝福新人,看得席美琳鼻子涩涩的,想来自己生个女儿也免不了这一场心酸。

  乔小七舒服的把脚放在沙发垫脚上,观察着席美琳的神色变化,得意地说:“怎么样?另类吧!我漂亮吧!”

  席美琳冒着酸气说:“纯属暴发户,就你们家林哲对你发誓时候还值得一看!”

  林哲那时候握着小七的手,深情地看着她说:“能娶到小七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看到此处,席美琳的眼睛都不禁一片朦胧,林哲眼里的真挚能打动任何女人吧!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39

席美琳从孕16周一直数到40周,终于实在不堪大肚子的重负,到了最后几天,一再催促钱大江联系好熟人准备武力生产。

  手术的前一天,席美琳上秤称量,净增长40余斤,席妈围着左转右转,嘴里不停的念叨:“好好的生个孩子,剖什么腹啊!人家生五六个的也没见过要手术的,你这是娇气什么呀!”

  席美琳一再和她解释:“脐带绕脖两周,胎位不正,都足日子了头还在上方。再说了,万一生不下来不还得剖吗?遭两遍罪。”

  席美琳进卫生间冲洗,席妈在门外照看,还是忍不住说:“哪有自己生的好啊!那是瓜熟蒂落。”弄得席美琳也十分心烦意乱,夜里感觉肚子里的宝宝手蹬脚刨的折腾了好久,与以往的胎动很是不同,就一点想要顺产的心思都没有了。

  第二天,全家进驻医院。手术准备阶段,席美琳被推进去备皮,凉丝丝的刀片慢慢剃着所有碍事的毛毛,她开始变得无比紧张,只希望快点打麻药,好让自己人事不省,爱怎么操作就怎么操作好了。

  麻药注射进脊椎不久,席美琳胸以下就开始慢慢失去知觉,医生用不知什么东西最后扎了席美琳一下,听她回答:“没有感觉”便准备开始手术了。刀一下去,血泉涌而出,医生间相互讨论着:“她这都是血窦,流量太大。”很快护士就开始报检测数据:“血压降到30了。”意识开始模糊,心里想,我的孩子,我不会没有缘分见到你吧!

  “用升压药!”

  “用力挤!”

  “很快就好了!”

  开始有护士不断和席美琳说话,问她工作,问她年纪,问她喜欢吃什么,不回答就不停的问,就是不让她沉入那似乎越来越近的梦。

  “血压升上来了!”

  终于,一声响亮的啼哭让她兴奋起来,护士利落的包好送到她面前:“男孩。快看一眼,称重去了。”那个丑丑的小家伙便映入眼帘,奇怪的是,他只是象征性的哭了几声就不哭了。

  后来小弟对席美琳说,你一离开老妈视线,她就开始哆嗦了,进顶楼手术室准备剖腹的时候,老妈只能在一楼病房等着,一把一把给自己吃药,看那样子你要不快点出来,妈就晕过去了,长这么大从没见妈这么恐惧过。席美琳听得心惊肉跳的,心里也很是甜甜的,到底是自己亲妈,一大票人马杀到手术室门口,主要都等着看孩子,顺便看看孩子他妈。

  待产时席美琳见到一个产妇做完手术,本就不多的家人接过孩子后,立刻随护士去清洗称重,等20多分钟后产妇出来没有亲属,年长的护士一路骂着找到亲属,才把产妇抬上病床.还好那产妇似乎很是适应麻药,不十分清醒,要不然还不得气蹦起来.

  席美琳躺在床上看着小弟蹦来跳去,抽空就想要伸手抱孩子,手一次次被老妈打掉的样子,就忍住疼说:“让他抱抱嘛!”

  小弟满怀希冀的说:“我姐同意了,该让我抱了吧!”

  席妈骂道:“浑身没有二两肉,指望你抱孩子,滚出去,别在这添乱。”

  小弟斗气的说:“姐夫抱得我就抱不得,将来我自己生,抱个够!”说罢转脸看自己媳妇寻求精神支持,全家人都笑了,席爸说:“恐怕你生完了就不想抱了。”

  席美琳感觉真是其乐融融,只是除了钱大江神情里的一点点落寞——-毕竟,环绕的不是他的血亲,她多少有些歉然。

  月子里席美琳在新房里四处溜达着,席妈在后面像老母鸡似的护着,“快进去,快进去,这儿有风,没见过你这么坐月子的,就不能在床上歇会儿!”

  “大夫说了手术后伤口得活动活动要不然长不好。”席美琳抬头看着餐厅的灯,总感觉选得不太如意。

  “就你非得要剖……”席妈牢牢记住这茬。

  “打住打住,都切完了,你可别唠叨了,快点做饭去吧,我饿了。”

  月子里,席美琳的奶水由不足,被老妈用各种汤愣是调养的充足。某一顿壮壮如果不及时吃,就会涨得硬如砖头。一般都是壮壮吃一边,另一边也开始喷射,前襟就会湿一大片。导致后来壮壮吃一边时候,席美琳都要用毛巾捂着另一边。

  她唯一遗憾的是房子太大了,三层打扫起来都要六七个小时,还得说手快。老妈每天给她做4顿饭,还要打扫卫生,即使老爸帮着打下手,也都累得憔悴极了。席美琳决定请个钟点工。她给乔小七妈妈打个电话,老太太乐呵呵地给找了个熟人用过的,说:“放心用吧,人肯干,手脚还老实。”

  家里请进来外人,铁定要和钱大江商量的。席美琳本以为就是一句话的事,没想到晚上一说,他却心不在焉的说:“请吧,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你做主,怎么又来问我?”

  席美琳一听,这是饱含各种意见和含义的一句话啊!心里立刻十分暴躁。想想这段时间来,钱大江少言寡语,别人不和他说话,就绝不会主动打招呼;别人问他什么事情,能用一个字回答,都不会用两个字,就恨不得用点头摇头甚至眼神表达了。他接到老家的电话,也开始找没人的房间听,声音放得小小的,每次聊完都是一脸惆怅的样子。

  席美琳真想指着他的鼻子问问:我爸妈在这儿像伺候大爷似的伺候你,你有什么不满足的?但是毕竟顾及自己爸妈感受,也不能撕开脸皮吵架,那样依着爸妈的脾气,一天都不会待下去,立刻就得走。为了能和平相处,她咬咬牙,忍了!原来夹在中间这么难做人!

  钟点工的到来,使席妈一下子轻松了很多,更能专心照顾席美琳和小宝宝。但是钱大江又经常找不见自己的东西了,今天是U盘,明天是领带夹。一次席美琳实在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找碴啊!”钱大江讽刺的说:“我有吗?在你的家里我敢吗?”席美琳感觉这个大噎脖,真想摔点东西泄泄火,但是又绝不可能付诸行动。她咬紧牙关,忍,忍不了也要忍!还能怎么样,只能任由情绪平淡下来,谁让她永远不想说:“要不让你爸妈过来吧!”

  那一刻,她真的感觉伤心无助,两个人的距离,未经分隔,就那么不经意的疏远了。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39

乔小七在壮壮百天的时候突袭,看见席美琳穿着肥大的睡衣坐在那里喂奶。大约是经常躺下又起来的缘故,原本自然卷曲,羡煞无数人的一头秀发,弄得乱糟糟的,脸更是肥硕的无法言表。席美琳一边向床里挪,一边招呼着她:“你坐坐坐,壮壮吃完一会儿就睡了。”乔小七闻着满屋的奶味合着尿骚味,心里真不是滋味。自己的闺蜜搞来搞去搞成孩儿他妈,再不复当年那青春可人了,看这状态自己真是万万不敢涉足妈妈这行业。

  乔小七耐着性子看着席美琳换完尿不湿,又边走边晃边拍边唱,终于把那个小祖宗弄睡着了。虽然孩子放在了床上,但是看席美琳没有离开一会的意思,时不时去摸摸小手小脚。乔小七越发隐忍不住,从没看席美琳对什么这么着迷过,于是乔小七说:“多久没出过门了?我带你下去遛遛吧!”席美琳还有几分犹豫,目光在她宝贝儿子身上逡巡了又逡巡。乔小七差点脱口而出:“要不你就含在嘴里得了”,正运气间,席妈赶紧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壮壮要睡2个小时那,快和小七出去散散心吧!要不然都憋上火了。”

  席美琳走出卧室,不断回头叮嘱她妈:“热了就给他少盖点儿;尿布湿没有了,要新打开一包;把奶粉提前准备好,我不回来好给他喝;奶瓶子奶嘴要放在开水里烫……”乔小七看这唠叨的趋势,不及时终止今天别想出门,她手下加劲,推着席美琳向门口走。席美琳脚下趔趄,还不忘说:“壮壮醒了一定要打我手机!”席妈笑着送到门口,说着,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席美琳抓过一件明显是男士的衣服就往身上套,乔小七止住她说:“你自己的衣服那!你这样出去遇见熟人怎么办那!”

  席美琳尴尬地笑着说:“从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再说遇见熟人怕啥,我都是孩儿他妈了!”乔小七眼睛瞪圆眉毛立起来,真是恨铁不成钢。无可奈何也只能由着她。

  两个人前后下了楼,乔小七遥控打开车门锁,席美琳往副驾驶上一坐,车子明显一沉.乔小七系好安全带,发动车,耻笑说:“孩子没多重自己弄这一身肥膘儿,看你怎么减!”

  席美琳就着遮阳板上的镜子,捋了捋头发,说:“无所谓了,孩子都有了,谁在乎这些。”

  乔小七残忍地说:“你这状态上街,倒找钱都没男人肯上!看一眼就没有性欲!你们家钱大江真是好人,定义为妻子就得尽责任,是不是得闭上眼睛想章子怡啊!”

  席美琳默然半晌无语。乔小七侧脸看她,想着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重了,正想着怎么挽回来一点。却见席美琳把脸转向车窗外,声音略微沙哑的说:“有那么严重吗?男人如果长时间不做会怎么样?”

  乔小七知道席美琳在意了,她反倒不忍心继续嘲讽,但是也不想骗着哄她:“吃野食喽,要不就自己解决。据说脾气会不大好吧!怎么了,你们戒房事了?”说完她收了收油门,把车速放缓。

  “也没有!”席美琳看着窗外徐徐而过的景色和路人,雪早已经化净了,急不可待的小女孩们早就已经薄衫露颈。春天已经来临了,她把自己拴在屋子里面许久,竟然没有发觉,这是个躁动的季节啊!她只记着着大夫说了剖腹产至少要休息三个月,她就拒绝了无数次钱大江的温存,加上快生前也不敢,算来好像真的很久了!怪不得钱大江脾气越来越暴躁,只是这夫妻感情要靠这个来维持也未免太脆弱了吧!

  一楞神儿功夫,乔小七已经把车停在商厦门口。

  “干嘛?”席美琳不解的看着商厦外面热火朝天的宣传场面。

  “给你买几套衣服呀!刚才第一眼看见你,我差点哭了,变化也太大了。你还记不得自己曾经多好看呐,现在那?”乔小七的目光悲天悯人:“你必须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了!你不想钱大江在外面胡搞,就要加强自身素质。”

  “大江不会的,我相信他!”席美琳给自己打着气,却又感觉这个理由实在介于肯定和否定之间。

  “那你就永远这样,看你家钱大江在不在外面找个小老婆,到时候再生个孩子来分壮壮的家产!”乔小七见劝说无效,便痛下杀手。

  一提壮壮,就是软肋。席美琳乖乖地捧着几千元的衣服回家了———包括一件1000多的真丝睡衣,一个300多的束发夹。乔小七刷卡的时候说:“共计3086,以后还我的时候每天1%的利息,就不要你写欠条了。”

  席美琳知道她在涮自己,咕哝说:“这衣服太贵了,值得吗?”

  “你回去穿吧,这件真丝的在灯光下效果特别好。里面的啥玩意看起来都愈隐愈露,相当的撩人。”乔小七一脸的坏笑。

  “就你,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一千多块钱串成串儿挂在身上也愈隐愈露的。”席美琳还是心疼银子。

  乔小七不禁大笑:“那你用钱串一串儿,这件留着备用,看你家钱大江喜欢哪种!”

  送席美琳到楼下,乔小七叮咛道:“每天一定要至少照10次镜子,要勤换衣服,早减肥。过段时间我来检查,今天我就不上去了,看吵醒你那宝贝疙瘩。”

  席美琳上得楼来,壮壮还睡得香喷喷的没醒。

  路过书房,向里面看了一眼,席美琳想着钱大江为了不影响她休息,更怕惊动了壮壮,经常在这里待到半夜。她走进去,在他常坐的椅子上坐下来,转了一圈又一圈,感受着他的心境。也许对钱大江而言,感受着外面忙碌的家庭生活,自己基本上插不上手;又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别人,只能对着电脑投入更多的感情,既使游戏打得如火如荼,静下来的片刻怕也是冰冷的吧!席美琳觉得自己真是忽略了好多:她不只是母亲,还是妻子,并且后者先到于前者。

  席美琳顺手打开电脑,双击播放器,打开的竟然都是A片,她回头看看门口,慌忙关了播放器。她想着一个亢奋的男人还得看A片,看来自己这老婆做的真是太残忍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者产后内分泌还没有恢复正常,她总感觉怎么就是分外的不想makelove那!席美琳叹了口气,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那就看会儿A片吧!

  晚饭后,席美琳抓紧时间哄睡壮壮,冲了个澡,在颈后稍涂香水,换上真丝睡衣,画了个淡妆。然后她轻轻走到书房门口,看见钱大江听见响声立刻关闭了一些窗口。席美琳不禁偷笑,这小子反应还是很敏锐的,一直这么小心,也够紧张的。她一步三摇的走过去,看钱大江并没有看过来的意思,只好走近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咬了他的耳朵一下。她感到钱大江身子一震,立刻被打横抱了起来,进了卧室……

  钱大江搂着席美琳歉意地说:“时间太短了,好久不做,受不了刺激了,你好像变得更紧了。”

  “怎么了,生气了?别气别气,明天我买点壮阳药吃,能治好。”钱大江贪婪的趴在老婆的胸前去嗅。

  “才不是那,”席美琳闷声说:“你还没看我新买的真丝睡衣那,我还化妆了那!”

  钱大江压抑着笑声,用闲着的那只手捡起地上的睡衣,摸了摸:“得好几百。”

  席美琳拿起枕头砸钱大江“让你不识货,让你不识货,几百是零头,偏偏都没引起你注意,我不白花了嘛!”

  “好老婆,你不穿衣服最好看那。”

  “我都胖得走型了。”

  “不胖不胖,刚好刚好。”

  “敷衍我。你心里肯定想我是猪了。”

  “没事,没事,我是公猪。”

  “再来一次”

  “不要啦!你弄疼我了”

  “我轻点儿,别动”

名滟 发表于 2008-2-4 20:40

第二天早晨,钱大江一改往日蔫了吧唧的样子,见到家里哪口人都微笑着没话找话,精神明显抖擞数倍。他甚至企图去亲正在熟睡的壮壮,被席美琳使出全身武艺才拦住,亲不成儿子就用老婆代替,把席美琳按在床上啃了半天。席美琳挣扎着起来擦着满脸的口水说:“我的面霜啊!新买的,300多一瓶!”钱大江笑嘻嘻的说:“明天给你买更好的.”

  钱大江临出门前还第一次主动问丈母娘:“今天要买什么菜,我晚上带回来吧!”丈母娘吓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忙你的,不用操心家里。”老太太心里寻思,今天早晨太阳没打地底下出来呀,姑爷也忒反常了,再看女儿也满脸喜悦,心想,和气就好,和气就好!

  于是晚上钱大江下班回来,壮壮就多了一大堆玩具,都是能发出各种声响的,从火车汽笛声到公鸡打鸣,挨个放给壮壮听,到底把孩子吓哭了。钱大江看着席美琳逐渐沉下去的脸,没办法拿出自己的钥匙串儿,边跳边晃。壮壮这孩子也欺负人,立刻就不哭了。钱大江一停下来,臭小子就开始撇嘴。席美琳一看这好,你就跳吧,自顾自吃饭去了。一顿饭吃完回来一看,钱大江还像大神儿那样,边跳边上下左右摇晃钥匙串,一边用闲着那只手擦汗。

  她实在忍不住弯腰笑了,抱起壮壮,咪咪塞到嘴里,这小子立刻不管钱大江是否欢舞了。

  钱大江长嘘了一口气,一屁股就近坐到地板上:“这不是生了个祖宗嘛!”

  晚上看着钱大江一脸谄媚的笑,席美琳就知道这厮必将索求无度。他跑前跑后给递小衣服,接换下来的尿不湿忙得不亦乐乎,等壮壮睡熟了,搂着席美琳躺在床上喜洋洋地说:“告诉你个事儿。”

  “啥事儿?”席美琳右手给孩子掖掖被子,左手试试旁边人肚子下面硬度,知道马上就要开始了。

  “公司今天通知我把公车交上去,要收回了。”钱大江声音低沉。

  “凭什么?”席美琳万分诧异,上班也快四年了,钱大江早就从毛头小伙转化为业务骨干,因为项目做到天南海北,在业内也小有名气,常有北京上海的猎头公司过来寒暄。反倒是部门经理时常捡好听的话来润耳儿;早早把公车配下来随便用,油费维修一应全报销;每年至少许诺并实现两次涨工资,弄得人想跳槽都张不开嘴。

  看着席美琳十分不解,定定等着回答无瑕他顾的样子,钱大江双手趁机在她身上游走,“给我配了辆新的,过户到我名下了。”

  席美琳一下翻起来骑到他身上:“真的?啥车,快说,我要下楼看看。”老婆的狂喜显然满足了男人膨胀已久的骄傲:“等完事儿再下去看。”一翻身把老婆压到身下……

  席美琳好几天心里都美滋滋的,也暗自嘲笑自己:女人都是利益至上的动物,自己就不要竭力装免俗了!该蹦多高就蹦多高吧。

  席爸席妈更是合不拢嘴,不挺地夸:“你看看大江,早就说这小子是个好样的。”

  安静下来席美琳心里不是不祈祷:要是永远这样有多好啊!

  永远这样,赚的钱虽然不是最多,但在最需要的时候总够花;

  永远这样,没有苦心经营,但在企盼时就得到爱;

  永远这样,和双亲亲亲热热,全家和和睦睦……

  和双亲亲亲热热,那钱大江的双亲那?长久以来他也是这样渴望的吧!谁能抹煞一个人对母亲的亲近之情那!如果将来壮壮……还是不要想了!

  席美琳想到此,一阵黯然,忽然感觉原来所谓100%,真的只是传说,这世界上能多全其美的生活是要靠想象的。让自己父母走吗?真心的真心的舍不得!宁可带壮壮随爸妈去住,过平淡的生活,这些许的豪华让给他们也好,越想越觉得前途模糊,她几天的好心情就彻底打乱了。

  钱大江晚上回来,看老婆仄仄的样子十分纳罕,早晨自己出门时候还眉飞色舞的送,难道一辆车引起的兴趣只有一周?不至于吧!住小房子的时候,买个装水果的玻璃盘子,她都能高兴好几天,再看丈人丈母娘也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现,还有谁能惹到……难道自己爸妈来电话了?都什么年景了来个电话还至于这样!不禁叹息女人心海底针那,捉摸不透只好不捉摸了!手里的新项目策划书出了问题,只能先紧着工作了,于是他进书房顾自去忙,反倒没有像从前那样,来赶着问怎么了,更没有即使不明所以也追着哄。

  席美琳呆呆望着钱大江分身乏术的样子,心里空落落的。想着没有他会怎么样?自己倒无所谓,男人遍地都是,壮壮没有这个爸爸能行吗?不行,绝对不行!心里百转千回,喂奶的时候倒滴下几滴泪来。

  各自交错时间匆忙的吃了晚饭,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席美琳就打起精神带壮壮了。钱大江在书房忙到什么时候才睡席美琳也不清楚,只记得给壮壮喂第二遍夜奶,借着台灯微暗的光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床上还没有人,她起身看看书房仍亮着的灯,真的很心疼,那些温馨的往事纷沓至来。

  他全心全意为了这个家,虽然脏懒馋好色,但她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还记得他多少次淌着哈喇子看街上各色美女,转过头来也会说老婆最好。穷的那时候她喜欢吃的,他就在一边看着不多动一筷子,偏偏她喜欢吃的特别多又很能吃,一顿饭店下来,她捡菜吃撑个仰角,他却只是埋头扒米饭。过马路从不记得拉老婆的手护着,她赌气就看着他一个人过去。他仓皇找不见老婆,回头一看还在马路对面撅嘴,立刻讪笑着过来左哄右哄……这一点一滴,深刻她心,怎么能轻易抹去那!

  可是,可是,这一切的一切能作为让婆婆来住的交换吗?能吗?真是矛盾的人生啊!  

名滟 发表于 2008-2-5 20:58

 北方的仲夏也不显得很热,转眼壮壮快五个月了,席美琳忧心忡忡地给乔小七打电话:“产假快休完了,我要上班了!怎么办呐,怎么办呐?”

  乔小七不明所以:“上班怎么啦?有什么好怕的?你工资该扣也扣的差不多了,有你位置就行呗。孩儿他妈,你还痴心妄想啥,说来听听。”

  “我上班了壮壮就不能吃奶了,他看不见我,会想我的。”席美琳任自己的思绪徜徉着,离开她地球有可能不转,生物有可能恢复到史前,宇宙有可能爆炸……关键是,壮壮离不开她这妈。

  “那你就把你那宝贝儿子带到办公室,喂到十八,不,直接喂到二十八,然后交给儿媳妇继续喂。”乔小七没好气的说。

  “你成心噎我!”席美琳墨叽着:“我受伤了,你得为我负责到底。”

  “大姐呀,你是不是很闲那!我现在很忙啊,没事儿你看看电视去好不好,电视里现在有男模裸体秀,快去快去,别折磨我了,我现在和您老没有共同语言那!”

  “不可能,我一向视你为知音,俞伯牙钟子期的那种。再说了,今天是周六,你有啥好忙的。”

  乔小七带着哭腔说:“我错了行不行,行不行!你把电话挂了吧,我实在不好意思摔你电话。”压低声音说:“我婆婆在这儿那,你别折磨我了。”

  “你婆婆那么老实一个人,你有啥好紧张的。”席美琳依旧不依不饶,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聊天,好容易抓到乔小七这根绳,无论给什么杆,都决定往上爬。

  “关键是我妈说一会儿过来,我这不严阵以待那嘛!公司临时开会都没去,发奖金的会呀!老大。”乔小七声音压得更低。

  “哦!”席美琳乖乖挂了电话。乔小七老妈到哪里,哪里要兴不起风浪,那是因为没有一滴水。想了想正事还没说,又拨通了电话:“小七呀……”

  乔小七哽咽着说:“美琳,我上辈子欠你什么我实在不记得了,来生再还行不行?你就放过我这一世吧!”

  “你妈走了你陪我去买衣服吧!”席美琳想一提逛街,乔小七必定借两条腿跑过来。

  “你饶了我吧,这和接待我妈是同等难度的事儿。就您那体形,只有到俄罗斯能买到合适的,还得要北极熊版,我护照刚过期。”

  席美琳怒从心头起,啪的挂了电话。她想着明天定要拉乔小七上街,就不信邪了,老娘往出摔钱,还没有接着的不成。

  下午刚睡醒,乔小七就颠儿颠儿地跑来了,席美琳倒是惊讶:“你妈走了?”

  “嗯,好容易连哄带骗地弄走了。平常请都请不来,我婆婆一来,得着信儿立马杀过来,防不胜防。”然后白了她一眼“还摔我电话,怕你那脆弱的小心灵受伤,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没咋的你婆婆吧!”

  “就因为上次伤到她了,林哲给我摆了好久的脸色。这次我是小心又小心,看到我妈要张嘴,立刻把一切可能堵住,扼杀于无形。”乔小七用手狠狠地做了个斩立决的动作。

  席美琳知道乔小七说的上次,是他们婚后婆婆第一次登门,带来好多土特产。到了她家刚住了一晚,林哲第二天就急事出差走了,临出发前对乔小七说:“妈就交给你了。”又对自己妈说:“妈您别客气啊,这就是自己家,想去哪里玩就和小七说,她比我都懂事儿。”乔小七后来笑着对席美琳说:“母子间真客气,到底从小讲礼貌习惯了,不像我们,没大没小的。”

  毕竟乔小七要上班,白天她婆婆就一个人在家。乔小七老妈当仁不让的过来指点,三指点两指点婆婆熬不过又住一晚上就走了。

  席美琳问过:“老太太都指点什么了?”

  乔小七对此一筹莫展:“烦人那!连冰箱怎么用都要啰嗦一大堆,要不是我及时回去,林哲他妈还得在那儿打立正听着。你想想其它的还能好到哪儿去。人家快60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也没准备常住,你说错那么一星半点儿的较什么真儿啊。”

  “我婆婆还算是比较不错的了,被我妈数落够了回家后,也没和林哲打电话告状。只是和老爷子说了,弟妹听到了,学舌给哥哥,说‘妈边说边哭’,林哲就恼了。我哄了三天那,就差载歌载舞了,三天才阴转晴。”

  席美琳知道让乔小七这么下血本去哄的人,目前世界几十亿人口中,也就林哲有此殊荣了。但她对于乔小七妈妈的行为,一点好办法都没有,只能深表同情。劝解乔小七:“老太太可能退休时间长了,再加上更年期有点长,平常你家什么事儿都是她作主成习惯了,你得慢慢儿拐着弯劝,不积跬步何以致千里不是?想想60年代那些媳妇……”劝着劝着就跑了题,乔小七把席美琳的胳膊扭到身后:“可给你磨牙的机会了是不是?”才止住。

  趁着壮壮正呼呼大睡,两个人兴致盎然的上了街。果然不顾及席美琳面子,售衣小姐看着席美琳的臃肿,再看看乔小七的靓丽,就歉意地说:“没有您能穿的码,有这位小姐能穿的码。”

  席美琳翻翻眼睛继续逛,乔小七笑着说:“你就认了吧,别往韩版上瞄了。看见你售货员恨不得藏到试衣间里去,你就别难为人家这些小女孩儿了,回家好好减肥,三个月后再来,不又是你的天下了嘛!”

  终于在折扣区买到了一件看起来足够肥大,还算能与时尚拉上亲戚的外衣,席美琳看了看已经出来快三小时了,想壮壮一定等急了,自己胸前胀得十分难受,不愿意再继续逛下去。灰心丧气地说:“回了回了,什么世道!有钱都花不出去。”

  送她到楼下,乔小七调转车头时候忽然无比焦躁地说:“我怎么总感觉心神不宁那!”立刻一脚油门离去,没顾得上和席美琳说再见

名滟 发表于 2008-2-5 20:59

  人生是由许多意外组成的,有的意外让人一步登天,有的意外让人死去活来,有的意外犹如臭鸡蛋不同程度的污染生活。

  乔小七曾选了个天时地利的机会,抓到老爸在家,立刻蹭进书房透过点风:“席美琳真是的,闲着没事想要跳槽。”

  乔教授从纸堆里抬起头,很感兴趣的问:“哦?要到哪里去啊?年轻人多流动一下是是好事,你都换几个工作了嘛!为什么美琳不行!”

  “还不是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反正经理是叫吴镝的,某外资驻本地分公司,我也没看出来这公司哪里好。”乔小七故意装傻充楞:“再说了,席美琳怎么能和我比,普天之下哪有你女儿做不了的事情,我的基因多优良啊!”

  乔老先生擦了擦眼镜,笑着说:“开始和爸爸兜圈子玩心眼儿了。爸爸是有原则的人,不过美琳这个孩子能力确实不错,不但聪明还踏实肯学,在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里,不多见了,你要多学着点。”

  “我学我学,我马上就学。”乔小七啄米似地点头,心想:“踏实是好品质?那考古和博物馆不成了热门行业了。”

  “你等着吧,回头我给吴镝打个电话,还要看他们公司是不是需要。”乔老先生看得出他一教导,女儿就背道而驰,索性任之由之。

  “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妈知道了,”乔小七添上附加条件,可不想席美琳面对老妈必定连绵不绝的唠叨而忐忑不安,更不想自己夹在中间难做。乔老先生慈爱的笑笑,继续看他永远厚厚一堆的书,没再说什么。

  乔小七后来从没对席美琳说过,她陪她逛完街,飞车赶回家后看见了什么,席美琳要是知道了,会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然后一直愧疚着。

  乔小七想,自己要是知道会发生后来那些事情,别说席美琳摔电话,就是把她的POLO砸了也不会立刻陪她去逛街。当然,根本原因不在席美琳,这只不过是个引子:就像核武器之于美国。对于自己,这大约就是命中注定。

  乔小七回到家颤抖着打开门,看见老娘去而复返,听见钥匙开门的响声,戛然而止她的高谈阔论,婆婆不同于往次垂首站立聆听,正坐在沙发上用手背抹着眼泪。

  乔小七的头轰的一下子就大了,心里直想:这次又要完了,老娘看见她回来,不咸不淡地说:“忘了告诉亲家这扇贝怎么弄了,说完了,我走了。”

  乔小七看着老娘潇洒离去的背影,仿佛从来不知道会给自己女儿留下什么样的乱摊子,艰涩的清了清嗓子,回头温柔的对婆婆说:“妈,刚才我妈要是说什么过分的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妈……”其他贬低自己母亲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婆婆倒是很紧张:“没事没事,只是聊到老辈人的事,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啥事没有,你别往心里去了。”

  乔小七很想让婆婆回去不要对家里任何人讲在这里遇到的不快,传到林哲耳朵里,自己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总是在人家不在家的时候,让人家母亲受委屈。但是这样的要求真是有点无耻,自己都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唯有暗暗叹了口气,故作欢颜的说:“妈,咱们出去吃饭吧!我发奖金了,我请你去大馆子吃!”

  “不了不了,家里啥都有,莫浪费了。”婆婆连连摆手:“我这就去弄。”

  “那我来,我来。”乔小七赶紧换衣服扎围裙准备进厨房,婆婆手脚利落,已经开始炒菜了,乔小七只好在一边打下手,递完了酱油切葱花,讪讪的找话说:“我好久没休假了,等明天我申请,然后咱们去北京。”

  婆婆也不看她,手脚不停的忙着说:“不用不用,家地里面庄稼还要弄,老头子一个人侍候不过来。可不能走远。”

  乔小七往桌子上端菜再回头的功夫,看见婆婆用袖口在脸上飞快地擦了几把,心里不禁更难受了。

  果然不出乔小七所料,第二天婆婆就要求回去了,怎么挽留都不成。乔小七拿出大叠的钱婆婆也坚决不收,最后只是象征性地抽了两张。乔小七心里直发冷,这次恐怕动了真怒了。

  乔小七把婆婆送上火车,立刻给老妈打电话大吼:“你到底和老太太说什么了,弄得她直哭。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考虑,你让我怎么收场?”

  老妈声音更高:“什么收场不收场的,你一个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下嫁给他们家,就应该说什么是什么,你搞什么低三下四的。我和你婆婆说过的话多了,我还拿笔句句记下来跟你汇报,你是国家主席呀!我是生了个女儿还是生了头狼崽子,胳膊肘朝外拐……”

  为了不继续处于下风,乔小七只好挂了电话拔了电话线关了手机。

  乔小七在颤抖的心情中等林哲回来,希望他不要那么快就知道了消息,自己会第一时间主动讲明并给他赔礼道歉,如果她面对面真诚地对林哲讲,她相信林哲既使生气也定会原谅她。

  一天,两天,一周很快过去了,没有一个电话打回来,乔小七知道,事情已经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她立刻拨林哲的手机,被挂掉,后来关机。

  三周后,林哲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家里的时候,乔小七赶紧嘘寒问暖端茶倒水,然后开口说:“那天妈来……”

  “我刚从老家回来,我妈腿摔断了。”林哲的目光没有温度。

  乔小七愣在当场:“从这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你怎么知道是好好的?”林哲嘴角的弯度写满了讽刺:“都怪她自己不小心,回去竟琢摸你妈的指示了,所以心神恍惚。”

  “林哲,你知道,我妈的观点代表不了我的。”乔小七带着哭腔说。

  “停!”林哲比划了一个足球场上的手势,从此再没和乔小七说一句话。

  

名滟 发表于 2008-2-5 21:01

没有孩子之前,席美琳经常和乔小七同去疯狂shopping,有一次发泄完购买欲后,两个人走到背街僻静处,见一男的正在对着旮旯小便。那男人见两女姗姗而来,丝毫没有害羞回避之意,反而边看她们边抖手中物。

  两个人如常经过,乔小七说:“TmD长这么小点儿个东西还好意思出来现眼!”

  席美琳瞪大眼睛:“在哪那?在哪那!竟瞎说,根本没长嘛!”

  两个人狂笑而去。

  还有一次,钱大江出差月余未归,晚上席美琳一个人在小房子里枯坐折磨遥控器,乔小七打来电话,同情的对席美琳说:“你夜里怎么办那!寂寞深闺无人问,很抓狂吧!”

  席美琳反问道:“这点事能难住我?”

  “我夜里出去找个电线杆子,快速爬上去,再滑下来,几次就搞定了!”

  乔小七大笑后问:“你家钱大江那?天天找妞吧!”

  “哎呀,自己说浪漫着哪!到天津在海河边儿上打飞机,到上海在黄浦江边儿打飞机,到北京没找到合适地方,想在天安门前试试,结果差点被便衣抓走。”

  现在,席美琳终于约出来的乔小七,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头发剪得七长八短,还染了至少3种颜色,手涂丹红嘴涂黑。

  席美琳无奈的讲:“你这样一打扮,我就更可以和你妈平辈了!”

  乔小七咬着吸管笑骂道:“成天鼓捣你那胖儿子,一点也不注意自己形象了,搞得跟村妇似的,和我妈站在一起,都有人说你大。不过你现在前凸后翘的,比结婚前丰满多了,男人都喜欢你这类型。”

  “别说我的体形了,能把我当成陪衬,你就偷着乐吧,要是当年,哪有你露脸的份。再说上班以来,我瘦了10多斤了。”席美琳竭力把话题往轻松里引,乔小七接话道:“还剩20斤在身上。”

  两个人互相调笑了几句,乔小七的眼神左顾右盼,再无专注,更不复现当年的清爽,席美琳看着很心疼!

  席美琳别过脸把眼泪狠狠地压下去。

  乔小七看到了,笑着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这么一说,席美琳更忍不住了,抽出纸巾不停的擦。

  乔小七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发没发觉,你生完孩子后眼泪窝子特别浅。咱初中时候看《妈妈再爱我一次》,我哭得稀里哗啦的,你愣是没掉一滴泪。现在,芝麻大的事儿动不动就哭。你这不是越活越回陷嘛!”

  “到底因为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又不是人穷事多,都披金戴银的活着,众星望月的捧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席美琳长篇大论的开始劝。

  乔小七转过头去,静静地望着窗外,对面屋檐上的新雪和垂下的冰凌,一个雪白一个晶莹,但都是不长久的,良久后她冷冷的说:“他虐待我!性虐待!”

  乔小七的话一下子堵住了席美琳原准备好的源源不断的后话。

  席美琳被惊呆了!她缓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有些人有些特殊的爱好,这个,这个也无可厚非。就像我,喜欢把结痂的地方撕开,看到血慢慢出来……你知道,我从不把这当成自虐。”

  乔小七眯起眼睛仔细找寻着那冰凌的尖,慢慢说到:“美琳,你,想错了,我知道,你认为我们生活中存在Sm类的事情,不是。”

  “林哲如果和我生气,无论我怎么撩他,他都不碰我。”乔小七的声音沙沙哑哑的,转过头来勉强的笑容写满了曾经的不快。

  “结婚这一年以来,他已经生两次气了,这次最严重,两个月没碰我,吃饭回家照常,就是……”

  “我以为只有女人在不高兴时候不配合老公,可以把男人踹下床,原来这世界上真有特殊的男人,我幸运地中的了。”

  “我自问从没有做错什么。对他的家人从来都是礼貌在先,不干涉他的私事,做到我这么好我相信没有几个。”

  “我没办法坚持了,我打不过他的冷淡,我投降,我放手。”

  席美琳想,这件事情不是用言语能解决的了,只能从他处切入:“阿姨看你搬回去住,会着急的。”

  “开始时候很生气,后来说反正当初也没相中林哲,现在大力支持我。”乔小七的声音含着几分嘲讽和无奈:“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小七,我去找林哲!”席美琳觉得有必要打开这个僵局。

  “哈!你找他怎么说?你总不能找到他说,你以后生气也得陪乔小七上床。”

  “快回家照顾你那胖儿子吧,看不见你又哭了!”乔小七招来侍者买单。

  “小七,无论如何你不要作践自己。那天那么晚了,我听得出来你还在酒吧。”

  “那天真有意思,遇到一个老外,也不知道是哪国人,长得倒是蛮帅的。要泡我,就让他请客喝酒喽。”

  “小七!?”

  “好了好了,陈大妈,你别唠叨了。快回家吧,我都听见壮壮哭了。”乔小七拿起两个人的大衣推着席美琳出了第十天的门。

  席美琳神不守舍的开车到楼下,进库刮到外车镜才从迷茫中清醒过来。

  她刚俯身去扳正,身子立刻被一个人抱住,一只不安分的手开始四处乱摸。席美琳向手臂狠狠咬去,发泄着心里存下的所有情绪,钱大江嗷的一声惨叫。

  “下次你别这么大劲咬,谋不谋杀亲夫倒在其次,你嘴里那颗牙花了1000多,你得珍惜点。”

  “怎么了,开车这么恍惚?”钱大江扶正倒车镜,搂着老婆的腰向外走,顺手用遥控器关上车库的门。

  席美琳忽然感到疲惫,软软吊在钱大江身子上,由他拖着自己走。

  “以后晚上回来要注意周围情况,万一遇到流氓怎么办。”

  “我也担心遇到流氓,我怕我忍不住强暴他们。”席美琳有气无力的说。

  “老婆,你这么勇猛了,你强暴我吧,强暴我吧,求你了!”

  ……

  第二天吃早饭时候,席妈正式和钱大江提出,年底就不能在这里了,还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没办法不好意思之类的话。席美琳冷眼看钱大江被惊喜憋得喝口汤都呛到了————这厮巴不得自己父母能来,只是碍于席美琳的强硬,这回障碍自动让路,已经不知道怎么雀跃好了。他表面上还假装和孩子姥姥说:“妈,你看你照顾壮壮照顾得这么好,真舍不得你走。”席美琳真想找那种武侠小说里写的,捆绑人越挣扎越紧刀砍不断火烧不着的绳子,把钱大江捆巴捆巴从楼上扔到楼下垃圾桶里去。

  出门后,钱大江一本正经地说:“孩子这么小,交给别人带也不放心,我给他爷爷奶奶打电话,让他们准备准备,年底过来吧。”

  席美琳不置可否,绝尘而去。

名滟 发表于 2008-2-5 21:01

 每到年末,都是各家公司争相合拢项目的时候。资金能否回流,就看最后的攻关力度了。这关系到辛苦一年上上下下荷包的厚薄,所有人的眼睛都片刻不放松的盯着!连上个卫生间都能听见有人议论:“知道吗?XXX项目听说延期了。”“为什么呀?”“项目负责人没搞明白呗!”席美琳听后就纳闷了:这帮女人,平常也没见大家如厕时候这么关心公事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半个月,席美琳所在技术部,仿佛弥漫着愁云惨雾一般,除去幸灾乐祸的,都是脸色不善的。席美琳虽然知道她的工作拿到哪里评论,都无可指摘,但本着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做起事来分外偃声屏气,一点儿不敢张扬。席美琳深谙前辈言传身教的“早请示晚汇报”真谛。以往遇到什么难题,既使有了应对办法,她也都借情面提到上司王老大面前,一来套套近乎,二来彰显上司的重要性。现在可不敢了,至少这几天不敢,估计要经过王老大的办公室,席美琳都特意绕弯儿走。因为王老大近来不知道是被蝎子蜇了,还是被蛇咬了,看谁眼睛都立立着,好像部门里每个人都欠他十万似的。所有人都知道,经理现在是个马蜂窝,保持距离是基本常识,万一炸窝,跑得慢了,其惨状是想象不出来的。那些不得不进去汇报工作,然后臊眉耷眼出来的人,就是最好的明证。席美琳倒是有心帮忙,怎奈公关不是她强项,更不想惹火烧身,也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好容易挨到周五,看着还剩一分钟就到下班时间了,席美琳关上电脑,照例准备袅悄儿地离开,还想着,总算能过两天正常日子了。刚迈出右腿,就听座机响了,她心里暗叹:这时候来的电话,要能有好事情,明天就去买彩票。果不其然,王老大那毫无魅力可言的声音,在耳边乍乍响起:“晚上有饭局。”然后就挂了,一句分辨的机会都不给她。席美琳其实想说的很多,比如:“孩子晚上离不开我”“俺正在减肥,已经很不入老公法眼了,晚上一般不吃饭”……但是千句万句,抵不上王老大平时对她的照顾。这显然是遇到困难了,要不然部门那么多靓丽的小妹,按大小个还是盘顺条靓,怎么排队也轮不到她出台。何况,王老大深知她是他老婆的眼线,平常有个娱乐都主动赶:“席美琳,你还不回家带孩子。”一听此类话她就明白,这是又有节目啊。这次这么独断的样子,一定是水太深,才想到拉孩子他妈上场。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王老大一只手插裤兜出来了,冲席美琳伸伸下巴,一付很拽的样子。席美琳只好故作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上,心里恨恨的想,不知道这又是招待哪家山炮,要老娘亲自出场。

  其实对于饭局上的声色娱乐,席美琳早就历久不新。不就是三杯酒下肚,一群男人翻来覆去围绕JB和屌,轮流讲一些隐晦的笑话嘛!并且不能少了女人在场,最好是那种年轻不太更事的女人,听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合那些听得嘴都笑到腮帮子男人们的龌龊心意,仿佛当众扒了那女人的衣服一样,纯粹的意淫。毕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席美琳也听了两年这种笑话,开始毕竟是新媳妇,初听不懂,一想明白后,臊得恨不得立刻摔席而去。后来她席上听得多了,网上各种版本看得麻木了,结婚久了,闭上眼睛都能把相关构造都画不错位了,再听就觉得这些男人很幼稚。但是为了饭碗,她还不得不作含羞带怯状,只不过心里反复骂道:你们这些王八犊子,早晚出门让车撞死。

  席美琳感觉,成熟女人最大的经验,就是应该十分明白: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记得上次去澡堂洗完搓完,十分想按摩一下,老板娘立刻一副洞察的样子说:“我们这新来个小弟手艺相当不错。”席美琳拒之,便只好由搓澡的女工代为按摩。那大姐倒也是健谈,讲起来澡堂的事滔滔不绝,说有一个人领着老婆孩子来洗澡,匆忙蘸点儿水就上楼找小姐,完事又回去冲冲水,立刻出去和老婆孩子会合,真真神不知鬼不觉;还有一个男人领着老父亲来洗澡,把爹一个人仍在池子里,自己上楼买春,结果下楼发现老父心脏病发作,抢救不及时已西去。男子还要状告澡堂,老板娘冷冷一笑,你在楼上做什么我们可都知道,于是才偃旗息鼓。

  席美琳曾经把这些当成极品笑话听。后来,身边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换个地方便风流无比,眼见为实后,她就知道纯洁这个词,还是放在字典里欣赏的好。经得多见得多,席美琳也就对什么事情都漠然处之,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不过这都因发生在别人身上。

  和王老大走向停车场的过程,席美琳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问:“这次是招待哪家呀?”王老大脚步不停:“还不是那个倒霉XXX项目的终审方。”

  “小崔不是一直跟着做情感服务的吗?”席美琳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就为了斗胆打破砂锅问到底。本来这个项目就是小崔的联络范围,她要赴死也要问明白因为什么不是!

  “小崔,”王老大终于止步,神色复杂的看着席美琳,仿佛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好,最后叹了口气才说:“她生病了。”席美琳扫了一眼王老大那目光,立刻回避开去,心想,你心疼小靓妹不好明说就别说,弄那忧郁的眼神看我干什么,老娘卖艺不卖身的。席美琳放慢脚步,低下头,嘴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嘀咕:她生病?我还生孩子了那!由不得席美琳不服,前天还看见小崔活蹦乱跳的和同事疯闹那,这病还真是及时雨。不过她可不敢大声说。王老大到了车近前,等席美琳磨磨蹭蹭的走过来。他犹豫半晌,“要不你回去吧”几乎脱口而出,想了想,还是止住,叮嘱道:“到了地方,能忍就忍,不能忍就走,别管我。”

  “总算说句人话!”席美琳钻进自己车里,脚踩到油门才敢对着前车屁股大声喊这一句。

  席美琳一进包房看见唯一的来宾,很快就感受到了王老大为什么这么为难。

  王老大一个箭步冲上去,热情得好像要溶化整个世界那样,握住那人的手:“唐大哥,让你久等了,快坐快坐,今天不醉不归。服务员,挑你们拿手好菜只管上!”那个肥得几乎要流油的唐大哥,明显心不在焉的应付着,被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睛扫过席美琳,上下打量片刻,最后停在胸前开始猛盯。席美琳脸上笑盈盈的不露声色,心里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奶孩子胸大点儿都不放过。王老大赶紧拉着那唐色鬼入座,招呼着:“美琳,这边坐,钱在这儿,一会儿我醉了你付账。”说完把公文包扔到她的怀里。唐色鬼不怀好意地说:“王经理,这是你的心上人儿?怪不得前几天舍不得带出来,你和我藏娇!哈哈!贵妃型啊,有眼光有眼光!”那尾音拖得仿佛要升空,王老大明显装出欲盖弥彰的样子说:“哪里哪里,见笑了,见笑了,知道不对唐大哥口味。”说着深深看了席美琳一眼。席美琳看他眼神里满是歉意,甚至还有,哀求。她心一惊,赶紧转移目光去看那胖子。默念着,看错了,看错了,人家是上司,没事儿拿你涮涮还要做些表示不成。

  席美琳看着唐胖子那肥脸上的坑坑包包,想着他这么大年纪不应该长青春痘了,没准是性病转移到脸上了。看他这好色不要脸样,小崔如花似玉的容貌,不知道被吃去多少豆腐,大概被欺负得实在不敢露面了,王老大只好领部门里已经当妈的自己出来了,王老大都被折磨成这样了,大概期望能让这色狼止步吧!

  酒过一巡,唐色鬼就已经问了三遍,为什么上次那个姓崔的小妹妹没来。生病肯定是解释不通的,看王老大有点张口结舌的样子,席美琳眼珠一转,笑吟吟地说: “老总临时征兵,把小崔带到美国去了,过一段时间回来好好陪唐先生喝喝。”挑明了告诉你,人家早有人惦记,你这资格太水,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这色狼倒是不傻,立刻转向席美琳:“来来来,不提她,席妹妹,哥和正常男人一样,喜欢丰满的,赏个脸,喝个交杯酒。”席美琳不禁叫苦,真是引火烧身,连忙阻拦:“唐先生,你等我去找这里老板,拿最好的酒,怎么也得对得起咱们交一次杯不是。”王老大也赶紧敬酒搭话:“唐大哥,上次说的那个提成……”停顿一下严肃地对席美琳说:“你先出去,我和唐大哥谈点正事儿。”席美琳借机出了包房。

  

名滟 发表于 2008-2-5 21:02

  这个城市虽小,却一向以饮食繁华著称。最出名的天香街两侧各色饭店林立,川鲁粤中日韩齐聚首。每到华灯初上,各路人等都杀奔此处,或明或暗完成形形色色的交易。其中档次最高的莫过于凤凰楼。相传凤凰楼的老板黑白两道都相熟,做掉个人就和碾死个蚂蚁那么容易。席美琳出了包房,站在凤凰楼灯光哑暗的大厅,恶狠狠地想,要不是自己有了孩子后只做善事,真想找到老板问问,做掉包房里那个死胖子需要多少钱。她环顾了一下,信步任选个方向走了过去。

  这凤凰楼从外面看就是一六层楼。看得见的外体部分,全部被黑色玻璃包围,厚重得看上去好像能防弹。透明的室外电梯上上下下,挺直腰身站在其中眺看正街,漠视身旁接待小姐微低的头谦和的笑,会不由产生一种贵族的感觉。正面六层挂的牌子都是凤凰楼酒家。席美琳早闻在此处,人均消费1000起,还不算酒水。开始她十分想不通,在这个收入极一般的城市,这个价位要吃什么东西才符合。后来一次钱大江嘲讽道:“你个小脑袋瓜儿总是标榜聪明,就不能引申想想,那怎么可能都是吃饭的地方。”恍然大悟后,她就开始刨根问底:“你是不是常去啊?”得到钱大江否定答案后,席美琳暗暗记在心里,不信天长日久的揪不到他的小尾巴。

  席美琳走了一会,才发觉凤凰楼内部真大,七绕八绕竟然绕到另一个大厅,而她早已经分不清方向。更让她不确定的是,不通过询问能否找到回去的路。这个大厅的内容席美琳还是看得懂的。黑色的大环形沙发上,坐满了身着黑衣的年轻女子,故意布置得极端神秘。那些女子,个个面容姣好,妆容精致,互相间低低的说着话。接待生看见贸然走过的席美琳,上前礼貌的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席美琳迟疑了一下子,回答:“洗手间在哪里?”“您继续向前走,看见吧台右转,走到尽头就是了。”

  席美琳告诫自己,不要回头看那些女人,以免引起怀疑,慢慢踱到吧台附近,假装左看右看地找路,忽然就愣住了。

  这个城市真是太小,小到总能遇到出乎你意料的人。

  吧台边上,有一个男人正在浅酌慢饮。一个黑衣美女依偎在他身边,酥手搭到他的肩头,吃吃笑着凑到他的酒杯上喝一口。男人显然对这种举动习以为常,毫不见更喜欢或者反感,只是把酒杯整个送给女人,然后自然的拿下肩头的手,冲调酒师又要了一杯。席美琳站在他的右侧不远处,即使灯光暧昧,也看得清楚永远挺拔的坐姿,浑身都藏着拒人千里的暗示。

  为了不显得过于惊慌,席美琳立刻右转去洗手间,在那里白蹲了好久,觉得足够平静了,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去洗手。她低着头反复的搓指丫,搓到发红,还是没想明白,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过了片刻,又一个人进来对着镜子补妆。席美琳抬头看镜子,正是刚才的黑衣女人。犹豫了一会,她实在忍不住搭讪:“刚才的小帅哥好养眼啊!”美女瞟了她一眼,大约感觉席美琳的装束实在太过良家妇女,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构不成威胁,就随意地说:“可不是,常带客人来,都喜欢他。”又显宝似的说“只可惜是同性恋,要不然都爱死他了。”席美琳不由得好笑,不由得把刚才的判断改了八分。

  席美琳在烘干机上烘了一会手,等那女人补完妆离开,她才慢吞吞走到吧台。选好一个最有力角度,席美琳定了定神,声音不高不低的喊:“林哲!”

  林哲转过头来,看见席美琳,立刻站起来,很惊讶的问:“你怎么在这里?”神情不见丝毫慌乱。席美琳心想,到底常出来混,处变不惊的本事练得不错。

  “噢,我走错路了。这里真大,别有洞天那!也没人拦我,转着转着就到这里来了,不知道这儿只招待男士。”席美琳自顾说着,不管林哲听了这话会不会噎得慌,反正她痛快就行。席美琳忽然发觉,她见到这个人要么想回避他,要么想伤害他。

  林哲礼貌地笑笑没有接话。席美琳感觉好像一拳挥出打了个空,一点不爽。

  “我回来之前,如果贵州的客人出来,就安排到软玉温香阁”林哲转头对吧台吩咐道,吧台的招待连声应承:“没问题,林先生,您有事先忙。”看得出来他不但是常客,熟客都不止。

  “我送你回去吧,在餐饮座是吧?”林哲静静的等着席美琳的意见。席美琳其实很想拒绝,这么多服务员,随便哪个还不把她领回去,关键是难得单独的机会遇见此人,定要替小七探探底。

  “这是什么座?”席美琳很想在什么前面加上TmD,随便选了个方向走。林哲向另一个方向伸了一下手说:“这边走。这里是温泉中心,你刚才走的方向是钱柜。”

  “今天来是招待客户吧?”林哲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席美琳的尴尬,她正在琢磨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切入的好。

  “啊?是是,招待一个死胖子,政府XXX部门的。”席美琳想起来气就不打一处来。

  “是不是姓唐?”林哲的声音分明含笑。

  “你认识?”席美琳吃惊的看向林哲,林哲的笑带着与生俱来的蛊惑。她不得不再次慨叹,这样胡乱笑,会出人命的,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吧。要是明知道自己魅力无边还乱放电,可就不是什么好鸟了。席美琳想到此,看林哲的眼神就和看那死胖子一样凌厉了。

  “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吧!”林哲收回目光,快走几步为席美琳去开角落里的门。

  “项目一开始就谈好了提成,然后签的合同,可这人非说中间追加预算了,所以要求加提成,还是狮子大开口……”可找到合适的人倾诉了,席美琳尽量提醒自己不用脏字。

  “走吧,带我去看看,也许我能帮上忙。”林哲的语气充满笃定。

  席美琳倒是愣在那里,从来没有在工作上和林哲有任何交集。再说目前小七这个状态,她求林哲办事好不好?转念一想:好不好先解决目前困难再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席美琳把林哲领到了包房。

  房门开处,春光无限。房间里只剩两个人肯定很冷清,但是如果多了几个女人那就很不一样了。尤其这几个女人放浪形骸,个别还坐在某个男人的大肥腿上,用唇在互相喂酒。席美琳低头退了几步,无奈的想:世界进步太快了,自己真的老了,看到这些怎么这么恶心呐!

  唐色鬼一眼看见犹豫不决要不要进来的席美琳,立刻夸张的喊:“席妹妹,你等得哥哥好苦啊!咱们的交杯酒在哪里呀,我还等着洞房那!”席美琳在心里画着圈:真有和你洞房的那一天,就割下你一个蛋蛋半个JJ,让你做男人不成做太监也不成!席美琳看向王老大,真想撕下平常伪装成绵羊的面具瞪死他。可是她惊讶的发现,王老大的目光正冰冷的看着那死胖子,显然对刚才这些过分的话,不比她在意的少。

  然后,林哲登场。

  帅哥魅力真大,唐色鬼立刻不言声了,随手推开了还腻在他身上撒娇的美女,端正坐好。席美琳先给王老大介绍:“这是林哲。”然后她还在考虑,怎么给王老大介绍和林哲的关系好那,林哲已经和王老大在握手,同时用标准的社交语气的说:“我是美琳的姐夫。”席美琳听得另一头的那个死胖子噗的一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显然是喷出一口酒。她心里也恨林哲,敢占老娘便宜,今天事情摆平便罢,摆不平肯定连本带利要你还回来。

  其实要论亲近,说句姐夫本也无所谓,小七年长席美琳几个月,可是在北方,年纪稍大点的人都知道:小姨子是姐夫半拉屁股这句话,多含隐讳。所以小姨子本身就成了骂人话了。

  林哲回头对那个死胖子说:“你严肃点。”死胖子倒也听话,老老实实开始夹菜吃。

  王老大看席美琳请来这么个尊神,能吓住镇关西,立刻笑得脚后跟直打颤,连连招呼入座,加酒添菜。

  席美琳刚坐稳,手机就响了,听电话里壮壮哭得惊天动地,老妈带着哭音说:“孩子不知道咋了,哭了半小时了,咋都哄不好。”她三魂立刻丢掉两个半,连忙说:“这就回去,这就回去。”再看饭桌上各色人等,粪土不如,打声招呼不管王老大同不同意,转身离去。

  席美琳回到家里,让壮少找到熟悉的咪咪,他立刻止住了哭声,小手调皮的搭在咪咪上怕别人抢了似的,还对席美琳笑了一下。席妈在一边扶着床头,声音打颤的说:“可要了我的老命了,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哄睡了壮壮,席美琳刚才的兴奋又熊熊燃起,立刻到顶楼给乔小七打电话。“小七小七,你猜我刚才遇见谁了?”

  “李连杰吧!”乔小七的声音无精打采。席美琳暗想,等我给你描述完,你要是还能睡着,我就跟你姓乔。

名滟 发表于 2008-2-5 21:02

席美琳读书时候,很是喜欢伤春悲秋。逢三月树吐新芽叹一下时光荏苒,过九月百花渐落默一回岁月无情,真把为赋新词强说愁演绎得淋漓尽致。有了孩子后,时间便不知道怎么刷的一下就扫过去,带翻了碟子打碎了碗,那些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心思,早就禁不住生活的冲刷,点滴无存了。现在,她洗着涂满黄样样屎的小裤子,一边明知道对方听不懂的喝骂:“你个小兔崽子,要是再敢拉完屎一屁股坐上去,我跟你没完!”壮壮一看妈妈动怒,立刻手脚并用爬没影了,速度之快大人也要小跑才能追上。

  转眼席妈的皇历就剩下最后2张,新年马上就到了。手里没有项目跟着的席美琳,借机休了全年的年假,立刻把老妈手上的活都接了过来表一下孝心。但是她看老妈似乎也没闲着,每天不知道关在房间里忙什么。直到一天早晨,席美琳各房间追着满地爬的壮壮,要给他洗脸,顺便推开了老爸老妈的门。

  尽管已经有了很长时间做为心理缓冲,但是看着头发花白的老爸老妈蹲在那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席美琳心里还是酸涩得要命,一次次压下眼泪,到底说话声中还带出哽咽。席妈也强笑着说:“你这是干啥!你弟家离这几十分钟的路,随时过来的。”席妈抱起在那里翻东翻西的壮壮,理着他爬得久了有些拖拉的裤子,不断摩挲着孩子的背。老太太也分外舍不得壮壮,一手带大的孩子,比席美琳姐弟更像眼珠子。

  “要不让小文两口子来我们家住,反正房子够大。”席美琳总想找根稻草。

  “别瞎安排了,净给大江添乱。小文媳妇也不可能同意,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坐月子脾气大,到时候两头不待见,你可千万别乱出主意。”席妈指着已经按冬夏大小放好的壮壮的衣裤,提醒席美琳记着告诉婆婆在哪里。

  “要是我没有婆婆你是不是就舍不得走了?”席美琳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这孩子怎么满嘴胡吣!”席妈声音不自主地提高,搂紧了壮壮紧张的走到门口,四下看了看,其实完全没必要,钱大江早加班走了。

  “人家妈就不是妈了?这次让他们来正好缓和一下关系,人家大江真是千里挑一的人了,对你多好!你别啥事都自己作主,夫妻俩个过日子,得商量着来。”

  席爸站直了捶着腰:“美琳啊,老人在孩子家,手能动脚能动,就是老奴才,啥活儿不得干,伺候着你,你可千万别三天两头炸刺儿。”

  “你怎么对人家父母,将来人家大江都会如数还给我们,你自己掂量着办吧!”席爸一付你要是烂泥,我也不勉强扶你上墙的姿态。

  席美琳决定退一步:“要不你们别走了,他爷爷奶奶喜欢来住就来住,小文家的保姆费我出,挑最好的。大家在一起也热闹些。”

  “大女啊!你就别磨妈了,你这样子,我就是去你弟家也天天惦记你,你就不能不让我跟你操心!”席妈把孩子递给席美琳,又弯腰收拾开了。

  席美琳终究无语,这要走的心如此之坚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爹娘亲生的。

  晚上钱大江回来,席妈小心翼翼的表达了,趁着放假孩子有他妈带着,抽时间就走了。钱大江马上客套起来:“不急不急,再住一段时间嘛!”席美琳一声不吭。席爸大约怕女儿又说出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话,赶紧说:“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就定后天了。快给壮壮爷爷奶奶打电话过来吧。”

  钱大江马上点头,强烈要求到时候送二老到家门口。当晚,他就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席美琳在卧室听着,“你们赶紧过来,没人给带孩子了!”“冷什么冷,屋里比家里暖和多了!”“他都快10岁了,还用你们带?”“美琳也急着让你们过来,快一些。”席美琳听了,越发闷坐愁城,兵临城下一般。

  等到席爸席妈临行前一天,钱大江却又临时出差飞走了,告诉大家,孩子爷爷奶奶已经买好车票,肯定能及时到。

  席爸席妈走的那天温度特别低,新雪晃得人睁不开眼,还坚决不让席美琳开车送,说带着孩子,大冬天万一冻感冒了遭罪,再说雪天也不安全。席美琳只能送到楼门口,多一步都不让前走。席妈推着女儿赶紧上楼,说万一壮壮突然醒来找不到人会害怕,扬手叫了出租就出发了。

  席美琳上得楼来,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不禁趴到床上捂着枕头痛哭了一场。从此在这个房里,再没有人既心疼孩子又心疼她;再没有人得意地说看壮壮长得多好,象我大女;再没有人到了她下班时候,总要抱着壮壮站在阳台向她招手;再没有人在她无缘无故发火后,会无条件原谅……

  三天后,钱老太两人并没有像他儿子说的那样如约而至。席美琳急得直蹦,因为明天年假全部休完,必须上班了。她立刻给钱大江打电话,他竟然也不知道所以然。最后他问了一圈回来,歉意的告诉她:因为某样东西没买上,就推迟了时间,明天的车票,后天肯定到。

  “那我怎么办?明天上班!”席美琳竭力压抑着愤怒,有什么东西一定要在那么远的地方买,再辛苦地背过来。原以为凡是老人都知道‘千里不捎针’这句话的。席美琳想了想,对钱大江说:“只好你回来带孩子了!”

  “我肯定回不去,你就克服一下困难,请年假吧!”钱大江声音里的不耐烦,渗过长长的电话线,听得席美琳更加焦躁。

  “我年假刚休完,你傻呀!”席美琳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今年不又是一年吗?”钱大江声音分明为自己的反应灵敏得意。“实在不行让孩子姥姥过来。”

  席美琳气得直哆嗦:“你以为我爸妈是你家奴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刚回家屁股没等坐热就得听你命令回来。”

  “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又不是我赶他们走的,这不过是救救急……”钱大江反倒咬回来一口,声音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席美琳听不下去摔了电话,只觉得气苦。一摸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她想了想,终究不能让爸妈大冬天的折腾来折腾去,万一折腾病了自己更窝心。只好平静了一会给王老大打电话:“还想休今年年假,就休两天。”

  王老大好半天才说话:“那你是不准备参加你任培训组组长的早会了?”席美琳听得出声音后的凉意——你这扶不起来的阿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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