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遇乾隆之前世今生
楔子“谢瑶池,如果你明天再迟到,你就不用上班了。”我正弓着腰从电梯里跑出来,准备以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的速度从主管门前掠过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厉喝。吓得我赶紧来个紧急刹车,抬头一看,跟前笔直站着年青美貌的女主管,我怯怯地直起身,苦着脸说:“亚露姐好。”她冷着脸说:“天天看着你不是早就是晚,我还能好吗?说说原因吧,昨儿是因为你家的窗帘太厚,又阴天,没见到天亮。今儿天不阴,怎么也没见到天亮吗?”
我故做无奈地说:“我妈昨儿从古董市场买回来一个大床,说是乾隆年间的,硬要塞到我房间,我房间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放我一张小床就够挤的,塞这么大个东西,看着我眼睛都晕,就央求妈妈拿走,可妈妈坚决不同意。我睡不着觉,直到下半夜,才眯了一会儿,一睁眼睛就八点了,再穿衣服,再坐车,再……,就晚了。我向你保证,明天一定不晚了。”
女主管没好气地说:“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已经向我保证五十八回了,听你的保证,心里没底。我也不要什么保证,反正我告诉你,新任的总经理明儿上任,你如果再晚了,你就等着炒鱿鱼吧。”
我赶紧赔着笑说:“我倒不管新总经理哪天上任,就是看着亚露姐这么照顾我的份上我也一定不能晚了。”周亚露看着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都二十几了,还这么长不大,也亏你怎么上了这几年的班,我看把你放到幼稚园里倒合你的意。”
我嘻嘻笑了笑,看着周亚露穿着一套米黄色的套裙,将身子裹得错落有致,脚上穿着一双米白色的高统靴子,裙子和靴子交接处露着一段雪白的腿,我献媚般笑着说:“同样的衣服穿在亚露姐的身上就是不同,昨儿我看见我们家楼下有个女孩,也穿了这么身衣服,那腰圆鼓鼓的,都挣开线了,那靴子穿在她那肥腿上,显得腿更像棒槌了。”我问:“亚露姐,这么热的天,穿着靴子,脚热不热?我听人说,夏天穿靴子,外面的空气进不来,不热,是不是真的?”
周亚露瞪了我一眼:“又贫嘴了,是不是这个月没扣你奖金,难受,跑这儿跟我磨嘴来了。快干你的活去吧。”说完皮鞋踩着地,回了办公室。
我平了平气推开办公室的门,同屋的尹嵩云笑着说:“你是一天不挨批,心里就难受?”我叹了一口气说:“批批有什么,我就怕她扣我奖金。”嵩云说:“你家里那么有钱,怎么又差你这点奖金了?我昨儿看见你嫂子,她说你这一个月就花了家里五千块钱。”
一听她提起嫂子我就烦:“哪儿又轮到她多话了。她平日里花天酒地的,以为家里的钱,都该是她的,我花一点,她就浑身扎刺一样。你不知道,我昨儿从旧物市场买了一张大床,说是乾隆年间的,那木料真是上等的老紫檀,手感光滑、细腻,雕工老道,外面浮雕描金画,就是周边镂的那些花,我看都没看见过,内镶老红木,而且还有和亲王手迹。”
嵩云正在抄报表,听我说老红木,本来想写周亚露,跟着写了一个老红木,看着这三个字音没差多少,吃吃笑起来,我凑过去,她挡着不让我看,我硬抢过来,我也笑起来,她把报表放在碎纸机里,又拿了一张重写:“你屋里的东西,明儿开个古董店都行了,什么乾隆的碗,和亲王的砚,连那个镜子都是乾隆皇后富察氏的,还有那个扳指是魏佳氏的,虽说不怎么大,但是你带起来,倒真是好看,而且套在你手指上,倒像是按你的手指订做的一样。也不知道你和乾隆有什么关系,差不多东西都是他那时候的。”
我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他那个时候的东西就特别喜欢也好像用得顺手一样。即使是唐宋的东西,我也未必看上眼了,所以我大部分钱都购置了这些。”
嵩云说:“你那屋子足足有五十平米,可是放了这些东西,就显得小了。你刚才和主管说你的屋子巴掌那么大,亏她没去过,要是去过了,还不把她气死。”
一想起昨晚买的那张床,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如果我说我买了一个大床,兴奋得一宿没睡着,她还不把我骂死,没办法,说妈买的。她才饶了我。”
嵩云说:“我说呢?伯母怎么也和你一样,买了一个乾隆的床,却非要塞到你屋里。就是你们家,空屋子也得有三个五个的,何必要放到你那儿挤?我看你说话越来越不用眨眼睛了。你昨晚睡那个床怎么样?睡觉用不用闭眼睛?”
我一听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昨儿买得晚了,还没搬上楼,在楼下客厅里放着呢?本来想找人直接送上楼,妈没让,说怪脏的,等今儿好好给我擦擦,再给我搬上来。没办法,我在楼下的沙发上将就了半宿,不买回还没什么,买回来了一刻也不想分开。”
尹嵩云说:“你这几年钻进古董堆里,可是却也不见你长大,都二十二了,还像十四五岁的孩子一样淘气。你们家就是有钱,也抗不住你这么折腾,难怪你嫂子生气?”
她怎么又提嫂子?我苦笑了一下:“你也别提我嫂子,虽然我和我哥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是我们却比一个妈生的还亲,可就这个嫂子说什么也不入我的眼,我看着她就烦。不怪人们常说,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
我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水有点热,含在嘴里还不见如何,可是一下肚,烫得我半天没缓过气,嵩云赶紧递了一杯凉水给我,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我把她杯子里的凉水兑到自己的杯子,将空杯子递给嵩云笑着说:“我十二岁那年,我们全家去五台山玩,在寺里遇见一个和尚,他看见我就大哭,非要度我出家,说我将来有一场大劫,我爸我妈还以为他是个疯子,也不理他,他拉住我爸的袖子说:“施主,你不让你女儿出家也行,须记住我四句真言,来时有形,去时无踪。二百年事,前世今生。紫檀美玉,梦会蛟龙。人生万事,都在念中。”说完,就哭着去了,口里还说着“人死后,莫火化,到山中,找老沙。”我爸和我妈听了心里特别别扭,就带我回来了,说来也怪,自从那次以后,我就迷上了这些东西。我爸说也好,虽然花几个钱,终究比在外面野好,省得家里操心。”
我一进家门,眼前的物事还是双影的,我晃晃荡荡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仰坐到沙发上,对着保姆秋月喊:“秋姨,快给我倒杯水。这个出租车司机开车的功夫实在棒,要是再多坐一会儿,我看我得魂游世界去了,险些把我老肠子老肚子都吐出来了。”秋月给我拿过拖鞋,把我的鞋脱下,换上,然后送回鞋柜里,又去洗了洗手,然后倒了一杯茶,放到我手上笑着说:“你不是不晕车吗?”
我喝了一口水,微眯着眼睛,说:“就是因为我不晕车,我才说这司机的技术高。我都不知道要是晕车的,坐上他的车,还不给吐死呀。多亏我当时晕晕乎乎的没记住他的车号,否则我一定得在网上给发一条,如果哪个想感受坐山车的感觉,请坐他的车,车号是………”秋月笑着说:“你还是快喝水吧。我看你呀,就是喝水也堵不住你的嘴。”
我嘴里含着一口水,身子吊在沙发上,如水的长发几乎都拖在地上。秋月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小心把沙发弄仰过去。”我慢慢把手抬起来,想把身子撑起来,可是用了半天劲,也没起来,只得用手抓住沙发扶手,可是就这么一抓,沙发一个失重,真应了秋月那句话,沙发果然向后仰去。多亏秋月手急眼快,一伸手,把沙发拽住,我才没有摔倒。可是嘴里含的那口水,咕咚的一声,咽了下去,一下子进了气嗓子里,顿时咳嗽起来。秋月赶紧过来拍,咳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妈听到声音也从楼上下来,心疼地说:“怎么咳嗽了,用不用去看医生?”秋月说:“才刚喝了一口水,不好好坐着,呛的。”说着拿过杯子,让我又漱了一口,才止住些。
妈赶紧让秋月扶我上楼去睡一会儿,秋月笑着过来拉住我的胳膊,拉着我上了楼,一进屋,妈果然将原来我住的小床,搬走了,把新买的床收拾干净,上面铺了厚厚的席梦思床垫,床单和被子都换成新的。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也不用秋月扶,跳着上了床,秋月笑了笑,替我带上门,下楼做饭去了。
我喜欢大房间,所以就让装修的将原来两个房间打通,正中间放着一张大条案子,条案子是白樱桃木的,漆着白漆,底下有几个抽屉,抽屉里放着各色小物件,上面铺着一条杏红色亚麻桌布,上面绣着清代仕女图,形象各异,在桌子正中间垒着几方砚,和亲王的砚放在最显眼处,还有几个玉制的笔筒,里面全是毛笔。左面放着一个乾隆御制的宝瓶,瓶里稀疏地插了几支花,在靠东墙放着一个书柜,里面放着各种书籍,床放在书柜右边,床的右边放着液晶电脑。可嘉不喜欢我屋里的摆设,觉得土不土,洋不洋,她总说我西墙处的东西看不得,有富察后用的镜子,那拉氏用过的梳妆台,金佳氏用过的碗,高佳氏用过的梳子,还有巴林氏的头饰……。可嘉一想那些都是死了几百年的人用过的东西,她心里就觉得发悚,所以我的屋子,她很少进,我也乐得她离得远远的。
我刚躺下,忽然想起嵩云说我戴那个扳指好,就跳下床取了来,戴在无名指上,细腻白皙的手,顿时增色不少,然后上了床,衣服脱下来,往床边一扔,也许昨晚没睡好,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一章一梦二百年
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我正睡得香,忽然有人拍我的脸:“小姐,小姐快起来。”我的眼皮动了几动,想睁眼看看,却没睁开,就听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嘟哝道:“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早上不爱起来,小姐快起来,要不然一会儿太太又得说你了。”我心里说:“我几时成小姐了,我妈又几时成太太了。一定是做梦,昨晚累了一夜现在睡得正香,反正反正……。”我脑袋一晃,忽然想起昨天周亚梦给我下了最后通谍,要是再晚了,就要被炒鱿鱼,我一轱辘赶紧爬起来,嘴里说:“惨了惨了,又要晚了,要是晚了,还不得被那个老姑婆骂死我。”我迷迷糊糊随手扯了衣服就往身上披,脚向地上乱蹬,蹬上鞋,等到我站起身晃悠悠刚往前走出一步,就一个大扑虎扑倒在地,疼得我半天没回过神来,家里的地毯怎么这么硬呀,我哼哼叽叽地睁开眼睛,吓了我一跳,我此时趴着的地方,是砖地,一个穿青衣服的小女孩正蹲着身扶我,怎么不像是家里,刚由她扶着我晃悠悠站起来时,门外走进一人,看着我不由分说,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还没站稳又被打了个腚蹲,她狠狠地说:“说你是贱坯子,见不得大事面,刚给你买了套新衣裳,就不知道北了,不是告诉你仔细点穿吗?你看看弄得满身土。和你娘一样,上不得大台面。你今个不捡一身素的,这身花红柳绿的浪给谁看的?”
我被弄糊涂了,也顾不得身上疼,赶紧站起身,可是站起来冲了,又晃了几下,才稳住身子,我站稳身子,瞪大眼睛看眼前的女人,一看我险些乐出声来,见眼前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穿着一件银白色的素衣素裙,梳着把子头,脸上涂着厚厚的粉,眼睛瞪得大大的,樱桃小嘴擦得通红,这种装束只有在清朝的电视剧里才看见过。我以为在梦中,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不怎么疼,又狠狠来了一个,忍不住哎呀叫出声来,我心里奇怪,怎么睡了一觉,跑到这儿来了,难道是拍电视剧,可是要是拍电视剧,我怎么没一点印象。我笑着问:“你们这是做什么,拍电视剧吗?”那妇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刚睡了一觉,你又胡唚什么?”
我皱了皱眉,觉得又不像拍电视剧,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看我的眼神,是极深的厌恶,而且她刚才甩我的那巴掌,现在身上还辣辣的疼,我问她:“你说话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只不过问你一句,你就胡乱骂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谁稀罕你回答似的。”说着回过身,脚还是没站稳,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穿了一件桃红色的旗装,脚上穿着一双花盆底的鞋子,再看自己的脚,只有四寸大小,我眼睛顿时瞪大些,她心里说:“我的脚明明是三七的,怎么看起来像只有二七二八的样子。”我赶紧退回床上,坐下,褪下袜子一看,自己的脚竟小了一大圈,她正愣愣忡忡的时候。
那妇人不骂我,改骂小丫头:“我叫你叫她,你叫了半天,她是死人也应该叫醒了,是不是又跑过来偷懒了,我真是花十两银子买个废物。”说完又在她身上抓了一把,然后对我恶狠狠地说:“你就是挺尸也得捡个日子,今个和亲王府上治伤的日子,你赶紧穿好衣裳,跟你爹一起过去。”说完扭着身子出去了。
小丫头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一身素衣素裙帮着我穿上,脸色淡淡的,好像那女人骂的人和她无关,我顾不得看脚,打量起小丫头来,见她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瘦瘦的脸,面有菜色,一看就是营养不足的样子。穿着一件灰色的粗布衣服,黑布的坎肩,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淡淡地说:“小姐又拿奴婢开玩笑了。”说完帮我整理整理衣服袖子,拿了盆出去打净面水,不一会儿打了一盆水进来,服侍我洗了脸,梳了头,又给我换了一双软底鞋。
我抬头看了一下眼前的屋子,屋子不太大,只有十几平方,我住惯了大屋子,一看这屋子觉得憋屈,墙角一张小床,上面挂着半旧的绿色纱帐子,帐子上绣着花鸟鱼虫,床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一个红木笔筒里稀疏放着二只笔。
我走到镜子前一看,见自己的身子和脸也缩了一圈,像十二三岁的样儿。原来以为是幻像,现在看来不是,一定是穿越时空来到清朝了,我心里奇怪,别人穿越时空,或者摔一跤,或者掉进河里,或者如何,哪有像我这样睡一觉,就跑这儿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原身现在怎么样了,要是原身还跟原来一样每天上班,下班还好,要是像死了一样,妈还不得哭死。丫头见她对着镜子发愣,赶紧催促她:“小姐,快走吧,要是慢了,太太又要骂了。”
我心里说:“看那太太像母老虎一样,也不知道我和她有什么仇?现在既然来了这里,就当我免费旅游,这里的东西都是古董,现在不用花多少钱,我先弄一些回去,摆在屋里,省得可嘉老说我乱花钱。
随着小丫头出了屋,看她对我爱理不理的,我也懒得答理她,可是又一想,清朝就算慈禧年间离现在也一百多年了,即使是那朝的,也是我祖奶奶辈了,何况再往前,尊敬老人是我中华传统美德。我笑着追上她:“我们这是去哪儿?”小丫头说:“今儿是和亲王治伤的日子,老爷昨儿就吩咐让小姐一起去,怎么早上竟忘了?”
和亲王这个名字倒挺熟的,虽然我喜欢清朝的东西,可是对历史,我却是一个史痴,虽是学文科的,但是那书上都是一些年代大事,像王安石变法什么的,让我背,现在还能倒背如流,对于这些小事,没有记载,我也不太爱看书,所以就不知道了。可是和亲王这个名字还是挺熟的,忽然想起家里有一方砚,是和亲王的,还有刚买的那大床,卖床的也说是乾隆朝和亲王题的字,
家里的古董大部分都是乾隆朝的,那些东西都是些妃子的,至于那些妃子是什么出身我不知道,管她什么出身,买的就是那个朝代的。要是知道能穿越到这儿来,何必花那么多钱买,可是又一想,估计即使到了这个朝代,恐怕也没地方买,因为宫里的东西,我们这些庶民,哪敢去买呀。
我随着丫头,穿过夹道,来到前院,此时院里聚了很多人,大部分都穿着素净的衣服,丫头进了厅,我也跟进去,厅不太大,没有我家客厅大,在正中端坐一个穿着石青色衣服的老头,年纪有七十多岁,手里正拿着个烟袋抽着。
那老头我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看到我进来,爱怜地说:“瑶儿,你过来了。 ”他放下烟袋,冲我招着手。我快步走过去,脆声声叫了声:“爷爷。”我没觉得这声爷爷叫得不对,可是满屋的人都看我,然后哄然大笑,我很奇怪,不是爷爷,难道是祖爷爷?小丫头在旁边低声说:“小姐,是老爷。”我一愣:“姥爷,不是爷爷是姥爷?”刚刚平息的笑声又重新笑起来。小丫头说:“是小姐的爹。”她咕哝一句:“小姐这一觉睡糊涂了不成。”我这才知道闹了一个大误会。
‘是我爹’?不是都说过去的人十几岁就结婚吗?怎么七八十岁的人还会有我这么一丁点的孩子,我看我现在起码和他差了六十多岁。哎,头都要大了,管爹叫爷爷,这哪跟哪呀,不怪他们笑。我不好意思往前蹭了一步:“爹。”
他身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长得黑漆漆的眼睛,冷不丁斜侧里蹿出来,上来给了我一巴掌:“贱婢,爹也是你叫的。”打的我向后退了两步。疼得我胳膊半天抬不起来。那老头喝道:“森儿,在爹面前还敢撒野,她是我的女儿叫一声爹有什么不对?”
忽然后面传来森森一声冷笑:“老清泰,一会儿不见你精神头倒见长,你跟森儿这么大声说话做什么?是你的女儿,她也配。”老清泰赶紧站起身,轻轻笑了一声:“你看她的脸,她的眼睛,哪一处不像我,不是我的女儿是谁的女儿?”
早上给了我一巴掌的妇人,边整头发,边从屏风后转出来,在老清泰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是谁的种,她妈还不一定知道呢?你倒想捡个现成的爹。”她横了我一眼:“要不是内务府一年一选的秀女她到了年龄,我也懒得理她。反正赶明儿日子到了,打发她进宫,是好是坏是她的造化。要是选上了,混个杂疫宫女,十年后放出来,我们家多个奴才罢了。”
她站起身,揪了一下老清泰的胳膊:“时辰不早了,快走吧。”说完扭动着身子向前走去,走到我身边故意用肩头撞了我一下,晃悠悠出了院子,上了一顶二人抬的蓝色小轿。刚才打我的少年,也是如风从我身边闪过,好在,我看见他来者不善,身子微侧了侧,才没撞着我。依我的性子,真想挥巴掌,每人来两下,可是又一想,初入贵地,人生地不熟的,还不知道自己根基多重,就忍了忍。 第二章荒唐王爷
老清泰摇了摇头,从我身边走过,我扶了他一下:“爹。”他笑着点点头:“走吧。”我扶着他向院外走去。门外还停着两顶轿子,我心里说:“对我又打又骂,倒还给我留了顶轿子。”我先让老清泰上了轿子,我想上第二顶,可是我刚踏上轿门,后面有人拉了我一把。我回头一看,是刚才的小丫头,那小丫头低声说:“小姐,那是三奶奶的轿子。”我一愣:“那我不用去吗?”
??小丫头说:“以往小姐出门都和我们一起坐车,看今儿的意思,还是一样。”说着拉着我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上只有一块皮子,车里已坐了一个老妈子,还有三个小丫头,我皱了皱眉:“这么挤怎么坐?”那老妈子身子向旁边挪了挪:“小姐,坐这儿吧。”旁边一个穿银白衣服的大丫头撇了撇嘴:“刚当了两天的主子,倒拿起款来了。”
??我瞪了她一眼,可是她又回瞪我,我一看没她的眼睛大,就低下头,坐在那老妈子身边。我郁闷地坐在车里,这算什么事,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穿到这儿做什么,在家里像公主一样,在这儿老受气,连一个丫头的白眼,我还得默默忍受。
??车子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停了下来,瞪我的丫头,揭帘子先跳下车,然后另外两个也先后下了车,还是服侍我的小丫头,回手在我下车的时候扶了我一把。我下了车抬起头一看,眼前来到一个府第,上书‘和亲王府’,只见府外摆满了灵灵幡和纸人、纸轿、纸马、金库、银库。百余条白纱帐幔在微风中飘荡,数千条金铂银锭迎风籁籁作响,门洞里摆着张八仙桌,桌上酒菜、汤饼齐全,唢呐笙簧震得我耳朵生疼,我看着吹鼓手,摇头晃脑地正吹着一支欢快的曲子,进去出来的人络绎不绝,但是却没一个脸上带着悲戚之容的,甚至还有人笑嘻嘻的,我心里奇怪。我正皱着眉看着,身后的小丫头拉了我一把,给我穿了孝袍子,我虽然不信迷信,但冷不丁穿了我心里也吓了一跳。
??随着我身后又来了几辆车轿,我看见太太赶紧迎上去,少爷夫人叫着,我心里说:“人的嘴脸就是不一样,看我一个样,看人又一个样?”等那一拨人进了院,清泰带头,我们几个随后也进了府。和亲王是什么来头我不知道,但是一看这个府的气派,就不是一般。我跟着绕着进了内堂,一路上不敢抬头,哈得我脖子疼。进了院子,见清泰跪在地上一阵狂哭,我们也都跟着跪下,听着满院子人干嚎,我心里说:“这个和亲王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哪有人死了,没一个人真哭的。”
??想着自己不明不白落到这里,家境不算太好,还整日里受小人气,又一想爸妈不知道想我想的什么样子,心里难受。又想这个和亲王也挺可怜,虽身为亲王,死后却没一个想他的。不知不觉我就哭起来,当然我不会向那些人大声嚎,只能小声哭,哭着哭着声音就大起来,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停,那些人可能训练有素,忽然都没了声音,只有我一个人没止住,嘤嘤声没有停止,上面又有人大声喊了一声停,我才停住,可还抽泣着,我身前跪着三少奶奶,她用后腿踢了我一下,本来跪得时间长,腿发软,再让她这么一踹,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在我练过瑜珈,否则我的双腿一定得折了。
??我哎呀叫了一声,头不自禁抬了起来,这一抬头我吓了一跳,见跪向的地方,并没有棺材之类,而是一张供桌,桌上摆了满满一桌丰盛的菜,一个身穿宝石蓝衣服的青年正大吃大嚼。我一下子懵了。那青年见我泪眼盈盈抬眼看他,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到我身侧,蹲下身抬起我的下巴,笑着问:“你是谁家的孩子?这孩子好,哭得心诚,不象你们象唱戏一样”
??我虽然是二十一世纪的青年,但是让这么个爷爷爷爷辈的捏着我的下巴,也有点不好受。我向后甩了一下头,瞪了他一眼,他笑声更大,伸出大手,一把拉起我,对身边的人说:“给她搭个座。”上来一个仆人,把我的座位搭在我站着的旁边,那人说:“搭到爷的旁边,另外再上一副碗筷,让她陪爷一起吃饭。”
??看着地下到处是纸灰,那样的饭无论如何我也吃不下,我故意磨蹭着说:“我爹还在地上跪着,我怎么能坐着吃饭?你还是自己吃吧。”说着重新要跪下
??那人挟了一口菜放到嘴里,眼中带着一丝促狭的笑:“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在五爷面前,还敢你呀我的乱叫,规矩都哪去了?要不是五爷今儿高兴,定重重治你的罪。”他向下挥了挥手:“今儿就到这儿吧。下面预备了酒席,你们去吃吧。”说着站起身伸了伸懒腰,走过来。在我脸上摸了一把,吓了我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轻笑一声,英俊的脸上带着玩世不恭:“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只听到太太管我爹叫清泰,但是是谁家的我也不知道,我嘴张得大大的,眼睛瞧着老清泰,向那人福了一福,因为我福的姿势不怎么标准,那人竟哈哈大笑起来,我很喜欢听他的笑声,很爽朗。但是他在我福的时候笑,我有点不高兴,但是不高兴也没用,他仍旧笑,我有些恼怒地说:“爹的名讳做女儿的怎能随便叫?你这人好生无礼,王爷过世,你不伤心也就罢了,倒能笑出来。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脑子坏了。”
??老清泰赶紧向前跪爬了两步:“主子恕罪,奴才该死,教女无方。”我赶紧过去想把他扶起来:“爹!”老清泰上来打了我一巴掌:“你胡说什么?还不给王爷跪下。”
??那人伸手扶起了老清泰:“原来她是你的女儿?不知者无罪。”我笑着问他:“王爷?你和和亲王是什么关系?”那人笑着说:“我叫弘昼,你说我和和亲王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弘昼是谁?要是在家,估计电脑上一查就能查到,可是现在没有电脑,我不敢乱说话,怕又闹出笑话。
??本来我大脑一直控制不让我乱说话,可是脑子一溜号,嘴却蹦出一句话,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不好意思笑了笑:“弘昼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弘历是谁?”我这句话刚出口,就见弘昼的脸色变了变,然后我的脸上就多了两巴掌,一巴掌是老清泰赏我的,一巴掌是太太赏我的。然后后面又来了一脚,是早上打我那个三爷赏的。我一个站立不稳,跪到地上。
??我心里生气,从早上到现在,连巴掌带窝心脚,赏得倒全,这个古代之行,真不是人干的事,我一气腾的站起身,对着三爷我就回踹了回去,她没想到小小的我,竟有这么大的能量,我指着他厉声喝道:“他们两个打我也就罢了,看着他们年长不和他们计较,你是哪根葱,也敢打我。”说着我就扑过去,连嘶带咬,可怜我这个文明人,回到古代不得不像泼妇一样,争取我做人的尊严。
??终于被人拉开了,三爷的脸上多了几道血痕,手也被我咬了两个口子,弘昼无心看我们家窝里斗,带着满脸不耐,挥挥手,像赶狗一样打发我们走了。
??回到家,我的苦日子来了,先是被太太痛打了几鞭子,然后三爷又要打我,还是老清泰开口了:“还有十天,她就要进宫选秀,现在打伤了,日后参选的时候,怎么交待?”三爷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如果选秀不成,你的命也就不用要了。”我回瞪了他一眼,他拂袖走了。
??太太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姑奶奶,我看我们全家的命迟早会葬送在你的手里。与其日后死在你手里,还不如现在就打死你。”我冷笑一声:“与其在你们手里受罪,倒不如真被你们打死好了。”太太恨得咬了咬牙,“死丫头,顶嘴能当饭吃呀。”说完在我身上拧了两下,恨恨地走了。
??老清泰叹了一口气:“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皇上的名讳你也敢叫,多亏今儿吊丧的都是和亲王的奴才,他又嘱咐了不许外传,否则你几条命也早就丢了。”
??我满不在乎地说:“我看我的命迟早会丢的,你们的规矩我本来就不懂,叫了一声皇上的名字,就丢命,那我恐怕得准备十条八条命才够用。”
??挨了几鞭子,身上痛得半宿没睡着觉,翻来覆去的真想大哭一场,直到天亮,我才迷糊糊睡着,小丫头也是一宿没见。也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觉得肚子饿的不行,前儿晚上在家就没吃饭,过到这儿巴掌鞭子倒是没少挨,可是饭却一口也没吃,撑着起来,想去找口吃的,刚走出屋,恰好见小丫头迎面过来,看见我赶紧跑几步迎过来:“小姐,你这是去哪儿?”我皱着眉说:“我想找点饭吃。你这一晚上去哪儿了?”
??她过来扶着我:“三奶奶说她的丫头病了,非要奴婢去服侍,趁她去给太太请安,奴婢想着小姐昨晚上挨了鞭子一定不好受,就抽空回来看看。”
??自从来到这个世上,除了老清泰对我稍好些,下来就要数她了,我心里很感动。她说:“小姐饿了,奴婢去厨房给小姐拿些吃的,小姐还是回去等着吧。”看着她跑远了,我浑身无力,只得回了房,刚坐下,小丫头就捧着食盒回来,把菜摆到桌上,我说:“小心不要把书弄污了。” 第三章二太太
?小丫头淡淡地说:“屋子本来就不大,小姐又不认字,摆这些做什么?要不是因为是大小姐的屋子,太太不让乱动,我早就把东西撇开了。同样是主子,小姐整日挨打,大小姐在的时候也是奴婢侍侯,却象公主一样。难道就是因为小姐是二太太生的?”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我的待遇不同,原来我的娘不是大太太,而是二太太,也就是说大小姐命好是因为她是嫡出,而我是庶出。
??我无心听她唠叨,拿起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要不是碗太硬,我一定连它都得吞了。小丫头又给我倒了杯水:“小姐先休息一会儿。等三奶奶的事完了,奴婢再过来,”我点点头,合衣躺在床上,想起弘昼冷着脸赶我们走的情形,心无端地痛了一下。
??吃饱了饭,又睡足了觉,身上的痛减轻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大太太没有用全力打我,还是她就那么大劲,虽然打出几道血痕,但是过了一晚上,好多了。
??由于娇生惯养的我,连日连夜地挨打受气,后来的三天始终缠绵于病塌,太太过来看了我两回,给我拿些吃的,但是始终不和我说话。我知道她过来看我,是怕我耽搁了选秀,并不是真的想看我。我也懒得理她。
??这一天,我正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时候,听到床前有哭声,我睁开眼睛一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擦眼睛,她见我醒了,脸上带着惊喜,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醒了?”我好奇地看着她,见她长得真美,白里透红的脸蛋,带着愁容,黑漆漆的眼睛,闪着泪光,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衣裳,在肩头袖口缀着几朵梅花,越看越觉得她眼熟,我坐直身子问她:“你是谁?”她一愣,眼睛又蕴满了泪水:“瑶儿,怎么连娘也不认识了?”怪不得觉得她眼熟,原来是她长得像我,不对,应该说是我像她。
??她伸手摸摸我的脸:“看把你都烧糊涂了,原以为你认了你爹,日子能好些,没想到还不如不认。”说着抱着我的头,大声哭起来,我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搂着,有点不习惯,我悄悄挣开她的怀抱,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只得找话问:“娘,弘昼是谁?”
??那女人脸上带着惊慌:“怎么敢直呼和亲王的名讳?小心让人听到可不是玩的。”我一愣,坐正身子:“昨儿不是给和亲王治丧吗?怎么又出来个和亲王,这么快就袭了官职。”那女人笑了笑:“我们王爷就是好热闹,活得好好的,非让奴才们给他治丧,现在都办了几出了,也不新鲜了。皇上也不理他,任他闹,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王爷是有名的荒唐王爷。”我第一次听说人活着,竟扮成死人,听别人哭,也不怕忌讳。想着和亲王大吃的样子,我忍不住笑起来。
??那女人说:“都是你命好,遇上我们佛一样心肠的王爷,要不,你昨儿的祸就闯大了。听你爹说吓了我一跳。你原来不是个爱多嘴的孩子,怎么一下子就变了,是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你的体了,我看得找个人看看。”我心里说,哪是不干不净的附了体,而是二百年后的一个精灵。要是真能找个人把我的灵魂打回去,就是我造化了。
??小丫头进来,看见她福了一福:“二太太来了。”她笑着说:“小春,你服侍大小姐的时候,上下都夸你,把瑶儿交给你我很放心。知道有些没眼的人瞧不起她,可她到底是老爷的骨肉。”小春说:“二小姐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知道怎么待她。二太太放心。”
??“二太太?我们家什么时候又出来个二太太。以为在老爷子屋里不清不楚地住了二宿,就混上明路了。”小春吓得身子一抖,赶紧回身对来人福了一福:“三奶奶来了。”昨儿踢我一脚的三奶奶,扭着腰走进来,看也不看二太太一眼,走到我的床头,一屁股坐下来,险些坐到我胳膊上,吓得我娘赶紧站起身,给她施礼,她冷冷地说:“主子的房间,做奴才的怎么能随便乱进。派了你在这儿当差了?”
??二太太讪讪地说:“听说她病了,老爷让我过来瞧瞧。”她冷哼一声:“‘她’也是你说的,如今她是主子,再小,我得尊一声小姐。”
??我实在有些看不过眼,一个小小的包衣府奴才,谱倒不小,我腾的坐起来,抬腿蹬了她一脚:“昨儿你踢我,今儿又数落我娘,欺诲我娘没女儿吗?”我也没觉得用了多大劲,她正讲得来劲,被我一脚蹬到地上,顿得她哼了一声,险些背过气去。
??吓得二太太赶紧把她扶起来,抱到床上,对我说:“怎么连你三嫂子也敢打,我看你真是鬼神附体了。”我冷笑一声:“她算哪门子的三嫂子,她也配。”二太太说:“我的小祖宗,让我多活一会儿好不好?你就不要再给我惹祸了。”
??三奶奶一缓过气来,上来就要打我,我轻轻一躲,躲开了,我跳下地,找了一双花盆底的鞋穿上,举着脚对她晃了晃:“你再敢动,别怪我踩废你。”她脸上带着一丝惊恐:“你简直是野蛮人。”我冷哼一声:“是也是被你们逼的。”说着拉着二太太走出去。
??由于有穿滑冰鞋的经验,穿起花盆底的鞋,我照样健步如飞,我正低着头快步往前走,迎面撞到了一堵墙上,由于我的速度快,惯性就大,虽然那堵墙软乎乎的,还是把我撞的后退了五六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多亏我娘站在我旁边,要是站在后头,一定将她坐个跟头。
??我娘抬头看见那堵墙,吓得眼睛瞪得老大,顾不得扶我,赶紧跪下:“王爷吉祥。”那堵墙哈哈笑道:“起来吧。”说着过来拉起我,我本想揉揉受伤的屁股,一听娘呼王爷吉祥,赶紧放在已接近屁股的手,接着在我眼前伸过一只手,我抬起头,见和亲王正揶揄地笑着,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腾地站起身。可是双腿的分的太大,没站起来,又向地上坐去,王爷赶紧一把搂住我的腰。我站直身子,伸手推开他。
??王爷放开手,故意用衣摆擦了擦手,我瞪着他,他笑着问我:“你几天没洗澡了?身上都酸了。”想想昨儿他赶我走的眼神,我心里又一寒,淡淡地问:“王爷不在府里,到奴才家里做什么?”王爷收起笑容说:“听清泰说你病了,过来看看。”我淡淡地说:“怎敢劳动王爷大驾。”
??三奶奶披头散发的跑出来,看到和亲王愣了一下,赶紧将头发挽好,过来给和亲王见礼,和亲王应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我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拽住胳膊,拉着我将我拖进我的小屋子。
??进了屋子,他一把将我抛到床上,气呼呼地说:“你到底想怎样?昨儿大庭广众之下直呼皇上的名讳,我没怪你,你还跟我呕气。你跟你哥哥在家还没打够吗?竟跑到我那儿去丢人。”
??我一直见他都是笑,没想到今儿倒看到他发怒。我坐直身子,站起身走到桌子前,拿起毛笔,研了墨,在一张纸上画起画来,我画了一张素描,正是和亲王发怒的样子,他见我一声不吭,忍不住走过来,一看我的画,被气乐了。伸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你这个鬼精灵,要不是人太小,我马上娶了你。”
??我一愣,他坐到我身边:“你是包衣府的奴才,不能参加户部三年一选的秀女,内务府选的,只能入宫为杂役,我看你这身子骨,虽然打架是好手,却未必受得了那里的苦。”我收起画,站起身:“虽然做杂役苦些,也胜过在这儿受气好。奴婢有心里准备,谢谢王爷关心。”
??他拿过我的画收起来,猜进怀里:“我还是喜欢你在我面前直呼我,称奴婢倒显得生分了。”我笑了笑:“生分不生分,跟称谓是没关系的。”
??王爷说:“你放心,我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到了选秀的时候,自会有人照应你。我不敢给你什么保证。非君莫娶之类的话我也不想说,一切都看缘份,如果我们有缘,即使进了宫,我也可以把你要到亲王府。如果没缘,就是娶了你,也只是一个摆设。”
??我淡淡笑了笑,心里说,即使有缘份我也不会嫁给你,三妻四妾的规矩,我这儿可消受不起。如果我守着空床,心爱的人却搂着别人睡觉,想想就觉得打冷颤,我觉得女人什么都能忍受,就是不能忍受男人的朝三暮四,偷偷摸摸对自己还能尊重些,想想古人堂而皇之的左拥右抱,我还是宁缺勿滥。
??他略坐了坐,站起身走了,我送他,推开门,吓了我一跳,见门外跪了一地的人,头一个是老清泰,他的右边是太太,他们身后是三爷和三奶奶,再往后就是一些家人仆人。和亲王笑了笑:“只是过来窜个门,不用大惊小怪的,都起来吧。”他走过去拉起老清泰:“清泰,你闺女虽是你养的,但是她是待选的秀女,不能怠慢了,否则皇上怪罪,你可吃罪不起。”老清泰忙不迭地答应。 第四章进宫
和亲王的一句话,虽然没有让我咸鱼翻身,但是起码让我清静了一段时间。终于到了选秀的日子,一大早,小春服侍我梳洗,二太太也过来帮忙,她边帮我梳头边拭泪说:“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却到了选秀女的年纪了。在家里虽说不是正经主子,到底还有人服侍。到宫里你就是奴才,好好听主子的话,你千万小心,不要再莽撞了。娘不指望你为妃做嫔,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出来,宫室里的争斗,你千万不要沾边,娘叫你逢人但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 我唯唯诺诺地点着头:“娘你放心,我知道我的斤两。”
?? 梳洗完毕,时辰到了,我坐着马车进了内务府,待选的秀女已经来了大部分,内务府选秀不像户部选秀那么严格,因为有权利的都使出全身节数,希望自己孩子选不上,怕十几年光阴白白在宫墙里虚度了。即使能熬到二十五岁出宫,恐怕在家只能做个老姑娘了。自从来到这个年代,一切对我都无所谓,我也不巴望在这儿能找个好归宿。
?? 内务府总管叫阿巴泰,听着像满人,其实他本名叫李阿泰,他嫌没有品位,就改了一个名字。当小太监点到我的名字时,阿巴泰抬起他耷拉的眼皮,看了我一眼,用他那女声女气的声音说:“留了。”我听这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这才知道什么叫祸害人,估计把男人变成太监和把男人变成人妖差不多吧。我本来憋了一肚皮的笑,后来一想还是忍着吧,否则挨板子事小,要是掉脑袋可不是玩的。
?? 进宫的前几天,我们先学规矩,早上清泰用轿将我送来,中午再把我接回去,这是内务府送的情份,让孩子和家里惜惜相别,毕竟进宫的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怕孩子哭闹想家。过几天,用轿车把我们送到神武门外,老太监带着我们,把我和另外两个送到长春宫。
?? 带着我的珞宪姑姑很严厉,但是对我很好,本来想把我分到绣房,绣房的宫女虽然比不得侍寝的宫女身份尊贵,但还不算粗使丫头,可是姑姑见我绣的那朵花,愣得嘴张开了半天才闭回去,因为明明让我绣了一朵梅花,可是我绣得即像蜜蜂,又像蝴蝶,那针脚大的,一朵花三下两下完工。而且等花绣好了,再看看我的手,都快成蜂窝了,姑姑很生气:“你这哪是绣花,简直在给蜜蜂做窝呢?”她赶紧把我绣的花拆了,以后绝不敢再让我动针钱。
?? 后来又想让我去长春宫的小厨房帮厨,让我切菜,切的丝像条,切的片像块。让我烧火,该火大的时候点不着,弄得菜里都是汤;该火小的时候,火越烧越旺,直到把菜炒糊为止,等到上膳的时候,没有一个菜是可以吃的。姑姑叹了一口气:“就你这毛毛燥燥的样子,别指望进寝宫去侍候娘娘,娘娘身子本来就弱,让你侍候,把娘娘气个好歹,可不是玩儿的。”十几岁的时候倒是进过一次厨房,口渴想烧点水喝,可是一不小心睡着了,结果水烧干了,壶掉底了,要不是妈妈回来及时,那只不锈钢壶说不定能炼成屠龙刀、倚天剑之类的宝物。
?? 我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问姑姑:“姑姑,有没有什么活不用动手,还不用费劲的,我一定能做好。”
?? 姑姑笑着说:“那就只能是你回家去做你的大小姐了。”说完也不理我,转身走了。我一个人愣着站了一会儿,见身旁是一片花海,在花丛外有一张石凳,我在上面坐下来,昨儿在内务府的墙上看见一本皇历,上面的日子是乾隆四年五月初一,想着离过端午还有三天,不禁想起唐朝文秀的一首诗:“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
?? 别看我在古代是个废物,在现在我可是个才女,是中文系的高材生,英语六级,计算机五级。现在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只求平安少生事,莫因代沟起风波。谁叫我和她们之间隔了十几代人,这么深的代沟怎能轻易添平?
?? 又坐了一会儿,觉得天出奇的热,看了看蓝蓝的天,万里无云,我站起身回屋。我住在宫女住的厢房里,皇后崇尚节俭,我们这些人自然也跟着节俭,屋子摆设很简单,除了两张小床,应用的被褥外,最奢侈的就算我和默然一人一领桔红色的纱帐子。靠墙的桌上放着一支笔,估计是给我们记点什么东西的,旁边码着几张纸,先两日在宫里看到一段《康熙教子庭训格言》觉得很好,忍不住抄录下来,“凡人处世,惟当常寻欢喜。欢喜处自有一番吉祥景象。盖喜则动善念,怒则动恶念。是故古语云:「人生一善念,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人生一恶念,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此诚至理也夫!凡人养生之道,无过于圣贤所留之经书。惟朕惟训汝等熟习五经四书性理,诚以其中凡存心养性立命之道,无以不具故也。看此等书,不胜于习各种杂学乎?”自从十来岁开始练毛笔字,估计我这手字,姑姑看了不会骂我是废物。可是在古代又有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抄好了,想把它贴到墙上,那时候没有胶水,贴东西都是用面和水在一起煮成酱糊,可是为了贴一张纸,现去打酱子也不划算,和我一起到长春宫的默然,已分到绣房,恰好她手里拿着个粽子走进来,我和她要了一小块,她递给我,笑着问:“瑶姐,做什么呢?”我边贴边笑着说:“闲着没事写几个字玩玩。”
?? 默然笑着站在床边看我贴字:“瑶姐,我虽然不认识字,但是你这几个字写得和我们家过年贴的春联差不多。”贴完字,我坐到床上,“默然,以后,你或者叫我魏姐,池姐,什么姐都行,即使不叫姐,叫名字我也不生气,求你千万不要管我叫瑶姐,我听着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注瑶姐让我听着象窑姐儿)
?? 默然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竟然瞪大眼睛说:"前儿碧姐管你叫瑶妹,我看你答应,你比我大,我自然管你叫瑶姐了。好了,你既然不愿意我叫,我就叫你瑶池吧。”这个小啼子,一副大度的样子,拍了拍我的香肩。我也不知道是真凑巧,还是假凑巧,来到这个朝代,我的名字,还叫瑶池,只是从谢改成魏。谢瑶池名字的由来是因为爸爸喜欢李商隐的诗,‘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不知道在清朝我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取个瑶池的名字。
?? 默然虽然名字叫默然,可是让她的嘴闭一分钟都难,可能是她怕嘴闭久了,会粘上。所以她的嘴一会儿也不闲着,这不,刚坐下,我只问了一句:“默然,你出来,你家里人有没有哭?”没想到倒惹得这个小啼子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的话:“前儿大嫂送我进宫,我看她长出了一口气,那满脸的喜气,倒像是得了人参果一样。她早盼着我进宫,家里省了嚼用,好供养她娘家弟弟。我们家也没有多少进项,我娘偏心,缺的短的从没有少过她,她都偷偷地倒腾走了。我娘倒是哭得昏天动地的,可是也是雷声大,雨点薄。瑶池,你怎么不说话?”她见我半天不吱声,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说:“我怕嘴唇磨薄了。”
?? 她又瞪大她那招牌似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有些像关之琳。我看她没听懂,我也懒得解释,只笑笑说:“好读书,不求甚解。慢慢你就领会了。”说完,躺到床上,反正也没有我的事,歇歇身子骨吧。默然可能也怕嘴唇磨薄了,果然不说话了,又坐了一会儿,又一个宫女叫称儿的,过来叫我们去吃饭。
?? 宫女用膳是在主子用过膳之后,主子身边不能离人,所以那些当值的,换着班过来吃饭。我们吃的都是主子撤下的残席,总听说皇后为人节俭,可是她这满桌子十几道菜,都只略略动了几口,实在太浪费了。原来在家没有可口饭菜不爱吃的时候,爸总跟我忆苦思甜,说他小时候如何如何吃不饱,那时候做的面汤,就是一把面放上半锅水,那面汤都能照出人影,他当时就想如果面汤里多几块疙瘩,能添饱肚子多好啊,然后就教训我们,现在你们多幸福,还总爱挑三拣四的,我看是没饿着你们。
?? 宫女们吃饭没有尊卑,都各盛各的饭,偶而处得好的,也互相盛。因为临近端午,餐桌上有一盘粽子,每人分了一个,这个粽子包得很新巧,我解开,香味扑鼻,咬了一口,入口软软的,说不出的味道,比现在超市卖的好吃多了。我笑着说:“这个粽子真好吃。”
?? 恰好姑姑走过来,把她的那个也递给我:“紫禁城的东西,外面是比不了的,你别小看这粽子,御膳房掌膳太监为了博取太后及皇上,皇后的欢心,在节前十数日,不论粽子的外形,用的糯米粽馅,都要精心策划,然后逐级呈报,最后经皇上御批。也算你有口福,今儿这一盘就是今年的新品,太后、皇上、皇后还没尝呢?我们觉得好了,才能进上。”姑姑对我说:“刚和总管商量了一下,撒扫庭院和侍弄花草的活不累,虽然现在不缺人,但是你总闲着也不是办法,你去那儿帮忙做点什么,等你手脚利落了,在另谋出处。”
?? 我点点头:“明儿我就过去。”姑姑又说:“也不急一时,快到端午节了,御膳房那儿缺人手,明儿你去帮帮忙,我也不指望你会包粽子,只是凑个数。” 第五章深宫似海
晚上吃罢饭我躺在床上,自从进了皇宫,我秉承了这样一条原则,人多的地方不去,如果一定要去,千万管住自己的嘴巴,不懂得忌讳,哪句话说错了,掉了脑袋可不是玩的。万一什么时候时空之门开了,脑袋混没了,拿什么回去。我现在是能用两句话说明白,就改成一句话,能用一句话,就改成半句,再最后就用‘嗯’蒙混过关。
??宫里头的宫女本来是各管一摊,可是乾隆朝有个吃粽子宴的规矩,初一到初四这几天各宫需用的粽子就有几千个,而到了初五仅皇上一个人桌子上摆的粽子就得千余个,而且还要上粽子供,及打赏文武大臣、太监宫女每人一份,对粽子的需求量很大,原有的御膳房厨役远远不够。从各宫选派宫女去膳房帮厨。长春宫除了我和默然以外,还有一个年长的宫女。
??第二天一早,我和默然早早吃过饭。进了御膳房,见里面厨役正忙的热火朝天,和馅的和馅,挑粽叶的挑粽叶,包粽子的包粽子,十几口大锅冒着热气,默然问我:"你会包粽子吗?"我笑了笑:“没吃过肥猪肉,总见过肥猪跑吗?”我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申斥声:“你姑姑怎么教的你规矩,亏你这些粗话也能说出口。”我一愣,抬头见斥责我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宫女,长得白白净净的,虽然不算漂亮,但也算清秀之列,好象有一点印象,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我笑着说:"这句话只是一句俗语,难道在皇宫里猪肉可以吃,名字不能提吗?”那宫女冷冷地说:"既然是俗语,就入不了大雅之堂,堂堂的大清宫廷怎容得说这些乡村俚语.”
??我简直要疯了,总说不说话,一直忍,刚说了一句话,就遇见一个多事的宫女找茬.我瞪了她一眼,那宫女还茁茁逼人,在我后面嘟哝着:"你是哪个宫的,你姑姑是谁?也没见过像你这样新进宫的,一点礼节也不懂,前辈教训你,你不但顶嘴,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淡淡地说:"何为视而不见,何为听而不闻,万事以顺为先,今儿姑姑派我过来帮忙,你跟我吵嘴,影响我做活倒没什么,如果影响到大家,耽搁了后儿的粽子宴,万岁爷怪罪下来,你能担待得起吗?"
??那宫女一愣,脸色气得煞白,伸手向我脸上打来,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不是很懂宫里的规矩吗?你知不知道在宫里许骂不许打,打人不打脸."我摔开她的手:"你我是梅香拜把,都是个奴儿,何必在这儿逞一时之强,等哪日你做了主子,再来教训我吧."
??我的一句抢白气得那宫女站在原地半天没喘一口气,默然悄声说:"她是不是被气得背过气去了."我笑了笑:"没关系,如果她被气得没气了,我给她做人工呼吸."
??那宫女冷笑着说:“没想到进宫才几天的毛丫头就能嚣张至此,你们主子倒是好性子,能容忍奴才说话连一点规矩也不懂。”忽然她身后有人接话:“杏儿妹妹今儿怎么这么大脾气,跟个小丫头吵起来,也不怕人笑话。”掌膳的公公赶紧迎过去:“翠竹姐贵人踏贱地,是不是皇后娘娘想吃粽子了。”翠竹笑着说:“公公怎么忘了,我是过来帮忙的。自从进了宫,哪个端午节不是我过来?”掌膳公公笑着说:“如今姐姐可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侍候娘娘身子要紧,这等小事还是让一些小丫头们做。”
??翠竹笑了笑,净了手:“你们包的是上宴的,和进献各宫的,我们主子就爱吃我包的,虽然你们年年都能弄出新花样,主子只是略尝一口就撤了,倒是我包的能吃个两三个。”说着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杏儿见斥责她的是皇后的大宫女,没敢顶嘴,向她福了一福,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她刚一走,屋里顿时活跃起来,十几个围在大盆边,捆粽子的宫女,顿时都开了腔,一个说:"他嚣张惯了,今儿落个没趣,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默然问:"她好大的威风,是哪个宫的?"一个宫女说:"她是娴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娘娘想吃火腿馅的粽子,偏我们这儿还没煮熟,惹得她骂了掌膳的公公几句,公公忍气吞声没敢顶嘴,恰好你进来了,你没让她讨着便宜,一定不会就此罢了."
??我先净了手,然后过来想帮忙,刚蹲下,有宫女递给我一个凳子,说话归说话,看来看过肥猪跑也不一定管用,刚开始自己裹,把粽叶,弄成一个椎形,把和好的馅放到里面,然后往上裹,手一松没拿好,哗的都洒了,没办法又重新来,反反复复,默然前面已经放了十来个了,而我一个还没裹好,越裹不好,就越着急,默然笑着把裹好的一个递给我,让我捆.我这才知道什么叫手比脚笨,刚捆了一圈,想缓一下手,没想到连皮带馅一下子掉到盆里,又开了.旁边的人都抿着嘴笑,默然赶紧捞出来,重新裹了裹,缠好了.我的脸顿时红的像一块布一样,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我低着头,掌膳公公过来,对我说:"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得会的,你既然不会,就过来帮忙烧火煮粽子."
??我手脚并用,总算煮好了一锅,掌膳公公看着我满脸的黑灰,忍不住笑了笑,拿了一个粽子递给我:"累坏了吧,先吃个粽子,然后你就回去休息一会儿."
??我拿着粽子走出御膳房,我是个标准的路痴,出了门就不知道东西南北,故宫倒是去过几次,第一次是跟爸妈去的,第二次是跟哥哥去的,每次都是他们带着我,用不着我分辩东西南北。我闭着眼睛往前走,爱哪哪,再怎么走也走不出紫禁城,要能走出去就好了,省得在这里受罪。
??我浑浑噩噩地往前走,当然还是捡有路的地方走,一路上太监宫女倒是遇见几个,问了几次路,他们指的方向我转一会儿又转回来了,我心里着急,这么大的皇宫,要是在这儿转起来没完,还不得把我累死了,我奇怪,天快黑了,默然她们为什么还没回来?估计回来应该能看见我。手里拿的粽子早就让我吃完了。我决定再试一次,再找不着我就不走了。
??都是古代的通讯工具太落后了,如果放到现在打个电话,说好地址,哥哥就能过来接我。我暗自后悔不该自己一个人出来,我顺着小巷高墙,一路向前摸去,左拐右拐进了一个花园,我正往前走,听到前面有说话的声音:“听说娴妃娘娘身子不舒服,我们主子想过去看看。正巧遇见姐姐,想讨个信,好回去回我们主子,娘娘到底怎么样了?”
??另一个说:“主子前儿去看皇太后,回来时着了风,太医们说是热伤风,养养就好了。主子今儿还说,不怪万岁爷宠慧妃,真是一等一的人儿,不但性子好,为人也温顺。”
??我赶紧停住脚步,先一个说:“明儿是端午节,不知道今年的粽子宴又有什么新招。”后一个冷哼一声:“你别提粽子,今儿让个小丫头气得我半死。”先一个笑着说:“到底怎么了?你的性子是有你说上句的,还能轮到旁人。”后一个冷叹一声:“那丫头仗着是长春宫的,自然不把我们这些放在眼里。我最看不上她那张狂样儿,但愿她别犯到我手里,否则我让她知道后悔怎么写。”
??我一听就知道是上午训我的那个宫女,都说宁愿得罪十个君子,也不得罪一个小人,我就顶撞她几句,就惹得她怀恨在心。与其日后让她慢慢收拾我,还不如我现在就出去,跟她来个鱼死网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是又一想,都是离家在外,在宫里为奴做婢的命,何必针锋相对。
??我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名宫女赶紧停止说话,其中一个从另一条路走了,另外一个迎着脚步声走过去,就听那宫女问:“姑姑这么急去哪儿?”
??一听是珞宪姑姑的声音:“是我带的一个宫女,不熟悉宫里的地形,我打发她去御膳房帮厨,早就出来了,这晚儿还没回来,所以四处找找。你这会儿不侍候慧主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那宫女说:“主子的弟弟前儿得了一件罕物,是用木头做的小人,赶着一辆马车,那马的脖子还能动,送给主子解闷,正好三阿哥看着好玩,就向主子讨。主子让我给他送过去。”
??珞宪问:“恍惚看见你和一个人说话,那人是谁?怎么见我过来倒走了。”那宫女说:“是杏儿,她给她们主子请太医,我问了几句娴妃的病情,耽误了一会儿,她着急,怕有人再绊住,就急忙忙走了。” 第六章粽子宴
五月初五,端午节这天,姑姑没有派我的差事,因为当天列席的都是身份极尊贵的人,怕我毛毛燥燥的打坏杯碗尚在其次,要是触犯哪个宫人贵戚没准混丢了脑袋。
??宫中的不论身份高低的宫女都出去参加宴席,第一等的陪着主子,服侍主子。第二等的是端茶送水与点心果子的,第三等才是摆案子,上菜的。宴席摆在漱芳斋,我的住处离那儿很远,我正一个人闲着无聊,写字打发时间,默然从外面走进来:“我们都累得半死,你却在这儿躲清净,如今你的清净可是到头了,有人要见你,快去吧。”我放下笔问:“这里我认识的人拿手指头都能数过来,谁要见我?她笑着拉起我:“我也不说那个人,反正是个尊贵的主,如今他有赏了。指名要见你。”
??我一路上就想,到底是谁想见我。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总之那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正低头走着,前面有人笑道:“小魏子,五爷进宫,你不来请安,竟躲起来了?”我一听这个声音特熟,抬头一看,和亲王穿着一身黑色袍服,向我招手。我才知道他这声小魏子对我说的,我还以为他在叫哪个太监。我赶紧走过去,蹲了一个福,他笑着拉起我:“你进宫也有半个月了,这个万福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低着头说:“十几年都不长进的东西,怎么半个月就能改过来。如果真因为这个蹲福会掉脑袋,我一定好好学。”
??和亲王大声笑着,这个笑声在现代还没什么,可是在古代是犯大忌的。如今这里都是大人物,我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仍旧不停,我十分勉为其难地说:“王爷,你小点声,奴婢胆小。”没想到这句话仿佛催化剂一样,他笑的声音更大,我实在怕太后皇上治他个惊驾罪,把我定为同犯,他们到底人家是一家人,我算哪根葱。我转身想走,没想到和亲王伸手拉住的我胳膊:“你想去哪儿?”
??我低声说:“王爷,反正你找奴婢也没什么事,倒惹得您一直笑,万一要笑岔气了怎么办?我还是回去做我自个儿的事吧。”
??王爷仍旧笑,半晌才停下来,他笑着问我:“你今儿怎么说话一直象蚊子一样。最近可能是年岁大了,我的耳朵有点背,你说什么,大点声。”
??我抬高了三度说:“王爷,奴婢告退。”王爷还说:“你说什么?”我又抬高了两度:“王爷,奴婢告退。”他还问:“听不着。”我实在生气了,都说在宫中得装成淑女,我的性格大大咧咧惯了,不知道什么样才是标准的淑女,可是今天连个次等的淑女也做不成。我生气地说:“王爷,奴婢告退。”甩袖子想走,没想到袖子一直被他攥在手里,我一甩没甩动,险些将我新发的衣服给弄坏了。我实在忍无可忍,有时候脑袋固然重要,但是这次发怒细胞没经过我大脑,就冲出来了,我伸出左手,在他拉我袖子的手上狠狠拍了一下,他痛得大叫一声,赶紧松了手,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好大胆的奴才,连主子也敢动手。”我一惊,抬起头来,见和亲王的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身穿黄袍,面容清俊的年青人,一个是太监,说话的正是那个太监。那个穿黄袍的不用大脑想,也知道一定是当今皇帝乾隆,总在电视里看到这身行头,穿在郑少秋身上,将我迷了个五晕八素,没想到这个乾隆比郑少秋装扮的还帅,如果在现在让他扮演乾隆,郑少秋的影迷一定改投他的麾下。
??乾隆的画像我见过,不怎么样,可是现实中的人,比画像不知要强多少辈。可是这样的帅哥,只能养眼,别的心思千万不能动。别说他是万乘之尊的皇上,就是一个普通百姓,长成这样也一定招蜂,何必放着心静,去蹚混水。我正傻愣愣地欣赏这个清代人气最高的偶像级人物时,那个太监尖声说道:“大胆,见到万岁爷不行礼,傻看什么?没规矩的东西。”
??我赶紧对着乾隆蹲了一下身:“万岁爷吉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但是他什么表情,我低着头没看见,也没敢看。没想到我这个蹲身又让和亲王大笑起来。我心中暗暗发誓,如果大难不死,一定好好练这个蹲福。我还没等起身,那个太监阴声怪气的大声说:“见到万岁爷怎以不下跪?你是哪个宫的,真是越来越没礼了。”
??我一听心里一慌,竟真的跪下了,我真是太没骨气了,俗语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虽然不是男儿,但是膝下也该有白银吧,可是为了脑袋,什么黄金,白银,通通撇到脑后,保命要紧。膝盖撞到砖地上,痛得我哼了一声,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我真想大喊一声,这是什么世道,拿人不当人,万恶的旧社会,原来就是这样折磨人的。我强忍住抽泣:“奴婢该死,万岁爷吉祥。”也许我早上只吃了半个粽子,没吃饱,有气无力的。
??和亲王又哈哈大笑起来,我心里说:“看来我没有做笑星,真是屈了材料了,这个和亲王哪来那么多笑细胞,估计他要是看赵本山的小品,还不把他乐昏了。”我斜眼偷偷瞪了他一眼。
??忽然眼前多了一双靴子,黑缎面的,上面绣着金龙。一看就是知道是谁的,虽然乾隆爷人气比明星还旺,可是一看到他这双脚,我心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电视剧看多了,古代皇上动不动,就来一句推出午门外斩首,这句话还是蛮恐怖的。我赶紧跪正身子,低头看着这双脚,生怕他抬起来,踢我一下。我此时处于高度警惕之中。瞪大眼睛看着,反正我低着头,他们也看不见我的眼睛。
??忽然乾隆俯下身子,对我说:“抬头让朕看看,和亲王被你逗得都快岔气了。”
??我不自愿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帅得没法的脸,我忍不住往后仰了仰身子,可能是角度没掌握好,竟然向后倒去。眼看着我的头要跟地来个亲密接触,忽然后面伸来一只脚,我的头正好倒在上面,没疼。虽然不疼但是人丢的大,我眼睛睁开,正看上乾隆气得发青的脸。我赶紧撑起身,又重新跪好。
??和亲王过来把我拉起来,我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乾隆,见他负手看着我,我忙推开和亲王的胳膊:“万岁爷没下旨,奴婢不敢起来。”乾隆一听,笑了笑:“你跪也不是朕让你跪的?”我笑着说:“自古礼多人不怪,给万岁爷下跪,万岁爷不怪罪,要是万岁爷没发话,就起来,万岁爷就要怪罪了。”
??乾隆笑着说:“那你就起来吧。”我赶紧蹦起来:“谢万岁爷。”可是由于跪的时间长,膝盖有些软,险些摔倒,和亲王赶紧伸手扶了我一下,我的手不自觉碰了一下膝盖,拿起来,看满手是血,我赶紧低下头,原来我的两个膝盖,竟都出血了,把我粉色的裤子染成红色。
??我一下子吓傻了,长这么大也没看见从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流出血。乾隆看我茫然无助的样子,笑了笑:“用不用传太医给你看看?”
??我摇了摇头:“谢万岁爷恩点。”我心里却说:“什么狗屁恩点。要不是给他下跪,何至于此。”我向乾隆蹲了一下:“万岁爷,奴婢告退。”乾隆哼了一声。我又向和亲王蹲了一下,和亲王又笑了,我现在一听他笑,我就想哭,和亲王笑着说:“我本来找你有事,一看见你就想笑,倒把正事忘了。”我低声说:“我又没长三眼睛,两鼻子,王爷爱笑是您自个儿的事,可跟我没关系。”和亲王笑着说:“是跟你没关系。昨儿四哥赏了我一块西洋表,我自己还有一块,觉得是个稀罕物,想送你玩儿。四哥那块不能送,我的这块掉地上,把表蒙子摔花了,凑合着用也行,就是不知道你认不认识点儿。”
??我赶紧忙着道谢,接过来一看,是下午一点半,那时候不能说几点,应该是未时,可是认识,却装着不认识:“这么精贵的东西奴婢见都没见过,怎么会认识点儿?”和亲王笑着说:“那你回去慢慢认,如果过个三五天还不认识,再找我,我教你。”我低着头说:“奴婢谢王爷,可是奴婢也求王爷一件事,下次见到奴婢千万不要再笑了。”和亲王一听又笑起来,吓得我拿着表,转身就跑。 第七章皇上赏黄金
回到房间看着表,心里一阵狂喜,终于拿到一件古董,估计这块破表比现在的瑞士名表都值钱。可是高兴归高兴,还是感到腿有点疼。我赶紧挽起裤脚,一看,两个膝盖都出血了,我皱着眉头,找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包上。然后躺在床上,回想刚才一幕,还是有点不寒而粟。原来想见见皇上是什么样。可是现在才知道皇上不是那么容易见的,太有压迫感了。而且他是历史上有名的风流皇帝,还是少招惹为好。不论如何,顺顺当当在宫里过个十年八年,出了宫,也不必回魏府,凭着自己的本事吃饭,恐怕没什么问题。可是自己在现代所学的,在这儿都用不上,要是出了宫混饭也难,现在只有发奋图强,多学一些技能,以便日后图个出路。首先第一步得先学会绣花,如果真有幸回到现代,也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宫廷绣品。还有琴棋书画,如果学得好,以后出去了,收一批弟子,也不错。琴不能学钢琴,这儿也没有,棋当然也不能下国际象棋。想想围棋脑袋有点晕。我还有一个绝活,就是歌唱得好,平常和同事去卡拉OK的时候,都说听了我的歌才知道什么叫余音不绝,绕梁三日。但是在宫里还是少唱为佳,我可怕让乾隆听到了,万一不小心看上我就糟了。慈禧当年为了吸引咸丰的注意,就是唱歌,还有大唐歌妃,不也是因为唱歌吸引了李隆基。
??我正摸着脸想第一步先学什么,默然笑着走进来,我如今对笑有敏感,我抬起眼瞪着她。她走过来,围着我的床转了半圈:“万岁爷赏了我们每人一个金锞子,我给你的也带回来了。”我一听说有金子顿时来了兴趣,平常见的金子都是一些装饰品,还没见过这么大个的,我掂了掂足有二两,我虽然不会金子的两和克的算法,从现在市面上每克黄金二百元,这锭黄金该值一万多块,而且过去的黄金质量纯,也许价格更高,连这锭黄金和那块表,我一定要随身带着,省得万一时空之门开了,我也算没白来一趟。我掂着黄金正美的时候,默然说了一句话,吓得我手一颤,黄金没拿住,掉到地上,掉到地上就掉到地上呗,偏又砸了我的脚面,都说搬块石头砸自己脚,我看在我这儿这句话得改,拿块黄金砸自己的脚,但是我想这句话改的机率不大,必定拿石头砸脚的人,一定比拿黄金砸脚的人多。
??我蹲在地上揉着显见鼓起的脚,拿着泪眼瞪着默然,默然赶紧蹲下来:“怎以好好的竟砸了脚?”说着也帮我揉,我试着动了动,虽然疼,但是还能动,看来没有伤到骨头,我故意咧嘴嚷痛:“默然,你去回万岁爷一声,就说我不小心伤了脚,你替我侍候万岁爷看戏吧。”
??默然笑着说:“万岁爷下旨让你侍候看戏,你是多大的脸面?还敢推辞。昨儿万岁爷翻了钟粹宫娴妃娘娘的绿头牌,她正病着呢?还得起来侍候,何况你一个奴才。”
??我冷笑一声:“奴才怎么了?难道奴才就不是父母养的。”因为我是现代人,骨子里有一股强烈的平等概念,对他们那套主子奴才的论调根本不以为然,“我不去能怎么着,大不了把我推出午门外斩首。”默然嗤的笑出声:“推出午门外斩首?你当你是谁,用那么费事?如果赐死我们做奴才的或者一尺白绫或者一顿乱棍打死也就是了。瑶池,我知道你心性高。对主子奴才这些事也不上心。你我都是包衣府的奴才,进宫做奴役的命。今儿万岁钦点你去侍候圣驾,这些事即使是主子娘娘又有哪个敢说不。别说你还没到死的份,即使到了死的份,只有万岁爷收回成命的,也没有你说不的。你就好自为之。惹怒了万岁爷,即使不治你的罪,在宫中也有你受的。”
??我一瘸一拐来到漱芳斋的时候,戏已经开场了,在这里搭了一大一小两个戏台,也许因为端午节的关系,这里看戏的人不少,那个骂我不离口的太监看见我进来,尖着嗓子说:“你做什么这么半天才来?”我皱着眉说:“刚才不小心碰伤了脚,所以来的才迟了些。”我真想对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挥动我的拳头,可是只是心想了想,手却没敢抬起来。还得满脸带笑,我觉得我现在真是越来越贱,对谁都得笑。
??远远看见乾隆众星捧月一样,被一群美人围着,美人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我也里说:“古代的人就是邪门,一个男人竟让那么多女人侍候着,也不嫌烦。”
??我轻手轻脚,一路点头哈腰来到乾隆身后,乾隆对面坐着和亲王,看见我就笑了,我瞪大眼睛横了他一眼。我郁闷得想哭,乾隆扭身看见我,我赶紧挂上笑脸,皮笑肉不笑蹲福:“万岁爷吉祥!”“娘娘吉祥”、“和亲王吉祥!”我一连蹲了三个福,估计我这个姿势一定能过得去,没听到和亲王的笑声,半天乾隆哼了一声,我才站起身,不经意抬起头,见和亲王正握着嘴笑,双肩一抖一抖的。再用余光看那些主子娘娘们,也都咧开嘴笑着,只不过她们笑得端庄,不象和亲王那么无顾忌,能逗主子们开心,也是我的功绩,我跟着干笑两声,乾隆淡淡地问:“朕对宫里的地形不熟,说说你住在哪个宫?”一听就听出他的话不对味,我学着韩国电视女主角那样先鞠了个躬:“回万岁爷,奴婢住在长春宫。”和亲王本来放开手,可能这次没准备,手没来得及捂回去,就笑起来,笑得声很大,他笑,我也跟着笑,但是我觉得我的笑比哭也强不哪儿去,乾隆又问:“你住在长春宫?长春宫离漱芳斋这么远,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我怯怯地说:“回万岁爷,奴婢不小心扭伤了脚,所以来晚了。” 第八章皇后娘娘
乾隆笑着说:“朕什么时候说你晚了,朕说你来得早。”我这才知道什么叫口不对心,既然不敢顶嘴,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吭声,免得不是窝心脚,就是赏巴掌。乾隆见我低着头不吭声,又说:“怎么好好的,低着头,连吭也不吭一声。是不是朕的话惹姑娘不高兴了?”我赶紧说:“奴婢不敢。只是奴婢愚蠢,不明白万岁话里的意思,不敢接话。如果万岁爷真觉得奴婢来得早,奴婢就先回去,晚一会儿再过来。”说完,我又鞠了一躬,转身想走。乾隆叹了一口气:“早是早了,既然来了,也不用回去了。小顺子赐姑娘一个座。”
??我的眼睛顿时又大了一圈,偷眼看了一下乾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英俊的脸上带着微笑,没看出有其他的端倪。如果知道能穿到这儿,我应该先研习研习心里学。再看看其他的主子娘娘们,个个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看着我,都是一个模式。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果真给我上了一把椅子。乾隆赐座?别是看我不顺眼,变着法儿想整我,等我刚一坐上,就说我胆大包天,敢和主子们平起平座,虽然不至于推出午门外斩首,万一来个乱棍打死,那多冤!我双手绞着衣襟,看着椅子直运气,不坐吧,又怕他说抗旨不遵。我正踌躇的时候,乾隆问:“怎么不坐?难道是想让朕扶着你坐下?”我赶紧说:“奴婢不敢,这儿都是主子,哪有奴婢的座位,何况奴婢的身份坐在这儿,也不合宫中的规矩。万岁爷体恤奴婢,奴婢心存感激,可是奴婢真的不敢坐?求万岁爷成全。”
??乾隆笑了一声:“你给朕倒杯水,看了半天戏,嗓子有些干,又跟你说了这半天子话。”我赶紧答应一声,从身旁的宫女手里接过壶,倒了一盏茶,递过去,也不知道乾隆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接茶的时候,在我手心里捏了一下,我当时的身份才十三四岁,那可是幼女,皇上竟敢对幼女摸摸索索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变态,我一惊,手里的茶杯没拿住,向地上掉去,我赶紧一哈腰,在茶杯落地的一霎那,抓住茶杯,惊得我一身冷汗。乾隆身旁一个身穿紫衣服的妃子,赶紧拿出帕子给他擦拭溅到衣服上的水珠,另一个穿绿色衣服的厉声喝道:“好大胆的奴才,这么毛手毛脚的。烫着万岁爷怎么办?”
??我赶紧跪到地上,皇后富察氏淡淡笑了笑:“她小门小户的,还是个孩子,几时见过这大阵势。皇上原本好意,倒吓着她。”说着走到我面前,把我扶起来,对珞宪姑姑说:“她虽然做事有点毛燥,倒是挺讨人喜欢的,明儿就叫她过来服侍我吧。”
??珞宪赶紧答应。皇后坐回座位对皇上说:“臣妾刚想起一件事,前儿听人说西直门胡同,那儿有个戏班子是新近从山东过来的,内里有个叫万月秋的,唱念做打,都没的说,现在这班戏我们也看厌了,不如明儿把他们叫来,让老佛爷开开心。”
??乾隆说:“后宫的事你做主,既然你觉得好,就叫人去接,但是小心为上,要调查一下他们的身份,如今天地会闹得正凶,别让他们混进来。”
??皇后笑着点点头。我见他们说话没人注意我,就想来个脚底下抹油,还没等我走出五步,那个可爱又可恨的和亲王叫了我一声,我赶紧转回身,原来他因为临时有事要走,走时不忘到我身边拍了一下我的肩头,哈哈大笑走了。本来他们两口子聊得正浓,由于和亲王这一打扰,我又成了大伙注意的目标。
??乾隆的眼睛看了我足有两分钟,那摄人心魄的目光,让我的心也忍不住动了一下,再看他左右如花似玉的宫妃,我赶紧打住心猿意马,对自己说:“不是自己的东西,再好,也不能动心思。”
??乾隆调转目光,向富察后说:“看来老五最近心情倒不错。对于他办丧礼的事,皇额娘怎么说?”
??富察后温婉地笑了笑:“他办丧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皇阿玛在世的时候,他也办过。皇额娘只是打发人送了他五百两银子,别的什么也没说。”
??乾隆也笑着说:“皇额娘还想把雍和宫赏给他,朕没同意。这两天一直跟朕呕气。”
??富察后说:“我知道皇上的意思,先皇与顺治爷都信奉佛教,皇上想将雍和宫改为佛教圣地,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老佛爷原来也赞成,怎么又要赏给老五了?”
??乾隆走到皇后身边,把手放到她的肩头:“听说前儿老五的福晋去给皇额娘请安,说老五还是最念着在雍和宫的日子。朕想她本意是说在雍和宫和皇额娘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皇额娘就误会他喜欢雍和宫,非要朕把雍和宫赏给老五。”
??皇后看了一眼乾隆:“怪不得皇额娘那么爱热闹的人,今儿早早就退席了,我还奇怪,又不好问,原来是皇上惹她生气了?”说着站起身,“我去慈宁宫看看,解铃还段系铃人,让老五媳妇把话说开了,我知道老五也信奉佛教,皇上想把雍和宫做为喇嘛教圣地,我想老五也不敢争。”皇后回头招呼我一声:“你跟我来。”
??我赶紧跟过去,走过乾隆身边,乾隆有意无意哼了一声,吓得我赶紧对他躬了躬身,真是初到贵地不知礼节,只能礼多人不怪了。皇后伸出手,我当时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后来一想可能是让我扶着她,我赶紧快走两步,来到皇后身侧,皇后比我大十九岁,她的手搭在我的肩头上正好,可是我扛着她却有些费劲,我真不明白那时候的人为什么总喜欢想一些花招折磨人。 第九章凤袍
?前面几个宫女带路,她们一会儿穿花园,一会儿绕徊廊,忙得不易乐乎,我扶着皇后来到一个大广场,慈宁门位于广场的北侧,广场的两端分别是永康左门、永康右门,南侧为长信门。进了慈宁门,内有高台甬道与慈宁宫正殿相通。院内东西两侧为廊庑,南与慈宁门相接,北向直抵后寝殿的东西耳房。前院东西庑正中各开一门,东曰徽音左门,西曰徽音右门。
??进了慈宁宫正殿,一群宫女正在台阶上坐着,看到皇后,赶紧站起身见礼,皇后笑了笑,止住她们,问:“皇额娘做什么呢?”
??赶紧过去一个宫女边掀帘子边说:“老佛爷正和几位太妃一起玩小牌。”我随着皇后进了屋,见进门是一铺大炕,原以为太后与太妃是一群老太太,没想到一看竟是四十左右中年妇人,还有一个三十来岁,只有太后略长几岁,也是一个出奇的美人,脸如满月,皮肤白晢,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便服,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坎肩,头上挽个髻,她正和太妃说话,一抬头看到皇后,笑着说:“前面难得热闹,不陪着皇上逛逛,怎么跑这儿来了?”
??皇后给太后和太妃们请了安,然后凑过去说:“皇上还有别人陪着,不少我一个,倒是皇额娘今儿不去凑热闹,我们心里觉得空落落的,皇上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太后说:“那些戏都看够了,也没什么新鲜的,还不如在屋里和她们一起玩玩有趣。”皇后说:“我今儿也跟皇上念叼着另请一班戏子,我们都看厌了的,何况老佛爷?”
??太后说:“看戏就图个新鲜,那些台词连我个老太婆都能背下来,而且来来回回那几个人,化的妆也一样,又吵。”窗户开着,她招呼着一个宫女的名字:“彩月,把昨儿翻箱子找到那个五彩缎子的袍服给我拿来。”
??刚才掀帘子的那个宫女答应一声,走进来,她走到屏风后面,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件袍服,递给太后,太后放下牌接过来,彩月知道太后不想玩了,就过来把牌收拾过去,太妃们也都穿了鞋下地。
??太后打开袍服,把它平铺到炕上,衣服是黄缎子的面料,上面绣着黑色的凤凰图案,凤凰展翅高飞,周边掐着金线。皇后和太妃们看了半天,没看出和别的有什么不同。”太后笑着说:“难怪你们没看出,就是我当初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一直收着,前儿她们收拾东西,拿着出去晒,太阳地里,才看出来,原来是一件宝物。”说着下了地一头让彩月扯着,一头自己扯着,把她顺到窗户边。
??皇后她们都凑过来,我站在旁边,一看原来在日光下,原本一只凤凰变成了两只,一只展翅待飞,一只展翅高飞,两只头顶着头,亲密无间。皇后及几位太妃都认为是稀罕物,我以现在的头脑也想不出是什么端倪,那时候出现这种情况更不能小觑了。
??大伙又鉴赏了一会儿,太后命彩月包起来,对皇后说:“这件袍子我也记不起是谁送的,可怜他费了这么多的心血,被我白白搁着,可惜他一份心了。放在我这儿也是白放着,你拿过去吧。”皇后赶紧推辞:“皇额娘爱惜赏赐,我本不应该辞,可是到底是一件稀世珍宝,我也不能穿,放我这儿和皇额娘这儿还不是一样。”
??太后说:“你也不是目光短浅的人,东西好原是有用才好,你穿了它漂亮,才是一件好衣裳,要是放着再好的东西,也不过是一件废物罢了。”说着命彩月把衣服放在炕上:“一会儿走带着,否则我就生气了。”
??她又命彩月拿出一些衣服,挑一些颜色素淡的给了几位太妃,剩一些颜色鲜艳的,给乾隆的妃子们选了几件,各自标了名字,让宫女们送过去,然后又给我们几个随侍的宫女每人一件。赏给我的是一件水红色的衣服,圆宝领子,镶着银边,袖口处绣着牡丹、玫瑰等十几种花草,前胸处绣着梅花,从领口一直延续到膝盖处。我一看,长这么大没穿过这么新鲜的衣服。赶紧和众人谢了赏。
??太妃们又略坐了坐,告辞走了。皇后也想走,太后叫住她:“你再坐一会儿,我还有话要跟你说。”皇后本来一条腿迈出门槛,听见说又退回来,太后让她在炕沿上坐好,说:“我昨儿跟皇上提起雍和宫的话,他没和你说吧。” 第十章闲话家长
皇后说:“说了一点儿。皇上正为难呢?老佛爷要的东西皇上怎敢不给?可是大清自顺治爷以来,三代英主都信奉佛教,北京城虽大,庙宇也不少,但是象样的喇嘛庙却没有,皇上一直很向往西藏的布边拉宫,他想在北京建个喇嘛庙,早就嘱意雍和宫,老佛爷现在想给五弟,皇上还得重新选址,未免让他措手不及。”
??太后从桌子上拿起一杯茶,送到嘴边,另一个宫女赶紧另换了一杯茶递过去:“老佛爷,小心茶凉了。”太后把原来那杯放到桌上,接了那个,喝了一口,然后放下,那宫女赶紧将两杯都拿下去,又拿过两个干净的杯盏,给太后和皇后又各倒了一杯。太后摆了摆手,把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只留我和彩月在屋里侍候。太后说:“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也知道皇上不给也有不给的道理。可是老五是我从小带大的,看他喜欢的东西,给不上心里不是滋味。”
??皇后说:“臣妾也知道老佛爷的意思,老五虽然不是老佛爷亲生的,却比亲生的还要疼。”
??太后笑了笑:“你是不是说我偏心,放着亲生的不疼,倒疼别人生的。”
??皇后赶紧站起身:“老佛爷这么说,臣妾都不知道该怎么答了。别说老佛爷,就是皇上和臣妾也不能不疼他,虽说他比臣妾还大一岁,但是他那性格,又哪象三十来岁的人,再说皇上就一个弟弟,什么东西短了自己了,也不能短了他的。前两天,他胡闹,皇上还偷着关照臣妾送去两千两。”
??太后点点头:“老五这些年,妖倒是没少作,先皇在世的时候,拿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上比先皇更纵容他,所以他才想一出是一出。背地里有多少人编排说要不是我放纵他,老五也会为所欲为至此,可是他们又有谁理解我的心,知子莫若母,我知道老五这些都是装的,这孩子懂事,知道皇上是我的儿子,所以不和他争,明是糊涂,其实精明的很,所以他想要的我都尽量满足,喇嘛庙哪儿不能建,非要建在雍和宫?”彩月见太后鼻尖上见汗,赶紧将她外面的坎肩脱了。
??皇后拿了把扇子给太后扇风,太后摆了摆手:“你身子骨不好,不用你扇。”皇后说:“要是因为扇几下风,身子也挺不住,还不成了废人了。”我赶紧过去接过扇子:“还是让奴婢来吧。”皇后笑着将扇子递给我。太后说:“这丫头长得真俊,是这批选进来的吧。”我屈了屈膝:“是。”太后抿嘴笑了笑:“十几岁的小丫头,正是在爹妈怀里撒娇的年纪,却学着侍候人了。”
??皇后说:“她还算好的。要不是因为选秀女,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过了门又要侍候公婆,又要照顾孩子,用不上两年,花朵一般的年纪,就成了老太婆了。”
??我见她婆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我也不敢吭声,只是满脸带着微笑,漫不经心地听着,太后气色由阴转晴,也没再提起雍和宫的事。我扇得两臂酸麻,没想到扇扇子,也是体力活,要是放在现代,皇宫里尽可以安几部空调,何必让我们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挥汗如雨扇着扇子。
??窗户开着,太后坐在炕上,皇后挨着她坐在地下的椅子上,我站在太后左手边,无意间一抬头,从身后开着的窗户看见和亲王和一个年青的女人,伴着一群丫环仆妇簇拥而来,和亲王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步三摇,高高的个子走起路来晃荡荡的。那年青的妇人,中等身材,穿着一件宝石蓝色的衣服,头上带着旗头,走起路来左右扭摆,看不清脸,面色白皙,想来也是一个美艳的女子。 第十一章笑场
皇后看我看外面,也回头看,正好宫女们齐声叫道:“王爷吉祥,福晋吉祥。”然后就听见和亲王有气无力的声音:“罢了,皇额娘做什么呢?没有睡觉吧。”
??彩月正在里屋翻箱倒柜找东西,听到和亲王的声音,赶紧迎出来,给和亲王及福晋见礼,然后笑着说:“这不早不晚的,睡什么觉?王爷一天来三趟,也不嫌累。”
??福晋笑着说:“他一天不来两趟,就象少了什么?每天宫里来宫里去的。我怕要把这儿的门给踩破了。”说话间一个宫女掀开帘子走进一个宫妆丽人,袅袅婷婷的,进了屋先给太后见礼,然后给皇后见礼,皇后笑着起身相扶:“这会儿你才来,刚才看戏的时候,你怎么没过来?这皇宫的粽子宴也请不动你这个大忙人。”
??我过来给她见礼:“福晋吉祥。”经过这半日的观察,我已经知道为什么和亲王及那些宫妃一看到我行礼,他们就笑,原来我的蹲福和她们的是有点不一样,她们蹲的时候,膝盖弯一下,手里的帕子向后甩,我呢,因为上大学时演过一个古装戏,在戏里我扮个小姐,倒过万福,可以满汉礼节一时没分清,我的蹲福有点不伦不类,这次给福晋蹲福,我立即改过来,知错就改才是好同志,可是因为初次改改得有点僵硬,腿弯得有点不协调,有点抽风的感觉。正好和亲王迈步进来,一看到我这个形象,乐得差不点没上来气,光哈哈,吓得太后赶紧五福晋给她拍拍。拍了好半天,他才缓过来气,乐得也顾不得给太后行礼,躺在炕上来回滚着笑。
??皇后被他的大笑,也弄得咧嘴笑起来。五福晋端庄的面孔没带一丝笑容,冷冷的眼光射向我。我皱着眉头,真想坐到地上大哭一场。太后搂着他说:“别笑了,笑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会做病的。亏在我这儿,否则在别的地方,你一个堂堂的王爷这么没有顾及的笑,让别人怎么说?”
??和亲王笑着揉肚子:“皇额娘,你不知道小魏子有多好玩,每次我看见她,就忍不住想笑。”
??太后笑着看着我:“我看她长得文文静静的,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怎么你一看见她就笑。”
??我的脚趾头动了几动,真想抬腿给他一脚,每次都是他将我从阳光大道往鬼门关那儿拉,多亏我的大脑此时还受我的控制,强将它压制住没有抬起来。我无辜地看着太后,脸上带着苦笑,都说笑比哭好,估计我现在的笑比哭不会强多少。
??和亲王强忍住笑看着我,看他憋得满脸通红,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忽然冒出一句话,等话一出口,吓得我差点将舌头咬下来:“下次奴婢保证没见到王爷,就把脸蒙起来,王爷也不是没见过事面的人,怎么竟跟奴婢过不去。”
??太后一听这话,大喝一声:“好大胆的奴才,怎么跟主子说话呢?”这皇宫里的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是笑容满面的皇太后,忽然脸色沉下来。大声呼喝着要将我拖出去掌嘴。
??和亲王赶紧跳下地,跪到太后面前:“皇额娘息怒,这丫头天生一副乐天派,虽是包衣府的奴才,又是庶出的,难得她有一副真性情,我就喜欢她这一点,看见她就高兴。她还小,皇额娘要是吓坏她,儿子心里过意不去。”
??皇太后听他这么一说,才平了平气:“有真性情也不能乱说话,也不能对主子不尊重。皇后,你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这样要是不管,真成了狐媚子了。”
??我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就说了那么一句话,我就成了狐媚子了,也不知道她是初和中原,不懂汉语,还是顺嘴胡说,要是放到现代,我一定告她诽谤罪,在古代就别想了,法院都是她们家的,不会替我这个奴婢说话的。 清梦
?皇后赶紧站起身答应一声,我顿时有掉进后娘手里的感觉,我命怎么就这么苦,先是被老魏家一家欺负,好不容易混进宫里,这个阴魂不散的和亲王明是喜欢我,总是给我惹麻烦,本来低调的我,皇上、皇太后、皇后以及那些宫妃不但认识我,而且对我都是一副不阴不阳的腔调,今后我怎么在宫里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我顿时变得懒懒的,爱乍地乍地,生死有命,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我象征性地蹲了一下,转身向外走去。和亲王看我跟圈里含着泪,他满脸带着歉意,也没心思再笑我蹲的福合不合格了。他站起身,想追出来,太后问:“你去哪儿?”他回过身:“都是儿子惹了麻烦,惹皇额娘生气。”皇太后冷笑一声:“你惹我生气,不来哄哄我,追她做什么?放着你媳妇在这儿,你还吃着碗里的,望着盆里的。”
??我猛地掀开帘子向外冲去,没想到外面走进一个人,把我撞个趑趄,我还没看清来人的长相,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好大胆的奴才,走路也不长眼睛。”本来就在原地打转圈,这下挨了一巴掌,正好,也不用转了,蹭蹭向后退去,和亲王本来站起身,被太后一说,又跪下去,太后的屋子本来不大,我又倒退了几步,正好绊到亲王的腿上,一屁股坐到他身上,和亲王大叫一声,我又象被蜂子蜇了一下,腾地站起身,没站好,又偏着坐到地上。坐在炕上的太后,刚才还板着一副面孔,见我的反映也忍不住笑出声:“这孩子看着文文静静的,偏这样蝎蝎蜇蜇的,老五你起来吧。”她对彩月说:“把那孩子扶起来,怪可怜见的。别给吓坏了。”
??终于因祸得福,我哪敢用彩月扶,腾的站起来,差点把彩月给撞倒了,彩月笑着向后闪了一下:“说你蝎蝎蜇蜇的,一点也不假,差点撞到我的鼻子。”
??我站定身子,赶紧跪倒谢太后不责之恩,太后说:“快起来吧,这半天也没消停。”我还没等起来,就听到满屋子人都说:“皇上吉祥。”接着就听到乾隆那带有磁性的声音:“皇额娘,今儿看着气色不错。”我借着眼角的余光,看着一双黑靴子,移动着来到炕边,坐在太后身边,然后听他说说:“老五,你不坐着揉胳膊做什么?”
??和亲王叹了一口气:“因为小魏子,这么大的地方哪儿坐不了,偏要坐到我身上,而且她的脚又踩到我的胳膊上。皇上,我看你还是早点把她嫁出去算了。”
??乾隆笑着问:“把她嫁给谁?我看嫁给你正好。”和亲王赶紧摆手:“我可不敢要,我还想多活两年呢?”想不到乾隆和弘昼跑堂堂的大清皇太后这儿来拿我打哈哈。乾隆看了我一眼,见我冷冷的,就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我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冒,无非是朝野上下、乱八七糟,我趁着大伙没注意,偷偷溜出了门,帘子哗啦一声,在我身后放下。我快步向前走去。
??心情郁闷,和亲王当着大伙的面把我损得够惨的,怎么娶了我,命就不长了,看来他们真是拿人不当人,奴才仆妇就是他们打趣的对象。越想越烦,拐进了慈宁宫的花园里,在花园深处有个青条石,我手里正拿着太后赏我的衣服,顺手放到条石上,长身躺到上面,也许是这几天心情沉重,没睡好觉,这儿又凉快,不一会儿,上眼皮和下眼皮就打起架来,翻个身竟然睡着了。
??恍恍惚惚见和亲王走过来,我赶紧迎上去,吓得他转身就跑,我冷笑着说:“皇下已下旨将我指给你,你就是跑到天边又能如何?”他站住身,转回来,在我面前看了我足有半分钟:“你死了这条心,皇上下旨,我是不敢违抗,可是你即使进了王府又能如何,还不是守空房的命。”然后看到乾隆也走过来,他英俊的脸上带着笑:“她进了王府,虽然不是嫡福晋,到底比宫女强多了,进了宫,进了王府又有几个女人不守空房的。”这时五福晋也走过来,冷笑着说:“天下女子谁进王府我都不反对,唯她不行,太后既然说她是狐媚子,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贱命,不能让她蛊惑我的王爷。”
??和亲王拉着福晋转身就走,乾隆推了我一把:“还不快追。”恍惚前面是个湖,我一没站稳,跌进湖里,全身冰凉,我吓得轻叫一声,手乱抓,忽然觉得不象是水,手触之处是土还有一些带刺的东西,我睁眼一看,原来还是睡在青条石上,只不过现在从青条石上掉到地上,由于地上有露水,我又穿着单衣,所以感觉冰凉。 皇后
看着月亮已爬到天空,估计半夜了。我从地上爬起来,可能刚才摔得有点急,腰有点疼。我先在石头上坐了一会儿。我知道是现代人的平等观念影响我,对他们的奚落有点不适应,想想处于那个朝代,我这样还算好的,没有大板子照顾,就算给我面子了。坐了半晌,觉得有点凉,站起身,往回走,走了几步想起太后赐的那件衣裳,回去找,见已经弄上泥了,赶紧拍拍。
??虽然是个路痴,但是方向感还是有的,回忆一路来的时候是什么方向,估计慈宁宫在长春宫的南面,摸索着往回走,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摸到长春宫,宫门紧闭,我只好在外面坐着,直到宫门开了,我偷偷地回到自己房间。
??默然昨晚当值没回来,我进了屋,梳洗完毕,坐在床上发呆,想想每天都战战兢兢的,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昨天下午陪着皇后去慈宁宫,半道我没影了,皇后会不会罚我?正想着,默然开开门进来,看见我吓了一跳,走到我面前,用手摸了摸我,有体温,这才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假人呢?这么一动不动的,你知道昨晚为你差点闹得上下大乱,这会儿你还在这儿没事人一样,快和我去见皇后娘娘。”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的,由默然拉着来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外,小妮子内急,忙着去解决,让我自己进去,她转身跑了,我还是第一次到皇后的寝宫,顺着开着的门向里望去,没有我想象的大,屋里摆设也很简单。皇后在里间屋还没起床,坐在床上,靠在引枕上,头发如瀑布般披在胸前,美极了。我影身在门后,听皇后问:“瑶池有信了吗?”翠竹一手端着一杯水,另一手拿着刷子刷花枝上的灰,听皇后问,赶紧说:“我的好主子,您就别挂着她了,昨儿把主子扔到慈宁宫,她没影了,和主子去的那两个小宫女又都是没眼色的,要不是万岁爷和您一块儿回来,主子被什么唬着了,她有几个脑袋够担待的。”
??皇后说:“她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进了宫一时不适应也是有的,偏昨儿我们那个荒唐王爷又拿她打趣,你不知道她走了,我们那个王爷,急白了脸,打发人各处找了半天,要不是太后劝住了,我看得找一宿也说不定。”
??翠竹说:“她也不知道是修了几世的福,天刚亮先是太后打发人过来,问她回来没有,接着万岁爷也打发小顺子过来问,别说我们宫女从没有过这种礼遇,就是前年娴妃娘娘和慧妃娘娘拌了几句嘴,被万岁爷骂了几句,气得躲到宫女的屋里,万岁爷愣是理也不理。”
??皇后坐起身,理了理头发:“你先服侍我起来吧。”翠竹答应一声。我站在门口见她们一直谈论我,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左右为难,忽然背后被人推了一把:“这半天你不进去,站在门口做什么?”我往前一个趑趄,刚好翠竹拿着水边和皇后说话,边往外泼。一点也没遭踏,连水带灰,泼了我一身。默然忍不住轻叫了一声。翠竹这才看见我,赶紧跑出来,拉着我问:“你怎么站在这儿,快进屋换见干的,主子正念着你呢。”说着把我拉进屋:“主子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亏您正念着她,她站在外边一声不哼。” 更衣
我跪到皇后床前:“昨儿在慈宁花园不小心睡着了,没好好侍候主子,请主子恕罪。”皇后笑着扶着我,头发披散下来,打到了我的肩头:“怪不得到处找不着你,你跑那儿去了。”她站起来,我伸手扶住她,宫女们见皇后起床,赶紧近前服侍。
光是看皇后洗脸,我的嘴巴张开,愣是半天没闭上,先是翠竹将皇后的头发挽好,拿了一块大手巾,垫在皇后的胸前,另一个宫女端着盆,弓身站着,翠竹用手先试了试温度,觉得冷热正好,皇后才伸手进水,洗了三四把,拿了毛巾擦了擦,然后翠竹把毛巾放到一个托盘里,宫女们端着水和托盘出去了。然后又过来两个宫女给皇后梳妆,梳妆的程序也是极其繁锁。大哥结婚的时候,我陪嫂子去化妆,那时候我觉得那个化妆师拿嫂子的脸当画板,五颜六色的往上画。可是皇后娘娘,只是早上一个梳妆也比那个少不了多少程序。我心里感叹,这样一个人要是放到现代,还不成了废物。皇后终于穿整齐了,屋子也安静下来。
皇后坐在镜子前看着一丝不乱的头发,用手摸了摸头。翠竹拿了旗头要给她戴,她摇了摇手:“等过去给老佛爷请安时再戴吧。”她回过头来见我还穿着那件湿衣服,对翠竹说:“把我刚进宫的那件翠色烟纱的拿给她换上,要是着凉了就不好了。”翠竹进屋一会儿儿拿了一件衣服递给我,她笑着站起身:“这件衣服还是我初入宫时穿的,那时候最喜欢这件衣服,没下几水就小了”我赶紧推辞:“皇后的衣服,奴婢不敢穿。奴婢知道皇后爱惜奴婢,怕奴婢着凉,奴婢这就回去另换一件。”
皇后说:“要不是小了,我也不给你,她们初进宫哪个没穿过我的衣服?你也不用太推辞。”说着命翠竹帮我换上,翠竹迟疑了一下,不情愿地拉我进了里间暖阁里,把衣服往睡榻上一扔:“快换吧。这可是主子最喜欢的衣服。”
我踌躇着,对于宫里的规矩一无所知,虽然在进宫前学了一些礼仪,但是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一时也记不全,忘了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这些都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主儿,何况早听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现在满脸热情,谁知道什么时候翻脸!我对翠竹福了一福:“要不是衣服脏了,不合宫里的规矩,我也不急着换,妹妹不知道该怎么做,请姐姐提醒一下。”我将乾隆昨儿赏的那锭黄金拿出来,塞到翠竹手里,她拿着金子掂了掂:“该做不该做都得分场合,主子赏你衣服,本来在别人就不能穿,偏你就得穿,否则白白辜负她一片心。”她将黄金塞回我手里:“看你叫我一声姐姐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声,和亲王中意的人,主子自然要多照顾些。”
我顿时呆住了,和亲王中意的人?我是和亲王中意的人?想起和亲王昨儿拿我打哈哈,我心里忍不住哆嗦一下,翠竹从睡榻上拣起衣服,塞进我怀里:“快换上,一会儿主子吃过饭还得去给老佛爷请安,到时候自然要你陪着,难道你要穿身上这件过去。”我机械地把衣服换好,脏衣服拿在手里,另外一个宫女拿了,拿到后面的洗衣坊去洗。
皇后看见我换好衣服,笑着说:“这件衣服象照你身上量的一样。”我赶紧谢恩。皇后摆了摆手:“一件衣服值什么,竟然谢恩。”
皇后吃罢了饭,撤了残席,我们也下去用了饭,回到皇后寝宫,见皇后正在用茶,她见我进来,把茶盅递给我:“这是上好的普洱茶,你尝尝。”我迟疑一下,一说,喝她的剩茶不卫生,二说我也不爱喝普洱茶,一股发霉的味道。可是又不敢不喝,看着旁边服侍的人都露出羡慕的目光,我只得勉强接过来,谢了皇后恩典,我发现我的奴性变得越来越强,喝人剩的东西还得谢人家,我出身于医护士家,自然沾染些洁癖,平常别说喝人剩的东西,就是用嵩云的杯子,我都是万不得已而为之。喝了残茶,然后把茶盅放到宫女的托盘里,她拿走了。
皇后笑着问我:“好喝吗?”我根本就没喝出什么味道,只好口不对心地说:“好喝。”皇后说:“难得你爱喝,宫里的大部分都不爱喝,皇上也不爱喝,他爱喝绿茶,你爱喝一会儿送给你一个饼。”我笑着答应,不禁想起了珍珠翡翠白玉汤来,当时陪朱元璋用膳的官员,可能跟我现在的心情一样,本来不爱喝还嘴硬地伸出一个手指头说好,没想到让朱元璋误会了,每人又给来一大碗。
我不禁笑了笑,皇后问:“想到什么了?这么好笑。”我冲口而出:“珍珠翡翠白玉汤。”
“珍珠翡翠白玉汤,这么好听的名字,也一定很好吃,光听这个名字朕就有胃口。”不用听那个‘朕’字,看着皇后眼睛一亮,我就知道谁来了。 珍珠汤
我屏住气息,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乾隆的黑靴子迈了进来,从衣服的下摆看穿着龙袍,显然刚下朝,人家多好,何用八小时工作制,这么一会儿下班了。
我随着众人弯了弯腿:“万岁爷吉祥。”皇后也笑着站起身福了福:“皇上,今儿怎么这么早下朝?”皇上笑着坐到炕沿上:“刘统勋昨晚上没睡好,今儿跑朝房补觉去了,朕知道是粽子宴上闹得累了,就早早退了朝。”皇后接过乾隆的帽子:“看来刘统勋真是老了,以往就是连夜批改公案,也没见他乏过,第二天仍是神采奕奕。”乾隆见皇后的炕桌上放着茶点,拿了一块小点心“皇后早上用过膳了,吃了多少,见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昨晚上没休息好?”皇后笑着说“兴许是苦夏,没什么胃口。”乾隆把咬了一口点心,放到桌上:“小魏子,你刚才说的珍珠翡翠白玉汤是什么?皇后胃口不好,正好给她做一碗,朕也跟着尝尝。”
我一听,腿有点软,差不点坐到地上,我神游地转了转眼珠,该怎么办?朱元璋的珍珠翡翠白玉汤,我虽然不会做,但是会说,估计照我说的那样,御膳房能做出来,可是做出来后,我的脑袋也得搬家了。让我现编一个,我又不会,因为我天生就不是做菜的料,青菜是什么,鱼蛋肉禽还不一定分得开。我正踌躇着,皇上不高兴了:“怎么了朕问你话呢?你竟然不回答。”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更有压迫感。我嘴唇动了动,竟没发出音。
皇后也说:“瑶池,知道就说说,也不用你做,皇上正等你回答呢。”我卟嗵一声跪到地上:“回万岁爷,珍珠翡翠白玉汤奴婢倒是会吃,就是不会做。只知道里面有绿的白的还有粒粒。”
乾隆哼了一声,我皱着眉头,不知道这哼代表什么,离大板子、乱棍子能有多远。我不敢抬眼看他,轻轻说:“万岁爷,奴婢是走后门进来的,什么也不会,不会针线,不会厨艺,我看您还是把我打发出宫吧。这样您也好,我也好。”
乾隆一听竟乐了,皇后在旁边轻斥道:“胡说什么,在皇上面前,您呀我的都出来了?”
乾隆下了地,走到我面前,看着他的靴子一步一步向我靠近,他每走一步,我的心就哆嗦一下,他在我面前一尺左右站住身:“抬起头让朕看看你这个小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告诉朕什么叫走后门?”我轻咬了咬嘴唇:“走后门的意思就是不是光明正大。”
乾隆蹲下身,咬着牙问:“这么说你不是光明正大进宫的,你倒跟朕说说,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把后门开了,放你进来。朕看他是不想要脑袋了。”我吓了一跳,别的不知道,君无戏言还是知道的,万一把和亲王揪出来,即使骂他几句,太后还不得把我吃了。我赶紧摇摇头:“哪有人把后门开开,奴婢可是从神武门进来的。”乾隆站起身,又坐回炕上:“皇后,这个丫头又不会针线,又不会做饭,笨手笨脚的,留在你这儿也没什么用,就把她送给朕吧。”
翠竹把给乾隆沏好的茶端进来,皇后拿起来,递给乾隆:“这丫头虽然做事莽撞,臣妾和她倒投缘。而且皇上说她笨手笨脚的,要她做什么?”
乾隆又哼了一声,我竖着耳朵听着,真不知道乾隆要我做什么?可是他说出一句话,把我吓得手脚冰凉,差不点背过气去。乾隆说:“朕想让她给朕侍……。”话还没说完,端起茶喝了一口,你说他把话说完再喝茶不行么,偏偏吊我胃口,侍……侍什么,不会是侍寝吧。我的妈呀,可饶了我吧。我才十四岁呀。而且他那么多妃嫔贵人,何故拿我打牙寂。皇后也和我想的一样:“皇上让她侍寝。”乾隆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止住:“皇后,朕就是独守后宫,也轮不到她来侍寝。朕是让她给朕试膳,朕看她险了吃以外什么也不会。” 试膳
我第一次听说试膳这个词,探询的眼光看向皇后,见她俊俏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拿过一块帕子,低头绣起来,显然为了掩饰刚才的窘态,都说人最美的时候,是害羞的时候,看着富察后不胜娇羞的样子,我竟看呆了。
乾隆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握了握皇后的手:“没事多出去走走散散心,绣这劳什子做什么?”看着他满目含情,我心一震,都说乾隆是风流皇帝,此时看他十足一个痴情丈夫,第一次这么大胆看他,见他具有男性的所有优点,不但容貌超群,性情也温和,和皇后并肩坐着,真是一对璧人。??
我无意间一回头,见屋里的宫女早就都躲出去了,只剩我一个电灯泡,我也赶紧溜,刚迈了两步,乾隆忽然笑了一声,这声笑比哼听起来还让我渗得慌。我加快脚步三步两步出了屋。翠竹看我出来,笑着说:“这下得了一个好差事,我们得贺喜了。”
??我苦着脸问:“正想请教姐姐什么是试膳?”翠竹笑着说:“试膳就是在万岁爷用膳的时候,万岁爷想吃哪道菜,就得有人先吃哪道菜,也就是为万岁爷试试菜里有没有毒。”
??怪不得乾隆脸上带着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如果菜里没毒还好,要是有毒,我岂不是第一个先中毒而死。可是又一想,从古至今,虽然细一点的历史不知道,但是倒没听说哪个皇帝是被毒死的,皇宫再怎么乱,治安还是不错的。哈,皇上没先吃到的东西,我第一个吃,岂不是样样菜都是我抢了先。吃就是工作,每天只上两个小时的班,皇宫里的正餐只有两顿,其余的都是以点心等充讥。这么说我除了吃饭是工作,其余就爱干什么干什么。我心里正美,忽然抬头看翠竹她们看着我的眼中带着同情与无奈,我一愣,她见我看她,冲我笑了笑。一抬头看见慧贵妃和娴妃娘娘一前一后走进来,她赶紧迎过去:“奴婢参见慧贵妃,参见娴妃。”
??我随着众宫女行礼,慧贵妃和娴妃见我们给她们行礼,扬手都道了声:“罢了。”见慧贵妃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衣服,而娴妃穿着一件水绿色的衣服,都是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她们,见她们长得都很美,慧贵妃是那种古典美人,柳眉凤目樱桃口好像花瓣一样,可是一个人一个眼光,我觉得还是娴妃长得美,娴妃个子高挑,眉目大方,身上自然流露出一股大气。
??见她们走近了,不敢放肆,低下头,娴妃偏头看见我,停住脚:“这不是老五看上那丫头,昨儿个看着,就觉得挺好看,今儿穿上这件衣服更显得标致了。”
??慧贵妃听她说,也停下脚步:“难怪老五看上她,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看着她倒有前年妃娘娘的影子。”说着抓起我的手,我低头看着她带着护甲套的手,白晳细腻。
进宫到现在虽然没几天,听说宫里乾隆最宠的这位妃子就是眼前这个慧贵妃,其次要数娴妃,皇后与乾隆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亲情多于爱情,乾隆对富察皇后更多的是敬爱,而不是宠爱。 无名果
我低眉顺眼地笑了笑,慧贵妃又说了两句话,才放开手,向屋里走去,翠竹引着二人进了屋。虽然这里的主子多,除了几个贴身宫女,我们这些二流宫女不用近前侍候。我找了一个僻静地坐下来歇一会儿,昨晚上倒是睡了一觉,因为青条石上湿气大,身子觉得懒懒的,可能是受凉了。
一个人没事的时候,特别想家,想着父母的骄惯,哥哥的纵容,与嫂子虽有些磨擦,也都是不关痛痒的,现在就是想起她横眉冷对的样子,都觉得特别亲切。身前是一棵花树,花是大红的,煞是娇艳。我扯下一片叶子,含在嘴里,有些苦。我又嚼了两下,苦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吐了,我站起身,想找一点东西顶顶苦味。我穿梭于花树之间,来到一个园子里,见里面有一棵果树,高高大大的,果子是深红的,我伸手摘了一个,迫不及待地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刚咬上就觉得嘴里一阵麻,急忙吐了,嘴麻得都快不能动了,苦味倒是顶住了,麻得又受不了,觉得半边脸都木了,忽然手上也传来一阵麻痒。我甩手将剩下的半个果子扔到地上,右边身子也觉得木木的。我真想大哭一场,怎么嘴馋吗。平白咬个叶子做什么?
我用力地甩着手,另一个手使劲揉脸,忽然听到一个小孩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来:“你做什么?抽筋了吗?”我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穿着一件杏红色的衣服,长得粉雕玉琢,他仰着脸,满脸含笑地看着我,等到我一回头,吓得他妈呀一声,转身就跑,他身边原跟着一个嬷嬷,一个宫女,看见他跑,那个宫女跟着追过去:“三阿哥慢点,小心别摔倒了?”那小孩竟大声喊道:“有妖怪。”
我放下手,怔怔地看着他。那嬷嬷正蹲着身,摘什么,看见小阿哥跑了,忙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摔,抬头看见我,也吓了一跳。她向我福了福:“您是哪宫的娘娘,怎么了?”我一愣,方想起我穿着皇后娘娘的衣服,自然被她误会我是主子。
我笑了笑,嘴都木了,想这个笑也不能好看,我指了指树说:“我是皇后宫里的宫女,因为吃了这个果子,才变成这样。”她一听竟笑了:“这棵树是从西域运来了,原来没有名字,万岁爷赐它一个无悠树,果子就叫无悠果。只是为了看着好看,从来没有人吃过,你今儿摘它做什么?要吃果子,哪个宫里没有?”
我瞪大眼睛说:“我看它红红的,想着一定好吃,就摘了一个。没想到碰哪儿哪麻。现在总算好些了。”
那嬷嬷说:“你先别乱走,宫里的规矩,你现在这样子,把三阿哥都吓得了,要是再吓坏了别人,恐怕你吃不了兜着走。”她警告了我一句,匆匆走了。
我站在树下,看着满树的果子,怎么看都不象有毒的样子。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吵闹声:“哪里有妖怪?”我一听赶紧藏在一棵树后,听到刚才那个嬷嬷的声音:“哪来什么妖怪,都是一个宫女吃了树上的果子,中了毒,一会儿就没事了。不要惊动万岁爷,皇后娘娘。” 无悠果
听着众人走远,我才从树后转出来,辩辩方向想回屋躲一会儿,冤家路窄,刚转出园子,还没进长春宫,就见和亲王从那边晃过来,王府里只有随从没有太监,进了宫不方便带随从,带着丫头又不好看。所以一般时候都是独来独往。我刚看她,她也看见我了,原来刚吃了果子,脸有些扭曲,现在已经正常了,只是稍微有些木,动起来不自然,我这一路都在做面目操,左边动两下,右边动两下。他看我龇牙咧嘴,就笑着问:“小魏子,要吃人么。”
??我本想瞪他一眼,但是没敢,他到底是主子,我赶紧福了一福:“和亲王吉祥。”他走过来在我肩头上拍了一下:“脸怎么了?”我叹了一口气:“刚吃了一片叶子,苦得受不了,去那边园子里摘了枚果子,没想到刚咬一口,脸就变成现在这样。”其实我不知道脸变成什么样,但是把三阿哥和那个嬷嬷都吓了一跳,估计好不到哪儿。
??和亲王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你吃了无悠果,你胆子真大,那棵树移进宫里已经十几年了,我和四哥都动过那个果子的心,皇阿玛警告我们不能动,宫里就从没人敢动过,没想到你……。”真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么一点事把他乐得,就是没有炕,要是有炕非得还在上面滚个不停。我从心里嘲讽他。见他笑够了,他勉强直起腰:“这下我和四哥可省心了,再也不敢想动那个果子的心了。”我说:“皇宫里不是有试膳的吗?让他们给试试好吃不好吃,你们不是早就可以放心了。”
??和亲王仍旧笑着:“那怎么行,虽然是试膳的,也不能拿人命开玩笑。”说了半天话,觉得脸上好多了,原来说话才是最好的面部保健操,我一本正经地说:“如今奴婢已是万岁爷身边的试膳宫女,先替万岁爷试了一下那个果子能不能吃,好让万岁爷放心,奴婢也算尽职了。”
??和亲王笑着说:“你这个丫头真是伶牙俐齿,明明是嘴谗,倒象真的尽职一样。”
??和亲王长得也很英俊,特别是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让人感到很亲切。我这个人虽然觉得好看的人养眼,对他和乾隆一样,都是只能过过眼瘾,别的心思我是绝不会动的,人家都是有妇之夫,而且还不是一个妇之夫,不管什么年代,女人都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忠于自己。封建王权的一夫多妻制,对女子实在是一种侮辱。想想美丽的和亲王妃,还有乾隆的一大堆妃子,如果生在现代哪个不是顶尖人物,何至于为了一个男人争得你死我活。都是爱情惹的祸。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一抬头看见乾隆和慧贵妃两人从对面走过来,看来乾隆真宠慧贵妃,刚才乾隆对皇后还是一往情深,转眼带着别的女人离开了。都说女子善变,男子的寡情薄义又将如何。我的心顿时变得淡淡的。向和亲王福了一福,想从另外一个小道上离开。我刚走没两步,乾隆身边的太监将我叫住了:“好大胆的奴才,见着万岁爷竟然要躲?”
??这个太监也许和我前世有仇,乾隆都没说什么,显他声大呀。我只得转回身,向乾隆福了一福:“万岁爷吉祥,慧贵妃吉祥。”乾隆冷哼一声:“怎么跟着朕不高兴似的,看见朕躲什么?”我怎么听这句话都觉得有点别扭,我什么时候跟他了,在心里只能唉声叹气,表面上却笑着说:“并没看到万岁爷,所以想离开了。”
??和亲王也过来给乾隆和慧贵妃见礼,乾隆扬眉问他:“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皇额娘那儿去过了。” 顶嘴
和亲王拿下帽子用手掸了掸:“昨晚上我就宿在皇额娘的宫里,皇额娘吃斋,跟着吃了两顿,嘴里没味,想到皇上这儿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正遇上小魏子。”说着看我嘻嘻笑着,我怕他说出我刚才吃果子的事,被乾隆嘲笑,对他连瞪眼睛,带使眼色,他笑着不说话,我还以为他看懂了,刚松了一口气,他又说:“小魏子刚才……。”怎么还提我,我的神经又开始绷紧。
??乾隆见和亲王说两句看看我,然后又停一下,觉得奇怪也转过头看我,正看见我冲和亲王瞪眼睛,他黑白分明的眼中带着怒气:“怎么了?王爷说话还得看你的眼色?”我低声说:“奴婢是怕王爷说出奴婢试膳的事,做一点份内的事,何必向万岁爷邀功。”
??可能是和亲王没想到我能用这种方式说出来,他又开始大笑。乾隆也笑起来,慧贵妃原本离我们远远地停住等乾隆,见他们都笑,也走过来问:“怎么了。老五这风里大笑也不怕肚子痛。”和亲王笑着说:“不是风大肚子痛,而是被她逗得肚子痛。”
??虽然和亲王和乾隆都笑,和亲王是开怀大笑,而乾隆却是低低地笑,听着忒让人心里没底。慧贵妃看得莫名其妙,笑着问:“到底怎么回事?”乾隆忽然停住笑,耸了耸肩,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完全西洋派头。
??和亲王又看向我,我不敢再对他有什么指点,怕乾隆把我生吞了。和亲王笑着说:“小魏子知道四哥想吃无悠果,怕中毒,就自己试着吃了一口。没想到脸都麻了。”
??乾隆脸上带着怒气:“谁叫你吃的,朕什么时候让你试的,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都敢动。”虽然不是这么回事,但是和亲王替我圆了个谎,把我说的真好象替他试膳一样,可是这么伟大的我,还让他平白骂了一顿,要是说出因为我嘴谗,我还不得被他的唾液淹死。
??和亲王停止笑,我则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低着头,乾隆又说:“刚才在长春宫就听有人嚷有妖怪,还以为是三阿哥小,被什么唬住了,赶紧让人抱回去叫叫,原来是你。你才进宫几天,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就闹得上下大乱,如果你要是个妃子,或者格格,皇宫还不得被你弄个底朝天。”
??我怯怯地说:“万岁爷不用担心,奴婢没有皇家血统,估计做格格是没边的。至于妃子,奴婢也没那个福气,所以奴婢即使在宫里,宫里也不会闹个底朝天。”
??我这两句话出口,气得乾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说得没错,做格格你是不可能,做妃子可得看朕愿不愿意。”
??我赶紧赔笑:“万岁爷当然不愿意了,皇宫里的妃子个个美艳如花,知书达理,哪有象奴婢这样莽撞不知礼仪的,别说万岁爷对奴婢没感觉,就是当真喜欢奴婢,为了皇宫的安全,万岁爷也不能纳奴婢为妃。”
??慧贵妃赶紧说:“这丫头怎么倒跟皇上顶起嘴来了,赶明儿把你指给五弟,和大伯哥说话没上没下的怎么行?”
??乾隆瞪了我一眼,怒冲冲地走了。我轻快地福了一福:“恭送万岁爷,慧贵妃。”和亲王也打了千。乾隆走出十几步,又返回来,走到我身边,咬着牙说:“你不是喜欢给朕试膳吗?朕正好未用早膳,等一会儿从太后宫里回来,再收拾你。”又微笑地对和亲王说:“你饿了,就带她去养心殿,一会儿朕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