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野蛮进行到底
[b]将野蛮进行到底 作者:月光小掬[/b]将野蛮进行到底
一
请原谅,我对于大韩民族绝没有一丝一毫的歧视,事实上早在我还上小学的时候,当韩式冷面悄然出现在那些低矮的小餐馆里,我已经被这个民族从味觉上征服了,可是,对面这个还不到一百公分的大韩民族的小男孩已经把我心中所有的宽容和忍耐耗光了,我已经开始在心中用语言从攻击他个人到攻击他的民族,这个小高丽棒子。
我叫悠悠,大学数学系三年级的学生。当如火如荼的家教事业在同学们中展开,连班上三科补考的仁兄都当起家教给高三学生补解析几何的时候,我为了不让祖国的未来葬送在这些不仅传授知识还在传授着大学无罪,补考有理的折花人手中,也投身在了这项事业中。
还记得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走进这间二层小楼的时候,心中是多么的激荡,因为那时我觉得我就要看到一张椎弱的对未来充满金色希望的脸,我将不仅传授他二位数乘法,还将教给他我这二十来年悟出的做人的道理,谦恭有礼,乐观热情……
现实无情地催毁了我的渴望。
我面前这个男孩,十二岁面孔却有了二十二岁的心灵,不到一百公分的身高却有了俯角三十度的视线。记得有部韩国电影中有个镜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等待妻子,一个被夫权压得躬了身子的妇女上菜的时候,双手环胸,眼睛斜视方桌一角。他,金正泰小朋友,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第一次给他补课的我,真是一个小一倍的大韩民族男权的丰碑。
“你不太漂亮。”这是他用眼角扫了我后说的第一句话。
“啊?”虽然我一直用美丽不足,后天的聪慧和教养可以补齐来训导自己也暗示着别人,可是这个事实从这么个小不点口中说出来还真让我无法接受。《皇帝的新装》中那句话好象换了件衣服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说过要漂亮的。”
什么嘛,在赶我?“补课与我的长相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知识。我会教得很好。”
“怎么没关系?对着漂亮的补课老师我才会学得好。”
这么小就色?“你是补课还是补视觉体验?”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他这么个小不点,懂什么视觉体验,真的浪费了这个词。没想到他坏坏地一笑:“我还想要感官体验呢,你给补吗?”
天哪,他不是个成人侏儒吗?
抬手欲打,可还是忍下了,他小,我不能大欺小。
辛辛苦苦地补完了两个小时,这其间,他上了八次厕所,喝了四次水(其中有一次漫了所有桌上的课本),吃了两次间餐,当着我的面大嚼,害我肚子咕咕叫。最后,他还对我说:“下次来记得打扮一下啊。”
一回到学校,我满世界挖给我介绍这个工作的老班,最后在校外一间小餐馆的雅间里找到了正给寝友庆祝生日的他,“喂,老班,你出来。”
他正喝得满脸通红,抓住我就要敬酒,我几次推拒,他酒壮英雄胆,没思考我是他认识了三年的悠悠,当成哥们就要硬灌,结果让我把一瓶白酒全倒在他的头上了。天地啊,终于开了。围坐一桌都是我的同学,对我知之甚详,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只余一老班,握着自己酒渍模糊的眼镜,四顾茫茫,不知身在何处。爽了,让他害我。
第二天,在教学楼下堵住清醒后斯斯文文的老班,我向他声明,我不会第二次踏入那幢小楼。他面露难色,“我的姐,求你了,好歹坚持一个月。”还许诺事成之后请我一顿肯得基。
我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人家要的是漂亮的,我不合标准。”班上美女多了,我们413寝除了我之外哪个不是沉了雁羞了花的貌?
“悠悠,不能让漂亮的去。”
他也知道金正泰好色?可是,他是个小孩子,好色又能怎样?
“你不知道,金正泰的哥哥是金正熙。”
金正熙?好象女人的名字啊,“他怎样,美女杀手?”老班一双眼瞪圆了看我,为我的孤陋寡闻而动容,“你不知道金正熙?去年,体院和咱们师大的学生打群架,二十多人受伤,四个人送进医院,这事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413寝听完,集体去洗的耳朵,还唾了口野蛮,所以我当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这场架的起因就是一个体育系的一个学生骂金正熙的名字象女人。说是打群架,其实是他一个人打五十多人,那个晚上,就在大学路上。”他说着面上露出叹惜之色,好象这段往事已历历在目。
“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你以为我想啊,是导师介绍来的。”
“那咱们导儿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问我我问谁去?总之,我但凡能推早就推掉了,没事我也不想惹上这种人,还有,你说我能介绍漂亮的去吗,要是一不小心让金正熙看上了怎么办?咱不能把人往火坑里推啊。”
话我越听越不对劲,“喂,你什么意思啊,把我放在老虎嘴里就放心啊。老班,你不忍心把别人往火坑里推,就忍心推我?”
他自知失言,一个劲向我作揖。
“你,我最放心,学问做得好,而且一身正气,还有贴心的男朋友,是万无一失。”
哼,别说他那一翻宣扬,说金正熙多么恐怖,我还真没害怕。一个月,就是十二次,忍一下就过去了。可是,老班?
他望着我不怀好意的眼,长长叹一口气,大有高渐离击筑之凄凉,“说吧,你打算怎么宰我?”不愧久居数学系的中层领导位置,心明眼亮。
“一个月的奖学金。”哈,那本被束之高阁的学典有希望了。
于是,我忍耐着对面这张讨厌的脸。
金正泰一如既往地对我视而不理,对我的讲课听而不闻。我忍,他是小孩子,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真是的,为什么要他补课呢?他又不学,就是浪费着钱。不过,在他们有钱人的家里,可能根本不在乎这点钱。那也浪费着时间啊,对面的这个小子,如果是我的弟弟,我早用传统教育棍棒加皮鞭把他教育好了。
正想像着他如何在我的恐吓之下战战兢兢地读书,忽听一声门响,我面前这个小子立刻象变了个人似的一脸恭敬地对着书本,还提了一个好可爱的问题:“老师,我该做这道题吗?”
我一直在教他概念,哪有要他作题。
一个人从我背后走过来,抓了抓金正泰的头,换了他无比阳光灿烂的笑容,这小子,不去做童星真是演艺界的一大损失。那人又看看我,问:“我弟弟听话吗?”
噢,想来面前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就是大名鼎鼎的金正熙了。他很帅,皮肤很白,要不是身材健壮还真是无法把他同大学路那场大战联系在一起。金正泰那小鬼一直和我使眼色,看来他很怕他哥哥,这可是我抱仇的大好时机啊,不过我悠悠可不是爱打小报告的人,“他很乖。”
金正熙听了我的话竟大感意外,一巴掌打到了正泰的脑袋上:“喂,小子,这次转性了,看来不用换了。”他用一双韩式的媚力眼睛再瞄瞄我,“不是很漂亮啊,你买她什么账啊?”
我迅速瞪大了我的眼睛,真是亲兄弟啊,讲话都是一个腔调,我毫不怀疑这小色狼的产生了。这个金正熙,也是相当的讨厌。
“哥,我也想好好学习啊。”正泰还在卖乖,真够恶心的。
金正熙又爱怜地拍拍弟弟的头,然后到右侧窗下的沙发上坐了,毫无忌惮地点上了一根烟,在一儿童一少女面前吞吐起来。随后,他手机响了,他用脚踢动面前的长几,然后,把双脚舒舒服服地架在长几,一边吸烟一边接起了电话,“喝酒?不去了,我刚到家。秀珠?我什么时候说她是我女朋友,随便随便,你们谁想要就归谁?……”
其后,许多我在电视上才听得到的不入耳的话源源不断地向我袭来,看看正泰,他正襟危坐,脸上依然是那副天使般的表情,想来对这些话已是听惯了。
我不行,我可听不惯,他的话象一只只蜜蜂叮得我满头包,只想发火。
什么嘛,我忍,我再忍……我忍无可忍,他不是小孩,我没必要大人不记小人过,他也不是流氓,没权力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态度。于是我奋身站起,管什么他一人可以打五十人,在正泰一双大眼的注视下,三步走到他身前,第一把夺下他手中的手机,第二把抢下他嘴上的香烟,然后扔到了长几上。
金正熙没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怔了一下,随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光,把脚缓缓地从几上拿下来,然后冷冷地望着我,头上青筋毕现:“你在干什么?”
真是个可怕的男生,从他眼中冒出的那丝凶狠的光芒,让我立刻相信了老班的话,他是个超恐怖的人,可是我就是有种怪脾气,发起火来什么也不管不顾,我竟然对他大叫:“你是做哥哥的吗?弟弟在学习,你想吸烟想打电话不会换人地方吗?还有,你也是学生,怎么可以讲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你知不知道你教坏你弟弟了?你这样子给我的教育带来多大的困难。”毫无疑问,我把这几次家教受的气全撒在了他的身上。
他眼光一闪一闪地望着我,想必被我的话唬住了。站起身,抓起被我掷到案上的手机,他点点头:“好,你好。老师,好。”说着,他一把抓住我的双肩,把我拎到了座位上:“老师,教你的课吧。”
好大的力气,让我象腾云驾雾一般,魂都好象飞了。他头也不回地上楼了,好象我的话起到了一定的郊果。正泰那小鬼,怔怔地看着,突然说:“老师,你肩上的骨头有没有事?”
“啊?没事啊。”
“没道理啊,你点燃了我哥哥的三级怒火,是要断骨的。”
“什么三级怒火?”
“说错话会是一级怒火,要挨打,不会说话,形为不端正是二级怒火,要挨大打,故意挑衅会燃起他的三级怒火,一般的都会进医院。”
什么道理啊,哪有脾气这么不好的人,这小子又在夸大其辞了,不过好象看在我敢对他哥哥发蛮的份上,他竟变得老实了许多。讲完课还对我说再见,让我受宠若惊。
金正熙在我讲完课后也冒出了头,不怀好意地说:“老师慢走,这里的夜路很黑,你可得小心,别撞了鬼。”
可恶,这句话害得我每当走这条路时,耳后总觉得有人在吹凉风。 有点意思,韩国男人都贱吧,不野蛮丫都皮子紧 不发表评论了 对韩国男人没感觉,女人倒是很漂亮的,^_^ :cool: 老大色色的
哈哈:D 好了你们要听小紫的不要再发表评论了要不我都给删除了
我要发帖子了 不快发帖还怪我们评论 :angry: 臭小P 二
搞定了金正泰,让我可以终于在平等正常的环境下授课可以说一项意外的惊喜,这个小子果然聪明,没用多久我就可以用前十分钟讲课,剩下的一小时另五十分钟对他展开题海战术了,这种授课的效果是很显著的,他终于可以在考试中及格了。
我立刻向金正熙提出了辞呈,我可不想再走他们家门前那条令人恐怖的小路了。他接过我的辞呈,用韩式大男人的眼光扫了我一眼,“要加钱吗?你直说好了,玩这种花样干什么,以为让正泰及格就可以拿把了?我最看不起你们这种人。”
他说话还真不客气,居然把我当成见钱眼开的人,真的可恶,虽然我曾被人称作一毛不拔的人,在寝室的时候也是唯一一个为AA制的集体活动而躲到厕所里面装拉肚子的守财女,与男友淳明出去吃饭也曾勇敢地要求打包,惹得他那张准博士生的脸拉得象地中海的海沟一样长,可是这一切都是应了书店那本学典的感召,而且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做错。他凭什么这样武断地把我归入某某类人的行列。
“我不是为钱,只是觉得正泰已经有了好的学习方法,你没看见我现在已经不讲课了,只是让他做题吗?所以我觉得没必要继续浪费你的金钱和我的时间了。再见。”什么再见,但愿永远不要再见。
我转身就走,他叫了我两声,我就当没听见,于是我感到摄人的气息迅速从后背袭来,慌忙中回身,只见金正熙那大个子已直逼我的身前,干嘛,要打架?我怆惶摆起一个有模有样的拳击架式,还记得一年前,就是这个POSE吓退了两个小混混,保护了我的淳明,“你想干什么?”
金正熙瞪着我,将双手回插在自己的裤袋里,这是当今这个社会二十以上,三十五以下男子摆酷的标准姿势,不过他摆得很好看,没玷污这个确实很酷的势式,“我还想问你想干嘛呢,怎么对着我就是一副要打架的样子?我可是从来不接授女孩子的挑战,示爱吗,还可以考虑一下。”
我讪讪地放下手,可能是因为老班那些话把他形容成了一个打架王,所以面对他我所有的警戒细胞都严阵以待。
“老师,我希望你可以继续给我弟弟补课,因为你工作得确实不错也很有方法,正泰已经换了四十三个家庭教师了,我希望你可以做到底。”
早这样和我讲话不就好了,看他一副蛮有诚意的样子,我的心又软了,而且我在他的话中听出了他对弟弟的爱,我就受不了这个。
“喂,正泰,你换了四十三个家庭老师?”
“没错。”
“为什么?”
“有三十个漂亮的是为了追我哥,伤心,就换啊。”
真是胡说八道,我用书用力打他的头(我已经尝试了暴力教学,发现这小子很吃这一套,及格都是打出来的)。
“是真的,你不觉得我哥很帅吗?”
“不觉得。”金正熙是很帅,可是我拒绝承认。
“你要好好查一下眼睛了,我哥是现在很难找的暴力美学类型,最讨女孩子喜欢了。”他再次用那种俯角三十度的视线看我,得到了我又一记重掌。
“你是小孩子,说些小孩子该说的才对啊。难怪才三年级就门门考试都会一米以下。”我对他吼,他在我的淫威之下屈服,“知道了,老师。”
“那余下的十三个呢?”
他不耐烦地回答:“就算你打我我也要说,你脑子真的很木,余下的当然是不漂亮的,被我淘汰了。”
“看来你没有淘汰我,我还要觉得很光荣啊。”
“我也想淘汰你啊,可是你连我哥都敢骂,属于野蛮又不要命的类型,我是聪明人,不会和这种类型的人作对。”
我被他噎得没话说,于是我安排了五十道题,估计会让他作到半夜,算做无声的惩罚,他对我的以权谋私无可奈何,聪明地一声不吱。
他做题的时候,我百无聊赖,在房间乱转打发时间。壁台上有一张照片,应该是金家的全家幅,好漂亮的先生太太啊,难怪得到他们基因的小孩也生得好看,“正泰,这是你的父母吧。”
正泰向我这边望了一眼,嗯了一声。
“你象你的父亲多一点。”
“不觉得,我象哥哥。”
他对父母的态度很冷淡,倒是很让人奇怪。“正泰,你爱爸爸多一点还是爱妈妈多一点?”他对我言听计从之后,我就很喜欢逗他说话,他其实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不知道。”
“不知道?”
“喂,家庭老师,你问这些问题与学习有关吗?”金正熙不快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我错鄂回头,只见他的身体与我的近在咫尺,一张牌九脸清晰地出现在我头上方仰角三十度的位置。
他从我手中拿走了像框,随手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他们早就不是夫妻了,现在在韩国,你有兴趣认识,我这里有电话号码。”
他的描述让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绝决的夫妻,毅然撕毁了手中的结婚证书,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一大一小的两兄弟站在原地,悲伤地凝立着,很久很久……
金正熙在我意驰神往之时已转身走开。“对不起。”望着金正熙的背影,我低声说。他扭头看看我,哼了一声,上楼去了。
回头,正泰一脸恐怖地望着我,“老师,又不是你的父母离婚,你哭丧着脸干什么?现在,两个人在给我们钱,不知道多好。”
我这个人天生心软,为此淳明从来不和我看电影,因为现在的电影全施行摧泪政策,我又是每弹必中,每中必哭,他爱面子,不愿从电影院里带出一个超大号的湿手帕,让身边的人为之好奇,特别我还不是美女,无法梨花带雨,让人观赏。
淳明是我处了三年的男友,是研究生班的高材生,与他相处,悠悠也会幽幽,学淑女做扑蝶状,三年来,他穿着我编织的毛衣,吃着我为他冲杀而来的食堂饭菜,坐着我三百六十天如一日为他占的阅览室的座位,是数学系唯一数落我而不被打的人,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
别以为我一心想做博士夫人的势利的人,其实我会喜欢他不过是因为他的一个表情,三年前的一个雪天,在阅览室一楼的窗外,透过朦胧的玻璃窗,我看到了他看书看累后小睡的表情,老天,亲切得象我的父亲。当时,我耳上挂着播放着《征服》的随身听,就这样,我被他征服。三年来,我在他时不时露出的白眼中快乐地生活。
“你怎么不吃了?你马上就要做论文答辨了,没有好的体力怎么行?是不是不合胃口,我再去买。”
“你别烦了,我不饿。”
回答了我的话后,他就保持一个姿势倜伥地坐在人声鼎沸的大食堂里,目光深沉,眉头深锁。淳明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真是让人担心。我决定今晚旷工,陪陪他。
“淳明,我今天不去补课了,好好陪陪你。咱们去听音乐会。”
他脸上明显地泛上了一丝烦恼,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今天真是的,食堂的躁音象在放二战片。
“我说,我们分手吧。”他放大了音量,让我和周边诸国听得清清楚楚,顷刻之间,我的四周静了下了来,看来所有人的听觉都会对类似分手的话题敏感。
“分手吧。”他重复了一句。声音不大,可是因为所有的人都面向饭盒,假装吃饭,全力倾听,所以想来更多的人听到了。“你们还打不打饭。”饭口大师傅的一声暴喝让我了解一件事,即使遥远的让人为饭菜全情投入的饭口也有人关注着我,这意味着全校的人都在见证着数学系大三的悠悠被人甩的全过程。
淳明的嘴还在动,不行,不能让他第三次吐出分手吧这类话,我连忙说:“噢,我知道了。”然后,背着一食堂人的目光我快步走出,不,是落荒而逃。
在寝室的楼下乱逛,盯着四楼中间的那个窗子,心中立刻浮现出众姐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脸,月会说,让你不听话,早就跟你说淳明不适合你,叶会说,分手也是好事,飞会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祝贺你可以有新的开始了,这些都不是我想听的,不,我不能回去。
找了家小酒馆,在*窗的位子上坐了,对着窗子流泪,没人看到我,也不会有天使的安慰。要了酒,几杯下肚,眼前万物开始波动,我是和淳明分手了吧,记不清了,我干嘛在这里,不知道。对啊,我刚刚和人分手,那人是个混蛋。窗上的那张脸是谁啊,使劲看,用力看,看了好久才发现,那张脸是我的泪水满布的脸。
突然窗子上又出现了一张脸,和我的重合在一起,好陌生的脸。看着我,然后迅速离开,使劲想终于想起,脸的主人叫金正熙。
“喂,你怎么了?”金正熙现在就在我的面前五公尺处,一脸不耐烦,双手袖在口袋里。
“不得以来打个招呼,对吗?走啦走啦,我约了人,你不要打扰我。”我在半梦半醒之间,除了心口发堵,一切都非常完美,天不怕地不怕,大地在我手中。
“你喝醉了。”他没有离开,反而坐在我的对面,盯着桌上几个杯子看。我也看杯子,莫名其妙地笑。
“出什么事了,我可以帮你吗?”
“帮我?我也想有人可以帮我啊,你能让淳明继续和我交往下去吗,不用喜欢,也不用爱,就是交往,你能吗?”
他从这话中听懂了我的处境,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不就是失恋吗,你看看你的样子,就象第一个知道世界末日的人一样。”
他不会安慰人吗,不知道失恋最大吗?还抽烟,在失了恋的极端讨厌烟味的我的面前抽烟?可恶。“不许抽。”我跌跌撞撞地探起身,一连抓了三下,都没抓到他嘴里的烟,最后我跌在了桌子上,重重地摔疼了我的头。
“行,我不抽,失恋最大。”他无奈将香烟吐到桌上。我一把抓过香烟的身躯,肢解它的尸体。他笑了,头凑过来,问:“你常喝醉吗?这样子太好玩了。”这下子他又触到了我的霉头,我高叫:“你不是说失恋最大吗。”抓向他的衣领,他躲避不及,被我逮个正着,揪住不放,“快道歉,你听到没有,道歉。”
“好,好,对不起,对不起,你放手。”
为什么要放,我喝醉,我失恋,所以我有理由在他求饶的时候依然揪住他不放。他无可奈何,只好从我的对面移到我的邻座,一边求饶一边拉我的手,我依然不放,奇怪啊,这一下连心口也不堵了。
“只要你放手,要我怎么样都行。”
“怎么样都行,你让淳明来,你让淳明过来。我要问他为什么和我分手,他都没和我说为什么要分手。你让他过来。”
他说好,我还是不放,又要求他做别的事,他无奈,身子大侧,尽量不让别人看到他的处境,然后有一搭没搭地迁就着我的醉话。其实他该将我一拳打倒,解救出他的领子,可是他没那样做。
“所有人都说我不漂亮,不漂亮就不可以交男朋友吗?你说,是谁规定长得不好看就会被人甩,你说。”他迁就我,我就继续放肆,酒醉加失恋双料可不是盖的。
“没有人规定啊,你也挺漂亮的。”
“谁说的?我班有个混球就说,一看见我,黄河长江水倒流,都吓跑了。”
他没控制住自己,又笑了,我立刻收紧衣领,把他的笑消灭在咽喉里。
“我讨厌别人说谎话骗我。淳明,淳明就从来不骗我,他一直强调我不好看。他不和我看电影。”
心头一阵伤感,我松开了抓住他领口的手,软软地倒在了桌上,现在我眼里的世界都是放扁的,一阵清晰一阵迷离。
“你真的醉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
我突发奇想,挖空了心思开始背诗,背得乱七八糟的。他聪明地不再争取我的同意,拉起我就走。咦,我瘫了吗,怎么四肢没有知觉。于是我唔唔哭了起来:“我完了,敌方炸弹炸断了我的双腿,你快辙,不要管我。”
他只好背起我,这下我离他的耳朵更近了,于是我继续让他退出这场不人道的战争,这场夺去了我的双腿的战争。
他为我付了酒钱,背我走出小酒馆,一阵夜风袭来,酒意上涌,我大大方方地伏在他肩上睡了起来。后来,我醒了一次,是他用肩头把我顶醒的:“喂,你住哪个寝室。”
我迷迷糊糊地望见一楼的灯光,就说:“渣子洞413寝。”倒头又想睡,可是这边的肩头湿湿的,于是我又换了另一边的肩头,沉沉睡去。 三
第二天,太阳没经过我的允许,依然升起,我被它的光芒招唤,不情不愿地醒来,一张眼,只见三双美丽的大眼忧伤地望着我,目光中的同情让我迅速回忆起了昨天大食堂中受到的所有耻辱。
“你没事吧。”叶的声音中凝结了几亿个水分子,让我头皮发麻心底发酸。
“没事。其实,被甩吗,有什么了不起。”我强笑,一下子坐起来,我得赶快离开这个温暧地充满了水分子的气氛,可是头部传来了一阵晕眩,难到,失恋之余我还得了绝症?
月扶我再躺下,说:“你可真行,一个人在外面喝得大醉,也不怕让人欺负,还好有个男孩子送你回来。你啊,吐了人家一身还在人家肩上睡着了,让你下来还不下来呢。”
噢,昨晚这个段子也在记忆中复苏,什么什么嘛,真是的这回糗大了。飞一下子把脸凑到了我的脸前,“喂,怛白,他是谁?难得啊,没把你这个醉鬼丢在大街上。”
“他啊,金正熙。他叫金正熙。”
这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她们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金正熙,大学路打架的那个?”
我点头。飞叹了口气,“那就更不容易了,他可是咱们师院的公敌,昨晚他也算勇闯封锁线了。”
在寝室躲了一上午,心中想了十来个休学的借口,可都是枉想,就象每天太阳都会升起,我悠悠怎么可能离开我热爱的校园。好,就让美丽的复函知识添满我空洞受伤的心灵吧,抱了书,我没精打采,一步三摇地走向教学楼。
天是可爱的天,路也是可爱的路,可是天太明亮,晒得我发晕,路也太硬,硌得我脚痛,突发奇想,如果现在突然晕倒会不会有位英勇的男生来救我呢,还是不要,那位心里想着英雄救美的男生没准会在看到我平凡的脸之后,一拳打来,“你,长得这么难看也敢晕倒。”就象淳明用眼神告诉我:那么难看,你看电影不许哭。
咦,迎面走来的不就是淳明,他的脸怎么了?他一直在躲避着我,走了个弧形力图和我拉开距离,干什么,不就是分手吗,没必要把我当SARS病毒吧。我故作轻松地和他打招呼:“去上课?”败了感情但不能败了风度和尊严,起码,这两点是我可以作得很好的。
“喔。”他停下,表情就象站在火焰和冰雪上一样难受,这里又不是《幻城》,有必要吗?心上突然升起了一丝对他这个人的轻蔑。算了,还是别让他受折磨了,我转身走开。
“喂,悠悠。”他突然唤我。
我扭头看他,他象是鼓足了很大的努气,走过来,脸上有可笑的伤痕和淤青:“你知道感情这种事是不可以勉强的,提出分手,我心里也对你很愧疚,可是,你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让我回到你身边吧。我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对不起。”
“什么?我就向你打声招呼,你就以为我在示爱?你没搞错吧。”这人真的可笑啊。他以为他是谁?查尔斯王子还是小贝。
“你就向我打招呼?”他脸上突然升上一种悲愤,“你看我的脸,这些淤伤都是拜你所赐。”
我?他自已不知从哪里惹了满头包怎么赖在我的身上,三年了,我就是他的出气筒,怎么分手后还要我忍受这些欲加之罪。“啪”,一巴掌挥到他的脸上,我大声说:“别的淤伤与我无关,这一下,是我打的,你爱怎么想怎么说随你的便。”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我转身就走,心里想着,让你看清楚,这就是我,悠悠,我不要再在任何人的面前装模作样了。
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我越想越气,太过份了,淳明居然说我会为了挽回他而动用武力,真是太小看我了。咦,突然回想起一些事情,昨天晚上,我好象有对人说过让他回来,我好象用了很强势的姿态要求了某些人,那人好象一直在说好,好。
那人是,金正熙。
不会吧,难道是他打了淳明。如果真是这样我岂不真得成了小气又暴力的人了。
飞奔下教室长长的一溜阶梯,我在全体大三数本的学子的目光下一下子撞上了正从门外走进的教授。“对不起,教授。”我连忙道歉。教授好脾气地问:“怎么了,悠悠,又拉肚子?”
“是啊,是啊。”
“快去吧,我给你假。”
“谢谢教授。”真是的,不过用胃肠不好的名义向他请了两次假而矣,怎么他就认准了我请假就是拉肚子。
坐车来到体院,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金正熙的教室。教室门开着,我敲了两下门然后探头进去:“请问金正熙在吗?”一屋子粗粗壮壮的男孩子集体抬头打量我,许是评估之后觉得实在乏善可陈,他们很快收回了惊喜的表情,“他刚出去,你进来等他吧。”
“他去了哪里?”我可不想和这些对第一次见面的女生用眼珠评估的人种呆在一起,没等他们回答,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后颈,随后声音飘了下来,“家庭老师,你专程为昨天喝醉酒的事向我道谢来了吗?”是金正熙,他怎么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和人打招呼?我和他又不是很熟。一把拍开他的手,“我是找你,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校院有很漂亮的草坪,现在很帅的金正熙就站在这片美丽的草坪上,笑嘻嘻地看着我。他不是很爱摆酷吗,为什么一个劲地看着我笑,我样子是平凡的那型,又不是赵本山那型。可恶啊,笑得牙都露出来了。
“对不起,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你太好笑了,我一看见你就忍不住要笑。你知道你昨晚上喝醉之后对我说什么?你说,可恶的对伊战争让你失去了双腿,让我永远要记得这场非人的战争,让我的后代铭记在心,让他们不吃美国人的饭,不穿美国人的衣服。你还说,没了双腿可以作黑客,无孔不入地进入中央情报局,然后炸他个天翻地覆。可是那个时候你醉得连双手都不是你自己的,要我用力地抓着……”
我有这样说吗,对着他?实在是太糗了,都是413寝睡前十分钟胡侃闹的。
“喂,你笑够了没有,醉鬼都是这样的啊。”
“不是啊,你比较可爱,要不要今天我们再去喝一杯,我请客。”真是标准的韩国人的作风。我必须把这个话题打住,否则我就成了金正熙消遣的对象了,还是进入主题吧,“我问你,是你把淳明打了吗?”
他见我一本正经的样子,收敛了笑容:“没错,你这个前男友真是没用,我刚打了几下就让他倒地求饶了,劝你一句,这种男人没什么骨气,你犯不上为他伤心难过。”真的是他,换句话说,淳明脸上的伤真的是因为我,那我,真……真是太可恶了。
“你为什么要打他?”
“是你昨天求我的,你就这样子拉着我的领子说,把他找回来,我没办法就答应了,可是他说他不回来,所以我就打了,我这人办事最直接了。他有没有去找你?”
“我当时喝醉了啊。”
“你醉了,但是我没醉,我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真是个单细胞生物,他倒底有没有脑子,这样子我成了什么人,因恋不邃,买凶打人?“你太过份了,你难倒是野蛮人吗?就只会打人,而且失恋是我的事,被甩也是我的事,谁要你管了,你和我很熟吗?”
听了我咄咄逼人的话,他的目光变得冰冷,“喂,你搞清楚,昨天喝醉酒的人是你,扯着我发酒疯的也是你,吐了我一身,毁掉我八千多块的外套的也是你,我觉得从作人的道理讲,你应该先谢谢我才对。不错,你失恋,被人甩了,可是你不能把气撒在别人头上,样子丑也就罢了,还是个人人讨厌的性格,难怪会被人甩,我现在真是很同情你的男友,他能忍你三年,真是很不错了。”
他的话句句说到了我的痛处,让不争气的泪水迅速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气晕了头抬手想打他,可是他抓住了我的手一旋一带,就把我按在了地上。
心痛一阵阵地袭来,我放弃了挣扎,任他把我按在草坪上,于是他也松了手,“我不打女人的,可是也不可能让女人打。”他蹲在我前面,袖了手,闷闷地说。
“我知道我昨天很失态,我也有想过要好好地谢谢你,腹稿都打好了,我想对你说,你是个心肠很好的男生。可是你知道吗,你不该去打淳明,你打的是他的身体,但同时也打掉了我的尊严,因为我已经用了短短的一天时间就从心里放开了他,今天中午我还和他打招呼,这样多好,我一直在为自己鼓掌,我说,悠悠,做给他看,放弃你是他的损失。我长得不好看,可是这世界上还是我们这种平凡的人多啊,我一定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失恋有什么了不起,我是悠悠,我不在乎。可是,你竟然去打他,这样子,我永远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了。我就真的一败涂地了。”
擦去脸上的泪水,我从地上爬起来,没再理他,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四
那晚,还得补课,是最后一次的补课。
一千个不情一万个不愿地走进金家的二层小楼,咦,今天这两个人怎么这么乖,小的金正泰伏在桌上正积极地算题,大的金正熙第一次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看书,书很厚,应该不是他常看的烂书。
“老师好。”正泰一脸灿烂地向我问好。
正熙也放下书,同样一脸灿烂地望着我。哼,我已经决定再也不理这个沙猪一般的男人了,目光从他面前平平扫过,就象,穿过空气。
“作业有做完吗?”
“有啊,我还多做了十道,老师,你帮我检查。”哈,这小子如果这样下去可以直升清华。直觉告诉我,他是在他哥哥的指使下讨好我。
“你乖。”
讲完课,让正泰做题,微侧头扫视正熙的位子,他已经走开了,书摊在几上。真是个没长性的家伙。
看着钟表指向九点,我对正泰道了别,然后起身离开。才走了几步,金正熙就象道火箭一样从楼上窜下,“老师,要走了。”
废话。据说人一生讲的废话要占一生讲话的百分之五十强,所以我就听而不闻,闻而不答了,走我自己的路。
“外边黑,我送你。”
随便他,可是我可不打算再和他讲话,因为,那样会浪费我的废话指数。
一路走着,因为是两个人,所以路不再可怕了,他又说了两句废话,我照样不理,于是他就闭上了嘴,我想,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说话了。再见,金正熙,你将在我认识人的花名册里被划掉,想想也怪可惜的,他是一个很好的视觉体验。
面前就是公车站,他突然停下了,大声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子折磨我,今天最后一次见面了,你还是对我这个态度,我会内疚很长时间的。你,是第一个让我出手的女孩子,我一想这个心里就不舒服。”
他可真是可笑,就那么扯了我一下还算打人?
“别用折磨那个词,我怎么可能会折磨到你。能让大名鼎鼎的金正熙对我出手,是我的荣幸,这回心里舒服了吧。我走了。”我向着公车走去,最后一班了,可不能误了。可是他一把又把我拉回到他身边,盯着我,一脸的苦恼。
“那你说,你怎样才会舒服?”公车可不等人,而且如果搭不上公车,我就只好坐面的回学校,先不谈安全问题,光价钱就要贵十几倍,为我的学典打算,这怎么可以。
“你,你可以打我,打我。”
“打你?”什么意思,他要和我单挑吗,重新审视他,此君,一百八十余公分,体格健硕,是体院跆拳道高手,大学路打架事件的始作俑者,我校的全民公敌,和他单挑,还是不要了。
“我不会还手的。”他看到我脸上浮现出的恐惧,急忙声明,“今天下午我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其实我心里一点也不觉得你长得难看或者说你的性格不好,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懂。”一边瞄公车一边应着他,马上就永远不会见面了,我才不会在乎在他心中的评估。
“所以你一定要打我,这样我心里就不会愧疚了。”
麻烦啊,他拉着我不放,我怎么去赶车,我的学典啊。
“你说不会还手的。大男人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啊。”打之前先做好万全准备,要不然他被我打火了我可受不了,他这样一扯我就得与地面亲密接触。
“罗嗦,再不打公车就走了。”
可不是,咦,他怎么知道我的想法?不管了,我一拳打过去,也没用什么力气,其实打人也要有情绪,这样不情不愿的打,真是让人没有兴致,结果这一拳把他打乐了:“你上辈子是蚊子投生的?怎么劲这么小,倒象给我抓痒。打人要打软处,这样才会痛。比如说这里……”说着他露出两胁给我看。
蚊子?可恶,这样轻视我,不知道我是在让你吗,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这一下拳腿并上,小燕子魔女的形象浮现眼前。他终于被我一拳打倒在地,看起来这回是痛了,“没事了,我走了。”
搭上公车,心终于安了,忍不住侧头从窗口探出头去看他,只见金正熙那大块头倒在地上,竟然还没有起来。车子缓缓地启动,他倒在地上的身子缓慢地放大又缩小。
我的心慌了,大叫:“对不起,司机师傅,我要下车。”
飞跑到他身边,半跪下来,不知如何是好,“喂,你怎么不起来。你怎么了?”他满头斗大的汗珠,望着我,强笑着:“你还真有劲,我想,你可能打破了我的内脏。”
“什么?”我眼前一阵眩晕,随后好象看到镜框中他的父母面露凶光地向我奔来,质问我为什么要打他们的儿子,然后,我被学院开除了,风雪中,我进不了家门……
金正熙拉住我的手,把我的魂摇了回来,他的手好冷,“你不要怕,我不会死,我的内脏从前就被人打破过,不是你的错,不要怕,听好,不要怕,去,我不能动,你去叫人。” 五
医院证实我一拳打破了金正熙的胆囊。我高抬我的双拳,第一次发现自己随身带有凶器。
想着应该通知他的家人,我翻遍了他的手机存号,但是里面的号码是用韩文存储的,我象盲人一样,根本无法分辨哪一个是他的父亲,母亲的电话号码。那么打回他家?只有正泰那个小鬼,还是不要了。
看着沉睡中的金正熙,我第一次发现他也很孤独。
我来陪吧,谁让是我一记重拳打破了他的胆呢。
他身体很棒,所以动完手术第二天就醒过来了。望见我,他笑了,“你在啊,我还以为你打完人后会跑路呢。”
这小子是什么做是啊,怎么对着我就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呢?不过,这样子我的心真的很舒服。
“正熙,你爸妈的电话号码是几号?告诉我,我好通知他们。”
“不用了。”他双眼瞪着天花板,淡淡地回答,“以前因为打架进入医院我也从来没有通知过他们,用不着,他们在韩国,那是另一个国家,来一次也不容易。”
“可是他们知道以后一定会很难受,因为在你受伤的时候没能陪在你的身边,对做父亲和母亲的来说,这也是一种伤害。”
他斜眼看我,又露出了被我唬住的那种表情:“怎么会,他们很忙。”
“再忙知道你受伤也一定会赶回来的,会坐最早的一架飞机回来,不惜买高价票,一定会的。”
他双眼在我的注视下闪烁,突然他喃喃地说:“你不想在这里陪我就走,干嘛老提我的父母。放心吧,我不会要你做什么的,我每次进医院都会请男随护。”
他竟会这样想我,我泄气地把头放在他的床,也用他那种腔调喃喃地说:“你以为我很想你的父母来吗,我昨晚上做了一宿的噩梦,梦见你妈和我拼命,你瞒着他们最好。可是,你真的不想他们回来吗?真的吗?”
“我是男人,怎么可以出了事就通知家里。”
“你也是儿子啊,怎么可以出了事不通知家里?”
他瞪我,我也瞪他,后来,他终于拿过手机递给我。
“为什么要我打。”
“我怎么可以自己打。”
“可是我不会韩语啊。”
“他们会讲汉话不就行了。”
他还真会死撑啊,没办法,还是那句话,谁让我一拳打破了他的胆呢,我分别和他的父母亲通了电话。与我料想的一样,他们急坏了,马上放下了身边所有的工作赶来。
“你为什么不和你的爸爸妈妈回韩国去呢?”
他回答在那边,有两个家庭,不知道该住在哪个。他的父母在正泰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那时候很艰难,不方便带他们两个,就把他们两个放在朋友家里到韩国去打拼,现在一个开了大公司,一个嫁入了大公司,生活很好了,可是那边每个家庭都有小孩,都不是他们的家。
他讲得很平淡,想是日子久了,早已没有了感情。可是我却大哭了一场,因为这情景可比电影催泪多了,他恐怖地望着我,然后说:“你哭得真丑啊,喂,不许弄脏了我的被单。”
第二天,他的父母两家四口赶了过来,我真得很佩服韩国人的家庭观念,但见呼啦啦一大群人围上来,立刻把我挤到了墙角,然后,我看到正熙妈妈抱着他的头在哭,好感动。不行,这种催泪弹式的电影我不能看,还有,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正熙是我打的,这么多人,我可应付不来。
穿过人墙的缝隙,我落荒而逃。
我的校园是个美丽的校园,这种话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曾出现在作文本上,语句构成简单又通俗易懂,有种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味道。后来慢慢地大了,才发现校园会美丽,不是因为那几棵树,或者夕阳下的几个盆栽,而是因为有学生,来自四面八方的,面目各异的学生。
学期中大考结束后的第一周,早到教室的人都是一副慵懒的表情,我抱了月,揽了叶,三个人在三楼的阳台上一边看天看我们美丽的校园一边胡侃,有美在伴,心情大好。
突然,叶指着校门的方向大声说:“你们快看,那边好象出事了。”我们两个好事之徒立刻领命望去,只见校门口原本人群聚集之地突然间空出了一个弧形的空地,一个一身牛仔,背着书包的高个子男生悠悠然穿行于空地之上,四方人对他持观望态度,气氛十分的冷凝。风来,吹动他的发,他用手拢之,让我看见了他的脸,金正熙。
倒吸一口冷气,他怎么来了,我们学校藏龙卧虎,岂会容他这夙敌在校园里大摇大摆地通行示威。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主楼,四围是一个方圆三米的空地。果然,一个男生出现在他的前面,没有给他让开位子,气氛立刻由冷凝变得充满了火药味。
这家伙,一定要打了。怪了,他干嘛要到我们学校来?
他望着那个男生,突然作了一个让全校学生大跌眼镜的动作,他竟对那个男生微微施了一个韩式的躬身礼,然后绕过他,继续走路,一直走上了楼梯,没入了主楼。
长长吐出一口气,莫明地心安。转回身,月和叶两双美目凤视耽耽地盯着我,这两个三八女,“不要看我,与我没关系,我可没有惹他,我已经半个多月没和他联系了。”
第一节是英语课,我向来把英文当成西洋魔女,不爱学之,将来我的前途没准就断送在它的手中。躲在教室*窗的最后一座看《幻城》打发时间,看得太过投入,竟想象自己是梨落,飘飘地消失在一天的白雪中。突然教室里传来一阵掌声,把梨落从我的想象中吓回到了书里。我抬头一看,这一看之下但愿被吓回书里的不是梨落而是我悠悠。
导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教室,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高高大大斯斯文文(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斯文是装出来的)的金正熙,怎么回事,可不可以情境再现一下啊,我刚才开小差没有听课,可是时光那没有年龄的老人不会为我停留,导儿走了出去,金正熙,他竟然顺着阶梯一步步地走上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边。
天,求求你了,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坐在我身边,真是让人不舒服,四肢象僵了一样,五分钟后,终于忍不住瞄了他一下。他,竟然单手拄头,侧着身子肆无忌惮地在看我。真是可恶。
“你干嘛坐在我的旁边。”
“你刚才听什么了,我转学到这里了。”
“你发烧啊,你不是学跆拳道的吗,转到这里干什么?再说就算想学习,还有许多大学可以选择啊,转到这里,你有那么多仇人,不怕天天打架吗?”
他笑,“你很八婆,我自己愿意,学校又同意接收,关你什么事。”这一句话把我想说的话全噎了回去。是啊,我干嘛要管他。
“喂,现在咱们是同学了,功课上你要帮我。”
功课,开什么玩笑。我们都学到复函,实函了,他可能连什么是函数都不懂,我怎么帮他?他看我面露难色,一下子把俊脸凑了过来,低低地说:“喂,我的胆可是你打破的,你有义务给我功课上的帮助。”
用胆来威胁我,有创意,我无奈地说:“你倒底为什么要转到我们学校来,多麻烦,你自己也不会习惯啊。”
他还是那副悠哉的样子,环顾阶梯教室,“体院根本就没有美女,听说师院的美女比较多,我也不小了,想好好地交个女朋友,所以到这边逛逛。”真是够烂,用这种理由转校,他也太幼椎了吧。我不再理他,轻松了下来,继续把梨落从书里面唤出来欣赏。
很快下课了,因为有老师震压着,所以上课的时候基本上没人回头看他,可是下了课就不一样了,大家好象把讲台从前面移到了后面,一边扭头向后看一边交头接耳。我可受不了这数百灯炮的照射,趴在桌上装睡,看来金正熙为了他的功课是粘上我了,老天保佑,让他快一些从大家的注视中解脱出来,否则不仅是他,只怕连我也要成为校园明星了。
身边突然一阵异动,原来是金正熙探过身子轻轻地合上我头上方半开的窗子,他倒细心。没来由地,心中升起了一股暧流。 六
“什么,他是来征友的?悠悠,我第一个报名。”413寝内,飞听了我无奈的招供立刻大叫,然后付加理由,“那么帅,又是跆拳道冠军,出去了又有看头,还不会让我受欺负。”
“报名不要到我这里,我又不是他什么人。”飞相当难缠,我得赶紧摆明立场,否则只怕会闹个满头包。
月望望叶,两人诡异地笑。她们两个都是名花有主,所以可以露出立在云端上看红尘纷扰超世的笑。
“大学三年啊,你是什么烂室友,见荣誉就上,见困难就让,我不管,总之你把他给我留住了,不许让别人抢去了。”
正要继续和她半真半假地侃下去,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大叫:“413,悠悠。”因为三年来就听着别人被叫了,所以这一声唤我一点也没在意,于是叫声连连不断地传了上来,声音大得够全楼的人听的,我连忙探头出窗:“谁,乱叫什么?”
“下楼,我带你去吃饭。”金正熙手插裤袋,正仰头向四楼张望着,见我露了头,灿然一笑,足够让一楼的女生惊艳。这个家伙,这么快就进攻到女寝了,可是拿我作幌子太过份了吧。
不愿和他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情侣般大张起鼓地对话,我对他说:“你等着,我下去再说。”下了楼,拖着拖鞋,散着头发,对他我都拳脚相向过了,就犯不上做修饰了,“你有毛病啊,都八点多了,还吃什么饭?”
“饿就去吃,想,就叫上你,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不许不去,你敢说个不字,我现在扛着你上饭馆。”
没想到这一身打扮到成了致命伤,对他是打也不方便,骂就象泼妇,灵机一动,我对他说:“干嘛请我一个人啊,要请就请上我们全寝的。大家都是同学,联络一下感情也好。”
他倒爽快,点头应了。
昨晚取消了睡前十分钟胡侃,改成了金正熙赞美大赛,也许是应了那句话,吃人家的嘴短,三个姐妹在吃完了韩式大餐之后就开始用赞美他的话付饭钱,整整付了一晚上,害我第二天早上张开眼睛就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提了饭盒去打饭,平均走十步打十一个呵欠,刚走出楼门,就看见金正熙阴魂不散地站在楼下。他还真是勤奋,让自己成为女寝楼下一景指日可待,“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在这里,等你去吃早饭啊,你真是个懒鬼,害我等了半个多小时。”
半个多小时?我又没要他等,八成是他要利用这个女寝流动的高峰期多看几眼美女,方便以后择优选择,这不就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吗?“你该在家吃早饭啊。”
“谁规定我就该在家里吃早饭啊,我一向是在学校吃早饭,虽然转学也不能坏了规矩。喂,你的饭盒很大啊,还有很多夹层。”
我的饭盒确实很大,那是因为有很长的时间,一天三餐我要打两个人的饭,为了淳明,在饭堂我不是少女,而是女佣和勇士。想起往事,心中竟有几分酸楚。
“你知道我饭量大就用了这么大的饭盒,真是太可爱了。”一把拿过我手中的饭盒,金正熙还在我的脸上用力掐了一把,太过份了,我反应很快地一脚踢过去,正中他的小腿,他脸上立刻现出痛苦的表情,“好狠,你这女人。”
真好,心中的酸楚全飘走了,只剩下了一个字,爽。
在食堂,我竟也有了泰然坐在位子上等人打饭回来的时候,这种感觉有一股迟来的温馨。拿了纸巾把旁边的椅子擦干净,这个动作是我永远无法从口中讲出来的对金正熙的感谢。
迎面走过来打好饭在找座位的淳明,心底呐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可是他还是走了过来,因为只有我这边有空位。一个多月了,看来他大方多了,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对面,想必这就是甩人和被甩的不同之处,占优势的一方永远有怜悯另一方的权利。
“最近好吗?”
“好。”起身想走开,可是我看到淳明从容的脸突然刷地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这个表情告诉我,金正熙已经过来了。时间的可爱之处就是无论你有多么难堪的时候,它都会故我地前行,于是,三秒钟尴尬之后,我们坐下来吃饭。
“你朋友?”淳明可能也吃不下去了,又不好就走开,就开始讲废话。他好象很怕金正熙,难怪在所有的斗争中,武力征服是最有效的手段。
“不是,只是同学,他昨天刚刚调到我们班。”我立刻声明,虽然明知说也是白说,可是我忍不住要在他面前划清与金正熙的界限,因为金正熙打了他不是受了我的指使,可是现在他那个极端理性的头脑一定会这样因为所以一翻。
金正熙闻声抬头,盯着我,目光冰冷,然后就再也不和我讲话了。
上午听课,我象坐在幻城里,右侧是一座冰山,那滋味可真不好受,他身子*卧在椅子上还翘起了二郎腿,干嘛,当教室是他家客厅吗?不高兴你就说啊,我最看不上生气就摆酷的人了。
好容易熬到第一节下课,刚想大人有大量,主动和他说话,可是他一下子把书包甩到肩上,大步走了,然后,我就没再见到他。
他旷了一天的课。
可恶,干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啊?一个男人怎么气量这么小。更加可恶的是,好象这次是我错在先,这意味着,我必须为改变这种状况付出努力。
不情愿地下了公车,望着通向他家那条熟悉的小路,真是的,本打算永远不走这条令人心发毛的小路了。在路口迟疑了好一回,终于鼓起勇气走了下去,没走几步突然背后有一只手拍上了我的肩头,吓得我一哆嗦,难道是夜路走多终见鬼?闭上眼睛回身一记重拳打去,哼,就算是鬼这一拳下去也魂飞魄散了。可是我的拳被中途阻住了,一只大大的手掌包住了它,缓缓张开眼睛,面前是人,金正熙,他望着我,一脸的笑。
“你很有暴力倾向啊,怎么见人就打。”
看着他笑,我也笑,看来他忘性不小,要是我,才不会上午生了气晚上就对那个人笑。三秒后,他回想起了上午的愤怒,一把甩开我的手,脸上的笑容也迅速结冰了:“我们又不是朋友,你到我家门口干什么?”
我连忙打太极,“谁说的?怎么不是朋友,我们可是打破了胆的朋友啊。”
“喂,今天早上你明明……”
“今天早上我有说过这种话吗?不可能,你一定听错了。就算我说过类似的话,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冷冷地望着我,“原因?”
“是啊,何况我真的没说。”
他盯着我,目光慢慢地变得和缓了,“也许早上我真得听错了,或者说,就当我听错了,对,我就是听错了。你可是我破了胆才认识的朋友。”
因为他不追究那不太方便说出口的原因,心中反而有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内疚,我决定对他好一点,帮他把功课补上来,现在的他坐在教室太可怜,就象一只呆鸭子,对满天的惊雷无动于衷。于是周末我拉了他上书店去买中学参考书,想想就恐怖,我得给他从初一代数补起。
没想到这小子竟不情不愿地,还说我多余,因为学习就会浪费许多泡妞的时间,真是个浑球。天使的光环已罩在我的头上了,他还说我是个魔鬼。
“学习好了会有更多有品味的女孩注意你。”
“我不要有品味的,我要漂亮的。”
真是兄弟同心,说话都是一个腔调。停下前行的脚步,我怒目瞪他:“不想去你就走。”
“我最亲爱的老师,你千万不要生气,我去,去去。我好象看到好多漂亮的女博士生在向我招手,老师,快走。”
看来对他的教育和对正泰的没什么两样,也得用野蛮式。古有戒尺,五千年的文化,三千年的传统,不都是这样传承下来的吗?
选完了参考书,我打发他去付钱,自己跑到学典陈列架过眼瘾。我心仪的学典,高高地排在最上方,我手都拿不到的地方,等我啊,存够了钱就接你回家。
“你在看什么?”金正熙那大个子罩在了我身后,好奇地向陈列架一排一排地扫视。对啊,他的身高正是我可以利用的。
“正熙,你帮我把那本书拿下来好不好?”
“这本吗?”
“对对,小心。”身高就是好,可以做我做不到的事。他轻而易举地取下了那本书,粘了一手的灰,不满地皱眉:“积了这么多灰,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贵,卖的是钞票?”
不理他,他的看法向来是不需要尊重的。接过他手中的书,细细地擦去浮灰,它真够厚重,沉颠颠地压着我的手,这种拥有的感觉真好。
“很喜欢?那就买下来。”
“我是很想啊,可是还没存够钱。”
他笑了,“难怪会为了赶公车而打我。对了,你的胃肠炎是不是也为了这个?”
一定是飞和他说的,这个家伙,卖友求色,真是过份。心情不好向金正熙发飙,“是你要我打的,还有,我有没有胃肠炎关你什么事。”把学典扔给他,“还不快放上去。”
金正熙望着手中的学典,迟疑了一下,“其实,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可以买下来,就算我感谢你帮我补课送你的礼物。”
“喂,我帮你补课是自愿的,收你的礼物那成什么了?而且我一定要用自己存下来的钱买下它,这样我看着才会舒服。”
“真是太让人感动了,悠悠,你这么无私。”撩眉毛瞪眼睛地作了个鬼脸,他把学典放了回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说:“要不要贴一个签子在这里,写上此书已名花有主。”
什么鬼念头?白了他一眼,我转身就走。
“我说得不对吗,虽然会落灰,它也可能会被别人买走啊。喂,你等我。”
吃过了饭,踏着一地的夜色返校,可能是刚才吃了凉东西,肚子一个劲的痛,我忍,如果这个时候去方便,他又会拿胃肠炎来取笑我。
“你怎么了?”他见我落在后,有些奇怪。
不行啊,忍不住了,得想个办法拖住他,“正熙,你快看天上那颗星。”
“哪颗?”
“就最亮的那颗星,看到没有?”
“看到了,我又不占星,看它干嘛?”
“这颗叫做许愿星,对它许愿很灵的,你给我盯着它,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里?”
“你别管,盯着它啊。”
“为什么要盯着它。它又不会跑。”
说了个漏洞百出的谎,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一路小跑地往回走,心中想着他是不是还在傻呼呼地望天。
哎!还在看,真是个笨蛋,他这样容易受骗,将来有了女朋友真是前景堪怜,因为这世界根本没有不骗男人的女人。
“喂,还要看多久啊。”他仰着脖子十来分钟很不舒服,有些抓狂。看来我得编个瞎话骗他,否则他一定不会饶了我,打是不会,没准一气之下把我扔到阴沟里。
“等一下,好,时间到,十二分十二秒,你可以许愿了。”
“我没说过要许愿。”
“喂,你听我说,你已经二十二岁了,难到在这二十二年的光阴中就没有一件你衷心希望可以实现的愿望吗?十二分十二秒,就是这颗许愿星的许愿极限,也是最灵的时刻。所以我会让你盯着他那么久,快许愿,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片心。”
这样子编他会相信吧?我盯着他,心怦怦地跳。
他放下高仰的头,但是没有许愿,望望我,他没有说话,闷闷地一个人向前走去。他倒底是信还是没信,不要这样悬着啊。凌空挥出一拳,却打在了棉花堆里,没有一点着力之处,就是我现在的感觉了。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到了大学路上。
七
咦,人好多啊,今天晚上哪个大人物要来?
很快我从这些男生看金正熙的眼神中了解到,大人物就是金正熙,他们是来抱仇的。最没文化的江湖和最有文化的大学在实质上是相同的,优胜劣汰,睚眦必报。
金正熙也不多话,把手中书递给我,然后双手握我的肩一直把我推到墙边,脚尖在地上划了个圈子,“悠悠,别给我添乱,你敢出这个圈子,我不打他们,先打你。”
又不是金刚伏魔圈,再说我出了这个圈子他也不敢打我,所以他的恐吓不过是晚风,吹吹就过去了。他转身准备去迎战,我立刻跟上阻止,“你不能去打架,师院和你们体院可不一样,你去打架学校一定开除你。”
“随便。”
“喂,开除啊,你说随便。”
“反正我早晚都会走。”
“开除和毕业怎么会一样。”
“你走开。”他被我说得烦了,眼中吐露凶光。不行,不能和他讲,他在做打架前的物种退化,大概正从灵长类向低级哺乳类狂奔。转过身,我挡在他的身前改为同前来挑衅的我校学子游说:“你们给我一分钟时间,就一分钟。”
这一群七八个人互相望望,然后集体用同种目光疑惑地盯着我。
“我用五个论点证明你们不该打这场架。一,一年前的一场恩怨拖到现在,传出去所有人都会说你们小气,所以不能打。二,就算是觉得心口气难平,可是你们想想,是你们先说金正熙象个女人的名字,大男人谁会受得了这种侮辱,你们理屈,所以不能打。三,是啊,去年大家是很没有面子,可是五十个人打一个人,不是输的结果丢人,是你们以多欺少丢人,今天要是打了,还是以多欺少,传出去还是丢人。所以不能打。四,打架会被开除了,拜托你们先问自己的父母是不是给你们找好了工作,否则,不要打。五,可能我说话你们不爱听,就算你们都上也不一定打过他,顶多算个两败具伤,你们有没有商量好,哪个充当被他打伤住进医院的角色,没商量好,就不要打。所以我最后总结,就是,不能打。”
几个人被我说得晕陶陶的,十分的英雄气被心头的前思后量绞散,为首的一个代表大家说:“只要他保证到学校来不是来找茬的,我们可以过住不咎,从此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是在搭下台阶,太棒了。手肘用力捅金正熙,捅了五下,才听他声音不情不愿地响起:“我转学不是来打架,只要你们以后……”
“对啊,对啊,你们听到了,他保证了。”
为首的一个点点头,转身走了,于是身旁的人也作鸟兽散,只余一人,还是一脸的不忿,伫立不动。我好心地问:“你怎么不走,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只听他一声暴喝:“狗日的,我今天不打你就不姓何。”
金正熙是韩国人,又不是日本人,他怎么把民族关系搞乱了。
“好。”我背后这个正蠢蠢欲动,两人立刻答成了革命关系上的统一。我被金正熙一把推开,眼看着他们两个就要打到了一处。
已走开的数人,见此情景,又要聚拢……
怎么办?
“金正熙,你今天敢打架,我就不给你补课,不和你一起吃饭,不给你介绍女朋友,永永远远不再理你了。”
哎,明知说了也是白说,让他不打架不是比让唐僧还俗还难吗?只盼他下手轻点,就算很给我面子了。没想到听了我的话,金正熙已经抓住那个男生喉部的手竟然松开了,然后,那个男生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下颌。
他没动,垂下了双手,淡淡地说:“你打吧,我不打了。”
那个男生怔了一下,随即又一记重拳打了过去,打在了正熙腹部。正熙晃了一下,依然垂着手。那个男生再次挥拳……
太过份了,我们都不打了,他真是给鼻子就上脸。我也没多想,冲过去,一脚狠狠地踢到了他的屁股上,这一脚让他促不及防,直跌了出去,与大地亲密接触。
奇怪的是,这场架就在我这一记飞脚之下告终。记得有句话,战争,让女人走开,可是细想想,没准有女人就没有战争了。
“你低下头好不好?”
“我都快低得给你磕头了。”
“你干嘛长这么高?”
“怎么不说你长得矮。”
刚才的战役中,他的嘴被打破了,我飞奔了两条街给他买了创可贴,还好心好意地给他敷伤口,可是没想到高度又成了问题。我总不能翘首颠脚地给他贴胶布吧,一不小心要是把伤口搞大了,他俊男称号会立刻降级,这个责任我可付不起。灵机一动,我拖了他的手,“跟我来。”
“去哪里?”他继续用那种不情愿地腔调说话。
“不会把你卖了的。”
一路跑到大操场,我坐在软软的草地上,然后拍拍我的腿,“来。”
“干嘛?”他呆头呆脑地问。
“你躺下来不就没有高度问题了吗?”
“你是说,我可以,可以躺在你的腿上?不用了,我没事。”他好象突然害起羞来,用脚蹭着草皮,也不看我。
“喂,好象这样子我比较吃亏吧,怎么你还别别扭扭的?要不是因为我害你打破了脸我才不会管你呢。”
他没办法,拖着步子过来,背对着我坐下,长长地呼出一气,这才仰头枕在我的大腿上。
“嘴角不要动,不许说话。否则破了像不要怪我。”轻轻地给他贴好胶布,笑着说,“好了,起来吧。”
他没动。
“喂。”刚才不是还很不情愿,现在怎么又赖着不动了。看来善变的不只是女人。
“再让我躺一下。”他轻轻地说。
有风吹过,吹动他染成淡紫色的发,吹过他一瞬不瞬望着我的眼睛,星光在他的眼中。我的心跳徒然加快,一种即将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感觉强烈地袭击我的全身,捆绑了我的手脚,也束缚了我的心,我该推开他,然后狠狠地揍他一顿,这不是我悠悠的作风吗?可是现在的我只能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我怎么了?
风吹我的长发,悠悠地飘落在他的脸上,他抬手抓住我那一小绺头发,不再看我,一边把玩头发一边看天:“它还在那里。”
“谁,谁在那里?”
“许愿星啊。”
“哦。”
“帮我记时好不好,我想许愿。”
“哦。”
我的头脑好象短路了,傻傻地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真的给他记起时来,甚至忘掉了这颗星是半个小时前我杜撰出来的。
“好了吗?”
“还有十秒。”
“那我说了。我希望可以留在悠悠身边,一辈子。”
“什么?”我尖叫,终于从混沱状态中解脱出来了。什么跟什么啊,他,他他居然,他是在示爱吗,不习惯不习惯我真的不习惯,这种浪漫的情节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这个即不漂亮也不诗情画意的人身上呢?我也有想过将来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收容我,但一定是瞪着我说:“你学历还可以,看样子是个很节省的人,我们交往一下看看吧。”
我是个从生下来就被归为只能现实地过一生的人啊,所以尖叫过后我立刻说:“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眼中明显着透出一股受伤的眼神,纵身而起,用背对着我:“我早知道你是个骗子,什么许愿星,我五年前就会用星星骗女孩子充浪漫了,这星空中根本就没有我不认识的星星。我是要戳穿你才说刚才那些话的。”
从他的背影中我读出了,他被我伤害了。
夜空蓝得象一块大大的水晶,我和他就这样一站一坐,任时间悠悠来过。我该说点什么。可是,该说什么呢?天啊,我真得不会处理这种状况。
金正熙终于转回了身,他好象消了气,走到我对面,也坐在了草地上。
“悠悠,还记得上次我父母亲来医院看我吗?因为那件事,他们很不放心我和正泰,打算带我和正泰回国。”
“回国?你没有答应吧,否则也不会转到这里来。”心中徒然一紧,我强做震定,淡淡地说。
“也不是没有答应,我说我要考虑一下,因为在这边,我找到了喜欢的女孩。是个非常野蛮的也非常可爱的女孩,她长的真得很丑,可是丑得很可爱。
“以前我也交过玻璃一般美丽的女朋友,可是你知道玻璃的感觉,又冷又假,她们不会因为失恋去喝酒,喝得一塌糊涂,也不会一拳打破我的胆,还有她们根本不会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帮我找回失去了好久的亲情和关爱,让我做回一个有家的人。她们更没有力量阻止我打架,她们不会说你不许打架,否则我和你绝交,而且就算她们说,我也一定不会听。
“她们没办法让我改变,我不会为了她们去书店,还象个傻瓜一样提着大包的书满街走 ,更不会做出站在一楼女孩子的窗下喊一个人的名字这样恶心的事。也不会明知是受骗,还仰着头傻呼呼地看着天,一动也不敢动。”
真的吗?他是真的在喜欢我?
“我知道你不会和我在一起,你跟本就不喜欢我种人,但是,我一定要把我心里的话讲给你听,因为我打算回国了,我们应该不会在见面了。悠悠,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我们还是当那颗星是许愿星吧,我现在又要许愿了,祝你一生幸福。”
他起身离开了,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背影的洒脱。
望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出我的视线,同时也是走出了我的世界,没来由地,我的泪无法控制地在面颊上流淌。
一句话,就一句话他就可以留下吧。
“金正熙,金正熙。”
低低的声音根本惊动不了走远了的他,只怕连风也不能从我这里吹到他的身边了,他的身影已经辙底地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一瞬间,我象丢了一个世界。
一个古老的故事,不知你有没有听过。风儿对小玩子说:“给你三个愿望,告诉我,你想做些什么?”
“我只有一个愿望,让时间回到一天前,因为我做了件后悔的事。”
风儿说:“没用的,给你时间,你做的还是相同的事,还是要后悔的事。”
那一晚,我没有回寝,傻傻地坐了一夜。
凌晨,疲倦袭来,我对自己说:“喂,悠悠,是新的一天了。把后悔和遗憾留给昨天吧。” 八
“当时我什么都还不懂 以为有了梦就要冲 没有谁能劝的动我
谁说什么都没用 哪里风最大哪里去 一切都自己搞定
直到我遇见 比我傻的你
匆匆啊 匆匆啊 擦身而过的人啊
现在你们都好吗 还想流浪吗 还哭吗 还笑吗 还是那么天真吗
也无风 也无雨 还求别的什么啊 ……”
----任贤齐《匆匆》
周六,耳上插了随身听,我满世界乱逛。
自从那天晚上与金正熙离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细想想,他真得好拽啊,把转学当游戏,宁可坐在我身边鸭子听雷。
哼,开什么玩笑。
想鄙视他,可是没想到鄙视的却是我自己。
他,现在应该到了海沟的那边了吧。到那边他应该更受欢迎了,会有多少韩式美女倾倒在他的媚力小眼和帅气外表之下呢,他,又会为谁傻傻地站在夜里,然后说,也许你不美,但你真的很特别。
一路想着,没看清楚前路,竟一下子撞到了电线杆子上,可恶地是,我竟然习惯性地一脚踢过去。妈呀,好痛。
腿痛过后,心又开始痛,因为又想起了好多事,想起在体院向金正熙发飙,被他按在地上,想起在他家巷口,一拳打破了他的胆,想起他嘲笑我的饭盒,我也是这样一脚踢过去,他不是很痛却连连地叫着。
抬头看,钢筋水泥的电线杆子冷冷地对着我。
说什么?活该?
水泥柱子,你懂什么,走开。可是它怎么可能走开呢,走的是灰溜溜的我。原本以为可以把后悔和遗憾留给那个淡蓝色的夜晚,可是经过后才知道许多事不是说忘掉就可以忘掉的,而且后悔两个字是一分假都来不得的。
穿过熊熊的人流,心里却无比的孤独。
也曾失恋,明明白白不折不扣的失恋,可是这不过是一个晚上的伤心和怨怒,第二天,我还是悠悠。而这一次,一切都在我的掌握,可是,却觉得丢掉了好多,让我每一天会多一份失魂落魄,现在就象一个在城市飘动的躯壳。
来到书店的图书陈列架,一步一步地走向我的学典,现在它是我唯一的安慰了,想到他的手曾经触摸过那本老得掉了牙的书,曾经拿着那本书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可以买下来。”
对,买下来。
我猛然车转身子奔出书店,在这繁华的街市上狂奔,对,买下这本书,这本书让我和他相识的书,这是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也许我无力留住什么,也许我的心还是一样的任性和脆弱,但这件事是我可以掌控的。
拿了所有的积蓄,没有想从现在开始三餐如何保证,搜瓜了全寝,承受了三个姐妹为我担忧的哀伤的眼,拦路抢劫了老班,不去想明天悠悠野蛮女的外号会传遍全校,最后找到教授,告诉他我不是为了拉肚子来请假,是来借钱。
教授笑笑:“我知道你不是为拉肚子才会请假,但是我相信你是为了买书才会向我借钱。”
那一瞬间我想拥抱他,这个可爱的白胡子老头。
回到书店,带了足够的钱,可是立在陈列架下,我发现那本厚厚的积了灰的学典已经不见了,问了店员才知道书刚刚被人买走了。
好的东西,永远不会尘封,也永远不会只有一个人欣赏。
傻傻地立在陈列架子下,望着书与书之间空空的那个位置,耳边好像听到金正熙在说:“要不要贴一个签子在这里,写上此书已名花有主。虽然会落灰,它也可能会被别人买走啊。”
为什么连最后的一个机会都不给我?看来我是真真正正地一败涂地了。而且是败在自己的手里的,我无力还击。
泪水在眼圈里打转,我忍。
夜深了,返校,象日本小媳妇一样一路还钱一路道歉。
老班故作大度地饶过我这个强盗:“悠悠,你得帮我个忙。”知道我为什么老是敲诈他了吧,他就是这么个爱趁火打劫的人。
“嗯,只要我做得到。”
他笑了:“做得到太做得到了,你知道今晚上男寝女寝两楼秀歌吧。”我点点头,说到两楼秀歌,那可历史优久。当新生那一年,我第一次失眠就是因为秀歌日听了对面楼上江晨的零点深情版《爱不爱你》。这个江晨,现在是叶的男友。
躺在床上,听两楼此一时彼一时的对唱,那种感觉是一种绝对超时空的罗曼蒂克。
“今晚上,你去献唱。”
“你去死。”忿然离开他,我虽然是数学系的金嗓子,可是从来没在秀歌夜唱过,当初,是因为淳明不准,现在,是因为,我没有心情。
“我也没办法。上一次秀歌会你们女生搞矜持,闹得冷场,所以这一次学生会先下放了名额到各系。求你了我的姐,反正到时候两楼在朦胧的夜里,又遥隔几十米,没人知道是你。”
“你快去死。”
老班当然不会去死,不仅如此,他还一脸*笑,因为他最了解我不过,我下午当众抢了他的钱,这个情我是一定要还的,没准他让我去死我也会做。
同寝姐妹得知我要秀歌,不知从哪里找来数十本歌本,热心地为我找歌,也许她们盼望我金口一开,会从对面唤来一个瞎了眼的天使,施舍点爱给我。
我知道我该唱什么,在没有了金正熙的这个日子里,这座校园,这个夜。
夜晚,风吹净了空气中的最后一颗灰尘。
声波静静传送。
一校的学生沉醉。为了夜,为了夜的歌,为了我们的青春年华。
“当时我什么都还不懂 以为有了梦就要冲 没有谁能劝的动我
谁说什么都没用 哪里风最大哪里去 一切都自己搞定
直到我遇见 比我傻的你
匆匆啊 匆匆啊 擦身而过的人啊
现在你们都好吗 还想流浪吗 还哭吗 还笑吗 还是那么天真吗
也无风 也无雨 还求别的什么啊……”
唱罢这首任贤齐的《匆匆》,没去管两楼的掌声和喝采,心中想着我交差了。不想被心头那丝酸楚继续纠缠,我上床准备睡觉。
可是下一首歌,轻轻地,静静地震动了我的心脉:“I believe……”,是申胜勋的《I believe》,完全用韩语演唱的。
听着这首充满深情的歌曲,我可以感到它震动了两楼所有人的心。一丝疑惑,也许更应该说那是启盼在我心头升起,我起身走向窗口。
淡淡的夜色笼罩下,一个高高个子的男生独自一个人立在两楼之间空空的场地上,对着我站立的这个窗口,正用心唱着。原来,这首歌不是来自对面的那幢楼,而是出自他的口中,金正熙。
为了听歌,我们关闭了所有的灯。他看不到我,他看到的是黑黑的冷酷的一幢巨然大厦,可是他还是唱着,不是用他的嗓子,而是用他的心。这边是黑洞啊,你为什么还要陷进来。听着满楼震耳欲聋的掌声,我突然有种感觉,这样就好了,他为我唱歌,我为他听歌,还有两楼人的喝采,这样,应该可以弥补一道深深海沟的阻隔了吧。
应该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
本以为他唱完歌就会离去,可是他没动,然后,我听见他说:“悠悠,你下来好吗,一句话都不用说,只要你下来,我就不离开。”
楼下的他,背着一肩的月光。真是个笨蛋,你不知道有好多人在听吗?你不知道你这么说会让一楼的男生呕吐吗?你不知道,悠悠,听了你的话,真的真的非常开心吗?
再也顾不得许多,我奔出了413寝,在静静的女寝走廊奔跑了起来,一声声急促的脚步声就象我的呐喊,那句我那天夜晚没有喊出口的呐喊:“正熙,我来了。”一溜跑到一楼的大门前,门早关了,被管寝室的老师上了双重的锁。
我敲收发室的门,求着:“老师,我有事要出去一下,拜托你开一下门好不好?”敲了十多下,那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终于刷地一下打门旁的小窗,“都几点了,有事明天再办吧。”她眼中的鄙意告诉我,她绝不会给我开门的。
贴着大门冰冷的玻璃窗,我看着正熙失望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好多次看到他这种背影了,记得那一晚他也是这样地心疼又失望地离开,可是,正熙,你不知道,这一次心痛的不止是你一个啊。
今晚,我一定不让他再失望地离开。
一路跑回寝室,三个姐妹正候着我,“出不去吧。老李最不讲人情味了。悠悠,你打算怎么办?”我用行动回答了她们。蹬上窗沿,我抬手去抓旁边的上水管。“不要,悠悠。”三声尖叫划破夜空。
回头望望三双美丽而怛忧的眼:“别阻止我,因为你们知道吗,如果今晚我追不回正熙,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她们三个无言。然后,身为寝室长的叶含泪说:“小心。”
真正爬过水管的人才能体会我现在的感受,你需要处理好四肢的位置,需要想好下一步脚该放在什么地方。遥望南方,心中默念:成龙大哥,我现在才了解做一个真的汉子是多么需要勇气,特别是我现在连移动都成问题,你还要一次次地飞上窜下,以前因为小龙女的事骂了你,请你一定不要介意,你一定要保佑我平安地落地啊。
终于,我颤抖的双脚落了地,抬头看去,413寝的姐妹们正在对我欢呼。“去吧,带他回来。”她们在喊。
好的,我这就去带他回来。
因为没有了公车,我下狠心花十块钱打了的。一边坐车一边习惯性地在心底咒骂了当今社会的不正常现象,凭什么啊,相同的路程,公车一元一位,坐面的就得花十倍的价钱。算了,今天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下不为例吧。
终于,我再一次站在正熙家的门外了。
还是那漆黑的小巷,红漆的大门,此时却让人有了种亲切的感觉。他会是一种怎么的脸孔来面对我呢?我喜欢臭臭的。会很帅,也很真诚。
抬起手,我按向门铃。
可是,好冰,这是什么?一分一分地抚摸下去。终于,我知道了,那是一把锁。立刻,我被冻住了。
走了吗?对啊,不是说要回国吗?应该早就处理掉这里的房子了。那么,那个背影,真的是永别了,就算我爬了水管子下来,就算我花了十元钱打车过来,也不行吗?倒底是什么在和我作对呢?金正熙你是个混蛋,你为什么要转校过来,为什么要从寝室楼下喊我,为什么要为我打饭,为什么要听我的话不去打架,为什么要对我说:“你不漂亮,但你真的很特别?”……混蛋,你为什么不等我?
不要哭,不许哭。悠悠,不要做一个没用的人,我会讨厌你。人的一生本来就有许多我们无法主载的事情啊,努力过就够了。
有许多我们无法主载的事情?对啊,比如说,流泪。
讨厌也没有办法。
站在黑漆漆的小巷里,我无法自控地痛哭了起来。
第二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是正熙托一个同学送过来的。抱着不大却沉沉的包裹,我不用打开已经知道了,是我心仪已久的学典。
他终于还是买给我了,还用这个来做分别。
混蛋,你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吗?心里想着,可是我还是把学典紧紧地抱在胸口,抱住我第一次得到的真正的爱. 九
五年后。
五年会发生很多事。
例如萨达姆被抓了,小布什牛气了,世界人民在金钱和瘟疫中喘息。例如非典来了又走了,花儿开了又谢了,中国人民欢天喜地展望未来。例如大学生可以结婚了,飞就结婚了,413寝有了新女婿。例如悠悠毕业了,找到工作了,又失业了,在这座城市飘着,马上就要沉底了。
是不是生活节检的人注定要口袋空空啊,象我,节检了快半辈子了,结果是什么福都没享过,每天在疯狂地计算如何让收入和支出平衡中渡过,连作梦都在想怎么才能让自己手头宽松一点,终于,我失业了,这一下倒是轻松了,没有了收入就不用想钱该怎么花,也不用作梦了,我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老老实实地回我的东北老家,然后熬到岁数大了找个人嫁掉。
提着少之又少的行理来到火车站,时正年前,火车站里人声鼎沸。我好不容易在候车室里找到了一个座位坐下来,手里握着火车票,心里郁闷得要死。想来有四句话可以形容自己,混到现在,一事无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记得后两句是我的高中老师添志愿的时候鞭策我们的话,其含义是让我们志愿添低一点,考出去的多一点,他老人家面上光一点。结果我考出来了,却仍然的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我头上方有一台大号的闭路电视,只能看到图像却听不到声音。我不愿看到站内杂乱的景象,人人欢天喜地回家过年的面孔就盯着电视看。电视上正放武打比赛,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在法律的允许下,观众的呼声中玩命地拳打脚踢,最终一个让另一个打倒,获胜的一方就伸出双臂表示胜利。
观众用欢呼声轰他们下去,他们要的是过程不是结果。
于是又一对上场。
看到对战双方的红角选手,我的心突然一阵抽痛。我有说过五年对吧,我和正熙分别了五年,我和我的感情世界也分别了五年。曾经,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连思念都会掉到海沟里被埋葬。可是五年后,我还是见到了他,用这种电流传递的方式,并着我现在颓废无比的心境。
我奔到闭路电视前,想更清楚地看见他,可是我看到的是他被人一脚踢翻,重重地撞到了护栏上,然后摔到了地上。
真没用啊,看来这五年他退化了。
快起来,我心中呐喊。可是他没能再站起来,抱着腿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很痛是吗,一定的,也许是万里之遥,可是我的心已经感到了你的痛。
比赛画面切换了,两个面色生冷的男人开始做比赛评论,可是我什么也听不到。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国内的比赛场地上,只知道,他受了伤。
满火车站找电视,终于在贷物寄存处找到了一台,求着主人转到那个台,可是比赛已经播完,电视上正播着“清嘴”。
“去往北京方向的***次列车开始检票,请旅客同志们到第三检票口检票,在第四站台候车。去往北京…….”
在催我走吗?望着佑大的一座候车室,我心中突然升出一种无力的感觉,三年前也好,现在也好,相遇不一定相识,相识不一定相聚,而相聚不一定相伴,这就是命运。我是悠悠,小时候我妈给我算命,算命的就说我是沙中土命,讲得是有缘无份。
我搭上了回家的列车。
正值春运的高峰期,火车上别说是过道,就连厕所里都挤满了人,如果不是为了安全国家三令五申,我想连车厢上也会站满不怕死就怕回家见不到亲人的忠肝义胆英雄们。看来我还要谢谢我的老板,一个月前他就炒了我,倒是方便我了买票。现在的悠悠,也有了优越感,许多人站着,我坐着。
我对面是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一上车就把笔记本电脑往面前的几上一放,大模大样的霸占了属于四个人的台几,然后,就聚精会神地挥动十指在键盘上弹动了起来。看着他,我心中好不羡慕,人家回家是满载着事业,我回家,是等待老去好嫁人。
“你这笔记本能上网吗?”过道上一个一头红发的小青年趴在*背上问商人。看他那一副对电脑垂涎欲滴的样子,我想他一定是个打反恐或传奇的网虫。
“能啊,手机上。不过火车上不行。到站点能上几分钟。”商人按部就班,有条有理就解释,十指继续挥动。小青年深深点头:“了啦。”
就这样,我在沙丁鱼罐头样的车厢里坐了一天一夜,记算时间,我还得再坐一天一夜。这其间听到得不是话多,而是四面八方传来的手机铃声,和人们幸福的应答。夜晚,我妈给我打了电话问行程,得知我已在车上就放心地睡觉去了。依然她的性格,我在二十五岁还没有男友对她来说那是其耻大辱,这一回我走投无路,任她宰割让她开心不已,只怕一下火车不让进家门就得被她拉去相亲。
到了北京站,列车停车半个小时。过道上的人们下车的下车,不下车的也集体去放风,座位上的依然坚守,因为怕回来就没有了自己的位子,大过年的,谁也不愿为了坐位和某个不讲理的占座大汉发起口舌之争。
商人累了,合上电脑。红发小青年早已下车,没准幸福地钻入某个网吧。越往北越冷,人们不约而同地在单衣外加上了外套。
望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世界,我的心突然涌上一股骚动,好象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有一种力量在向我招唤,或者说有一种呼吸在约我停留。心中涌起了一股冲动,我对对面的商人说:“先生,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帮我在网上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对一场伤了人的跆拳道比赛的消息?受伤选手名叫金正熙。”
“是你的亲人参加吗?”好心的商人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好奇地问。
“是。”我立刻回答,“我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不是很漫长的等待过后,商人抬起他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头:“你要找的人在北京,正在北京**医院治疗。”
我呆住了,不知是应该赞美还是诅咒发明了网络的人。心中的那种感觉更加强烈,是他在招唤我,是他的呼吸在我的耳边回荡对吗?
怎么办?我要不要在这个城市停留。现在的我,身上只有几百块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无亲无故,而且五年了,他就不会改变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可是要命的,五年前那个夜晚,玻璃窗后他的背影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清晰,清晰地让我回想起了与他相识的每一个片段,想起那段只能追忆无法重来的纯纯的大学时光。
站起身我要下车。过道上的人大叫:“下什么车,车门都关了,早干什么来的。”
拉窗子,我选择跳车,引来一车厢的人的惊呼。身边的朋友们立刻伸出援手,七手八脚地把我送出了车厢,安全地放在了站台上。
“过个好年。”伴随着火车启动,他们挤在窗边对着我大喊。
“谢谢,谢谢。”我也对着他们用力地挥手。
借你们的吉言了,但愿我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渡过一个难忘的好年。 十
因为违规跳车,我被站台的大盖帽请到了候车大厅工作室。微笑,微笑,我一直微笑着,直到他说要罚款。
“只要别管我要钱,怎样都好。”就那么几百块钱,罚完了,我还过不过了?
他铁面无私:“违规了你知不知道,要是人人都象你这样不车门走窗户,那还了得,一定要罚。”
“可是我没钱啊。”
“坐车外出,怎么会没有钱,快,一百元罚款。”
完了,我得哭了。我心里想着,立刻就付之行动,这些日子一直心里郁闷,所以感情根本就不用孕酿,眼泪成串地落了下来:“我不是故意要违规的,本来是要回东北老家过年的,可是刚才接到一个电话,我在北京工作的男朋友被车撞了,生命垂危。要不是为这个我能跳车吗?难道我不知道危险吗?我也知道我应该接受罚款的处份,可是我也不知道我男朋友伤成什么样子,要不要紧,这一百块钱没准就是救命钱。要不你先给我登个记,等他没事了我回头再给你补上不行吗?”
听了我声泪俱下的话,大盖帽不出声了。我掏出火车票给他看,他一看我真是回东北的,立刻相信了,脸上写满了同情:“不用登记了,下不为例了,你走吧。”
“谢谢,谢谢你。”我由衷地感谢他,不是为他放了我,而是因为他善良。走了几步,我又转回身,陪笑着问他:“你知道***医院怎么走吗?”
****
大盖帽帮我打了车,出租车一路来到了北京***医院。
北京正在下雪,下了车,我立刻被裹到了雪中。望着对面这座医院,我知道和正熙已是近在咫尺。五年的时光,我直拗的性格,换来这一百多米的咫尺,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叹息,我已无法回头,也不想回头。
凭着鼻子下的这张嘴,我一路找到了金正熙住院的病房,然后,鼓起所有的勇气,我敲响了病房的门。没人应门,让我高悬的心就在嗓子眼那里停留着,他去了哪里?不会逃院了吧。不会,五年了,他怎么还会那么任性呢?第三次敲门未果后,我轻轻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病房内干干净净,一束盛开的玫瑰在窗边点缀着一室的雪白。
“喂,你是谁,干嘛在这里探头探脑的?”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我怆然回首,然后我看到了拄着拐的金正熙,真实的高大的他,就立在我的面前,没有变,一点也没变。
他瞪着我,随即笑着发出了一声大叫:“悠悠。”然后,他居然用一边的拐用力地向我挥来,重重地打在了我的大腿外侧,好痛,用这种方式来对待老友?太过份了吧,我一手抚腿,恨恨地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他得寸进尺,用另一边的拐向我的另一只腿挥来,居然又是重重地打中了我的腿。太过份了,这个混蛋。我忍无可忍,一把向他推去,他本来就为了打我站得不稳,被我一推之下,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一边惨叫一边看着我笑。对,我是悠悠,如假包换的悠悠。这下你满意了吧。
“正熙哥,你怎样?”
咦,是谁在说话,我没讲话啊。
很快我就知道这清脆美妙的女声的来源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蹲下身子轻轻地扶起被我重重摔到地上的正熙。立刻,一种不安的感觉飞速地窜到了我的心中,直觉告诉我,她与正熙的关系一定很亲密。
完了,我跳车跳错了。
****
“我,我来看个朋友,没想到会遇到你,世界真是很小。”我一边强作他乡遇故知般开心地说着,一边看着那个很漂亮的女孩扶着正熙上床,帮他放好双腿,又亲昵地为他理好衣角,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百味杂揉。
“你在北京工作?在哪里啊?”正熙很兴奋,追着我问。那女孩提了花瓶,对正熙说:“我去换水,你们慢慢聊。”她连眼角都没有扫我,提着花瓶就走了出去,看来她很讨厌我这个野蛮的,推了她的正熙哥的人。
那束玫瑰是她在照料吧,是她让这病房如此整洁干净的吧,如果这是家,她就是女主人了吧。
“喂,我问你话呢,你在哪里工作?”
“嗯,你的腿没事吧。”
“喂,悠悠,好象应该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嗯,”我心底措辞,即然一开始就说了谎,就把谎说到底吧,“我在一家公司做秘书,小得很,不值一提。哎,现在钱难赚啊。你当老板了吧,我记得你爸爸开得是大公司,如果在中国有分公司,一定要关照我,如果我被现在的东家炒了,可以赏我口饭吃吧。”
听了我这番世故的话,正熙脸上的兴奋消失了,目光有些戒备地望着我。时间啊,你可以让人成长,现在,在正熙的脸上,没有了少时的轻狂,有的,是属于成年人的戒备和精明。有一瞬,我有种欲哭的感觉,我好想,回到从前。
“当然。”他笑笑。
“你好好养病,我先走了。”我站起身,抓起手提包欲走。
“把手机号留下,我们再联络。”
“不用了。”我强笑,我已经决定这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留下消息,为谎言徒增麻烦有必要吗?可是他突然一把抢过了我的手提包,掏出了手机,然后记下我的手机号码。
“我打电话你不许不接啊。”他笑着,“我把我的手机号也给你存下了,我的手机一辈子不会换,你如果没有了工作,给我打电话。”
什么吗?我不高兴地接过他递还给我的手机,心里决定一出这个门就把他的号码删掉,我饿死也不会找他啊。
那个漂亮的女孩抱着一瓶玫瑰走进,笑着问正熙:“好看吗?”
他眼中泛起了一丝温柔:“好看。贞淑,悠悠要走了,你送她。”
这是逐客令吗?虽然是我先说要走的,可是也用不着这么快地让我消失吧,“再见。”我闷闷地说,天哪,我居然为他跳车,为他去骗善良的乘警。我真是天字第一号的笨蛋。
“再见。”他打发我,就象挥一只苍蝇。
什么再见,永别了,金正熙。
****
在首都的街头流浪。
还是夜,还在落雪,因为没有了奔跑和追寻,所以会感到寒冷。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身无分文在一座不属于自己的美丽的城市走路是人生最大的痛苦。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金正熙那个一把抢过我提包的动作一下闯入我的心中。带着也许一种期待,也许是一种无助,也许是由衷地乞盼的繁杂的感觉,我打开手机,把它放在耳边,看着自己口中呼出的白汽我心中怦怦直跳。
“你死到哪里去了?怎么没有按时回来。”
原来是我妈,她一急就会骂人。许是听到了久违的亲人的声音,我鼻子一酸,泪无声地落下。
“你到底在哪儿,今天是大年夜,怎么不回家?”哦,对啊,今天过年,难怪街上这么少人。
“妈,过年好。我…现在在北京?”
“什么?北京,你在那里干什么?”那边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你今天回不回来?啊?”
“对不起啊妈,我可能是回不去了。”
“好,不回来,你就永远都不要给我回来。”她一气之下挂了电话。我望着手机屏幕上那闪动的字幕,泪水无法克制地流淌。对不起,对不起,真得对不起。我是个笨蛋,我怎么会这么笨。按了关机,蹲在雪地上,我抱着头痛哭了起来。
坐上了地铁,车厢里空空的没有几个人,整条列车好象就是为我一个人运行着。回家吗,今晚的火车票会很便宜,而且估计没有几个人,我可以一个凳一个凳地挑着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对回家产生了一种恐惧,因为我悠悠跳了车,已经离开了命定的那条轨道,就这么回去,回到那老去结婚生子的轨道上去,我真的不甘心。
坐了一晚上的地铁,对于回家的恐惧象气球一样越想起越大。后来,天亮了,我终于决定了,我要赌一把,试着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 十一
大年初三,我找到了一个简陋的住处,是一家写字楼的地下室。幸福啊,是个几平米的单间。有点潮,有点吵(因为头顶是停车场),光线也有点不好,不过,房钱少把一切都弥补了。我,守财奴悠悠对这个住处非常满意,想想就会笑出来。
十五过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所私立的幼稚园打零工,于是我告别了一天只吃一个白面包的时代,也做到了有房有业,这代表,我能生存了。
我相信,房子一定会越坐越大的,职位也一定会越做越高的,毕竟我是有知识的人,虽然数学真是没什么用。当我吃完北京的第一顿快餐之后,我开怀大笑,我悠悠,没去做小保姆就在这里生存了下来,大家为我喝采吧。或者我可以这样说,我也是有选择权的人了,不做幼稚园的工作,我还可以去当小保姆啊,北京,你没什么了不起的。
只是,每天早晨我都发现我的枕头是湿的,这房子也真潮得可以的。
三天后,我找到了第二份工作,每天晚上给一家餐馆洗盘子,按钟点算钱,我欢呼我终于有零用钱了。
精打细算,有吃有穿,这是我的人生信条,可是我人生中最可恶的一件事发生了,一个该死的混蛋居然在公车上称我打盹偷了我上半个月的薪水。发现的那一刻,我有种感觉,我的世界都坍塌了。坐在马路牙子上,我只是不停地对自己讲一句话,悠悠,不许晕倒,不许让火星在你眼前乱转,你是孤立无援的,在这里你举目无亲,如果你病倒,没人可以帮你。有什么大不了的,再吃半个月的白面包,你口袋还有几十块钱,没关系,就当那钱是老子给儿子的。对,给干儿子的。
最终阿Q精神营救了我。我终于压住了胸口呕吐的欲望。望着天上的繁星,我哼起了《铃儿响叮当》。有雪,有车,有童年,单纯的快乐。好了,我舒服多了。
“叮铃铃。”我的手机响了。要命,不要是我妈打来的,不能不接,可是这一接得花多少钱啊。心惊胆跳地打开机子,只见一个陌生的号码在屏幕上乱跳,是谁呢?不过不是长途,听听无妨吧。
“喂,我是悠悠。你哪位。”
那一边没有讲话,只听到了呼吸声。干什么?漱我的钱,太可恶了:“你不说话我挂了。”
“我是金正熙。我想见你。”那边响起了正熙闷闷的声音。我正没好气,大叫:“你以为你是谁,你要我去,我就去?”
“我在二环路地铁站。我想见你。”
“你听不懂中国话吗?我没空。”上二环,坐车那得花多少钱?
“你不来,不来。那算了。”他声音怪怪的。一刹那,他那闷闷的声音触动了我心中最细的一根弦,害得我一阵鼻酸,我心软了:“你等我,可能要一段时间,因为我这里不方便,只能走着去。”为他花公车钱,我才不要。
他没应声,把电话关了。连叹了三声,我站起身,开始漫长的拔涉。一边走着,只觉得他闷闷的声音占满了我所有的思想。咬牙切齿地骂了他一顿,我还是奔向了公车站。
****
这是个飘雪的夜晚,我匆匆穿过雪花的缝隙在佑大的地铁站一边骂金正熙一边找他,终于在一张长椅上看到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见他就有气,从后面走上去一把用力推了他一把:“喂,你死了没有。”可是没想到他竟不堪一击,从椅子上滑了下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他大头朝下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丝不安冲上了我的头顶,“喂,金正熙,你怎么了。”走过去拉他,不想没拉动他,自己反而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然后,摊坐在地的金正熙竟一把抱住了我的头,将他的头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头发里。
有那么十多秒,我傻了。他在抱我吗?
然后,我听到了他隐在我颈上的低低的啜泣。他在哭吗?
大男人啊,不象他啊。金正熙被人打破胆也不会哭啊,不对,我是不是认错了人,这人称机占我便宜?用力扯开他的头,定晴看看,一脸的泪痕,可是没错,他就是金正熙。他被我看得非常狼狈,扯开我的手,扭动身子*在长椅上,背着脸不看我。
他为什么不起来,就这样子难看地坐在那里?
“金正熙,你怎么了?”
他一动不动,也不回答我。许久,他说:“你走吧。”
“回答我,你倒底怎么了?”
他猛地扭头,对我大吼:“我让你走。”什么什么?让我来也是他,让我走也是他,他以为他是谁啊。我瞪圆眼睛,一下子站了起来,也对他大吼:“喂,你有毛病吗?是你让我来的?你知道我打车花了多少钱。”
他身子一震,好象是在笑。可是他的脸依然背着我。缓缓地,他的声音响起:“我的左腿断了,我永远都无法象个正常人一样的走路了,我是个残废了。”
什么?听了他的话我惊得两耳轰鸣,不能象正常人一样的走路,这样子太残忍了吧。想起他神采飞扬地在大学路上大战群雄,想起他高高的个子探身帮我取下书架上的学典,想起女寝楼下,他双手袖在口袋中,看着我探出窗子的头,酷酷地一笑,那一刻好象连天上的星星都集体为他发光,这一切都不再了吗?不能正常地走路,开什么玩笑?忽然想起《简爱》中罗切斯特瞎眼之后简的内心独白,负伤的鹰无奈地乞求黄莺的赐食,正熙也要这样吗?那还不如死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头徒然一紧,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挥去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我走过去,扶他坐回椅子上,轻轻按动他的左腿,我含笑说:“又没被截,你看,好好地在这儿,不是吗?我送你回医院,你听医生的话,认真做物理治疗,一定会好的。”
“没用的,我废了。这是医生下的结论。”他仰脸望天,神态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废然待死。呸呸,怎么又会想到死。
“这儿冷,对你的伤腿不好。我先送你回医院好不好?”
“别管我,我能见你一面就没什么遗憾了。”
遗憾?我怎么听着象遗愿,“喂,你倒底一个人坐在这里想干嘛?”
他还是用那个神态望着夜空一动不动:“没干什么,想起很多事,想起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最开心的。见到了你,我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他一定要这样子一直让我感觉死死的吗?真是求他了。
“噢,我也觉得那些日子最开心啊,我送你回医院,咱们慢慢聊好不好,我可以陪你啊。”
“不要,”他冷冷地牵动嘴角,“医院象个坟墓,回到那里我就只有等死了。我不回去。”
“那你有没有别的去处?”他倒底在想什么,不说死,却又吐出了一个坟墓来。
“没有,我说过不用你管我,你走吧。”
咬咬牙,我再次陪上笑脸 :“那你要不要到我家作客,看看我住的地方?”
正熙听了我的话,终于改变了那个死死的表情,挑了下眉,眼望向我。天哪,他真的好帅啊,老天真不公平,要让这个这么完美的男人变成残废,而我这种平凡的人却好好的满街跑。难怪真应了那句话:“红颜薄命。”哎!怎么又是死,我今天的大脑怎么就离不开这个字了?
打了出租,花掉了我身上剩余的钱。我扶着正熙来到我居住的写字楼下。“你住在这里?”他望着高高的大楼不禁唏嘘。
“你把眼睛往下看,是这里没错,不过是在地下室。我这么节检的人就算有钱也不可能住贵地方啊。”吞回后半句话:何况我一点钱也没有。我还有自尊,不会在他面前诉苦,他比我可怜多了。
扶着他欲走,可是他没动。“怎么了,走累了?腿痛?”他望着我,欲言又止的表情。一定是走累了,虽然我扶着他,可是感到他还是分了很多力量在那条伤腿上,这一路走来,怎么受得了?
拍拍我的肩膀,我笑着对他说:“来,我背你。”他盯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然后,他背过脸去,用力地摇头。“没关系,我有得是劲,还记得吗,我有力量一拳打破你的胆啊。”一把扯过他的双臂,不由分说地背起了他。天哪,他真的好重啊,压得我眼冒金星,恍然想起,我还没有吃晚饭。我这是干嘛,根本背不动他,一定要打肿脸冲胖子吗?不行,已经背起来了,就不能放下,我是悠悠,一定可以坚持下来。头脑中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夜晚,我醉倒在正熙的肩上,还吐了他一身,他不是一样坚持着把我背到了413寝吗?
我坚难地挪步。我可以。
他一定是感动得一塌糊涂,连话都说不出来。
短短的几十米,我竟走成了一个天涯,幸好,天涯也有尽头,终于,我来到了家门外,轻轻地放下他,立刻身轻如燕,这感觉真好。
打开门,我笑嘻嘻地说,“如果闻不惯霉味,你不要进,如果受不了潮气,你不要进,如果……”
用行动回答我,他一把推开了房门:“如果这里住得不是悠悠,我不会进。有了悠悠,什么霉味,潮气,早吓跑了。”
好啊,他会开玩笑了,看来今天他不会想死了,心头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松开了,哎,累死我了。
拿盆子在公共浴室打了热水,我一路小跑地端回我的小屋。“喂,正熙,洗脚。”他的伤腿在外面也不知冻了多久了,得赶快缓一缓。我把水盆放到他脚下,然后卷起袖子去抓他的腿。
“悠悠。”正熙急促地唤我。我抬头看他,他又用那种复杂的目光看我,然后,别过头,“不要,我求你了,悠悠。”
“你有毛病啊,照顾病人都是这样的啊,你以为我愿意碰你的臭脚啊,把脚搬了过来。”他好象忍受了很大的痛苦,终于把腿搬了过来。算了,他有他的男人尊严。原谅他这个让我很不爽的表情。
整理完内务,回到小屋,看到金正熙竟然趴到我的床上睡着了。此时眼中的他,没有任何防备,怛然地睡着,让我心中竟有一丝感动。看着他的睡像,我居然连打了两个呵欠。哎,为这个大男人,我居然让出了床,只能睡地上,男尊女卑何时了啊。
拉过剩余的一条被子,我没头没脑地一裹,几分钟后就沉沉地睡去。
作了一晚上美梦,梦中我一直在大吃大喝,都是没吃晚饭闹的,早上醒来,满嘴都是烧鸡回甘的香味。三个月不食肉味是很痛苦的,我现在离那个状态不远了。
咦,我怎么在床上?我记得昨天好象是在地上睡得啊,怎么现在换金正熙在地上呢?我盯着他,试图找回失去的记忆。正逢他也醒来,瞪大眼睛看我,“早。”
“早,喂,我记得,昨天我睡在地上啊。”
“你记错了。”他坐起身,“你睡你的床,现在不就是吗?”
“是吗?”我喃喃地说,我明明记得我是睡在地上啊。
“喂,早上吃什么?”他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苦思冥想。
吃什么?我怎么知道,现在我的手伸进口袋里,摸到的只有手指头。遇到这种情况我是习惯挨饿的,他吗,打发走了就行了,“喂,你没什么事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好象根本没听懂我的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皮夹,当着我的面大模大样地数起钱来。好多钱啊,我好象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如果这些钱是我的,我会……,我会……,我一定会把它存起来,让它生出更多的钱来。
数完钱,他又把钱全塞回皮夹里,我过了一场眼瘾,真是舒服。“啪”,没想到他把皮夹子甩给了我,“悠悠,你拿着。”
什么吗,你敢用钱砸我?把钱摔回去,我怒道:“你干什么?”没想到他又把皮夹甩了回来,“我不是给你,我现在不方便走路,有什么需要的,钱放在你那里,你可以帮我买。我刚才数过了,你不许贪污啊。”
喂,他什么意思,当我是佣人吗。
“你当我是佣人吗?”我坐在床上对坐在地上的他大叫。他竟然不理我,又躺了下来,“我还没睡够,早饭,你看着办吧。”
你?好,看在你有伤的情况下,我忍。握着一皮夹子的钱,心中升上一股怒气,可恶哦,带了这么多钱在身上,昨天还让我付记程车费。哼,你让我买东西我一定选最贵的买,快快花光你的钱。”
吃过早饭,我去上班,叮嘱家中的那个做他力所能及的事,他愉快地答应了。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从死神的手中抢回了他,心中无比地开心。
一分钱也没有,我只能跑步上班。怀揣着几千块钱还得运动上班,真是痛苦。没办法,那不是我的钱,一分也不是,所以我一分也不能用。跑到学校,已经是中午了,校长笑着给了我一封信。
不会吧,给我谴散费?我只迟到了一次啊。
“对不起悠悠,我要移民了,这所学校也不打算再开了,你另谋高就吧。”
昨晚遇贼,今天失业,真是出门见鬼,诸事不利。
没办法,这就是生活。我啊,悠悠,是有职业选择的,我还可以去做小保姆,知性的小保姆,现在最受欢迎了。
边想边往回走,泪已打湿了手中的信封。
人在外面,真难。 十二
走了大半个北京,终于放松了心情。在菜市场给金正熙买了两个猪蹄,打算好了,回去给他炖上,以形补形,吃完这顿之后就轰他出去,我现在自顾不暇,实在没力气再安慰他那颗受伤的心。他不是有个贞淑妹吗,对噢,昨天怎么没想起还有她的存在。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家门口,咦?门是虚掩的,隐隐地让我可以听到金正熙在和人讲话,“我请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不会自己决定吗。这几天我有事,不会回去。对,你看着办吧。中东?……好吧,你留一下,我回去处理。你听不懂中国话吗?我说我这几天不会回去,天塌下来也不会回去。”
他在和谁说话?口气蛮横的。我好奇地从门缝向里看,除了他没有别人,原来他是在讲电话。他的腿……
金正熙背对着我立在窗下,窗外万道金色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给他的背影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幻纱。还是那个只有金正熙才会作出的酷酷的动作,他一手袖在口袋里,一手打着手机,头微侧着。他的腿笔直,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是健康的。
他骗了我,他居然骗了现在为生计所迫,有上顿没下顿的我,他骗了我两份计程车钱,他骗了我去背他一百五六十斤的身体,他骗了我的床……,最最可恶的是,他欺骗了我的感情,骗我为他流泪,为他心痛,骗子,大骗子,大混蛋。
“金正熙。”一把推开门,我象一头愤怒中的狮子一般地大叫,他一惊回身,看见气得混身发抖的我,脸上立刻现出一丝恐惧:“悠悠,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听我说……”
“你去死。”我抓起两个硬梆梆的猪蹄用力向他投去,他没有躲,被重重地击中了。他忍耐地望着我:“打吧,打完你能听我说话就好。”
想得美,我死也不想再见你了,还听你说话?掏出他的皮夹,摔给他,我转身就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他从后面跟上,拉住,然后按到墙上,他痛苦地望着我,坚难地说:“别走,只要你别走,你想怎样都行,好吗?好吗?打我啊,打我,只要你别走。”
“放开我。”我狠狠地瞪他,瞪得他低下头不敢看我。“放开我,金正熙,我最后说一遍,你放开我。”我用一种我自己听了都胆战心惊的语气缓缓地说。他缓缓放开了我,低着头喃喃地说:“让我说句话。”
“不许跟着我,否则我死给你看。”
我转身走开,他果然不敢跟着我。我独自一人走到了大街上,天风凛冽,一种感觉强烈地袭击着,这个城市已把我赶尽杀绝了。
****
坐上地铁,任它带着我满城转。
心中想着如今已走投无路,该是回家的时候了。我满身翻钱,发现居然连火车票钱都凑不出来。吃人的交通费。
咬着拳头想了一下午,这其间身边过客来去匆匆。鸡会生蛋,万物都有繁衍生息的法则,怎么钱就不能呢?天啊,我终于了解没钱就是没有一切这句话的意思了。
晚上了,夜光从车厢外面透进来蓝蓝的美丽。
天很冷,车厢也是冰冰的。这一夜下来估计我一定会冻成冰棍。没办法,外面更冷。 就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吧。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了。用脚趾猜都猜得到是金正熙打来的,他倒有耐心,等了大半天才打来。不过,这个时候我确实没心情骂他了。盯着手机,我任它响,很快,它声音哑掉了,想必是没电了。这一刻,我与世界失去了联系。
把玩着手机,我突然灵机一动,我可以卖掉它换取回家的火车票啊。对啊,怎么早没想到?心终于踏实了,倦意袭来,我蜷缩在座位上,晕晕沉沉地睡去。
一觉香酣,没心没肺的我居然作了个美梦,梦中我坐在一堆钞票上数钱,数完了就扔到身边的火里烧,烧了一宿,这叫一个累。醒来后不愿睁眼,仿佛那梦可以在黑暗中继续。咦,好暧和,不是梦,我的身子真得很暧和。
我在一个温暧的怀抱里。
极度惊恐,忙睁大眼睛。立刻,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金正熙。
是这个家伙?惊恐化成忿怒,我一把推开他:“你这个混蛋,你在干什么?”他一言不发,只是望着我。
这个通红的眼神好过所有的语言,他一宿没睡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声音低了八度。
“因为你在这里。”他闷闷地说。
“你跟踪我?”
“嗯。”他低下头看自己的手。
他的跟踪术倒是蛮了得啊,不去做警察真是浪费了资源。想起昨天的事,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不理他,买票回家要紧。想到这里我起身就走,他也不说话,就一路在后边跟着。当他是空气,我视而不见。
支起衣领,我走在早晨冰冷的空气中。该到哪儿卖掉我的手机呢?脑中突然升上一个念头,我猛地车转回身,面向金正熙,他正闷头走着,没妨备我突然停步,身子急撞了上来。他的前胸真硬,天啊,我的鼻子。
我流鼻血了。不要,我见血会晕。
金正熙慌了,掏出手帕给我擦鼻血,然后,用手托着我的后脑勺,连连说:“仰头,仰头,你这个笨蛋。”我集中所有残存的意识反映到眼光里绞杀他,于是他的话变成了:“你怎么会撞到我这个笨蛋?痛不痛?”
你问痛不痛?你怎么不自己撞一下试试?终于血止住了,看他的手帕上好大一滩,忽然想我要是去卖血,这也该不少钱了吧。本以为他会随手扔掉,可是他却把手帕折了起来,放回口袋里。
“你要不要手机?”我顺着我的思路问。
“什么?”他有些发懵。
“不要算了。”我转回身继续走路。他赶忙追上我,“要,要。你让我要什么?”好,宰这头羊,做为我告别北京的记念。我掏出我的手机递给他:“一千三买的,移动的号,我没使几天,你给我一千块钱就行了。”
二话不说,他掏出皮夹,扯了一大把钱给我。我细细地数了一千块钱,把剩下的钱还给他,然后非常友好地说:“谢谢,还有一件事,求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他还是用那种欲言又止的忍耐的表情看着我,然后他问:“你还卖别的吗?我都买。”
脱线。我白了他一眼,继续走我的路。
他不听话,还跟着我。随你的便。
****
对面就是北京站了。拜拜了,北京,拜拜了,我的自由梦。长长呼出一口气,我倍感无奈和轻松。正打算过马路,我的胳膊突然被后边冲上来的金正熙一把抓住了:“你倒底要去哪里?”
“你没长眼睛吗?我要去火车站。”
“你好好的去什么火车站?”
“不上火车站怎么坐火车,不坐火车怎么回家?”
“你不是在这里工作吗?怎么说回家就回家?”
“我想怎样就怎样,要你管?”
他瞪着我,重重地呼吸。怪了,我回我的家,你老人家有必要气成这样吗?只听他咬牙切齿地说:“卖我手机就是要回家对不对,把钱给我,我不买了。”
我看天上的云,当自己没听见。绿灯了,好,我可以过马路了。可是还没迈步,已被身边的金正熙一把揽住了腰,然后,他竟挟起了我,大踏步地往回走。这是明目张胆的挟制啊,警察哥哥,警察叔叔,你们都在哪里啊,人民有危难了。
许是我挣扎的太过奋勇,他很不舒服,看到身边有一溜齐肩高的护栏,他竟一把把我放坐在了高高的护栏上。该死的金正熙,你知道我有恐高症啊,我连马路牙子都不敢走,你竟然把我放这么高。恐惧袭来,我象攀住救命稻草一样尖叫着搂住了他的肩。这个混蛋,他是故意的。
“别走。”他望着我。
“我在这里混不下去了,当然要回家了。你快放我下去,我要晕了。”
“说你不走,不离开这里,否则我不放。要晕你现在就晕。”
他又回归我初识他的那种野蛮状态了,脸红脖子粗,头上青筋毕现。五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心底袭来一阵酸楚,我哭了:“我要走。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在这个城市里受罪?都是因为你。不是看到你在电视上被人打,我现在早就回到东北老家,坐在热炕头上享福了。我为了见你一面,年三十那天不顾一切地从火车上跳下来,口袋里只有几百块钱。为了见你,我大年夜一个人坐在地铁上无家可归。可是你呢,你居然骗这么可怜的我说你残废了,你耍我!你玩弄我!”
一肚子怨气倾泄而出,我越想越气,放声大哭。
我的以暴制暴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他的戾气被我的泪水打掉,蔫蔫地望着我,手足无措。“我有那么卑鄙吗?我求你了,别哭了。”
不哭?那怎么行,好不容易不用装坚强还不哭个痛快淋漓。
“喂,你再哭脸就冻伤了。”他用双手护住我的脸。
不管,反正我又不*这张脸吃饭,我继续用尽全力大哭,哭得自己都无法控制,手脚发麻。
他小心地把我从护栏上放下来,然后解开外套把我的头裹了进去,喃喃地说:“哭吧。哭完带你回家。”
最后我哭晕了,这是我第一次发现我这个人真是够恐怖,居然对待自己都可以这样野蛮,下辈子我一定不要投生人了,对,去做一棵树,成为韩国美眉们假想的身体,因为在韩剧里所有美眉都说:“哥,下辈子我要做一棵树。” 十四
悠悠中醒来,环顾四周。好漂亮的房间,淡紫色的壁纸,落地窗前有一层薄薄的湖水色的窗纱,一切都静雅美好。完了,我是不是哭死了,上了天堂?赶忙把手放在嘴里用力咬一下,真痛,还好,说明我没死。
从床上坐起来,我再一次打量这个房间,从左到右,咦,中间好象有个物体,对正眼球焦距才看清,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是金正熙。对着我,他微翘嘴角,竟然笑了:“醒了?”
又是一句废话,我没醒能瞪着一百多度的近视眼看你吗?
“我现在在哪里?”
“我家。你不记得哭的时候我说要带你回家吗?”
二话不说,我从床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离开。可这时房门突然开了,一个大个子男孩冲了进来,一下子扑到了我的怀里,大叫着:“老师,老师,我又见到你了。”
喂喂,干什么,这是谁啊?男孩见我一副错愕的样子,抓住我的双肩一顿乱摇:“老师,我是正泰,金正泰啊。”
原来是正泰,五年不见,他长这么长了?又一个韩式后补帅哥,让帅哥杀手生涯可以继续进行下去,就*他们了。他对我还真热情啊。
“老师,你见到我不高兴吗?”他瞪着一双比金正熙还漂亮的眼睛万分乞盼地看着我。我只好一脸堆笑,亲切地抚摸他的头,带着春风化雨的感觉:“高兴,你都长成小伙子了。”
“我十五了,老师,你也不小了吧。还没结婚吗?”
笑容僵在嘴角,我是不是大龄关你什么事?只听他还在说:“再次见到你我太高兴了,你继续做我的家庭老师好不好,现在的那些初三数学题太难了,我都不会做。”
我不知说什么好,苦笑。金正熙走过来,拍拍正泰的肩,“老师到咱们家就是来给你做家庭老师的,你一定要听老师的话。”
“真的吗?我太高兴了,我又能及格了。”正泰高兴地大叫,一把把我搂住,然后一通摇摆,啊呦我的骨头。幸好金正熙及时地把我解救了出来,还用一种杀人的目光望他老弟:“金正泰,你过份噢。”
正泰笑嘻嘻地作了个鬼脸,然后问我:“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开始好不好?”
“啊,这个。”我正一头雾水,不知如何回答。金正熙又把话接了过去:“老师今天很累,明天开始。”那十五岁的新人王就对我“啪”地来了个飞吻:“老师,明天见。”说完就跑了出去。
过了大约一分钟我才回过神来,对金正熙大叫:“金正熙,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家庭老师?”
他瞪着无辜的眼望着我:“你不是失业了吗,做家庭老师不可以吗?你没见正泰多欣赏你。哎,我对我这个弟弟快头痛死了,他功课真是很差劲。老师,你只要能让他考试及格,什么条件都可以开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这间房间就划给你,背课啊,研究他的思想,也需要空间对不对?我先走了,一会来叫你吃饭。”说完他也一阵烟地走了。
什么啊,我怎么一点也搞不清楚状况,谁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想了许久,我终于决定暂时留下来当这个家庭老师,因为不是走投无路,我真的不想就这样身无分文,灰头土脸的回家。
“是啊,她很好。”金正熙探头进来,一边打着手机一边望着我,“伯母,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她的。对,我叫金正熙,有空去看你。”
那是我的手机。
“喂,金正熙,你在跟谁说话?”
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对手机那头说:“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女儿的。”不会吧,是我妈。我连忙冲上去抢我的手机,他轻松地摆脱我的追捕,然后关上了手机。
“把手机还给我。”我跳着脚对他大叫。
“这是我一千块钱买的,为什么要给你。”他抓住我的下巴,用力地一掐。
“你跟我妈讲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你现在住在我这里,一切都好让她老人家不要怛心。”
天啊,他想害死我吗?上次只不过是男同事帮我接个电话我妈就以为我和人同居了,这次,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颓然坐在床上,我失去了一切力量。金正熙蹲在我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然后把手机塞给我,“骗你了,我怎么会对你妈讲你和男人住在一起呢?有空给她老人家回个电话吧,她一直问你好不好。”
听着他的话,没来由地,我又一阵鼻酸。 十五
“这道题这样解没错啊,怎么会和答案不一样呢?一定是答案错了,正泰,我跟你讲,参考书上的答案不一定都对。你现在就该培养起怀疑一切的精神,所有伟大的人都是在怀疑旧的,创建新的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比如说哥白尼……”
正泰一边听着我的教导一边作题,突然慢吞吞地把手中的本子递给我:“老师,你看我解得对不对?”
对噢,他做出答案了,原来是我解错了。“那个,那个老师也不一定都是对的对不对。再说这道题出得很偏啊,考试一定不会考。啊呀,你们现在初三就讲这么难的题真是太过份了。不是一直在说减负吗?”
正泰倒是不以为然,支起手臂拄着头歪向我,脸几乎贴上我的脸:“老师,都学一个小时了,休息一下吧,咱们说说话。”这个动作好象正熙,我心中怦然一跳,赶忙坐直:“你想说什么?”
“老师,你比五年前漂亮多了,你是个让人心动的女人哎。”
“金正泰,你没必要这样拍我马屁。”
“我干嘛拍你马屁,我这么大了还怕你打我?实验证明你真是很漂亮啊。”
“什么实验?”
“我老哥啊,你知道吗,从韩国到中国,倒追他的美眉起码过百,他连眼角都不搭一下,酷到掉渣。可是一遇见你,他那一双眼睛就没看过别的地方,我告诉你,早上你上洗手间,他在外面候了二十多分钟,就为了和你能对上一面。你不是变漂亮了,他有必要这么变态吗?”
“喂,金正泰,你胡说什么。我长得是不是漂亮与你们兄弟俩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警告你只有十五岁,给我讲点这个年龄该讲的话。”
“那姐姐十五岁时候讲什么?”
“姐姐?”
“叫你姐姐不可以吗?喂,我老哥真的不错,你都吊他五年多了,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
“金正泰,你再在上课的时候讲无聊的话,别看你十五岁了,我还是会照样揍你啊。”
他聪明得不讲话了。可是他先前说的话让我很不舒服,不错,我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正熙,可是也不是我想的啊,喃喃地,我说:“还不知是谁该饶谁呢,他不是有个贞淑妹吗?”
听了我的话,正泰立刻抬起假装看题的脸,吃惊地问:“你知道贞淑姐?不对啊,老哥不会笨到让你知道她的存在啊。啊呀,贞淑姐是我妈的亲卫,是比较难缠。喂,姐姐,现在是新世纪了,你又那么野,不会在乎上个世纪的伤痕,女人的名份对吧。”
这话不对劲啊,什么名份?正想追问下去,客厅的门突然开了,金正熙大步走进,正泰连忙高声说:“哥,你回来了,辛苦了。”然后就埋头在书本上,打死他也不抬头说怪话了。金正熙走过来,伸开两只手分别拍在我和正泰的头上,笑着说:“你们两个真乖。”过份,把我和这个小鬼相题并论,我可是老师啊。
他走到右侧的沙发上坐下了,然后不讲话了。客厅很静,甚至听得清正泰的笔划到本上的声音。正熙在干吗?他坐在沙发上在什么呢?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就当是,转移一下视线,放松放松眼球。于是我扭头……,然后我看到……
金正熙微偏身子一身贵气地*在沙发里,左手下意识地抚着下巴,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我,发觉我扭头看他,眼神一扫,对我微微一笑……
一种强烈的触动感立刻袭击了我的全身,我,竟被他的眼神电到了。五年不见,他已不再是那个戾气十足,狂妄潇洒,一向阳光气息的男孩子,现在的他,全身散发出属于成年男子的一股致命的吸引力。五年的时光,完美了一个金正熙。五年的时光,平凡的还是悠悠啊。
十六
清晨,被金正熙遣出去拿报纸,他现在不愧于正泰讲的那句话,真得很变态,只要我悠悠落入他的视线范围里,他一定要我做这做那。昨晚上更过份,回家后竟然要我给他捶背,好,我捶,一拳下去把他从沙发上捶到地上,惊爆了正泰那双这几天一直看好戏的眼睛。
这样下去不行,我得尽快找个地方搬出去。可是要命,我现在睡的床真的很舒服,我现在吃的饭也真的太好吃,他们家一天变着法地做好东西吃,让我这一大吃。正泰现在拒绝和我一起出现在饭桌上,他说看见我吃饭就会让他联想到苦难的非洲难民,心里难受,正熙倒是每顿饭一定等着我,他说看见我吃饭就知道好日子来之不易,会激发他工作的积极性。
我吃我的,让他们说去吧。
所以说我得先找个工作,之后再搬到一个环境还过的去的地方去住。想起正月里住在地下室的那段苦难的日子,我会全身上下打冷颤。看来人都有劣根性,环境一好就容易受腐蚀。
拿了报纸,我站在信箱旁迫不及待地翻找求职信息。咦,这个不错,求女公关文秘……。手上的报纸突然被一只手抢去,金正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身后:“悠悠,大冷天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去。”
“我在看求职信息啊。”
他听了我的话,立刻瞪起了眼睛:“你有毛病,嫌正泰的补课费太少了吗?”
“我想我总要搬出去啊。”
他更火了,对着我的脸大叫:“搬什么搬,正泰晚上还要问问题。”哟,对我吼叫?我就不怕这个:“金正熙,我觉得正泰其实不需要我这个补课老师,他自学能力很强。我总要给我自己的以后打算啊。”
他气得用食指用力点我的头:“打算,你会打算什么。人这么蠢,到外面不被别人卖了就不错了。不想做补课老师也可以,你的工作我帮你找。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什么,你说我蠢?我的火气立刻升级了,开始凝结刀光眼神望着他。他好象很怕我这种眼神:“喂,悠悠,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老是从字眼上较真。你在我心目中比雅典娜女神还充满智慧。”
“你去死。”然后,我拒绝和他说话。
吃完早饭,候着他们大的上班,小的上学,我立刻翻出报纸,出了家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天生面像纯良,那个公司胖胖的主管没用我出示任何的证件就笑咪咪地录用了我,让我有种感觉,悠悠要时来运转了。这间公司规模很小,可是越是这种地方,我会越有发挥的空间。我要努力工作,和公司一起成长,把它越做越大,然后我要投股,等它上市,我就可以坐在家里数钱了,呵呵……
“悠悠,跟我跑一逛业务。”胖经理笑咪咪地给了我第一件工作。
“好啊。”没问题,我这条腿最不值钱了。
他带着我去见了一个客户,那家伙面目狰狞,可是我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对人有长相歧视,所以学着我们胖经理一直对他微笑着,那家伙见我这么友善,面色和缓多了,看起来也没那么吓人了,只苦了我这张脸,原本笑一下是快乐的事,一直笑就是快乐也变成痛苦了。
这逛业务不过是吃吃喝喝,酒桌上大家畅快淋漓之后胖子让那家伙签了份合约。倒晦,我都快成陪酒小姐了。没办法,这就是生活,为了将来能坐在家里数钱,现在就必须做出适当的牺牲。
酒足饭饱后,我和胖经理送客户回他住的旅馆,这下我又成了搬运工,因为没找到车位,胖经理人家是经理,还开着车,所以我只好扶客户走了一条街送他回去,这一路上,他n次向我伸出了禄山之爪,也n次被我打了回去。我心头的火气在飞速地上升,当我把他重重地放到他卧室的床上时,我已经下了决定,即使无法将来坐在炕头上数钱,我也不要这样生活,明天我就辞职不干了,反正我现在有吃有住,而我的脸皮也很厚。
“先生,你休息吧。”我转身欲走。可是不想他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按在了床上,“小姐,咱们玩玩吧。”那由狰狞变成恐怖的脸向我逼近着。
天哪,我吓得手脚冰凉,用力推着他,“你放开我,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这个半醉的男人不听我的话,一把撕开了我的外套,让那一排钮扣四散奔逃。妈啊,谁来救救我?我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女人无法与男人斗力气,也许我该换个方法,“喂,你急什么,让我先去洗个澡,我还要准备一下。”
这句话终于起了作用,他放开了我,“快一点,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抓起手提包,冲进了浴室。反锁了门,把所有能拿的东西都堆放在门边,在那里堆起一座漱具的小山,然后我坐在马桶盖上哆哆嗦嗦地拨通了正熙的电话,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他的声音:“悠悠,什么事?”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正熙,你快来救我。”
等待是很痛苦的,尤其是今晚,我无助地摊坐在马桶盖上,望着自己颤抖的手,突然想起正熙早上刚对我说的话:你人这么蠢,到外面不被别人卖了就不错了。是啊,我怎么这笨啊,怎么把自己陷到这么可怕又可悲的境地中了?正熙,你快来吧,只要你快快救我,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我强烈要求给你捶背。
“叮咣。”浴室的门被敲响了,吓得我打了个冷颤,跳了起来,“你在搞什么,怎么这么久?”外面传来了那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就好。”我大声回答。不行,我不能这样子坐以待毙,看到浴室正北有一扇窗,我冲过去,打开了它,然后攀着窗沿爬了上去。啊,记得五年前我也爬过窗子,不过那时候是充满对未来的渴望,一身是胆,现在是如丧家之犬,疲于奔命,人生的境遇真是奇怪啊。
没有水管,没有任何的支撑物。我向下望,这里是三楼,不是很高,但也够格摔断胳膊腿了。我还是不要自谋生路了,等正熙来好了,没准我会看到他痛打那个可恶的男人,会很爽。正犹豫不决,只听浴室的门“轰”地一声被撞开了,回眸一望,只见我用漱具堆起的小山在瞬间土甭瓦解,那个急男人穿着睡衣立在门前。
完了,不想跳也得跳了。于是,我从高高的三楼纵了下来。
几秒种的腾云驾雾之后,我落到了楼下的一座去支起的凉棚上,被阻了一下,然后滚落到了水泥地面上,脚踝部位被扭了一下,痛疼的感觉立刻跑遍了我的全身。但是,我安全了,而且,没摔死。
一辆小车在我身前飞速地刹了车,支起身子,我立刻看到了挡风玻璃后面的正熙的脸。淡淡的月光和车灯光的映照下,他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下了车子,小心地将我扶了起来,眼光焦虑地打量我。现在的我,在他眼中一定非常狼狈,我下意识地收紧我的外套下摆,强笑着说:“没事了,我们走吧。”他没理我,抬头向上看去,我也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只见三楼的那个窗口,穿着睡袍的男人正一脸懊恼地向下看。
“是他对吧,你在这里等我。”正熙面色变得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然后甩开我奔进了旅馆。太熟悉他的这个表情了,他已开始退化,失去了理智,搞不好他没准会把那个男人打死。我顾不得脚踝剧痛,赶忙追他。
奔到三楼那个恐怖的房间,我正看到正熙把那个男人一脚踹到墙角里,他委在那里,发出杀猪般的痛叫。男人的脸上已经全是血,几乎分不清眉毛眼睛,看来在我来之前,那里是正熙的主攻部位,现在他要进行全身攻击了吗?我赶紧冲过去,伸手圈住了他的手臂和身体:“不要打了,我什么事都没有。”
他的身体在微微地痉挛,看来气得不清:“你走开,我没打够呢。”
“你这样下去会打死他的。”
“我有分寸,你放开!”
跟他没道理可讲,我对委在墙角的男人大叫:“你还不快走,他以前是跆拳道冠军,你想被他打死吗?”那男人闻言,象兔子一样飞快地跑了。啊呀,还是打得轻啊,早知道他这么扛打,我就晚点过来了。
“悠悠,你放开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正熙见甩不开我,反手搂着我的腰,把我提了起来还要追那倒晦的男人。
“啊哟,我的脚真痛啊,我想我的踝骨断了。”我大叫,终于让他把放在那个男人的心放回了我的身上。我没虚张声势,事实上,我真的是很痛。 “你轻一点,痛死我了。”
“金正熙,你还不如杀死我,我的妈啊。”
回到家中,正熙拿了一瓶药水给我揉脚,虽然说他对于治疗挫伤比较在行,可是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在用我的脚踝出气。有必要那么用力地揉吗?让我一边痛叫一边泪水流了满脸。
“不要动,你忍一下,如果不用力揉明天会肿。”他低着头,闷闷地说。
他是在生气吗?我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了他低垂的头,还有一头浓密黝黑的头发,事实上从他载我回家到背我上楼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正熙啊,也没什么啦,下次我找工作一定会小心,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他不说话,也不看我,继续用力揉我的脚踝。
“那个,我发现我确实,嗯,真的,嗯,挺笨的,嘿嘿,你说得没错,给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想想真好笑啊。”
他扫了我一眼,目光中凝结着冰锋,成功地让我闭上了嘴。看着他一圈一圈小心地用纱布裹住我的脚,我心中徒然升上了一丝感动。那一刻他如果把我卖了,我都可以心甘情愿地帮他数钱。
放好了我的腿,正熙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递到我的眼前,“明天你到这家公司去报到上班。”
“不用面视吗?”我接过卡片,象接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不用,你人去了就可以。”他还是不看我,袖着手望向窗外。
“我可以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休息吧。”他转身就走。
“喂,金正熙,是不是因为你的关系?这样我不喜欢。我还是不要去。”我坚难地说着,明知自己找工作有多困难,但我是悠悠,好像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馅饼式的帮助。他停下脚步,扭头看我,一脸再也掩饰不住的怒气:“喂,悠悠,早上我跟你说过什么?我说你的工作我负责,你没有听到吗?你难到不知道这个社会有多复杂吗?还好你今天没事,否则我会杀人的,我一定会去杀了那个人。我跟你讲我不想进监狱,拜托你也别把我往那里边送,所以明天你乖乖给我上班去。你敢不去,回头我就掐死你。”
他虎视耽耽地望着我,好象下一刻就会吃了我,算了,还是不要把他逼得变成野蛮人比较好,我堵着嘴低声说:“听到了,我去还不行吗?喂,好象今天吃亏的是我,受伤的也是我,你还对我这么凶干吗?”
“明天会去?”他再次求证。
我点了点头,他扭头离开了。握着手中的卡片,我细细地看着,时尚南韩服饰代理公司,到了那里我可以做什么呢。
走进包了一层楼的时尚公司,一个美丽的接待员小姐立刻迎了上来,“请问您是悠悠小姐吗?”
“对,我是悠悠,我是来应骋的。”
“请跟我来。”她一脸招牌般的笑容,让我有种不还她一个笑容就欠了她什么似的感觉。于是我也笑着,跟着她向楼层纵深处走去。
“请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会带我去哪里?”
“企业策划部。”
“那里是做什么的?”
听了我的话,她回头看我,我想我的脸上一定写着白痴两个字,但是她很有职业道德,没有放下笑脸:“是公司的最前沿的部门,很有挑战性。”挑战性?我已经过了为这个词心如鹿撞的年龄了。
她望着走廊最里侧的那道门,说:“就是这里了,企划部的韩经理正等着你呢。”
“韩经理?是韩国人吗?”
“是啊,这里的高层其本上都是韩国人。”
“谢谢你带我过来。”我向这位小姐友好的笑笑,然后走向那扇门。
“请等一下,”她突然唤我,望着我,她欲言又止,笑一笑才说:“韩经理很有才华,脾气呢,不是很好,他让你做什么你做就好了,不会有错的,但是最好不要随便问他问题。”
望着她转身走开,我心上升起了一丝莫名的紧张,虽然我是*关系来到这里,但是我希望可以*自己的实力留下来,可是,看起来,别的人不这么想。走到企划室的玻璃门外,我抬眼向里望去,只见一个男子坐在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前,正对着电脑看资料。他年纪不大,同正熙相仿,一身休闲的白衣,一头齐肩的长发中间分开,长得很帅,但是不同于正熙那种健健康康的感觉,有一股邪俊的气质,坐在那里不动时,象一只候在鸽巢边上的鹰。
突然,他抬起眼皮,眼光扫向我的方向,象一道冷电,激得我全身打了一个颤。他望着我,目光中含着一种不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我忙敲了两下门,然后走了进去,“您好,我是悠悠。”
他还是用那种不友好的目光盯着我,突然问:“你以为我是展品吗?”
“啊?不是,不是,对不起,我刚才……”
“你就是悠悠?坐。”
他,相当的不友善,而且是个不重视礼貌的人,韩国不是礼仪之邦吗?怎么我遇到的全是些奇奇怪怪的人?我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他转着转椅继续扫视我,然后评价: “你一点也不漂亮。”
我忍耐地说:“我漂不漂亮与这份工作有关系吗?”
他一挑眉头:“没有,一点也没有,我只是在想,你用了什么方法让某人对我下令,必须接收你。看来并不是女人最直截的方法。所以应该没有关系。”
他是在挑衅吗?可是我和他并不相识,有这个必要吗?
“我是韩太宇,时尚的企划部长,一个必须做你上司的人。悠悠小姐,你能告诉我你可以帮我些什么吗?”
“部长,好象我需要做什么应该由您来决定。”面对这个人,我觉得我就象个刺猬,想把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保护自己。他笑了,他的笑只有一边的嘴角在翘,很帅气也很傲慢:“回答的很好,可是今天早上我刚刚知道我成了你的上司,对你实在了解的很少。”
“我是学数学的,电脑也懂,英文不是很好。”我实话实说,他如果赶我,我立刻就走,然后回家把金正熙掐死。
他继续笑,眼微微地眯了一下,然后说:“ok,让我想想一个学数学的人可以对我的服饰企划有什么帮助,真是困难,我居然想不出。小姐,你有什么意见?”
“我穿着衣服,不够吗?”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冷冷地回答。他眼中第一次现出一些错愕的感觉:“是啊,你是穿着衣服,可是看起来你没什么品味。”
“有没有品味不是你说,要做调查的。”
“可是我是你的上司,你不知道吗?”
“给我发薪水的是你吗?如果不是,你就没有权利通过我穿的衣服评价我对服饰的品味,买不起不代表我不喜欢。”
听了我的话,他还是旋转着他的转椅,然后说:“好,那就让我看一下你真正的品味吧,给你三天时间,你做一份今春的服饰流行预测分析给我,还有,我私人赞助你五千元钱,你再来的时候让我可以看到你真正的品味,我很期待哦。”说着他真的掏出了五千元钱给我。我当然不会接,站起身,对他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虽然看起来你很渴望会失望。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三天后见。”
走出时尚公司,天正午,我深深呼吸初春微寒的风,这个韩太宇,他把我所有的好战细胞都唤醒了。这个感觉不错。
[[i] 本帖最后由 高西 于 2006-12-23 18:06 编辑 [/i]]